他当然知道王道玄要死了。
并且这个知道，还要追溯到十三年前。
那时候，陆渊刚刚穿越而来，即将身死的稚童，遇上了同样身伤重伤的道人。
道人救下了稚童，传下了洞玄观的诸般武学秘籍。
稚童虽活，道人却无人能救。
怕是没有多少年月就要彻底死去。
或者说，是已经死了。
就在这时候。
穿越也好，轮回宿慧也罢。
结果就是现在的陆渊来了，他取代了曾经的“陆渊”。
也不知因为什么缘故。
王道玄以武道意志铭刻在他心神中的诸般武学，是一看就会，一会就通。
甚至可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一日连破气血三境，炼出真气。
一月再破真气三关，神气合一，凝炼武道意志，踏足通玄之境！
这一步，已然可以跟王道玄比肩！
放在江湖上，一位八岁的少年宗师，不知道要激起多少风浪！
但这哪里是陆渊的极限。
再一年，他静坐黄庭，观云卷云舒，看日升月落，见山石众生。
将洞玄观真传之法《周天玄章》，推演到了一种崭新的境界。
随之凝聚心神法相，破入先天！
凭借于此，陆渊这才以超然手段，洞晓天地法理，从不可能中，以自身武道真意，塑造出一片无死天生福地，稳住了一位已经死去之人的性命。
“只是，我到底还是红尘凡人……而不是无所不能的仙。”
人，有着极限。
而陆渊所想的仙，没有极限！
所以，他不能真正救下王道玄。
甚至连《周天玄章》都无法传出，因为按照道理，王道玄早已死去。
就算没有赵行海一事，也无非只能浑浑噩噩多活那么一段时间。
事实上，这也是王道玄自身的想法。
身为通玄宗师，经历了近百年风风雨雨，什么没有见过，生死早就已经置之度外。
真要这样活着，还不如在这般意识清醒下，安然的死去。
而且能在死前见到大仇得报，已是多少人求之不来的福分！
不然，就凭赵行海这小小通玄，怎么可能在陆渊的眼皮子底下，走上小月山，走到王道玄面前。
以如今陆渊之能。
自身意志，无时无刻不在运转，改变周遭的天地。
纵横几十里的小月山，没有什么东西或者生命可以瞒过陆渊的心神扫视。
但……
也仅此而已了。
早在几年前，他就已经是如今这般境界。
而今的修行，就算实力一直在提升。
也无非是从一览众山小，变化成一览江河大。
本质上的区别，并不存在。
“渊儿，你之身世……”
忽然，王道玄话题跳跃。
心神正常，能想起的自然就多。
陆渊淡淡道：“此间之事，徒儿早已知晓，师尊无须担忧。”
“也是。”
王道玄喟叹。
在这江湖中，先天大宗师，就是无所不能的代名词。
王道玄近百年间，也就见过寥寥几位，皆有不世气概，实非凡人。
更不用说，先天之上！
初春的阳光，洒下一片淡金色的光辉。
不知不觉中，王道玄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
“何其幸也，不枉我来人世走上着一遭……”
王道玄缓缓闭上双目，嘴角挂着一丝微笑，生机渐渐的消散。
一缕清风盘旋，拖住了王道玄的身躯。
陆渊静立不动。
“……师尊心善，可我不是。”
挥手而动，无风起虚火。
赵行海的尸体，骤然烧了个干干净净。
“天魔门……”
“赵乾坤……”
呢喃间，陆渊的目光倏然眺望，似乎看到了极为遥远的地方。
那是一座城。
……
清河府城。
位于楚国北方三州的云州中部。
连接东西南北诸府通衢之地，往来商旅数不胜数。
商旅一多，客栈、酒楼、茶肆自然也多。
此时。
一间客栈的院房中。
有美人躺卧于榻，薄纱遮体，香肩半露，眼波流转，端是风情万种。
“师兄……大白天的，莫非是想要与奴家共赴极乐不成。”
女子轻启檀口。
她一边抚弄着秀发，一边娇嗔的瞥了房中的白衣男子，勾魂夺魄。
白衣男子却只是坐着，神色淡然，并不言语。
“无趣。”
女子轻哼。
“看来，还是要出去找点乐子玩玩……”
“玉娇儿，师尊的命令，难不成还要我再说一遍不成？”
白衣男子蓦然开口，声音清冷。
“嘻嘻嘻，孟疆，叫你一声师兄，你还真以为你这个外来户就是我师兄了吗？”
玉娇儿不以为意，甚至有些不屑。
这孟疆跟随赵行海入天魔而来，却没有完全转修天魔妙法，依旧修持着《周天玄章》。
要不是赵行海贵为通玄宗师，是如今的天魔六相之一，偌大的天魔门哪有这孟疆一席之地。
莲步轻易，香气冉冉。
孟疆还要在说些什么。
猛然间。
两人的目光齐齐望向房门处。
“谁！？”
孟疆的手，已经放在了悬在腰间的剑上。
玉娇儿也是严阵以待。
能无声无息行至那么近距离，绝对是不弱于他们的高手！
门开。
一袭道衣飘飘。
孟疆神色一凝，在来人身上，他竟然什么都察觉不到。
气血、真气……
通通感知不出。
就像是面对一位普通人。
但普通人，怎么可能无声无息走到他们房中？
“好俊俏的小道士……”
玉娇儿眼波流转间，仿佛要滴出水来。
这等神清气秀之人，若是采补修行，定然是无上极乐。
至于孟疆的担忧，她倒是没有。
毕竟，这么年轻的小道士，总不可能是一位通玄宗师吧？
这也太天方夜谭了。
除开这个可能，也就只剩下一个结果。
她笑意更甚，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来，到姐姐这里来……”
“人长的丑，想的倒是挺美。”
来人，正是陆渊的模样，声音悠然。
丑？
玉娇儿神情一滞，怎么话她什么时候听到过？
不过刹那。
陆渊已经知晓了他想要知道的信息。
不等两人再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动作。
一道映照满室的剑光，已经斩魔而去。
无迹可寻，无影无踪。
甚至玉娇儿连自己已经死去的概念都不曾得知，就已经人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