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街两旁的路灯盏盏亮起，属于欧若拉午夜的喧嚣正式开场，形形式式的魔物走上街头，撕下人类的伪装，露出原本的样貌，这是这座城市允许在夜幕降临后，魔物可以不必维持人形，虽然白天的35%人形程度也不难就是了，大多数魔物都能做到。
车子一路驶离市中心，两旁林立的钢铁建筑在视野中慢慢减少，城市的喧嚣逐渐远去，静谧的小镇风景落入眼帘中。
昏暗的路灯闪烁着，艾利弗靠着车窗，灯影从他的面容上掠过，他眨了下眼睛，看到某盏灯下站在一个诡异的身影，人的上半身，衔接着一尾长长的像鱼的尾巴。
海妖？人鱼？东方鲛人？
还得来得及看清，一个急刹车将艾利弗向前扯了一下，安全带勒得艾利弗呼吸不顺，见已到达目的地，他赶紧解开安全带下车。
前面的车窗摇下，司机原本维持得很好的人类面容此时已经被一层密集的棕色毛发覆盖，唯一不变的是他头顶上毛绒绒的圆型耳朵，这是一个熊种兽人。
他自以为迷人地朝艾利弗和亚修抛来一个媚眼，“小美人们，下次记得再找我，不要走平台，我给你们八折。”
说完，脚踩油门，以一种离谱的速度迅速离开了小镇，扬起的尾气与烟尘呛了艾利弗一脸。
胸前还有点痛，艾利弗挥散眼前的气烟，侧过脸轻咳几声，面色不虞地拿出手机打开打车软件。
给什么八折，先给你个差评。
点了一连串的踩，艾利弗问亚修，“这里居然住着人鱼吗？”
“人鱼？哪来的人鱼？”亚修抱着中午打包的午餐站在筒子楼的入口，偏头疑惑，“这个小破镇就那么几户人家，我都摸清了，没有人鱼。”
艾利弗回想路灯下的黑影轮廓，自己应该没有看错才对，因为黑影的头部有耳鳍的形状。
“亚修。”
跟着亚修来到三楼的住所，一开门，艾利弗就看到纤细的黑发魔物站在窗户旁，手里端着一个水杯，听到开门声转过来望向这边，目光凝在他的脸上，声音顿了下，“……艾利弗？”
眼前的黑发魔物跟以前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清冷干净如洁白的雪，简洁的白衬衫一丝不苟地扣齐到最上面一颗，清贵又禁欲，任何人都不会将他跟底层魔物划上等号，哪怕身处这个散发着微微腐气的小屋里，他仍旧显得与环境格格不入。
艾利弗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蝴蝶一样振翅而响，抬手朝他打了声招呼，“嗨，夏亚。”
“好久不见，艾利弗，”明黎走过来先将水杯放下，目光越过艾利弗的肩膀落在他后后抱着保鲜食盒的亚修身上，眸光微沉，但嘴角的弧度还在保持，“今天一整天你都跟亚修在一起吗？”
“啊，没有，”艾利弗摇头，实话实说，“我们是下午遇到的。”
不知为何，艾利弗觉得明黎的神情有点不对，似乎在压抑着怒火，目光紧紧锁着亚修，偏偏亚修毫无所觉，抱着打包的饭菜开心地说道：“夏亚，这是我给你带的晚饭，欧若拉酒店的，超级好吃！”
“我吃过晚饭了，这个先放冰箱里。”
明黎坐在猫毛沙发上，掌心轻抚着柔顺的猫毛，然而再怎么抚摸，手感倍好的猫毛都无法抚平他心中的怒气，他闭上眼睛，揉揉眉心，深呼吸一口气，唇角尽量带着微笑，“亚修，可以先跟我解释一下，一万六是怎么回事吗？”
“？”亚修将饭菜放进冰箱里，闻言疑惑地扭头看向明黎，“什么一万六？”
话刚问出口，亚修就猛地想起来，为了给白洛宸留下印象以及显得游刃有余，晚饭结账时，他没有用现金而是用手机直接扫码支付。
“啊！”亚修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起来，不咋灵光的脑瓜子灵机一动，“是艾利弗，艾利弗银行卡里没钱了，他用现金跟我换钱，我转账给他了。”
艾利弗懵逼一瞬，亚修猛打眼色，他立马跟上他的脑回路，连忙向明黎解释：“对，我下午要转一笔钱，但账户里的钱不够，刚好遇到亚修，就懒得去银行存钱了，直接用现金跟他换了。”
“是吗？”
明黎的表情看不出信或不信，他拿出手机划动几下，保持着微笑，“现金在哪呢？”
亚修立刻从小背包里翻出两叠钱，为了混蒙过关，拿出来之前他还将基中一叠抽出一半来，赌一个明黎不会细数，殷切地将一万多块钱交给明黎，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企图再来一个萌混过关。
明黎接过钱直接放在沙发上，数也没数，亚修拎起来的心终于松下，然而下一秒，明黎开始念起账单信息来。
“顶格黑魔牛牛肉眼牛排，星砂蓝莓酱鹅肝，A级魔眼火腿，北极海域海鲜盘……嗯，晚饭吃得不错。”明黎收起手机，扭头看了艾利弗一眼，又重新看向亚修，嘴巴也在笑，说话的声音轻柔如羽毛，拂在亚修的胸口却像绵密都是针，危险十足，“亲爱的，我很好奇，你的现金哪来的？”
心嘎巴一下要死了。
亚修顿时像只鹌鹑似的缩在冰箱旁，双手不自在地抠着冰箱的表面，抿紧唇线，使劲朝艾利弗眨巴着眼睛，试图让他出来说些什么。
艾利弗有点怵，初见到明黎的喜悦现在消失得无影无踪，额角有紧张的汗流下，他也想说些什么，但又害怕明黎的怒火会牵连到自己。
“背包给我。”
明黎完全不在意他们之间的小动作，朝亚修伸出手，“拿来。”
亚修没辙，拿着小背包走过来给明黎的同时，膝盖一弯坐到地面上，抱着明黎的大腿，嘤嘤地叫，“夏亚，我错了呜呜呜呜……”
明黎拿过背包一打开，往里一瞧，好家伙，里面还有不少钱，目测两万多，合起来那就是四万。
伸手揪住亚修的脸颊肉，扯了又扯，明黎问道：“这些钱哪来的？”
亚修不回答，只一昧抱着他的大腿呜呜呜，顺便偷偷拿眼角的余光瞄艾利弗，让他快想办法。
电光火石间，艾利弗突然想到什么，他奇怪地看了亚修一眼，“这钱不是……”
他记得这钱是亚修先去ATM取出来，后又在赌场从银行卡里刷出来的，那么，这钱一开始就是亚修的，但明黎怎么会奇怪这钱的来历，难道是私房钱吗？但亚修都没有工作，哪来的私房钱？
“啊！”
亚修尖叫一声，打断艾利弗的话，声音戛然而止，明黎一把捂住亚修的嘴，回头看艾利弗，“艾利弗，你知道这钱是从哪里来的对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们今天都去了哪里。”
艾利弗看着地上摇头的亚修，又看着明黎，纠结：“啊……”
就在艾利弗纠结要不要说的时候，亚修的声音从明黎的手里发了出来，细若蚊蝇：“……赌场。”
明黎愣了一下，松开捂住亚修的手，扭头看向艾利弗，眉宇之间微微蹙，很显然，他直接锁定罪魁祸首了，如果不是艾利弗的带领，亚修不会去赌场。
“夏亚，你听我解释，”艾利弗触及到明黎不悦的视线，心里慌了一瞬，着急忙慌地解释道，“是我，没错，是我带亚修去赌场的，但是我们不是去赌博的，真的！我们就是……就是……”
“我们是要去看龙的……”
亚修依旧紧紧抱着明黎的大腿，抽出一只手比划起来，“那个赌场有个赌局是龙，原体型的龙耶，跟一个兔子妖精的混种，最大体型，我们就打算云观摩战况，结果去到那里，比赛还没开始——”
“我们就被旁边的赌盘吸引了，然后，”艾利弗停顿了下，继续说，“然后亚修就赢了，这些现金都是赢的。”
“对！”
亚修点头如捣蒜，小鸡啄米似地上下晃动，“赢了，所以我错了，夏亚，我再也不去了，你不要生气。”
“从今天开始，你老老实实给我待在家里，没有我的允许你哪也不许去，以后所有饭我会先给你准备好放冰箱里，你到点拿出来热一热。”
明黎感觉好累，气直冲脑门，他疲惫地垂下脑袋，闭上眼睛用力揉按两边的太阳穴，半晌，才抬起头，对亚修说道，“另外，你的非法收入……不对，你赢的钱全部默收，你的零花钱也暂时没有了，你给我在家好好反省，哪天我觉得反省够了你才能出去。”
“那你会很累诶，”亚修的重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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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来要做早饭还要给我做午饭。”
“……还有，你今晚睡客厅。”
明黎瞪了亚修一眼，没理他的话，气乎乎地扯开他的手，指示道，“洗澡去。”
“抱歉，夏亚。”
艾利弗不安地抿紧唇，他见明黎好像罚也罚完了，趁这个时机想劝说一下，“其实去赌场也没什么的，只是一项普通的娱乐项目而已，很多魔物都会……”
“我知道，”明黎看着亚修进去浴室，脸上的不悦一扫而尽，他冲着艾利弗笑笑，笑容里带着安抚的性质，以及疏离感，与面对亚修时完全不一样，“我知道你带亚修去赌场是出于好意。”
艾利弗心里一阵空落感袭来，他闷闷地应道：“没有。”
“时间不早了，我们这里比较偏僻，这个时间叫车感觉不太安全。”
给艾利弗倒了一杯水递给他，明黎十分体贴地说道，“艾利弗，你今晚在这里睡吧，我跟亚修平时睡一张床，你介意跟我一起睡吗？”
一开始的打算还没说，明黎已经先提出来了，接过水杯，艾利弗有点受宠若惊，立刻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似，“不介意不介意。”
“那太好了，”明黎指着传来水流声哗啦响的浴室，“等亚修洗澡后，你去洗澡吧，我给你新的睡衣。”
“谢谢。”
晚上，窗外的黑夜繁星点点，气温忽地骤降。
躺在明黎身旁的艾利弗裹紧小被子，他的心神到现在都无法平静下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靠近明黎，近到跟他同睡在一张床上，盖着不同被子，艾利弗激动到完全睡不着。
侧身，看着明黎恬静的睡颜，艾利弗感觉身心都得到了净化，隐隐有点嫉妒起亚修来，嫉妒他平时都能看着这张脸入睡，紧挨着明黎睡觉。
比起亚修过分漂亮的长相，艾利弗更喜欢明黎的长相，当然，不是这种，而是仅仅因为是明黎。
他想起晚上明黎对自己和亚修明显区分的态度，以及亚修说过的明黎遇到跟他有关的事是不会明事理的，事实证明，确实如此，亚修说出赌场时明黎的目光不带一丝犹豫地落在他的身上，这让艾利弗稍稍感到有点受伤。
如果有一天，明黎对自己的在意也能跟亚修一样就好了。
正想着，身侧传来动静，艾利弗赶紧闭上眼睛假装熟睡，偷摸着睁开一点眼缝察看。
他看到，明黎轻手轻脚地起床，倾身过来帮他掖好被子，然后抱着他的被子枕头离开卧室。
艾利弗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看着身旁空荡荡，眨了下眼睛，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客厅里，亚修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暗戳戳地小声蛐蛐艾利弗，明明是他怂恿自己去赌场，结果还能去卧室睡，而自己要离开自己的卧室，离开自己的的床，离开明黎的身边，这不公平！
蛐蛐着，亚修就看到明黎抱着枕头被子出来躺在他的身边，亚修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小声地嗷呜一声，像只猫儿似地钻进明黎的被子里，双手在外面抖着自己的被子，往两人身上盖了又一层。
“夏亚，其实我们在赌场还发生了别的事。”
两颗毛绒绒的脑袋温暖地靠在一起，亚修想了想，对明黎说了在赌场具体发生的事，反正明黎知道去赌场了，也不用隐瞒什么了。当然亚修依旧瞒去了这笔钱的来历，他的私心不想让明黎知道南赫的存在，他连让明黎听到这个名字都嫌脏明黎的耳朵。
“血族？赌场老板？”
明黎若有所思，“都是贵族啊？”
“嗯，差不多，”亚修点头，“赌场老板比那个吸血鬼厉害，身份地位也更高。”
是黑精灵的二把手呢。
明黎想起下班的路上，尤拉格对自己说的话，他将亚修抱在怀里，用脸颊蹭了蹭他毛乎乎的卷发。
果然，他们需要一个新的靠山。
外面的世界不同于混乱的小小青桂市，只需一个实力与威吓能震住青桂市的靠山就行，新的靠山要适应新环境，身份地位，财权势缺一不可，必须要在很多魔物之上的靠山。
明黎突然有点后悔了，他们太早离开青桂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