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市常年被一种湿冷的灰暗所笼罩,是的,这是一种否认不了的事实。但如今,霍布斯家的房子内部,却仿佛自成一片更加凝滞、更加绝望的天地。
昂贵的空气净化器无声地工作着,滤芯早已疲惫不堪,却依旧无法驱散那股若有若无的、混合着陈旧木料、昂贵香薰以及某种更难以名状的腐败气息。
那不是物理上的腐烂,而是某种无形之物正在缓慢窒息这个家。
莉迪亚·霍布斯瘫坐在客厅靠近壁炉的角落。昂贵的波斯地毯绒线深陷,承托着她几乎失去所有力气的身体。
壁炉里没有生火,冰冷的大理石炉台像一座墓碑。她蜷缩在那里,仿佛想从这房子里唯一可能残留一丝暖意的地方汲取一点点慰藉,但得到的只有穿透骨髓的寒意。
她的丈夫,理查德·霍布斯,站在不远处,背对着她,面朝那面挂满了利亚姆“优秀”画作的墙壁。
那些画曾经是他们骄傲的展示品,色彩明亮,构图“富有想象力”。但现在,在昏暗的壁灯下,那些扭曲的色彩和线条仿佛活了过来,无声地叫嚣着某种令人不安的讯息。画中那些夸张的笑脸,此刻看起来像是一张张凝固的、充满恶意的面具。
“理查德……”莉迪亚的声音嘶哑,几乎破碎,像被砂纸打磨过,“我受不了了……真的……我再也受不了了……”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抠抓着地毯繁复的图案,指甲边缘已经开裂,渗出细微的血丝,但她毫无知觉。眼泪早已流干,眼眶深陷,周围是浓重的、无法用化妆品掩盖的青黑。她曾经是个容光焕发的女人,注重保养,挥金如土,但现在,她看起来像被抽干了精髓的空壳,只剩下恐惧和疲惫在支撑着这具形骸。
理查德没有回头。他的肩膀紧绷着,像一块承受着巨大压力的岩石。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份打印出来的、皱巴巴的资料,上面模糊地印着一些关于“精神寄生”、“情感汲取”、“古老诅咒”的骇人字眼,旁边还有他从暗网某个隐秘论坛高价买来的、关于如何“净化”被附身者的极端建议。那些方法野蛮、黑暗,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理查德。”莉迪亚的声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颤抖,“那……那不是我们的儿子。不是利亚姆。你看他的眼睛……你看他看我们的眼神……”
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画面:餐桌上,利亚姆安静地吃着饭,动作精准得不像一个孩子。
他会突然抬起头,那双曾经清澈、带着些许羞涩的蓝眼睛,如今深得像两口毫无波澜的古井,倒映着他们惶恐的脸。
没有孩子的天真,没有情绪,只有一种冰冷的、观察般的……审视。仿佛他们不是他的父母,而是两个有趣的标本,或者……等待被享用的食物。
还有夜晚。那些无法安睡的夜晚。他们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移动,极其轻微,像是光脚踩过地板的摩擦声,又像是某种……湿滑的东西拖过走廊。当他们屏住呼吸仔细去听时,又只剩下死寂。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粘稠地包裹着他们,让他们无法呼吸。
理查德终于转过身。他的脸色同样灰败,眼中有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在闪烁。他扬了扬手中的纸张,声音干涩得艰难挤出几个字:“莉迪亚……只有一个办法了。唯一能……能救他的办法。也是救我们的办法。”
莉迪亚惊恐地看着他,似乎猜到了那纸上写的是什么。她猛地摇头,嘴唇哆嗦着:“不……理查德……我们不能……那是我们的孩子……”
“那不是!”理查德低吼出声,声音因为压抑而扭曲,充满了痛苦和恐惧,“你看看他!听听这房子!它……那东西……在吸干我们!吸干一切!快乐、希望、爱……什么都没剩下!只剩下这种……这种冰冷的恐惧!它要把我们都逼疯!或者……或者变成和它一样的东西!”
他踉跄着走到妻子面前,蹲下身,抓住她冰冷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睛:“听着,莉迪亚,这是……这是‘驱魔’。一种……古老的仪式。很……很极端。但这是唯一能彻底清除它的方法。之后……之后我们再……我们再陪他。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不能再让它继续下去了,不能再让它去害别人……”他的话语混乱而绝望,最后变成了无意义的哽咽。
“杀了它……然后再自杀?”莉迪亚喃喃道,眼神空洞。这个可怕的念头,原来早已在他们彼此心中滋生,如今被赤裸裸地摊开在冰冷的光线下。极致的恐惧,最终导向了极致的毁灭。
他们没有注意到——或者说,他们已经习惯了——客厅通往二楼的楼梯阴影处,那片最浓重的黑暗,似乎比平时更加凝实了一点点。
就在那里,一个瘦小的身影静静地站着。
利亚姆·霍布斯。
他穿着睡衣,光着脚,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瓷娃娃。惨白的脸一半隐没在黑暗中,一半被楼下昏暗的灯光勾勒出模糊的轮廓。他的眼睛睁得极大,瞳孔在黑暗中似乎放大到几乎吞噬了整个虹膜,看不到丝毫反光,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他听到了每一个字。
父母的恐惧,他们的崩溃,他们计划中的谋杀与自我了结……每一个充满绝望和毒液的词汇,都清晰地、一字不落地传入他的耳中。
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悲伤,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绝对的、非人的平静。
然而,在他体内,那个寄生于此的、名为“恩古尼之泣”的邪灵,却因为这极致的、充满“爱”与“牺牲”的黑暗负面情绪而微微颤栗着。这不是它惯常吸食的、由艾斯特提供的虚假“爱意”,这是源自血脉至亲最深沉、最绝望的恐惧与扭曲的爱所酿造出的……极品佳酿。
邪灵感到一种近乎“愉悦”的饱和感。它通过利亚姆的感官,品尝着这顿意外的大餐。
利亚姆的嘴角,极其缓慢地、以一种人类肌肉无法做到的、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弧度,向上牵扯了一下。那不是微笑,更像是一种……生理性的涟漪,是体内“房客”满足时引发的微弱共振。
理查德和莉迪亚对此一无所知。他们沉浸在自己的悲剧里,紧紧拥抱在一起,像两个在暴风雪中依偎着等待死亡的旅人,汲取着对方身上最后一点可怜的温暖和勇气。
他们低声商议着细节,声音破碎而绝望:用什么工具?收藏室里那把古老的仪式匕首?什么时候动手?就在今晚,趁它“睡”着?之后怎么办?没事的,我们打开煤气就好……
他们以为自己是猎手,在策划一场悲壮的、同归于尽的围剿。
他们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被围困的猎物。
而猎人,一直就在阴影里,安静地、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们的每一步挣扎。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商议终于有了结果。绝望给了他们一种反常的、虚弱的决心。理查德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向他的收藏室,脚步虚浮却坚定。莉迪亚依旧瘫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发出压抑的、动物般的呜咽。
楼梯阴影处的利亚姆,无声无息地后退了一步,彻底融入了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几分钟后,理查德回来了。他手中紧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匕首。匕首的刀身不长,却异常沉重,金属呈现出一种暗沉的、吸收了所有光线的黑色,唯有刃口处流动着一丝令人不安的幽冷光泽。
这是他曾经的收藏品之一,他花了高价从一个黑市贩子手里买下来的。那个家伙当时还在装神弄鬼,说这把刀能救他们的命,现在看来倒真是有可能了……
刀柄缠绕着暗色的皮革,已经磨损,上面镶嵌着一块浑浊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的不规则宝石。这把匕首散发着一种与这座房子里弥漫的腐败气息同源、却更加尖锐、更加古老的邪恶感。
他看向妻子,眼神疯狂而决绝。莉迪亚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那把匕首,身体恐惧地向后缩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咬着牙,颤抖地点了点头。
他们一前一后,像两个走向刑场的囚徒,缓慢而沉重地踏上楼梯。每一步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木质楼梯发出轻微的、痛苦的呻吟,在这死寂的房子里被放大得如同惊雷。
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他们卧室的门缝下透出一点微弱的光,这是他们之前故意留的,试图制造一切正常的假象。利亚姆的房门紧闭着,门把手在黑暗中泛着冷冰冰的金属光泽。
理查德在儿子门前停下,呼吸粗重。他举起匕首,另一只手缓缓伸向门把手。莉迪亚紧紧跟在他身后,双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
就在理查德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冰冷的黄铜门把手的瞬间——
“吱呀——”
一声轻微到几乎幻听的、门轴转动的声响,从他和莉迪亚的主卧室方向传来。
两人的动作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住——
他们猛地扭头,看向主卧室的房门。
那扇门……不知何时,竟然打开了一道细细的缝隙。
一道远比走廊更加浓稠、更加深沉的黑暗,从门缝里渗透出来,如同具有生命的粘稠墨汁,缓缓流淌。那黑暗似乎能吸收所有的光线和声音,门缝里寂静得可怕。
他们明明记得,离开时关紧了门!那点灯光……
理查德和莉迪亚惊恐地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法理解的恐惧。理查德下意识地改变了目标,他握着匕首,一步步挪向主卧室的门,莉迪亚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紧跟在他身后。
理查德伸出颤抖的手,猛地推开了主卧室的房门!
“啪嗒。”
他按下了门边的电灯开关。
柔和明亮的灯光瞬间驱散了房间的黑暗,照亮了里面熟悉的一切:昂贵的King Size大床,整洁的梳妆台,挂在衣帽架上的睡袍……一切看起来正常得令人窒息。
仿佛刚才那流淌的黑暗和门自动打开的异状,都只是他们过度紧张下的幻觉。
“也……也许是风……”莉迪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这个借口。房子的密封性极好,哪里来的风?
理查德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但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他喘着粗气,环顾四周,确实没有任何异常。
他转过身,准备再次走向儿子的房间。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砰!”
主卧室的房门,就在他们眼前,毫无征兆地、猛地自己关上了!力量之大,让门框都震动了一下!
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炸开!
“啊——!”莉迪亚短促地尖叫一声,猛地捂住嘴,浑身筛糠般抖起来。
理查德也被吓得魂飞魄散,心脏几乎停跳。他猛地回头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这不是幻觉!
他冲上前,试图拧动门把手——纹丝不动!仿佛从里面被什么东西死死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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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或者说……那门本身拒绝被打开!
“理……理查德……”莉迪亚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向他们身后。
理查德僵硬地转过身。
走廊另一端,利亚姆那间卧室的房门,此刻……也悄无声息地关闭了。就在他们注意力被主卧室吸引的短短几秒内。
现在,他们被“困”在了这条不长的走廊里。前后两扇门都紧闭着。唯一的光源来自走廊尽头一个小壁灯,投下昏黄而摇曳的光晕,反而让阴影更加舞动不定。
冰冷的恐惧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们。他们背靠着冰冷的主卧室房门,紧紧贴在一起,理查德徒劳地举着那把邪恶的匕首,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像两个被困在陷阱里的疯子。
“它……它知道了……”莉迪亚崩溃地呜咽,“它一直都知道……它在玩我们……”
理查德牙齿打颤,说不出话来。他感觉自己手中的匕首沉重得几乎握不住。这把本该用来“净化”的邪恶之物,此刻感觉如此可笑,如此无力。
就在这时——
“嗒……”
一声轻微的、水滴滴落的声音,从走廊某个角落传来。
两人猛地一颤,惊恐地循声望去。
声音似乎来自利亚姆的房门下方。那里,一小片阴影似乎比别处更湿润一些。
“嗒……嗒……”
又来了。缓慢,规律,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耐心。
紧接着,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用指甲轻轻刮擦木头表面的声音,从主卧室的门板后面传来。
“沙……沙沙……”
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像有什么东西正隔着门板,缓慢地、爱抚般地划动着。那绝非利亚姆能发出的声音!
刮擦声和滴水声,在这死寂的、被封闭的走廊空间里交替响起,编织成一首怪诞而恐怖的催眠曲,折磨着他们早已崩溃的神经。
“出来!”理查德终于崩溃地嘶吼起来,声音破裂不堪,对着空荡荡的走廊挥舞着匕首,“你这怪物!出来!跟我面对面!放开我的儿子!”
他的吼声在走廊里空洞地回荡,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只有那“嗒……嗒……”和“沙……沙沙……”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地持续着,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狂怒。
理查德喘着粗气,汗水浸透了他的衬衫。徒劳的怒吼抽干了他最后一点力气和勇气。他背靠着门,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脚边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完了。
他们彻底失败了。
他们不仅无法拯救儿子,甚至连自我了结都做不到。他们成了困在这座华丽监狱里的囚徒,而那个占据了他们儿子身体的东西,正享受着他们的恐惧和绝望。
走廊的灯光,忽然开始明灭不定地闪烁起来。
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理查德涣散的目光,凝固在了对面利亚姆的房门上。
在那扇门光滑的漆面表面,借着灯光最后一次剧烈闪烁的瞬间,他似乎看到……那深色的木纹,隐约凝聚、流淌……构成了一个模糊的、扭曲的图案。
那图案……有着数不清的眼睛,和蛇一样扭曲的图形……
灯光彻底熄灭了。
绝对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滴水声和刮擦声也戛然而止。
死寂。
只剩下夫妻二人粗重、恐惧的喘息声,以及彼此剧烈的心跳声,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被放大,显得如此孤立无援。
然后,在极致的寂静中,一个声音响起了。
那不是从任何一扇门后传来的。
那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仿佛直接在他们紧贴着的门板后——或者说,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
是利亚姆的声音。却又完全不是。那声音里带着一种非人的扭曲和空洞的回响。
它只说了两个词,每一个音节都浸透着冰冷的、狩猎者的愉悦和掌控一切的嘲讽。
“晚安……”
“……爸爸妈妈。”
黑暗,成为了他们唯一的棺椁。而那个他们想要拯救或毁灭的孩子,正站在阴影的王座上,俯视着他们的崩溃。狩猎,早已结束。现在,只是享用战利品的时刻。
莉迪亚坚持不住,捂着脸,从墙边缓缓滑坐到地上崩溃大哭起来,她尖叫着,声音简直要刺破耳膜。理查德也缓缓滑坐下去,瘫倒在妻子身边,眼神空洞地望着对面那扇属于儿子的、紧闭的房门。
谁都好,能不能救救她们……
“利亚姆”静静地坐在床边,眼神空洞,面无表情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一个穿着斗篷的家伙无声地出现在屋子里,祂没有落地,而是漂浮在空中。祂伸出一只手,其实也不完全,因为那手指太长了,简直就像一根根细小的树枝。
最像食指的那根树枝伸长,其他几根手指蜷缩起来,在“利亚姆”胸口处点了几下,一颗黑色的蛋从里面飞出来。
“啊,居然没有引过来胚胎吗?”
播种者可惜的说着,祂将那颗蛋包裹在手心,不到一分钟,原本还有些自我意识的蛋彻底死掉了,然后播种者随意地松开手,那颗蛋直直地掉到地上,发出石头一样的闷响。
“利亚姆”流下一滴眼泪,随后又被他自己擦去。
“合作愉快啊。”播种者似是在笑。
“利亚姆”点点头:“呵,你该帮我物色下一个目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