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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作者:岁岁衔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姜同舒怀疑自己的眼睛被前几天的高热烧坏了,不然怎么能看到这么让人匪夷所思的两个字。


    她将纸又抬起来些,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


    确认无误,为首的的确是“奴契”二字,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男人。


    谢从奚此时正垂首欣赏女子的神情。


    娇小玲珑的脸蛋上,嵌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像是山里的清泉,干净、透彻、不含杂质。


    与前几日高热时的迷蒙水色不同,也与梦中的迷离春色不同,此时这眸子里尽是惊讶以及不明所以。


    这番神情很好地安抚了谢从奚这几天来的怒气。


    但谢从奚脸上表情未变,仍旧是那副阴沉如水的样子。


    姜同舒心里打鼓,不自觉捏皱了手里的宣纸,她斟酌着问道:“殿下,是不是拿错了?”


    谢从奚冷淡的眼神昭示了一切,他问道:“不想签?”


    姜同舒闻言还以为有可转圜的余地,她立即挺直脊背,忙不迭地点头。


    谢从奚看着她充满希冀的眸子,却是没有多说,只语气淡淡吩咐道:“季枫,请赵少卿去议事厅。”


    季枫隔着马车回道:“是,殿下。”


    姜同舒立时一抖,她立刻喊道:“等等!签,奴婢签就是了。”


    谢从奚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将一早准备好的笔墨及印泥盒一齐推到了她眼前。


    姜同舒将手里皱巴巴的宣纸铺平在桌案之上,执起一旁的湖笔蘸了墨,犹豫了一瞬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名字签了上去,随后拇指在印泥盒里沾了印泥,颤巍巍移到了落款处,却是迟迟没有落下。


    谢从奚耐心并不多,姜同舒见他又要唤人,只好眼睛一闭,心一横,一鼓作气将拇指摁了下去。


    先保住性命,其他的以后再做打算吧。


    姜同舒叹了一口气,只觉此情此景分外熟悉。


    见人摁下手指,谢从奚长臂一伸,将契约书捞了过来,他瞧了眼鲜红的指印,随后慢悠悠地将纸对折。


    在姜同舒看不见的地方,谢从奚手指轻移,隔着层薄薄的纸,指腹精准地与指印重合。


    “看什么?还不下去。”


    姜同舒一听就急了:“殿下!这签也签了,怎么还要进这大理寺?”


    谢从奚不慌不忙道:“自然是要查案子。”


    他状似疑惑:“参与皇粮倒卖的官员就羁押在大理寺,本王来之前没同你讲过么?”


    被骗了!


    这人根本就是来查皇粮的,还顺道坑了自己一把。


    姜同舒目光幽怨,只能恨自己太过紧张,一见到大理寺的牌匾就自乱阵脚,自己把自己给卖了。


    不过这纸契约早已备好,想来不是今日,也会是明日。


    她又无声叹了口气,沉默着爬起来掀帘下车,谢从奚将契约书揣进胸口后便也跟着起了身。


    三人进了大理寺后一路穿行,拐过廊口时,一身深绯色官服的大理寺卿赵浦疾步而来。


    “下官参见淮王殿下。”


    谢从奚脚步未停,赵浦行过礼后便跟在他身侧。


    “下官照殿下吩咐,自那夜后,未曾再审问孔署令,不过孔署令却一改之前闭口不言地态度,一直打听您的消息,还称想起了些重要线索,只能汇报与殿下。”


    谢从奚短暂笑了一声:“走吧,听听看孔署令的线索。”


    大理寺官署其实并不大,只不过弯弯绕绕的着实难行,走了好一会,才到了地牢之前。


    地牢在大理寺最里面,周围有重兵看守,即使是青天白日之下,也散发着一股无法言说的阴气。


    姜同舒提着裙子小心跟着众人一路踏下台阶,这种地牢姜同舒这辈子也只来过两次,第一次是平州淮王别院的私牢,第二次便是这次。


    大理寺地牢与私牢相比,台阶要更长也更宽阔一些,两侧的石壁看起来年头已久,霉斑与污渍,或许还有些陈年血渍混合在一起,溢出些难以言喻的味道。


    “啪——”


    两侧牢房里狱卒用刑的声音传来,听着像是鞭刑。


    不用看都知晓,就这个力度,哪怕只有一鞭,也会将人抽得皮开肉绽。


    姜同舒心跟着一颤,刚刚签奴契的不甘因着这声音又消去两分。


    几人一路行到最里面一间,这次谢从奚并没有进去,而是在牢房外的一张椅子旁站定,随后扫了眼旁边的人。


    姜同舒一点没有伺候人的自觉,正傻呆呆站在一旁,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追着视线一看,便发现谢从奚正看着他,她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


    看看长身玉立的人,又看看他身边的椅子,她突然领悟到。


    难不成,是要给他擦椅子?


    想到这,姜同舒拿出自己随身的手帕,走过去微微蹲下|身,将垫子及扶手都擦了个遍,确认干净后,这才起了身。


    果然,她擦完后,金尊玉贵的淮王殿下就施施然落了座。


    姜同舒站在他身后,将手帕团吧团吧塞进了自己荷包。


    好能使唤人!


    这么一会功夫,狱卒已将孔清泽自牢里提了出来,他被两名狱卒一左一右押着,跪在地砖之上。


    “参见淮王殿下。”


    孔清泽依然狼狈不堪,虽然这几日没再受刑,可面色看着却比之前还要憔悴。


    谢从奚长腿交叠,带着些散漫,讥讽说道:“孔署令既然已认罪,还求见本王做什么。”


    孔清泽动作缓慢,好半天才将佝偻的身子挺起:“下官知道殿下想听什么答案,但是下官也要先弄清楚一件事。”


    一旁的大理寺少卿赵浦声色严厉:“大胆!”


    谢从奚抬手制止了赵浦,随后眯了眯眼睛:“你是在跟本王讨价还价?”


    孔清泽低眉垂眼,轻声说道:“对于殿下来说,下官想知道的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而已”


    “说来听听。”


    孔清泽轻轻将手中一直紧握着的锦盒放到地上,缓缓磕了个头。


    “下官想问,这锦盒之内的断指,属于谁。”


    谢从奚轻扯嘴角,眼带审视:“你确定要问一个你我皆心知肚明的事情吗。”


    孔清泽沉默不言,只是又重新磕了个头。


    谢从奚抬手,并起的二指微微往前一勾,身侧的季枫立时上前两步,说道:“五月初,平州陆氏惨遭灭门,此断指属于灭门凶手之一的裴氏。”


    “乃已故裴太仆之女,裴柔。”


    孔清泽得到答案,再次问道:“下官还有两个问题,一,裴娘子为何身在平州。”


    “二,裴娘子是否尚在人间。”


    三个问题全与裴娘子有关,姜同舒好奇地打量了下跪地的男子。


    虽然伤势严重,却依然脊背笔直,蓬头垢发下掩着的是清新俊逸的姿容,想必没下狱之前也是个风姿卓越的郎君。


    他与裴娘子是何关系?


    正思索间,谢从奚突然咳了一声,姜同舒立时将打探的目光收回。


    “裴柔在平州时日不短,她是被派去处理陆氏的,毕竟陆氏一个小小商户,只因仗着有卖粮的渠道便能分成不少,还拿捏着重要的证据,上面的人又如何放心呢?”


    谢从奚声音很轻,听在孔清泽耳朵里却是响亮得很。


    “至于为什么是裴柔,孔署令不妨想想,你,做了什么。”


    孔清泽耳朵嗡嗡直响,面色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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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平日里他根本无法与裴柔相见,那人牢牢将裴柔控在府里,只每次与他见面时,会带来一封裴柔的手写信,以此让他放心。


    裴柔是何时被送到平州的?是在发现自己办事时总会故意露出马脚的时候,还是在发现秘密举证的那个人手里的密文其实出自他手的时候?


    所以既是要给他一个教训,又是为了让他彻底死了其他的心,才为裴柔造出一个灭门凶手的罪证,以此将裴柔、将他牢牢攥在手里。


    “本王回答了你两个问题,也轮到你回答本王的问题了。”


    孔清泽勉强打起精神,不等他问,便开口说道:“下官是在前年年初时,因直接掌管米粟禀藏之事,被他们威逼利诱参与倒卖的。”


    “最初时,他们是拿些烂谷烂稻,来替换仓里的好米,过了没多久,这些人就连烂谷都不用了,直接将仓米运走,除了我以外,司农寺剩下的官员一部分被收买,一部分怕惹火烧身,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到了去岁中旬。”


    他声音无波无澜:“五月隋州各县旱灾严重,陛下下旨自太仓调粮赈灾,可彼时太仓粮库所剩不多,若是真运走三百万石赈灾粮,侵吞皇粮的事就会立刻暴露,所以,上面的人便想了个办法。”


    “先用稻草混作粮食从洛京运走,中途装作被山匪和饥民劫掠,朝廷即便是立刻派兵剿匪,也来不及将丢失的粮食寻回,只能再次调粮,先稳住灾民,如此,便抹平了部分粮账。”


    “第二批粮明面也是三百万石,可实际连一半都没有,是用沙石混了充数的。”


    姜同舒等人听了无不愤慨,谢从奚沉声道:“上面的人是谁。”


    孔清泽说:“下官所接触官职最高的人是户部尚书袁休,袁休背后的人,下官不知其身份,只是偶然一次,下官从他黑袍之下,发现他佩着一组玉佩。”


    “玉佩样式不是常见的如意纹或是蝠纹,倒像是西北那边的样式,隐约像是刻了组经文。”


    谢从奚审视着他:“你知道这么多,不说别人,单说袁休,他会放心你独自在狱中?”


    孔清泽自嘲一笑:“所以,早在入狱前,袁尚书便告诫过下官,若是我等事情败露,便要守口如瓶自行认罪,然后在行刑当日当着百姓的面翻供,攀咬他人。”


    谢从奚语气散漫:“哦?攀咬他人,指的是本王?”


    孔清泽点头。


    姜同舒听到这默默倒吸了一口气,行刑当日在众目睽睽之下泼脏水,即使之后调查清楚此事与淮王殿下无关,也会被不知情的百姓一传十十传百,于淮王殿下声名有损,还会引起陛下的猜忌。


    这招数简直像往你榻上塞了只癞蛤蟆,不咬人但是膈应人。


    谢从奚只觉好笑,他继续问道:“被盗走的粮食都运去了哪里。”


    孔清泽却没直接回答,他执拗问道:“殿下还没告知下官裴柔的生死。”


    “死了。”


    谢从奚语气悠然,像是说着一件芝麻小事:“本王晚了一步,到平州时,裴柔已被袁府雇佣的杀手灭口,本王只来得及抢回尸身。”


    他指了指孔清泽身前的盒子:“这便是其中的一部分。”


    孔清泽这几天虽已猜到裴柔凶多吉少,可真正得到答案时,却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他瘦弱的身形摇晃了两下,再张口时,嗓音已带着些涩然,还有无法忽略的哀悸。


    “最初下官以为这些粮食都是被运往各州转卖,可后来却发现,被转卖的粮食其实只占三成。”


    “剩下的七成经过各种伪装遮掩,看似杂乱无章,但下官发现,不论是途径还是终点,其路线都会在一点有所重合。”


    “重合的地点是,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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