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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权力架空下的坚守

作者:高山流水兮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赵大奎的施工队搬走那天,卡车轮胎碾过厂区的减速带,发出沉闷的哐当声。我站在办公楼的台阶上,看着他们把最后一张用我们厂钢板焊的行军床扔上车,床腿在车厢板上划出刺耳的金属摩擦音。


    侯副部的黑色帕萨特就停在不远处,车窗摇下来半截,他正对着手机说着什么,嘴角的冷笑像淬了冰的刀片,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厂区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门卫的出入秩序也恢复了正常,门卫老徐的工作也好干了许多。


    半个月后的晨会,办公室里弥漫着廉价香烟和隔夜茶的混合气味。


    我刚把上周的生产报表放在会议桌上,侯副部的手就像只突然窜出的蜥蜴,一把将报表扫到了桌角。


    纸张滑落的声音里,他从文件夹里抽出另一份文件,封皮上印着 “临时负责人:孙志强” 的字样,老孙的签名歪歪扭扭,像条没长直的蚯蚓。


    “从今天起,公司下了新文件,车间调度归孙师傅管。” 侯副部把保温杯往桌上一顿,枸杞和黄芪在水里翻滚,“老王你年纪大了,多歇歇,看看图纸就行。”


    老孙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他那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第二颗纽扣掉了,用根红绳系着 —— 那是去年我帮他找的备用扣。


    “谢谢侯副部信任,我一定好好干。” 他的声音带着刻意拔高的颤音,眼角的皱纹里还卡着车间的铁屑。


    我看着墙上的生产进度表,红笔圈着的节点日期被人改成了用蓝笔写的新数字,墨迹还没干透。


    上周刚定下的生产计划摊在桌上,被老孙的茶杯压着,水渍晕开了我画的关键尺寸线,像块丑陋的伤疤。


    窗外传来冲床的轰鸣声,节奏比往常慢了许多 —— 老孙把三班倒改成了两班,说是为了 “节省电费”,却没人告诉他这样会让模具寿命缩短三成。


    中午去车间巡查,刺鼻的机油味里混着股焦糊味。二号发泡机的防护罩被拆了,老孙正蹲在旁边抽烟,烟蒂扔在冷却池里,泛起一圈圈灰黑色的涟漪。


    “王厂长来了?” 他慌忙把烟踩灭,鞋底沾着的铁屑在水泥地上划出细碎的火星,“这机器老卡壳,拆了罩子好干活。”


    操作工人小张偷偷往我手里塞了张纸条,上面写着:“孙师傅让我们改变以前你规定的黑白料配比,说能省钱。”


    仓库的铁门换了新锁,钥匙挂在老孙的腰上,叮当乱响。庄姐抱着账本在门口打转,她的蓝布衫袖口磨破了,露出的手腕上有块淤青 —— 昨天她阻止老孙把配方比例改了,被推了一把。”


    庄姐的声音压得很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说是抵他们的住宿费,可那是过路地下桥涵订的货啊!” 仓库里传来撕胶带的声音,老孙正用他们私自改动的数据。


    侯副部的办公室总是关着门,里面传出麻将牌碰撞的脆响。有次我去送文件,门没关严,看见赵大奎也在里面,他手里把玩着个青铜鼎 —— 是我们厂为博物馆做的仿制品,上周刚验收合格。


    侯副部看见我,立刻把鼎塞进抽屉,麻将牌撒了一地,其中个红中缺了角,是我去年在废料堆里捡的牛角雕刻的。


    食堂的饭越来越差,卞嫂的围裙上沾着苍蝇,她偷偷告诉我,老孙把给工人加餐的钱扣了,换成了临期的挂面。


    “昨儿他还拿了厂里的大米送给他丈母娘,” 卞嫂往我碗里多放了块咸菜,“用的是装轴承的木箱,上面还有咱们的出厂编号呢。”


    远处传来工人的争吵声,有人发现自己的工资少了五十块,老孙说是 “安全罚款”,可这个月根本没出过安全事故。


    我桌上的文件越堆越高,却没人再来找我签字。曾经每天响个不停的电话安静得像块石头,听筒里积了层灰。


    有次我主动去问新项目的进度,老孙正对着图纸打瞌睡,口水把 “技术要求” 四个字泡得模糊不清。


    “王厂长不用操心,” 他揉着眼睛,“侯副部都安排好了。”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秒针移动的声音在空荡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像在倒数着什么。


    老板娘来视察那天,老孙正指挥工人往卡车上装成品,包装上的厂名被换成了 “宏图机械”。


    庄姐突然冲过去扯掉包装,露出我们厂的钢印,她的银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把锋利的小刀。


    “这是要把咱们的货换牌子卖!” 她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树叶,“我早就觉得不对劲,发货地址根本不是客户给的!”


    侯副部的脸瞬间变得铁青,他想把老板娘拉到一边,却被甩开了手。老板娘的高跟鞋踩在钢板上,发出清脆的警告:“孙志强,把车卸了。”


    老孙还想争辩,却被老板娘手里的账本砸中了脸 —— 那是庄姐连夜整理的,上面记着他偷偷卖掉的每颗螺丝、每米电缆。“王厂长,” 老板娘转向我,眼神里带着歉意,“让你受委屈了。”


    夕阳把厂区的影子拉得很长,我站在车间门口看着工人重新调试设备。


    老孙被侯副部叫到办公室,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好像是那只青铜鼎碎了。


    卞姐把新配的仓库钥匙递给我,上面系着个新的平安结,红得像团跳动的火焰。


    远处传来冲床重新启动的轰鸣声,节奏均匀有力,像我们厂强劲的心跳。


    卞嫂在食堂做了红烧肉,香味飘满了整个厂区。


    她往我碗里多舀了两勺,笑着说:“听庄姐说,说下个月给你升职。” 我咬了口肉,肥瘦相间的油香里,好像尝到了坚守的味道。


    窗外的月光洒在机器上,镀上了层银色的光晕,那些沉默了许久的钢铁,仿佛都在发出欣慰的低鸣。


    有些沉默不是退让,而是在积蓄力量;有些等待不是妥协,而是在守护底线。就像那台被拆了防护罩的车床,只要核心部件还在,总有重新运转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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