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完糊糊又稍稍喂了一两勺温水，晓夏找了几个圆枕防止傅淮晏坠床，刚要起身要出去，就听见门口响起了小丫头糯糯的声音。
“姐姐，吃饭。”
看见端着碗走得踉踉跄跄的顾辰，晓夏一惊，两步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碗，“不是让你和哥哥在院子里玩吗，怎么找来这里了。”
顾辰脸上表情一僵，语调颤抖，“哥哥在洗碗，我端饭来给姐姐吃，饭凉了吃了肚肚痛痛。”
晓夏心里抑制不住地一颤，把有些害怕无措的小丫头抱在怀里，哄道：“姐姐不是责怪你，是担心你摔了伤到自己，要是流血了哥哥和姐姐都会心疼的。”
顾辰小脸微红，怯怯地点了点头。
几乎是听见这小孩声音的瞬间，傅淮晏就猜到她恐怕就是顾峰的女儿顾辰，只是听着两人的对话让他不自觉在心里蹙了蹙眉，这性子怕是受了很多磋磨。
晓夏也是这么想的，书里说过兄妹两人在顾山一家手底下的日子不好过，可看着顾良和顾辰如今的性格，不好过三个字实在是太过轻描淡写。
原本想抱着小孩去厨房吃的，可小丫头一双眼睛里满是希冀，晓夏干脆抱着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姐姐叫晓夏，你叫什么？”
“…顾辰。”
未免激起小丫头不好的回忆，晓夏没有问她以前的日子，而是开始诱哄，“辰辰喜不喜欢这里呀？”
顾辰脸上渐渐爬上笑容，但突然想到什么，那抹笑又敛了下去。
多半是顾良跟她说了什么，晓夏也不介意，继续温声鼓励道：“姐姐在这里吃饭，你如果想看看，可以在屋子里逛逛。”
顾辰点了点头，先是小心地东张希望了一番，余光悄悄看了看晓夏，见她在吃饭，这才小心抬步在屋子里逛了起来。
傅淮晏正屋的华贵程度，就是作为现代人的晓夏一开始也啧啧称奇，能送到这里让他用的，只怕都是这个朝代最顶尖的工艺和材料。
够小丫头惊奇一会儿了。
剔了个鱼刺再抬头就见顾辰立在床榻边，正仰头看着靠坐在床头的傅淮晏。
晓夏唇角微翘，轻轻笑出了声。
【男主这张脸，果然老少通吃。】
傅淮晏：……
顾辰盯着看了半晌，转头冲晓夏好奇道：“他就是姐姐的主子？”
【小丫头挺聪明的嘛。】
晓夏点点头，“嗯呐。”
顾辰：“他生病了？”
晓夏再次点头。
她都准备好狠狠夸傅淮晏一番，朝小丫头灌输傅淮晏是个好人的话了。
结果耳边传来顾辰怯生生的声音，“以前我们村里也有个瘫子，然后她死了，姐姐知道是为什么吗？”
晓夏一愣，有些跟不上她的脑回路。
傅淮晏却是突然皱了皱眉。
得不到回应，顾辰也不介意，兀自道：“因为她活着没有任何用处。”
没有用处的傅淮晏：……你爹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到底是一个才四岁的小孩，说话没头没尾的，晓夏张口想说些什么，却猛地心头一颤。
【书里好像提过一点儿，兄妹俩的母亲在顾辰三岁大的时候上山采草药，不慎从崖壁上摔下来导致双腿残疾，而后不出半个月就被顾山一家逼死了。】
所以顾辰说的那个瘫子不是别人，是她的母亲。
晓夏皱了皱眉，这小孩，怕是有心理问题。
朝顾辰伸出手，晓夏压下心里的异样，柔声道：“姐姐吃完了，咱们去外面玩儿。”
顾辰点了点头。
听着两人离开的脚步声，傅淮晏心中却是惊异更甚，顾峰从未提过自己妻子瘫痪，哪怕是得知妻子死讯的时候，书信中也只说病逝。
这贱婢却清楚的知道死亡的时间和死因……
*
两人刚出正屋就遇上来找妹妹的顾良。
顾良两步上前把顾辰抱在怀里，声音有些沉，“不是让你自己在院子里玩，怎么到处乱跑。”
看了眼顾辰的表情，晓夏笑着解释，“辰辰担心我饿着，给我送饭来了。”
顾良扫了一眼她手里端着的碗，到底没有多说，而是交代顾辰，“以后不要乱跑。”
顾辰点了点头，晓夏带着两人回到后院，对顾良说，“让辰辰在院子玩儿，你来帮我钉个东西。”
顾良脸色不好，但还是跟着她进了屋内。
晓夏一边找合适的木板，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道：“你没发现辰辰跟同龄的小孩有些不一样吗？”
余光看见顾良拿着锤子的手紧了紧，晓夏就知道他是知道的，“她给我送饭不是因为喜欢我或者是对我有善意，而是她觉得只要你们对我来说有用，我就不会赶你们走。”
顾良沉着一张脸，晓夏接着道：“留下来，你妹妹和你至少有个能安心睡觉的地方，我不知道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如果我没有感觉错的话，你好像对定北王府有些排斥。”
晓夏说罢，半晌都没得到顾良的回应，她只能兀自做着自己手上的事情，一个斜坡快要钉好的时候，她才听见顾良的声音。
“你不像丫鬟。”
晓夏一噎，暗道户口调查这个坎儿是过不去了，“哪儿不像？”
顾良盯着她道：“哪里都不像。”
晓夏：“……”真难缠。
想了想，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眸对上顾良的视线，模棱两可地道：“不管像不像，总归我没想过害你们。”
“你也看到了，现在府上只有我一个伺候的人，很多事情忙不过来，想要收留你们，一是因为瞧着你们确实可怜，二是因为一些跑腿的小事能让人帮忙去办。”
他想听实话，她就说些他想听的实话。
虽然在得知两人身份后她确实有了利用两人的心思，但她一开始也是单纯的看两人可怜，想要帮一把。
“我不会留在定北王府，如果你愿意的话，白日小辰留在这里劳你照看，我每日能赚到两个铜板，两个铜板都给你，就当是你替我照顾小辰的报酬。”
这副讨价还价的架势直接把晓夏气笑了，“我缺你那两个铜板。”
我缺的是活下去的机会好不好！
看着顾良阴沉的脸，晓夏瞬间来了兴趣，“所以你为什么这么排斥定北王府？”
顾良不答，而是道：“你要是嫌钱少，我也可以帮你做事，抵你帮忙照看小辰的报酬。”
晓夏抿了抿嘴，暗道真是油盐不进，“你一毛都没长齐的小孩，能做什么，跑腿我都担心你被骗，要是受伤了还不是得我花钱带你去治。”
顾良一张脸瞬间通红，晓夏摆摆手，“行了，出去带你妹妹玩。”碍手碍脚的。
把顾良轰走，晓夏心里盘算着还是得从小丫头那里入手才行，得先弄清楚顾良为什么这么排斥定北王府，才能对症下药。
反正无论如何，他们两个必须得留下来。
为了方便推着轮椅进出屋子，她自己量了尺寸给正屋钉了两个斜坡。
时间差不多，又去主屋给傅淮晏翻身，顺便汇报工作。
“我找木板钉了两个斜坡，等晚点顾良把轮椅拿来，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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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你出屋子吹吹风了，整日憋在屋里是有些太闷了。”
傅淮晏心中有些熨帖，下一秒，脑内就响起扫兴的声音。
【菩萨保佑，一定要等我搞定顾良和顾辰，再让男主醒过来，不要醒得那么早，保佑保佑。】
傅淮晏：他就知道！
这贱婢，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
翻完身，晓夏一边帮他按摩肌肉活动关节，一边在心里继续琢磨着。
【我上辈子行善积德，没做过一件坏事，这辈子就好好活下去这一个愿望，菩萨应该会同意的吧，会的吧。】
想着想着，晓夏突然一僵，有些不确定地往手里握着的手看了过去。
【什么情况！别吓我！】
晓夏还有些懵，傅淮晏却是心中巨震，刚才他的指尖动了！
晓夏停下动作一动不动盯着男人手指看了半晌，没等到任何动静，又抬头盯着傅淮晏的眼睑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任何颤动，这才压下心底的惊诧，轻轻舒出一口气。
【人下人吓死人，都累到出现幻觉了，待会儿得睡个午觉。】
傅淮晏心中冷嗤，傅靖霆的人，果然不盼着他好。
晓夏虽然这么安慰自己，但心里还是起了些防备。
于是给人按摩得越发尽心了，肩膀手肘这些大关节要活动，手指指节这些小关节也没有落下，“我原本想让辰辰来陪你说说话，小孩嘛天真无邪的，但看她那情况还是算了。”
【我怕她两句话能把你气死。】
听到顾辰的名字，傅淮晏也暗暗皱了皱眉，顾峰家的事，得让人好好去查一查。
安置好傅淮晏，晓夏回了后院。
顾良看见她来了，起身道：“我要出去一趟，晚些时候会把轮椅送过来。”
晓夏点了点头，把轮椅钱给了他，“去吧，注意安全。”
这小孩主意大防备心又强，她不能太急切，再一个是把他支开才好从顾辰嘴里套话。
顾良从后门出了定北王府，顾辰眼巴巴地看着，晓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哥哥晚些时候回来接你，跟姐姐玩？”
顾辰点了点头，晓夏拿了个梨，洗干净切成小块递给小丫头，“姐姐在旁边洗衣服，你陪陪姐姐好不好？”
顾辰再次点了点头，却没有伸手接装着梨的盘子，而是道：“我帮姐姐洗衣服。”
晓夏笑着拿了一块梨凑到她嘴边，“辰辰还小，这些事情长大再说。”
在晓夏鼓励的表情下，顾辰犹豫着张口含住梨子，含糊道：“辰辰会洗。”
晓夏拿了一块梨塞自己嘴里，暗道顾家人是不是都这么轴，“行。”
给小丫头找了个小盆，从房里找出几个原身绣的小荷包，递给顾辰，“你帮姐姐洗这个。”
看她的视线不断往泡在大盆里的床单瞄，晓夏哄道：“那几个荷包是姐姐亲手绣的，一直没时间洗，辰辰帮帮姐姐？”
终于哄得小孩心满意足的低头搓荷包，晓夏聊家常一般问道：“怎么感觉哥哥不是很喜欢这里？”
顾辰埋头苦干，随口道：“因为这里是定北王府。”
顾辰说完停顿了一下，抿了抿嘴才接着道：“爹爹是玄羽军，玄羽军是定北王的，爹爹在战场上牺牲了，大伯和大伯母说官府找来要家里赔偿朝廷钱，家里拿不出来，大伯大伯母就要把我卖了换钱，哥哥很生气。”
晓夏：“……”
原来不是顾良不要抚恤金自愿带着妹妹净身出户，感情是兄妹两人根本不知道有抚恤金这回事儿。
这人血馒头算是让顾山一家吃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