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和林珝参加完春闱之后,就一同外出游玩了几日。
外出游玩的建议是林老夫人提出来的。
“瑾儿这孩子读了这么些年书,除了陪你回了几次黛州,旁的地方他哪儿也没去过。”
“他弟弟珝儿还知道四处跑跑看看呢。”
“如今俩人都得了闲,也是时候叫瑾儿跟着他弟弟一同出去走走了,好歹是兄弟俩,成日里一个在书院,一个在武学,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面。”
“还有些日子才能放榜呢,叫他们出去跑几日散散心,成日一根弦似的紧绷着,那能行么?”
玉行兰听见季老夫人这么一番话,心里高兴极了。
林瑾幼时经常陪伴着躺在病床上的祖父,成日被祖父念叨着要读书、要入仕、要光耀门楣,要做弟弟妹妹们的倚仗……
这些话听多了,林瑾多多少少受了些影响,他知道林家并不是簪缨世族,为商几代,好不容易到他父亲科举入仕了。
可在这都城之中,商人之家即使入了仕,也还是有许多读书世家、清流门户不会抬头看他们一眼的。更不必说那见高就拜,见低就踩之辈,林家若是想得到更好的庇护,自己就更要走好这仕途路。
从那之后,小小年纪的林瑾就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日日地只知道闷头读书。
身为母亲,玉行兰也不是没有安排林瑾外出去散心,可林瑾都拒绝了。
如今春闱已经结束了,老太太也发话了,想来瑾儿也没什么理由拒绝了。
当天她就火急火燎地把林瑾和林珝两位哥儿的行李收拾好了,第二日一早就把他们赶出了家门。
林瑾本不打算出门游玩的,想待在书房里为殿试再好好做做准备,可祖母说已经读了十来年书了,也不差这三五日了,他只得说了好,说自己过两日就去。
但是没想到第二日就被母亲赶出了家门。
他很是无语。
一同感到无语的还有夏山。
玉行兰觉得夏山这些年把家具铺子经营得不错,可就是太过实诚太过勤勉,偷个懒儿都不会,一连几年都在铺子里头劳累着。
眼瞅着白白净净的孩子,因为一直待在铺子后院打家具,成日地风吹日晒,如今黑得跟块碳一样。
第二日一大早,玉行兰就亲自去了铺子把他也喊了来,二话不说就一起赶出了城。
他手里才打了一半的家具,也只能交给店铺里的其他木匠了,“这凭几可是要送往宣擢司副使家中的,你们做的时候仔细些,务必做成和三姑娘房中一样的。”
三人之中,只有林珝一人一副开朗的样子。
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将近二十年,他还不曾与兄长如这般单独出行游玩过。
林珝也知道,兄长林瑾作为林家长子,从小就把整个林家背负在自己的身上。
他看着兄长日日苦读,片刻不曾松懈也很是心疼,如今能陪着兄长松懈消解片刻,他自是最开心的。
几日游玩回来,虽说有些劳累,但三个人倒都是开心的。
林瑾更是没想到,原来只是坐在山顶看看风也能这般惬意。
他这些年只顾着读书,一心想着要为林家光耀门楣,要成为弟弟妹妹们的倚仗,读起书来废寝忘食劳心累神,夜不能寐早就成了常态。
可这几日放松下来之后,入睡对他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
游玩回来,林瑾同往常一样扎进了书房读书为殿试做准备。
可玉行兰这个做母亲的还是一眼就看出了不一样,她发现林瑾的眉头比之前舒展了许多。
“母亲,多亏了您让瑾儿出去散了几日心……”
玉行兰知道若出门游玩的建议是她来提,她的瑾儿未必肯去。
“瑾儿这孩子向来心事重,可咱们这些做长辈的也不必太过挂心,他读了这么些年书了,心里自是什么都懂的。”
“日后多帮他宽宽心,多劝劝就是。”
“让他不必成日想着做这整个林家的倚仗,林家这么些人都是有手有脚有心思有头脑的,哪用什么倚仗?”
“瑾儿当初就不该把他祖父的话听了去,小小年纪就给自己背上这么些担子,完全没必要。”
季老夫人时常觉得那老儿生病之后还不如早早地去了,何苦要再躺上几年,把他那些迂腐之见讲与在床前尽孝的孙儿听,劳累自己的孙儿早早地就将光家耀族背负在了自己身上。
……
季老夫人叫季庆云,她家里三代都是开染坊的,她的祖父年老之时,把家里的染坊生意传给了她的父亲和三位伯父。
她父亲天生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子,连着搞坏了好几桩生意,三位伯父便不再让他沾手这间染坊的生意了。
她的母亲前去理论,可几位伯父都说她一个妇道人家,该守着家看孩子,轮不着她出来逞威风。
母亲气急了,吵着和他们分了家,可她的父亲这些年并未管过家里的生意。那三位伯父便以此为由,未分给她家多少财产。
她的母亲变卖了所有首饰,再拿上分到的钱,自己开了间染坊,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在瞎折腾。可不知道她是在几时又是从何处学来的,颜色竟比时家传下来的还多上几种。
还学了一种叫拓染的染布方式,和传统染出来的布料完全不同。
捡些形状漂亮的树叶和颜色鲜艳的花朵,把它们放在布料上,拿把木椎轻轻地敲敲打打,那些树叶、花朵的形状和颜色就会被拓在那块布料上。
拓染之前,布料要用明矾浸泡,拓然后的布料也要进行固色。
家里没钱雇佣工人的那些日子,季庆云和弟弟妹妹就需要做些简单的活,拿着木椎敲打那些树叶,或者用明矾水浸泡布料。
除了这些,她作为姐姐,还得成日和母亲拿着那些拓染出来的布料去城中找那些布行和布商行销。
一家人过了几年苦日子。
有一日,母亲带着她在城里行销时,城中一户姓林的布商看中了这布料,便同她买了些去。林家听了她母亲的建议,用这布料做了一批百迭裙。
用拓染布料做出来的裙子果真好看,远远地看上去跟真花真叶长在裙子上一样,刚做出来便在这城中售卖一空。
林家便立刻同她母亲立了契,给了好价钱,她家里拓染出来的布料只给林家供货。
虽说后面也有些染坊学了这拓染的功夫,可固色的工艺他们却没学会。
时间久了,人们还是只会在林家买拓染的布料和用这些布料做的裙子。
后来,她的母亲又做了扎染、段染和蜡染,这些工艺也只他们家才有,母亲当时用全部家当开起来的染坊也就慢慢做出了名声。
三位大伯还来试着讲和,想把生意合起来做,都被她的母亲给骂了回去。
家里生意好起来了,能雇工之后,母亲便买了好些书给他们读,还给他们请了先生。
什么史经子集,地理百科都给他们看让他们学。
母亲曾经说起过,让他们读书也没有为了什么其它的,只是想让他们懂对错明是非,认识东南西北,了解山川江河。
“这世界大到我们无法想象,你放眼去看,就觉得这天地之间山高海阔,月遥星远。”
“自己不过是颗尘。”
“遇见什么事了,不要钻了牛角尖,就觉得这路怎么越走越窄了呢?”
“你们常出来走走多出来看看,就会发现原来这路啊它是越走越有,越走越宽的。”
生意更大了之后,母亲就请了人照料生意,亲自带着她和弟弟妹妹们到处游玩,翻山涉水,骑马划船。
“世上哪有什么女人该做与不该做之事?哪有什么男人该做与不该做之事?”
“这世间的所有事情都只有人自己想不想或适合不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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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说,从来没有什么男女谁能做之说。”
“女儿家守在闺房,男人要外出闯荡,本就是荒谬之言。”
“你们日后想做什么事擅长做什么事,就只管去做就是,倒不是要让你们做出什么成就。”
“只是……”
“在这世间活一遭本就不是一件容易事儿,若还要你们因为性别被捆住手脚活了一辈子,当真不值得。”
季庆云要结婚时,她的母亲为她定下了与林家的婚事,并要求林家不许纳妾,否则不仅这拓染布料的生意不作数……
这门亲事也可以不作数……
她的弟弟对染坊的生意不感兴趣,最后寻了块地种果子去了。
而他们的母亲竟然真的没有一丝恼怒,甚至每逢果熟下树时,还会去园子里帮着摘果子。
家里的染坊留给了技术学得最好的妹妹,如今妹妹也要把这染坊留给了她自己的独女了。
季庆云嫁入林家时,她的婆母已经不在了,公爹也已经病重,生意交由她的夫君打理。
故而嫁到林府没多久,她就接手了林家布料上的生意。
她的夫君相貌堂堂,脾气也还算温和。可就是成日里怨天尤人,总觉得自己商人这个身份上不得台面。
不仅一个劲儿地逼着他们的儿子泉儿读书,还要求泉儿日后一定要考取个功名。
季庆云这才知道,她的夫君在与她成亲前看上了一个姑娘。
可那姑娘家是世代读书人家,他带着聘礼上门求娶时,被那位姑娘在朝为官的爹给一口回绝了,她夫君许是受了刺激,破天荒地读起了书来。
后来可能发现自己不是那块料吧,只读了一个月就放弃了。
如今成了亲,有了儿子之后。
竟又来逼着自己的儿子去替他完成愿望。
可读书本身也不是坏事,季庆云也未过多阻拦。
只是为了不让泉儿有太大的读书压力,她日日都会和泉儿聊上几句,也会时常带他出去散心。
最后她的泉儿倒也没长成一个苦哈哈的迂腐短见的小郎君。
还一路考了上去,真的入朝做了官。
泉儿入朝后,她那个夫君又开始为泉儿的仕途忙活,什么名人巨卿、高门大户,他四处奔波结交。
可偏偏泉儿不是那种爱攀附权贵、结交名友之人,泉儿私下里与他多番谈话,甚至以仕途相逼才让自己那个不知分寸的父亲暂时安生了下来。
季庆云深知儿子的婚事绝对不能由她那个夫君瞎操心乱张罗,找什么世代簪缨、名门贵户,日后可以为儿子仕途添砖加瓦的人家的女儿。
她早已看上黛州城中随着父亲来送了几次镖的玉家的女儿玉行兰,落落大方又机敏漂亮,关键这玉家还不是官宦人家。
泉儿自然乐意,泉儿本也不打算和什么官宦之家的姑娘成亲,日后在这朝中相互助力……
不过,因为行商之家定了亲,她那个夫君罕见地发了场大脾气。
她也没理他,任由他去闹了。
她季庆云不是需要看着夫君的脸色过日子的女人。
“日后成了亲了,你也别守在后院,过那种看着夫君脸色小心过活的日子。”
“他若敬你爱你,你便好好同他生活。”
“可他若是那负心汉,你就带着孩子回家。”
“什么贤良淑德……这些都是狗屁,不曾拿来束缚男人的要求,对女人来说就是枷锁。”
“季庆云,你可千万别糊涂,别自己给自己带上这把枷锁……”
这是她成亲前,她的母亲同她讲的。
季老夫人常常觉得自己的母亲当真不一般,敢说亦敢做,也不似寻常母亲一般执着于把女儿养成羞怯顺从的闺中女子。
而且她母亲的名字也很不一般,宋五娘。
她的母亲也常说自己还有另一个名字,李爱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