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翎死了。
叶翎是一只牡丹鹦鹉，还没给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主人，就死在了乱哄哄的花鸟市场。
快穿局，灵魂转渡大厅。除了人类的灵魂，这里也接待灵智未泯，执念深重的兽类灵魂。
【你好。】一颗圆润的光球无声无息地飘到他面前，【我是系统778，欢迎来到快穿局。首先，请你回答我几个基本问题。】
大脑仍是一片混沌的叶翎，本能地挺直了小小的身躯，双爪并拢，如同过去无数个日夜，他独自站在展示笼冰冷的站架上那样，习惯性地保持着一种乖巧的姿态。
【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778问。
“啾叽。”叶翎发出鹦鹉的叫声，却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清晰地听到一个清亮悦耳的人类少年音，字正腔圆地吐出了“叶翎”两个字！
【很好。不用害怕，我们可以通过精神力用人类的语言进行沟通。】778满意地晃了晃，接着问，【第二个问题，你是什么物种？】
半年的花鸟市场生涯，叶翎早已耳熟能详人类对他的那些谈论。
金灿灿的头毛是他最显眼的标志，还有圆亮湿润的眼睛，弧度漂亮的橙色鸟喙，以及格外蓬松柔软的、马卡龙渐变色一般的羽毛。
【白面金顶蓝腰苹果绿澳桂！】叶翎骄傲地挺起毛茸茸的小胸脯，试图展示自己冠绝市场的昂贵身价。唯恐眼前的光球不理解，他又补充道，【唔，人类都说我是牡丹鹦鹉！】
【母单……吗？】光球流转的光芒稍显卡顿，【嗯……母单倒是没问题，这些小世界的任务对感情经验没有要求。】
“……啾？”叶翎困惑地歪了歪小脑袋。
一人一统并不同频，交流得却诡异地顺利。
【总之，这里是快穿局，我是你的专属接待系统。】778切入正题，语气变得一板一眼，【首先，你需要明确一点：你已经死了。】
叶翎猛地向后跳了一步，浑身的羽毛瞬间炸开，蓬松得像一团受惊的绒球。
【但是，没关系！】778来了个大喘气，【只要你加入我们快穿局，就能重获新生！！你的工作内容很简单，只需穿梭于各个小世界执行任务，赚取积分。积分可以在虚拟商店兑换任何你想要的，美食、玩具、金银珠宝、华屋名车……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快穿局办不到！】
可惜，这番充满诱惑的宣言并未在小鹦鹉心中掀起波澜。他圆溜溜的眼睛里一片茫然，头都没歪。
778瞬间切换了策略，抛出更具“鸟性”的诱饵：【你还会以人类的形态执行任务！只要攒够足够的积分，你甚至能购买血统改造剂，从此脱胎换骨，成为真正的人类！！！】
“啾！”小鸟圆溜溜的眼睛明显一亮。
778趁热打铁：【你知道吗？我们快穿局就有一位声名赫赫的大前辈！他原本也是只鸟精！好像是……山雀来着？反正、反正品种远不如你珍贵！但他不但成功化人，还成了迷倒众生的超级大帅哥！！！】
巨大的诱饵抛下，778期待地搓着不存在的手。
然而，小鸟眼中的光芒却迅速黯淡下去。
778咬牙，再接再厉：【除了你的鸟前辈……还有我的统前辈！历史上也有系统通过考核，成功蜕变为人类的先例！你难道不渴望吗？成为人类！你将拥有灵活的手脚去探索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迎接挑战与冒险，品尝无尽的美食，享受各种娱乐，还能……与俊男美女……】
“啾啾……”小鸟的声音变得有气无力。
【为什么啊？！】778无法理解，光球激动地闪烁起来，【你不想吗？现在！立刻和我签订契约，让我成为你的专属服务系统！让我们并肩作战，从零开始，一起奋斗……】
“啾啾。”小鸟甩了甩尾羽，只是被778激昂的口号感染。
小鸟应该是远比人类单纯的物种，此时却将智能的系统弄得无比手足无措。
【我、我可以帮你申请一些新手福利！】778开始让步，【按规定，你需要适应18年人类身体才能正式开始任务。我可以帮你加速时间流速，还能帮你申请更美味的营养剂！】
778越来越急切：【我们要去的是晋江旗下的小说世界！里面帅哥如云哦！唔……如果你不喜欢帅哥，美女也有很多！或者你喜欢鸟、猫、狗……应有尽有……】
小鸟听得昏昏欲睡，金色呆毛一晃一晃。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空间漩涡骤然亮起银辉，两道新的身影缓缓浮现——和叶翎一样，因意外身亡抵达中转站的灵魂。一个满脸惊慌的人类青年，和一只忠心耿耿挡在他身前的金毛寻回犬。
【哇，居然又有动物灵魂过来了？】778感叹一声，【看来他和主人的羁绊很深嘛，竟能一同被传送到此。】
778的视线转回，发现那只对它爱答不理的金色小鸟，此刻竟目不转睛、眼巴巴地望向那对主仆的方向，小小的身躯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渴望。
【你……】778小心翼翼地、第无数次尝试揣测鸟心，【是不是……也想要一个主人？】
“啾！！”叶翎的回应前所未有的清脆响亮。
【那太好了！快和我签订契约吧！你可以去小世界里寻找心仪的主人！】778激动得光芒大盛，【我们要去的这些小世界，可是主系统特意委派给我的，是极其重要、极其关键的系列任务！在这些世界里，你扮演的角色虽然是炮灰，但至关重要！你主动、勇敢、百折不挠！需要……呃，死缠烂打地骚……不是，追求主角……】
“啾？”小鸟歪着头，听得一知半解。
【来来来，在这里盖章……哦不，是盖上你的爪印。】778循循善诱，语气带着诱导般的急切，【具体的任务细节，我们签约之后再详谈！】
18年后。
主神空间内。
盘坐着发呆的少年，看起来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
清爽的短发呈现柔软的浅金色，发质蓬松柔软，但头顶有一小撮不听话乱翘的呆毛。就像当年那只站在展架上的小鹦鹉，并拢爪子保持着乖巧的姿态，却总是忍不住探头往外的世界张望一样。
【宿主！你终于成年啦！我们终于可以开始执行任务了！】788激动地呼唤着。
叶翎缓缓睁开眼，那双眼睛是清澈明亮的榛子色。充满了对新世界的向往和好奇。
【宿主，你应该已经完全习惯人类的身体了吧？】778的声音迫不及待，【那么，让我们即刻启程，前往第一个小世界！】
叶翎乖顺地点头：“没问题。”
【不愧是本统呕心沥血辛苦养成的宿主！】
和一般的人类相比，叶翎简直乖到不可思议。778最后感叹了一声，幻化出一个光球，白光快速闪烁起来。
【小世界背景开始传输——】
【这是一个校园世界。男主是高岭之花、冰山校草，追求者无数。你，就是其中最为特殊、最令他“在意”的那一个！毫不夸张地说，没有你的助力，就没有男女主最终的良缘！！】
“然后呢？”叶翎双眼放光，殷切追问。
【你是一个暗恋男主的痴汉变态跟踪狂。】
画风陡转。
【你需要持续跟踪、偷拍目标人物，最后，在教学楼天台向目标进行一场“深情告白”。身为直男的男主会被你恶心到无以复加，气急败坏地将你的跟踪劣迹公之于众，对你进行身心双重羞辱。在你身败名裂被迫退学后，任务即告完成！】
嗯……？
叶翎开始迟疑。
【等任务结束，你就能在这个世界自由活动，寻找你梦寐以求的主人啦！】778赶紧补充，语气带着诱哄，【其实呢，男主本身条件非常不错。他可是这个世界的天道之子，拥有最粗壮的金手指和最顶级的皮相！他胸襟宽广，绝不是斤斤计较的人～等他和善良的女主终成眷属、所有剧情尘埃落定后，你甚至有机会寻求他的原谅、和他成为朋友呢！！】
叶翎：【……】
嗯？
好像……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不能很快反应过来，18年来在快穿局虚拟空间的生活，他一直专注于学习人类世界的常识和基本技能，而没有任何灵活变通的人情世故。教学通过智能系统进行，他也从未接触过活的人类。
而深谙人类哄骗套路的系统招数无比高明，这可不是单纯小鸟一朝一夕就能看穿的！
【小世界开始载入！】778自顾自地推进流程，【小世界载入中……请宿主做好准备……】
叶翎眼前骤然一黑。
再睁开眼时，他已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环境。
XX高中，体育馆的走廊。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息，冰冷的白色瓷砖地面反射着头顶惨白的灯管，走廊两侧是一连串紧闭的房门。
一种属于“人”的场所感扑面而来，让他这只初入人世的小鸟本能地感到局促不安。
他下意识地寻找出口，刚转过一个堆放着清洁工具的拐角——
视野豁然开朗，却又瞬间凝固！
前方不远处，正是男更衣室的门口。
一个身形颀长矫健的男生背对着他，他只穿了一条泳裤，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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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黑发紧贴着头皮，水珠沿着线条流畅的脖颈滑落，滑入宽阔而肌理分明的肩背。
他正微微弓身，随意地抖开一件干燥的T恤。皮肤是常年在泳池中浸泡出来的白皙，蒸腾着池水特有的淡淡氯味，以及年轻躯体运动后蓬勃的荷尔蒙气息。
叶翎脑袋“嗡”的一声，压根没去分辨对方的身份，就吓得浑身不存在的鸟毛炸起，二话不说转身逃跑！
然而刚迈出去两步就不甚踹翻一个易拉罐，发出叮当的脆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更衣室门口的身影猛地一顿，警惕地转过身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厌烦。
又是那些烦人的花痴？
他动作利落得惊人，三下五除二将那件干燥的T恤套过头顶，遮住所有引人遐想的光景。
【宿主！快回去！那就是男主江涟！】778在叶翎脑中尖叫，【剧情！别忘了剧情！你现在应该像个变态一样躲在门缝后面偷窥，然后拿出手机偷拍！快门声会惊动他，然后你凭借纯熟的跟踪技术溜之大吉！】
叶翎艰难刹车，硬着头皮折返回去。
他刚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身子，正要通过门缝偷看目标。
“咔哒。”
更衣室的门毫无预兆地从里面被拉开了。
少年高大的身影如同铁塔般堵在门口，与他四目相对。
江涟已经穿戴整齐，湿发被他随意地往后捋了捋，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俊朗的眉眼。
但此刻，那双眼睛注视着叶翎，里面清晰地充斥着被打扰的不悦。
——叶翎。
这个存在感稀薄、总是蜷缩在教室最后排垃圾桶旁边的少年，在江涟的印象里，就像墙角一抹可有可无的阴影。
同学们视他为“瘟疫”，嫌恶地避而远之，窃窃私语中总伴随着“不洗澡”“垃圾堆里捡来的”“浑身恶臭”之类的标签。
江涟并未参与过那些幼稚的排挤，但身处那个环境，那些流言蜚语如同尘埃，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他。
此时，这个“阴影”竟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与自己撞了个正着。
江涟的眉头拧得更紧，难以压制的生理性嫌恶感缓缓升腾。
他的目光在叶翎身上扫过，一切都和记忆中的一样，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同了？比如那头浅金色的短发……看起来似乎出乎意料的，蓬松干净？
“……你在做什么？”
江涟开口时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准备迎接预想中令人不适的气味冲击。
“呃……我，我的手机好像卡住了。”第一次在任务世界里如此近距离地直面一个充满压迫感的、活生生的人类“雄性”，叶翎紧张得舌头打结，肢体僵硬。
手机卡不卡有待商榷，但他自己显然已经卡机了。
这家伙不仅行为鬼祟，说话也颠三倒四，简直莫名其妙到了极点。
“……什么？”江涟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声音低沉，带着明显的不耐。
这次开口质问时，他焦躁得无意识松了呼吸。
少年身上的味道立刻钻进鼻腔，淡淡的，似若有无。
江涟愣了愣。
不是臭的。
相反，如同晒过太阳的干净棉布，混合着雨后青草般清爽的气息。
很干净，干净得……甚至有点好闻？这与他听过的所有闲言碎语都截然不同。
“你……你能帮帮我吗？”叶翎被对方审视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手忙脚乱地在口袋里摸索着手机。
最后，他竟然就这样大剌剌将手机拿了出来，手指胡乱地在屏幕上戳戳点点。
【宿主！你得偷拍他！】778痛心疾首地提醒。
【我知道……】但已经被发现了能怎么办！？叶翎也很绝望。
叶翎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然后像递出烫手山芋一样，直直地将屏幕戳到了江涟的眼前。
江涟条件反射地接住了差点被怼到脸上的手机。
“就是这里……卡住了。”叶翎紧张得喉结滚动，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隔着几厘米的空气，虚虚地点着屏幕下方那个红色快门键，“就……那个红色的，帮我按一下？”
江涟低下头。
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前置摄像头的自拍界面，映照出他自己英俊却写满困惑的脸庞。
江涟：“……”相机快门键？卡住了？还是自拍模式？
叶翎见他并没有立刻拒绝，竟然兴奋地又催了声：“按一下那个红色的、圆形的按键就好啦！”
江涟：“？”
难道他看起来智力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