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浴室 “只有亲自照顾你,我才会放心。……
碧绿的树影在窗外极具生命力地摇曳着, 蝉鸣四起,医务室里的气氛却有一些凝滞。
顾辞拘谨地坐在椅子上,纤长的睫毛像小扇子般扑闪,眼眸里氤氲着若有若无的水汽, 细嫩的左手死死拽着霍闻渊的衬衫衣角不肯放。
校医是个很温柔的阿姨, 见他神情紧张, 安抚道:“没事的同学, 只是骨头错位了, 正过来就好。”
怕他被吓到, 又笑着补充:“很快的,最多痛一下。”
顾辞的身体幅度极小地抖了抖,手背的骨节略微泛白, 肉眼可见的不安和忐忑。面对校医的关照, 他努力压住内心的恐惧,咬唇点头:“……好的, 麻烦您了。”
商最有些看不下去了,走过去伸出自己的手臂,对上顾辞疑惑又朦胧的眼睛,很义气地解释道:“小顾辞, 你要是痛就抓我!千万别忍着!”
顾辞哪能接受这样的做法,慌乱地推辞:“不用的商最, 我可以忍受的……”
声音越说越小,还带着可怜的颤音, 看来这回是真的疼到了。
商最一听这哪行, 想坚持着劝说顾辞,结果刚要开口,就被霍闻渊凉飕飕的眼神一扫, 于是立马识相地封嘴后退。
人家少爷嫌他添乱呢。
霍闻渊径自低下头,低声问身侧的顾辞:“怕不怕?”
顾辞犹豫地说:“……不怕的。”
霍闻渊点点头,却还是伸手握住了他的左手。逆光下,霍闻渊整个人都蒙着一层耀眼的光,眼神幽深而迷人,与平时大众眼前不苟言笑的形象大相径庭。
顾辞看愣了,盯着两人相握的手:“这是……”
他不是说了不怕吗?
霍闻渊看出了他的心思,靠近一步,道:“就当我怕吧。”
医务室里的几人均是一愣,只有校医笑得更开怀,道:“同学,既然不怕,我就要开始了?”
顾辞仰起脸去看霍闻渊,得到对方安抚性的眼神后,下定决心郑重点头。校医轻柔地将他的脚腕托住,伴着清脆的一声响,更剧烈的痛感瞬间蔓延向顾辞的感知神经,像是有一把锋利的锯子在筋骨处撕裂磨锯。
顾辞秀气的眉头紧皱,大脑瞬间空白,嘴唇的血色褪去,连胃部都开始翻涌。
他下意识握紧了霍闻渊的手。
这时校医松开手,起身道:“可以了。万幸没有骨折,但毕竟伤到了筋骨,这半个月还是要好好养一养,少跑动。”
顾辞点头,缓了好一阵才恢复过来。回想到刚刚似乎很用力地抓了霍闻渊的手,又赶紧拉过他的手检查。
这一检查,顾辞傻眼了。
霍闻渊的手心分布了不少他的指甲印,看起来还不浅,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留下的罪证。况且他的指甲很短,能留下这么多道深深的红印,足以证明方才的力度。
顾辞满心愧疚地想道歉,却见霍闻渊不轻不重地收手:“跟小猫挠一样。”
顾辞:“……”
校医开了喷雾和外用的药,又叮嘱了注意事项,这才允许他们离开。顾辞感激地道了谢,准备慢慢扶着椅子扶手站起,却见四只手同时伸到自己眼前。
顾辞睁大了眼睛,疑惑抬头,还是施霏先尴尬地收回了手,抱歉道:“不好意思啊顾辞同学,都是我接球失误。”
顾辞摇头:“没事的,这不怪你,是我之前的球太刁钻了。”
这句一出,施霏的表情又有些挂不住。
另外还有三个人朝顾辞伸出了援手,顾辞感动于朋友们的热心,可另一方面又有些犯难。
……他没有第三只手,只能拒绝一个人,另外,被两个人扶着也没有必要吧?跟封叔叔看的宫斗剧里的娘娘一样,放他身上好奇怪。
那么问题又来了:他该选择接受谁的帮助?
在几道目光中,顾辞谁也没有理会,而是小心扶着扶手,自食其力地站起,嘴角试图扯出一抹乖顺的笑容: “突然发现脚好多了诶,我们快回去吧!”
医务室里噤了声,尤其是霍闻渊,精确诠释了什么叫做“一秒冷脸”。没等顾辞反应过来,霍闻渊就扶着他的腰和腿,将他原地横抱起。
顾辞被吓了一跳,接着又开始惊慌扑腾——要是被霍闻渊抱回教室那就完了!
霍闻渊拍了一下他的大腿,凛着声音道:“要么抱回去,要么牵回去,你选吧。”
顾辞赶紧抓住救命的机会:“牵!牵回去!”
双脚重回地面,顾辞小心翼翼地把手放进了霍闻渊掌心,在他的耐心搀扶下往外走,商最也赶紧提着药跟在一旁。
身后,刘智合和施霏的表情都有些难以言喻。她们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复杂。
刘智合挽着施霏的手臂安慰:“没事的,顾辞绝对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施霏的笑容却有些苦涩,摇头说:“我担心的是闻渊。”
喜欢霍闻渊那么多年,她从没见过他那样地紧张和担忧过谁。一直以来,她以为霍闻渊只是性子冷、不爱与人接触,她也习惯了得不到他的回应,心想只要她够优秀够坚持,总会是第一个站在他身边的人。
可经历了刚刚的情景,她才发现是自己自作多情。从头到尾,霍闻渊的眼神始终在顾辞身上停留,根本没看她一眼。
顾辞能和霍闻渊接触已经让她羡慕了,如今霍闻渊的区别对待,更是让她失落透顶。只能说,幸好顾辞不是一个女生,她还有机会。
如果顾辞和霍闻渊不那么亲密,会不会好一些?
施霏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好友:“智合,你喜欢顾辞吗?”
刘智合吃惊地停下来,表情慌乱不堪:“有……吗?为什么这么问?”
施霏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的想法逐渐坚定,但还是轻声道:“没事,我只是问问。顾辞很优秀,如果很喜欢的话,那就行动吧。”
刘智合脸颊通红,敷衍地“嗯”了一声,随后目光眺向前方。
远处,顾辞专注地盯着脚尖,搭着霍闻渊的手掌慢慢往前迈步。
霍闻渊耐心地等待着他:“还可以吗?”
顾辞:“没问题!”
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他试图大步地往前迈去,结果刚伸出脚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痛,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好像太自信了。
霍闻渊毫不掩饰自己的捉弄:“现在老实了?”
他看了眼剩下的路程,干脆停下来,对顾辞道:“马上活动时间也要结束了,你现在腿脚不方便,晚自习我们直接回家,怎么样?”
商最觉得霍闻渊的提议有道理,附和道:“对呀小顾辞,我觉得老霍说得有理,反正也是自习,你不如回家多修养。”
顾辞对自己的脚也有些发愁,主要是在教室进进出出也不方便,总不能事事麻烦霍闻渊吧?可是这就要麻烦封叔叔给谢老师请假……
他问出自己的纠结:“……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封叔叔?”
见顾辞对请假并无异议,霍闻渊掏出手机:“稍等,我给封管家打电话。”
十分钟后,一辆黑色的加长版汽车驶进校园,在他们所在的地方停下。
车门打开,一位很面生的司机叔叔走下车,为他们打开车门,恭敬地向霍闻渊解释:“少爷好,封管家怕你们久等,派了距离最近的我过来。顾少爷的书包已经收拾好了。”
霍闻渊点头,对顾辞说:“走吧,封管家已经给谢老师打过电话请假,我们回家。”
顾辞被搀扶着上了车,跟商最他们道别,才发现霍闻渊跟着一起请了假回去。
他惊讶地问:“闻渊哥哥,你怎么也……”
也陪着他请假了?
霍闻渊转过脸凝望着他,轻声说:“你一个人在家,我始终不放心。”
顾辞听糊涂了:“我也没有一个人呀,霍家那么多叔叔阿姨哥哥姐姐,还有封叔叔会照顾我……”
霍闻渊打断道:“可都不是我。”
怕顾辞不懂,他又一字一句地解释:“只有亲自照顾你,我才会放心。”
顷刻间,顾辞慌了神,避开霍闻渊有些炙热的目光,慢慢低下头,指尖揪着校服衬衣戳来戳去。
霍闻渊故意调侃:“不好意思了?”
顾辞确实被说中了,思来想去,还是小声地说:“闻渊哥哥,有时候感觉你像我爸爸一样。”
霍闻渊:“?”
意识到这么说很有歧义,顾辞又飞快补充:“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想表达……你真的好关心我。”
霍闻渊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缓缓问:“那你想要这样的关心吗?”
他也想知道,顾辞对他的关心是什么看法?
顾辞不假思索地说:“想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脚,天真无邪地冲他笑了笑:“如果没有你,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呢。”
想到霍闻渊的突然出现,他又疑惑问道:“对了闻渊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霍闻渊别过头,随意胡诌:“猜的。”
他才不会说已经提前叮嘱了场馆前台和场内的工作人员。
他无意窥探或监视顾辞的一举一动,但他必须确保,顾辞有危险时他能第一时间出现。
……如果这算卑劣的话,那就当他卑劣吧。
抵达霍家,顾辞依旧被霍闻渊扶着下了车,刚站稳脚,焦急的封管家就走过来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个遍:“小辞!你有没有事?现在还疼不疼?”
顾辞摇头,余光瞄到霍闻渊把他的书包和药递给阿姨。
封管家说:“已经叫了家庭医生了,等会儿再给你好好检查一下,千万不能伤着了,来,我扶你……”
说完,他发现已经有人已经捷足先登,快他一步牵住了顾辞的手。
还挺警觉。
封管家笑着作罢,跟在两个少年身后,仰头感叹:“年轻真好。”
不禁联想到他的曾少年,那时也是同样地跟在霍先生和顾礼身旁,觉得未来和天空一样晴朗无垠。
可如果可以,他又希望他们不要和父辈的结局一般。
家庭医生对顾辞的伤势作了详细检查,得出的结论跟校医大差不差,甚至更为乐观,在场的几人也终于彻底放了心。但不可避免的是,至少在这几天,顾辞不能大幅度活动,一切应以静养为主。
晚上,喝完几碗熬得浓白的骨头汤,顾辞揉着肚子表示再也喝不下去了,于是霍闻渊习以为然地起身,扶着他上了电梯。
电梯平稳向上,顾辞偷偷瞄了眼旁边的霍闻渊,有些欲言又止。随着“叮”的一声提示,电梯门打开,顾辞又被霍闻渊牵着走进卧室。
一路上,霍闻渊都没松开过他的手。虽然对方脸色平常,可顾辞莫名觉得有些不妥。
……有些太麻烦霍闻渊了。
于是主动道:“谢谢闻渊哥哥,到房间我就可以啦,我去洗个澡,你先忙你的事吧!”
霍闻渊眉头迅速皱起:“你要赶我走?”
“啊?”顾辞没想到霍闻渊会这么想,解释说,“不是呀,我只是觉得今天已经够麻烦你了,不想再耽误……”
霍闻渊斩钉截铁道:“不耽误。”
都说得这么明确了,顾辞只好妥协,任由霍闻渊帮他拿了睡衣和浴巾,又被一步一步扶着进了浴室。
霍闻渊隐约担忧地看向他:“你可以吗?”
顾辞眨了眨眼,笃定道:“放心吧,我只是不方便走路,但洗澡还是没问题的,再说,还有另外一只脚呢!”
霍闻渊只好道:“洗完叫我,我扶你出去。”
为他放好衣服、浴巾,又试完浴缸的水温,霍闻渊这才关上了浴室的门。
顾辞站在原地,往门外望了望,确认霍闻渊离开后,才开始脱去身上的校服,慢慢跨步迈进浴缸。
水温刚好。
顾辞感觉有什么跟着冒了一下泡泡,光洁的后背靠在浴缸边缘,抬起一直被霍闻渊牵住的那只手,透过灯光反复端详。
立刻就能回想起被人握住时的温暖触觉。
他的脸颊慢慢发烫,双手捧着脸,又回想起自己的失言。
怎么可以说霍闻渊像爸爸那样的话呢……人家可不想做他的爸爸!如果非要用亲情来形容,那更像哥哥才对……
顾辞思绪翩飞了好一阵,白皙的脸在水汽中蒸得通红,直到霍闻渊在外面提醒了,他才突然惊醒。
……咦,他还没有离开吗?
顾辞赶紧撑起手臂起身,伸手取来浴巾裹住自己,迈腿准备走出浴缸。
像往常那样抬脚落地,在半空中他才发现不对——先落地的是受伤的那只脚!
但现在想起已经晚了,脚踝已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痛楚,由于支撑点不稳定,顾辞身体不受控制往前扑去,慌乱间半跪在了地毯上。
“……”顾辞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笨蛋”,手挣扎着想要抓住洗漱台下的柜门爬起,猝不及防听到浴室的门被人敲了敲。
“辞辞,发生什么了吗?”
顾辞赶紧仰着头回答:“没,没有!”
手指偷偷摸摸扒拉着柜子,身体终于站起了一些。
偏偏这个时候,霍闻渊的声音透过玻璃门幽幽传来:“辞辞,不乖。”
“我看见你的影子了,你摔倒了。”
顾辞:“!”
第32章 讲题 “大清早就光天化日下牵手谈恋爱……
顾辞满脸通红地坐在床边, 双手乖巧地交叠放在大腿上方,受伤的右脚搭在床沿,眼神心虚地盯着地板,也不敢往上看。
霍闻渊就坐在他的对面。
时间回到五分钟前, 霍闻渊透过玻璃门发现他摔倒, 根本不给他什么自力更生的机会, 直接迈步走进来, 不由分说把他抱出了浴室。
顾辞只好一只手环着他的脖颈, 另一只手则偷偷把浴巾往里拢了拢, 生怕它有什么闪失。
毕竟在浴室摔倒已经够丢人了,要是浴巾再掉下去……别说霍闻渊,他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
对霍闻渊来说, 从浴室到床边只需要十几步, 但对顾辞来说,比几百步还要难熬。
都怪透明的磨砂玻璃门。
意识到自己有这样的想法, 顾辞先是惊讶,然后陷入反省,觉得自己真是个坏小孩:明明是自己摔倒的,关浴室门什么事?
霍闻渊将顾辞稳稳放在床边, 后退一步,双眸微眯。
顾辞内心瞬间生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手指抓着嫩黄的碎花床单,悄悄往后面缩了缩。
这一切依然没有逃过霍闻渊的眼睛, 他扬起瘦削的下巴, 声音在卧室清晰可闻:“怎么,是怕被我发现?”
顾辞:“……”
霍闻渊的眼睛怎么可以这么尖锐。
他的嘴唇动了动,最后放弃了辩解, 垂头丧气地“嗯”了一声。
霍闻渊盯着顾辞在暖光下雪白得发光的皮肤,目光自浴巾往下移,是一双修长纤细的小腿,不由目光暗了暗,鼻间似乎仍萦绕着甜橙花沐浴露的香气。
终归还是软了语气,过去摸了摸顾辞毛茸茸的栗色发梢,在他面前单膝蹲在。
顾辞看着地板上的阴影,讶异地抬头,对上了霍闻渊含笑的凤眼。
霍闻渊没说话,轻轻抬起他的右脚,然后将细长的脚踝握在掌中。
顾辞如惊弓之鸟般颤了一下,强行镇定下来,干巴巴地问:“闻渊哥哥……你这是在……”
霍闻渊眼尾半抬,反问道:“忘了医生说过的吗?多按摩有利于血液循环。”
他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顾辞略微还有些肿的脚踝:“痛不痛?”
顾辞的手又开始在背后抓床单:“不……不痛。”
他觉得这个场景有些太匪夷所思了,尝试劝阻道:“闻渊哥哥,我真的已经好了很多了,谢谢你这么照顾我,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霍闻渊嘴上淡淡应了一声,却依然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温热的掌心轻轻贴上了顾辞如凝脂般细腻的肌肤,小心避过受伤的地方,在周围顺时针打圈按揉。
顾辞大脑直接宕机,漂亮的瞳仁放大又放大,连大气也不敢出。
他没有出现幻觉吧,霍闻渊居然在……在给他按脚?!
顾辞简直觉得这一切匪夷所思:霍闻渊自己都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从来都是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如今却半蹲在他面前给他按摩?他们虽然如今关系不错,互相照顾也可以理解,但到这个地步,似乎有些过于关照了。
顾辞连忙倾身,搭住霍闻渊的小臂制止:“闻渊哥哥,可以了。”
怕霍闻渊不依,他找了个借口:“我,我有点困,想睡觉了。”
听到后面这句理由,霍闻渊才放下他的脚,道:“好吧,你也累了,是该早点休息。”
他将顾辞还未来得及换的睡衣放在床头,眼看又要伸手抱过来,顾辞这次反应很快地撑着手挪了过去,飞快掀起空调被盖住腿,笑吟吟地对霍闻渊挥手:“闻渊哥哥晚安~”
霍闻渊:“晚安。”
他指了指顾辞枕边的手机:“有事随时找我,我在。”
顾辞:“嗯嗯!”
房门被带上,顾辞换好衣服躺在床上,想着那句“我在”,掀开被子把自己埋了进去。
过了很一阵,略微凌乱的栗色浅发从被窝里冒出,顾辞生无可恋地望着天花板发呆,耳尖红得像在滴血。
糟糕,为什么霍闻渊已经走了,还是感觉心跳那么慌乱?
翌日依旧阳光明媚。
按照往常的“惯例”,大多是他先起床,收拾完毕后再去叫对面的霍闻渊。毕竟少爷脾气大还起床气,只有哄着。
但这次,先叫醒顾辞的居然不是闹钟,而是霍闻渊的敲门声。
“辞辞,换好了衣服叫我。”语气依旧不容置喙。
顾辞只好飞快换好衣服,刚应答完,霍闻渊就推门走了进来。
对上霍闻渊的眼神,顾辞讪讪地笑了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起来得这么早,还是决定先打个招呼:“早呀,闻渊哥哥。”
霍闻渊:“早。”
在霍闻渊无声却强硬的态度下,顾辞被他搀扶着进了卫生间洗漱。为了展示自己恢复的状态,他出来后刻意踮着脚走了两步,提着书包道:“你看,我都已经不痛了诶!感觉马上就可以恢复了!”
霍闻渊并未理会他的表演,扫到顾辞光溜溜的脚,二话不说让他坐下,拿起了顾辞还没来得及穿上的袜子。
顾辞:“嗷!”
终究还是慢了一拍,等他察觉,霍闻渊已经一手托着他的脚,另一只手给他套上了白袜。
顾辞倒吸一口凉气:“闻渊哥哥,其实我自己真的可以的!不用这么麻烦你……”
霍闻渊明白他的意思,牵着他的手道:“不麻烦。”
“我就想那么做。”
在这方面,顾辞永远拗不过他。
到了校门口,霍闻渊依旧牵着他的手,两个人并肩往教学楼走,速度比平时慢一点,但相比昨天下午,已经好了不少。
顾辞倒也没有骗霍闻渊,比起昨天,他的脚真的已经好了很多,至少没有那么刺痛,红肿也消了下去,只是走路时还是有种筋骨被牵扯的感觉,放慢脚步就问题不大。
正往前走着,身后忽然传来教导主任严肃的呵斥声:“站住!”
“你们俩个小年轻怎么回事!大清早就光天化日下牵手谈恋爱!给我转过来!”
顾辞侧过脸和霍闻渊对视,脸色惊慌。
霍闻渊安抚:“没事的。”
顾辞只好尴尬地转过去,礼貌地对教导主任地笑了笑。
教导主任是个留着胡子的干瘦中年男人,平时素以严查早恋为KPI,眼光毒、手段狠,不知道拆散了多少小情侣。
这次他打算故技重施,但在看清疑似“谈恋爱”的两位学生相貌后,汹涌的气势瞬间消散。
“啊,是我们霍闻渊和顾辞同学呀,你们今天手拉手一起上学?”
霍闻渊点头:“老师早,顾辞脚受伤了,我扶着他去教室。”
教导主任立刻关切顾辞的伤势:“严重吗?要不要请假?”
顾辞感激道:“今天好多啦,谢谢老师关心。”
教导主任笑容可掬地摇头:“应该的。你们快去教室吧,注意安全。”
目送两位学生离去,教导主任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感慨,还好,没翻车。
这两位可是西辰最新的招生简章!加上霍家上周才给学校捐了一栋实验楼和全新的实验器材……可不能误伤。
走进教室,刚在座位坐下,后排的曲直和商最就凑上来嘘寒问暖。曲直面露愧疚地说:“小漂亮,我姐昨晚也给我说了那些事,奶茶是她买给你们的,我代表她,再向你说声对不起。”
顾辞这才发现,他和霍闻渊的桌上都多了杯冰奶茶。
施霏的确是太客气了,说直白一点,打球本来也算是自甘风险的行为,他的情况也不严重,不用这么过意不去。
医生叮嘱过不能喝冷饮,顾辞只好加了冰块奶茶还给曲直,解释后又道:“真没那么严重得,只是不小心扭伤而已,请她别往心里去。”
曲直伸手拒绝:“这真得给你们,不然我姐会刀了我。”
一直没有加入他们讨论的霍闻渊这才冷声道:“把这杯奶茶给我拿走。”
曲直面露惊讶:“啊?”
霍闻渊说:“谁放的,拿走,别在这里碍眼。”
曲直:“……Fine。” 都不喝,他喝。
唉,他的傻姐姐咋就那么执着呢?
商最还在一边闷闷不乐:“早知道就不搞什么网球活动了……我也是异想天开,怪我,小顾辞,我请你吃饭。”
顾辞眨了眨眼睛:“请吃饭可以,但是自责就不用了哦,又不是你把我弄成这样的。”
“要怪,就怪网球吧,它太能蹦跶啦。”
顾辞在内心默默给网球道了个歉。
果然,商最眼睛亮了亮,脸上的阴霾散了一大半:“小顾辞,你真是我的天使!”
曲直在一边说风凉话:“得了吧,兄弟给你当天使,你把兄弟当……”
商最赶紧捂住他的嘴:“我警告了啊曲不直!少给我乱扣帽子!”
曲直唔唔半天,抓过他的手甩下去:“那咋了,不做亏心事不怕扣帽子!”
商最竟然无法反驳,扭过头对顾辞道:“……小顾辞你给我做主!”
顾辞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好啦,马上就要上课了,你们不要再斗嘴啦。”
上课铃声响起,谢不弱夹着课本走进来,正式讲课前,先宣布几件要事。
“年级老师刚开了会,下周星期一、二月考,大家抓紧准备。”
“另外,下个月举办运动会,初步定在6号和7号,月考后初报名,同学们踊跃参与哦!上次我们就是第一,这次争取蝉联!我们一班就是如此优秀,能文能武,各方面都要勇夺第一!”
教室里稀稀拉拉响起掌声,见学生兴致不高,谢不弱开始怀疑自己:“怎么了,现在连运动会都不能激发你们的热情了?一个月考至于把你们打击成这样?”
商最举手说:“bro啊,你去年答应我们的运动会夺冠就出去研学,到现在都还没实现——”
谢不弱懂了,原来是自己的威信受到了质疑:“这不是因为去年碰上流感和教学抽检嘛……”
多解释无用,既然在这里受到质疑,那就在这里重新建立。他清了清嗓子,宣布:“上次欠你们的,这次补上。”
商最很严谨地问:“你咋保证这次不放我们鸽子?”
“就你最能起哄!”谢不弱狠狠瞪他,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我录像为证好吧。”
“我谢不弱今天保证,只要一班的学生月考和运动会双第一,商最年级排名提升五十名,我就带他们出去研学。”
商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蟹bro居然敢摆他一道!
谢不弱故意问:“同学们,行不行?”
全班整整齐齐地回答:“没问题!”
商最:lay了。
全班的出游命运系在商最这个不成器的身上,为了提升他的成绩,顾辞成了帮他辅导功课的主力。这几天,就算下了晚自习,他们也会连线讲题。
不得不说,顾辞真的很有当老师的天赋,轻言细语又循循善诱,耐心得不是一点半点,还给量身定制了复习计划,连基础极差的商最都能比较轻松地跟上。
离月考还有两天,商最周末的训练排得很满档,只有晚上才有时间,因此今晚连线的时间也稍晚了些,顾辞接到视频邀请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他刚写完日记,正好拿出要复习的笔记重点,跟商最对上一次的错题。
前面都还讨论得比较顺利,到了某道物理受力分析题上,商最怎么也理解不了。偏偏这还是道万变不离其宗的拿分题,要是丢分实属可惜。
顾辞又换了个解题方法和角度讲解,商最还是一知半解,进度停滞,最后商最都想放弃。
顾辞坚持不能放弃:“不能放弃,还有办法的。对,我去问问闻渊哥哥!”
霍闻渊物理极好,平时解题方式灵活多变,说不定他有更好的思路呢?
商最咽了咽口水,表情难以言喻:“要不还是算了……”
霍闻渊那休息了就不喜欢打扰的人,犯不着因为一道题去看他脸色。
顾辞却对商最道:“你等等我,我去找他。”
商最脸色一变,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了,视频里的顾辞还真拿着试题去敲响了霍闻渊的门。
商最晃了晃自己的头,告诉自己:这是顾辞,这是顾辞,他干出什么都不稀奇。
果然,才敲了两下,门他喵的开了。
没错,开门的就是那个曾经因为他半夜发消息就把他拉黑的人。商最忽然觉得,这事要是让顾辞做,霍闻渊估计秒回都有可能。
跟着顾辞的手机摄像头,商最有幸看清了霍闻渊如刀削般凌厉的侧脸,以及……性感的深V睡袍。
接着,他露出了见鬼的表情。
因为他亲眼看到霍闻渊捏了捏顾辞的脸,还用温柔得不像本人的语气邀请他进去。
“讲题吗?不打扰,当然可以。”
“想听哪一道?”
顾辞赶紧把手机立在桌上:“等等闻渊哥哥!主要是要让商最也听懂。”
然后商最就见霍闻渊眼神秒变,语气也骤降:“他?”
商最:“……”
麻了。
第33章 报名 他竟忽然觉得“哥哥”两个字有些……
两天后。
月考的最后一道铃声结束, 顾辞起身等待监考老师收回试卷、答题卡、草稿纸,收好文具盒,待监考老师宣布考试结束,准备回到自己的位置。
一考场就设置在一班, 从高一到现在, 除了偶有变化外, 里面坐的基本都是那些人, 最多只是内部顺序的调整。而顾辞一般坐靠墙的第二个或第三个座位, 至于第一个, 要么空着,要么就是他的同桌霍闻渊。
霍闻渊通常我行我素,每节考试最多只在考场停留六十分钟, 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下撂卷走人。刚开始还有监考老师不了解他的风格, 想把他叫回来把卷子做完再走,结果在看到满卷的完美答案后, 就再也没出声阻拦过。
算了,人学霸高兴,坐着也无聊呢,爱咋咋地吧。
但破天荒的是, 这次月考,霍闻渊不仅没有一节课提前走, 还都坐满了考试的最后一分钟。
同考场的考生好歹也都是年级前四十,头天考完语文发现他还在的时候吓得天都塌了:连霍闻渊都坐了这么久, 这次的题是很难吗?监考老师也很纳闷, 她就是这次的出题老师,感觉这次难度中等,对霍闻渊来说压根不是回事儿吧?
直到注视他绕过第二名朝顾辞走去才破了案——原来是为了等顾辞呐。
眼下教室里既有本班的也有外班的, 顾辞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霍闻渊牵着,于是选择了揪住霍闻渊的衣袖,默念“看不见我们看不见我们”回了座位。
他的脚其实已经好了很多了,自己走路都不是太大的问题,但霍闻渊却不肯,怕他走动不方便,这几天还带着他到休息室吃饭,顾辞喝骨头汤都快喝到腻,又不好拂了封管家和霍闻渊的好意,只好咕噜咕噜一碗又一碗,感觉肚子都圆润了不少。
月考完的那天通常不会有晚自习,顾辞偷偷隔着校服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正寻思着晚上怎么委婉提出不喝骨头汤的建议,左侧大腿忽然被人从下方轻轻一拍,思绪就这么被打断了。
顾辞惊讶地转过头,却发现霍闻渊插兜站在窗边,眼里的不爽显而易见。
那刚刚是谁在拍他?
向下一看,是狗狗祟祟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的商最,此时正蹲在他和霍闻渊的位置中间藏匿。
顾辞想把他扶起:“商最?你怎么在这里?快起来呀!”
商最直摇头,警惕地小声道:“千万别!小顾辞,我从考试结束到现在,每碰到一个班里的,都问我考得怎么样、能不能提升五十名,我简直要疯了!你和霍狗这里没人敢冒犯,让我过来避避风头,太要命了。”
不远处有人正在讨论这件事,他立刻又将头缩了回去。曲直故意在后面装作要大喊他的坐标,被商最气急败坏地挥拳警告。
顾辞瞧商最这风声鹤唳的样子,虽然觉得不道德,但还是忍不住想笑。
他抿了抿嘴唇,没抿住,笑了。
商最:“?”
“嘤嘤嘤小顾辞你变了!”
顾辞摇头,看着他的眼睛道:“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呀,我相信你,肯定可以完成这个目标的。”
“我和闻渊哥哥都给你讲习过题目,曲直也帮助过你,我们知道你的进步。”
“你可以的。”
商最口罩下的嘴巴瘪了瘪,作势要趴在顾辞的膝盖上嘤嘤哭泣。
结果刚趴上去,就被一本裹成卷的书给隔住。
他被迫抬起身体,猝不及防对上了那本书的主人。
“……”商最扭过去,举起双手认输。
他依然没想通霍闻渊的嘴怎么可以说出那样冰冷的话:“我只答应给你三十秒。时间到了。”
商最晒干了沉默:“你可以再小气一点吗霍闻渊?”
霍闻渊给出了他的答案:“现在,立刻,马上,起来。”
恰好这个时候文体委员拿着运动会的报名单走进教室,找了一圈没看到另一个文体委员,在前面疑惑地自言自语:“咦,商最去哪儿了?”
霍闻渊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在这里。”
“哦哦!谢谢霍同学!”文体委员这才注意到顾辞旁边蹲蘑菇的蒙面人,万分感激地朝霍闻渊道谢,走过去用一向不小的音量道,“商最,谢老师让我们统计一下同学们的运动会项目报名,你跟我一起吧!”
这人形喇叭外放到这种程度,商最知道自己是藏不住了,自暴自弃地掀开鸭舌帽,“噌”地一下站起:“霍闻渊,我恨你!”扭过去对顾辞哀嚎:“顾辞,你管管他!”
然后抢着搭档递过来的报名单,一脸凄凉地朝讲台走。
顾辞尴尬地假笑,小声嘀咕:“我怎么可能管得住他呀……”
“在说什么?”熟悉的声音传来。
顾辞转头一看,是霍闻渊坐回了位置,摇摇头笑着否认道:“没有没有,我在等他们说运动会的事情呢。”
霍闻渊了然,没再继续问下去。
讲台上,商最坐在谢不弱的宝座上,后面的大屏上展示着运动会比赛项目单上的内容。
“第一个,女子100米,贵宾3位,哪些尊贵的女士愿意自告奋勇的?”
“下一个,男子100米,贵宾3位,哪些勇士想出来展示一下?”
“再下一个,女子200米……”
商最伸出脖子确认了举手参赛的同学,指挥文体委员拿笔做好记录:“记下。”
一项一项下来,前面的项目基本都有了参赛选手,甚至还有热门的需要当场竞选角逐。但越往后,那些项目就陷入无人认领的境地。
商最环视教室:“3000米一次,3000米两次,3000米三次……流拍。”
按照以往惯例,“流拍”的项目会以抽签的形式决定。商最这个时候还很松弛,手点着鼠标,嘴很欠地调侃:“不知道是哪位幸运儿会获得豪华限定3000米礼包呢?嘻嘻,让我们拭目以待~”
“三、二、一,停!”背对着屏幕的商最按下鼠标,回头,看到大屏幕上的名字后差点从座位上跌倒,表情彻底裂开。
上面的名字是……顾辞。
商最懵了,完全没料到自己这狗屎运气能把好朋友给坑进去。顾辞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只感觉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有庆幸,有惊讶,但更多的……是同情。
好吧,他也没想到会是自己。但好像,事情也没有那么严重?
曲直在后面问:“小漂亮,你可以吗?要不我代你?”
霍闻渊也眉心蹙起,侧过脸看他:“你的脚……”
顾辞摇头,朝他们露出微笑:“没问题的。”
曲直忧心忡忡地说:“那可是3000米……”
“不就是3000米吗?”顾辞眼神纯净,一脸认真思考后的表情,“我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啦,可以哒。”
他冲霍闻渊挤出两个小酒窝,不等他回应,又对着台上的商最眨眨眼睛,语气坚定地说:“我愿意去。”
商最默契地从顾辞的眼神中读出了信心,想起初三两个人在操场上罚跑的经历,咬牙对文体委员道:“3000米,顾辞。”
这下该轮到其余人傻眼了,几十个人面面相觑:顾辞这细胳膊细腿的,虽然身材也算高挑,但去年也就跑了个200米、跳了个远,今年一来就是3000米,真的能吃得消吗?
可顾辞的淡定却又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就好像……白净柔软的外表下,一直隐藏着什么很坚韧的东西。
大屏上继续滚动着流拍的项目,4x200米还差两人,在全班一致的“停”声中,大屏停留在了顾辞和商最的名字上。
商最:“?”
一旁的文体委员忍不住补刀:“这下我们相信这个抽签小程序是公平公正的了。让我们恭喜顾辞和商最两位同学加入4x200米的队伍!”
商最变如脸:“不是,我可是啦啦队队长啊!”
文体委员又补一刀:“你知道的,只要我们班有那几位在,向来不缺加油的外援呢。”
商最:“……”
好了,这下不仅坑了顾辞,他也难逃一劫了。
报名结束,他愁云惨淡地回来问顾辞:“怎么办啊小顾辞,我跑步真的很菜啊……”
顾辞借用了商最打游戏时最常说一句话认真安慰:“菜就多练?”
商最一晃,汗流浃背道:“……好好好、都听你的。”
回家的路上,顾辞本来还想着怎么跟封管家提出暂停大补骨头汤,没想到封管家一听他下个月要跑步,直接对骨头汤进行了极力的推崇和赞扬。
“吃啥补啥!小辞,你爸爸有一次也是执行任务骨折了,拄拐杖都不管用,你妈妈呀就用各种食材给他熬骨头汤,你爸当水喝了一个月,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结果你爸没多久,当场把拐杖一扔就冲出去跑了个3000米和4x200米,好得快着呢!”
顾辞:“……”
他小心翼翼地问:“封叔叔,我爸爸那个时候也要参加运动会吗?”
“呃……”封管家有被问住,含糊地说,“这不重要,小辞,封叔叔这是在拿事例说话。”
“当然,如果你不想喝或者喝腻了,我们也可以换种方式和食材换着来?”
顾辞“哇塞”了一声:“好!”
一路上听了不少爸爸妈妈以前的趣事,封管家说得又很形象,顾辞笑得前俯后仰,眼中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喝水时一度被呛到咳嗽。
从上车到现在都很沉默的霍闻渊接过水,伸手给他顺着背,语气带着轻微的嗔怪:“慢点。”
顾辞嘴唇抿成一条线,红着眼眶却眉目弯弯地望着他:“知道啦,闻渊哥哥~”
霍闻渊喉结滚动了一圈,转过头沉默地望向窗外,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攥紧了手心。
刚刚,他竟忽然觉得“哥哥”两个字有些刺耳。
——可这又有什么不对?
顾辞没有察觉到霍闻渊的异样,回到霍家,发现晚餐中的某一道菜果然变成了炭烤牛骨。
……很好,至少不再是汤,他已经很满意噜!
顾辞依然吃得肚子滚滚才上楼。夜晚静谧,窗外是和谐得令人心安的虫鸣,房间里开着冷气,顾辞洗漱完躺在床上,感觉今天也在一点点地被幸福填满。
他爬起来,翻了翻生物竞赛的笔记,接着又拿出日记本。正要提笔记录,头顶的灯光忽然闪了闪。
顾辞被吓了一跳,抬头望去,暖光的吊灯仍然亮着,丝毫没有闪烁过的痕迹。
以为自己看错了,顾辞重新拿起笔,结果刚写下日期,卧室里突兀传来“砰”的一道响声。
卧室里的灯全灭了。
第34章 心动(三合一) “再陪我久一点吧,顾……
空调停止运作,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月光从落地窗洒射进来的清澈余晖。
顾辞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明,按了按床头的开关,没有反应。
停电了吗?
顾辞掀开薄被下床, 趿着拖鞋走到卧室门口, 按下旁侧的开关, 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他只好打开门察看外面的情况, 发现走廊的暗灯却依然亮着, 电梯上的数字正常显示, 从窗边往外望,就连庄园里的路灯也如常亮着。
奇怪,难道只有他的房间停电?
顾辞想了想, 拿出手机, 站在门口给对面的霍闻渊发短信。
[闻渊哥哥……你休息了吗?]
正想将编辑好的[想问问你的房间停电了吗?]发送出去,对面已然回复:[没有。]
顾辞对霍闻渊这个点的回复速度意外了一小下, 不过猜测他可能正在用手机,便也不感到奇怪了。毕竟,霍闻渊平时的消息回复速度一向都蛮快。
回头望了眼昏暗的房间,正准备将刚刚未发送的消息发送过去, 对面的门突然开了,顾辞闻声抬头, 和霍闻渊对视个正着。
“晚上好呀,闻渊哥哥……”顾辞乖巧地露出微笑, 放下手机打量霍闻渊的神情, “你还没休息吗?”
问完他就知道答案了。
霍闻渊随意地抱臂靠在门框旁,一向一丝不苟的短发此刻竟有些凌乱地翘起,真丝睡袍略微松垮地往下坠, 眼神也不如白日般清醒疏离,更像夜晚幽不见底的沉寂深渊。
和平日相比,多了一分懒散和……极为罕见的痞气。
根据顾辞经验,这种现象往往会在早上出现,也就意味着……霍闻渊其实已经休息了。
那怎么秒回消息,还突然出来了?
对上霍闻渊的眼神,顾辞解释道:“是这样的闻渊哥哥,我卧室的灯灭了,空调也停了,不知道是不是停电,本来想问问你的卧室……”
本来想问问他的卧室有没有停电,不过现在看到对面明亮的灯光,顾辞也知道答案了。
“好吧……”顾辞自顾自地停止话题,转而对霍闻渊交代,“你去休息吧闻渊哥哥,我先这样睡一晚。”
说完就旋转脚尖,准备转身。
还没走出半步,霍闻渊直接伸手把他睡衣的后领拎住,挑眉问:“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顾辞被迫惊讶转回来:“哈?”
霍闻渊盯着顾辞不小心露出的线条漂亮的锁骨,声音有些低沉:“都停电了还回去睡什么,到我这里来。”
顾辞的眼睛慢慢地睁了睁,推辞道:“不用了闻渊哥哥!不用打扰你……”
霍闻渊干脆地将他打断:“要把你抱过去吗?”
顾辞看他不像在开玩笑,赶紧摇头:“不需要!”
霍闻渊满意地眯起眼,“嗯”了一声,轻而易举地把顾辞拉进卧室,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顾辞还没缓过来,就见霍闻渊转身到衣帽间翻找着什么东西,然后抱出来一床蚕丝薄被,上面还多了一只同材质和色系的枕头,接着径自走过来,扔到床上。
顾辞:“?”
霍闻渊问:“这是之前多余的新被子和新枕头,你不介意吧?”
“我不介意……”
顾辞确实对被子和枕头都不介意,但他介意的是:“闻渊哥哥,我也要睡在床上吗?”
“不然呢?”霍闻渊反问,“你要睡地上?”
顾辞想说这正是他的想法。但见霍闻渊的脸色有些严肃,便老老实实地跟他还是商量:“我睡觉不太老实嘛,你睡眠也比较浅,我怕影响你休息。”
霍闻渊:“想都别想。”
他语气不太温和地命令:“上去。”
顾辞:“啊……”
没等他“啊”完,霍闻渊又抱起自己的枕头和床被,往书桌旁的沙发走去。
“睡吧。”霍闻渊倒是很没有包袱地往沙发上一躺,“我在这里睡。”
顾辞的声音变了调:“啊?”
他看着霍闻渊悬在沙发上的那截小腿,忍不住道:“闻渊哥哥,你要不还是上来,我睡沙发?”
霍闻渊翻了一个身,傲娇地用后脑勺回绝了他的提议。
顾辞小小声地叹了一口气,在原地犹豫地站了会儿,最终妥协地挪到大床前。本想回头再叫叫霍闻渊,但又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只能轻轻脱掉拖鞋,躺上了霍闻渊的床。
刚躺上去的一瞬间,霍闻渊的气息就全方位地朝他袭来,严丝合缝将他包裹住。顾辞深呼吸一口,感觉更甚了。
……这跟和霍闻渊睡在一起有什么区别。
他偷偷支起身体,探头打量霍闻渊的动静,不想霍闻渊像是开了天眼似的,明明背对他,却冷不丁发出警告:“是不打算睡觉了吗?”
顾辞吓得心跳漏了一拍,扭捏地“噢”了一声,慢吞吞地拉了灯躺回去。黑暗中,他的指尖拘束地捏着被角,眼睛依然望着霍闻渊的方向。
那个沙发他坐过,宽度可以容纳两个人,长度对他倒是刚好,对霍闻渊却显然捉襟见肘。一想到那么长的腿无处安放,顾辞就有些不安。
这明明是霍闻渊的房间,怎么他变成了那个“鸠占鹊巢”的人?
顾辞竖起耳朵观察霍闻渊的动静,得到的却是极其轻微平缓的呼吸起伏声。
不会吧,真的睡着了吗?
顾辞愁眉苦脸地咬住嘴唇,心中被强烈的不安和愧疚笼罩。翻来覆去烙了十几块顾辞牌小饼干,最后两眼一睁,干脆坐起了身。
……他的良心实在不允许他这么做。
顾辞小心地掀开被角下床,怀里还抱着刚才睡过的枕头。为了不吵到霍闻渊,干脆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蹑手蹑脚走到沙发旁。
“闻渊哥哥……”他蹲下身,谨慎地靠近霍闻渊的侧脸,用气音问道,“你要不要上床睡?”
霍闻渊没有理他。
顾辞最后再唤了一声,霍闻渊还是没有回复。估计也没有希望让霍闻渊回床上睡了,顾辞下定决心站起,直接挨着霍闻渊躺在了旁边。
好了,这样他的良心好歹能安宁些了。
顾辞美美地准备躺平,刚倒下去,却被一股强劲的力量阻挡住,随后竟然就那么被托了起来。惊恐往旁边看,霍闻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对上那双波澜不惊的眼,顾辞的内心有些汗流浃背了。
还没看清霍闻渊是怎么动作的,顾辞感觉自己被提了起来,接着就被单手抱在了空中,吓得他赶紧抱住了霍闻渊结实有力的右臂,双脚不安地晃来晃去。
慌乱中,他的指尖触碰到某处骇人又坚硬的肌肉,意识到是霍闻渊的肩臂,顾辞沉默了。
这力量未免也太强悍了……
他放弃了挣扎,仍由霍闻渊抱着他走。
直到身陷柔软的床,漫天的熟悉气息铺天盖地笼罩过来,顾辞才回过神。仰头看去,霍闻渊单手撑在他的颈侧,单膝跪在床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暗色中,他看不太清霍闻渊的脸,只觉声音像海上的迷雾般捉摸不定。
霍闻渊问:“想和我一起睡?”
顾辞想了想,觉得差不多是这个意思,点点头表示赞同。
他只是想让霍闻渊睡在床上,其余的都好说。
霍闻渊没回答。顾辞疑惑地偏了偏头,却见对方毫无预兆地伸出手,蜻蜓点水地触了下他的右脸,然后直起了身。
“你说了算。”
顾辞:“?”
他伸手捂住自己的右脸,半天才反应过来,这里有一颗小痣。
这伸手只能隐隐约约见五指的,摸他的痣干嘛?
床的另一侧传来重量,霍闻渊已经躺在了身旁。
“晚安,顾辞。”霍闻渊轻笑道,“你想怎么不老实都可以。”
顾辞:“……”
这是说的什么话!
他红着脸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心跳砰砰个不停,好一阵,才听到自己闷闷地“嗯”了一声。
那就……晚安吧。
互道晚安之后,又能一起迎接崭新的一天。
新一天,顾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被规律的敲门声叫醒。
封管家的声音模糊地传进来: “少爷?您醒了吗?”
顾辞瞬间惊醒,意识到自己还在霍闻渊的房间,想要立刻起身,却发现身体被什么压制住,怎么也动弹不得。
顺势看去,顾辞呼吸都屏住了。
霍闻渊面朝向他,睡颜依旧英俊深邃,左手正沉甸甸地搭在他的腰间。
不太妙的是……他不仅躺在霍闻渊的右臂上,整个人都还窝在霍闻渊的怀中,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这糟糕的姿势。
想到封管家还在门外,顾辞也顾不上其他了,用尽全力撇开霍闻渊的手,跳下床打开了门。
封管家:“?”
“小辞!”封管家本来眉头紧皱,看见他反而格外惊喜,“正道你去哪里了!”
平时顾辞起床都很准时,今天却反常地没有起来。封管家担心出事,去顾辞房间寻过,不想不仅没人,手机也没有接,这才来想来问一问霍闻渊。
结果顾辞也在这里。
意识到让封管家担心了,顾辞愧疚道:“对不起封叔叔,昨天卧室停电,我到闻渊哥哥卧室休息了。”
“啊,居然停电了?”封管家先是惊讶,随后意识到什么,慈爱地看向顾辞:“你想在哪里休息都没关系的,只是也不用害怕打扰或者麻烦,以后遇到这种问题,随时都可以找封叔叔。”
他看了眼床上满脸不耐的霍少爷,道:“你和少爷收拾好下楼吧,我待会儿就安排人来检修。”
顾辞道过谢,转过头,恰好跟醒来的霍闻渊四目相对。
“早呀闻渊哥哥!”
霍闻渊面容古怪地起床,径直走进了卫生间,过了有一阵才出来。
“是不怎么老实。”换好衣服的他惜字如金地点评道。
顾辞以为霍闻渊在怪他,顿时茫然无措地愣在原地。
见他呆着不动,霍闻渊过来牵他的手,装作不经意道:“昨晚抓我的手抓得那么牢,睡迷糊了还非让我给你当枕头,现在清醒了,没这么嚣张了?”
顾辞听到这句话猛地抬起头,然后意识到什么,又无地自容地垂了下去,语气充满歉意:“对不起……”
简直是晴天霹雳。
霍闻渊却悠然道:“逗你的。”
顾辞又睁圆了眼睛:“昂?”
霍闻渊说:“你睡觉很乖。”
顾辞当然做什么都很乖,是他霍闻渊自愿这样的-
几天后的晚自习课间,备受一班同学期待的月考成绩终于揭晓。
商最蹲在顾辞旁边,手里攥着自己的成绩单迟迟不敢打开,尤其周围还围了一圈“虎视眈眈”的围观群众。
“快看啊商最!”有人开始催促,“我快要急死啦!”
“就是!”其他同学也附和,“我们的命运都掌握在你的手中啊啊啊!爆点惊喜好吗?”
商最恼怒地盖住自己的成绩单:“急什么急!我这就看!”
他骂骂咧咧地拿起自己的成绩单,只瞟到某一科的成绩,倒吸一口凉气。
“我不敢看了,算了,小顾辞,你帮我看吧。”
成绩单塞进了顾辞手里。
顾辞:“啊?”
商最哀求道:“太折磨心脏了,你就帮我看看吧,小顾辞~”
顾辞只好答应,展开成绩单,眉头小心一挑。
围观群众的心都揪了起来。
顾辞浏览完商最的所有成绩,目光停留在总排名那里,缓缓道:“商最同学本次排名……”
教室里的眼睛齐刷刷地将他盯着,顾辞看了眼商最,微笑道:“恭喜你呀商最,第四百三十二名,进步了六十八名。”
商最:“呀!呼!”
他瞬间忘记了刚才的窘迫,雄赳赳气昂昂站起来,双手往上煽动,享受着同学们的称赞和欢呼。
全班出游计划已经成功了百分之五十!
“我太爱你了小顾辞!”商最一把搂过顾辞,抱着他摇晃,“今晚请你们去老陈记吃小龙虾!”
他转过去对两耳不闻窗外的霍闻渊道:“霍狗,你也一起!看你这样子就没吃过路边摊,这次带你去体验体验啊!”
霍闻渊将压根没打开过的成绩单放进抽屉,冷冷道:“不感兴趣。”
“哦?”商最已经逐渐研究出了拿捏霍闻渊的技巧,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他刻意拍了拍顾辞的肩膀,“我们小顾辞也要去呢!”
霍闻渊果然停顿了一下,转过头,顾辞正抿着嘴唇对着他笑。
霍闻渊:“……知道了。”
商最故意问:“‘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霍闻渊:“去。”
商最的猜想被印证了:只要搬出顾辞,霍闻渊绝对不会拒绝。
他振臂高呼道:“耶斯!那我们说好了……”
话没说完,曲直抱着篮球从外面回来,刚好听到后半截,当即加入讨论:“说好了什么!你们要去哪儿!”
商最没好气道:“您管得着吗?回家待着吧。人家两位可是我的恩师!”
曲直一听不服了:“那我不也给你讲了题吗?你不敢半夜骚扰霍闻渊,是谁不堪其扰……”
商最脸色大变,赶紧捂住他嘴:“去去去!堵不住你的嘴还!”
说完心虚地挽着顾辞去厕所。
经过本楼层的年级学科光荣榜,见那么多人围观,商最也起了兴趣,拉着顾辞挤过去看。还没看到名字,就听有人议论道:“笑死,终于有霍神吃瘪的一天了……”
“就是啊哈哈哈,每一门学科都是雷打不动的第一,就除了生物第二,看来这方面只有顾辞能压一压他了……”
“语文135?我们真的做的是同一套卷子吗?顾辞真的好厉害啊,长得好看成绩又好,还要不要我们活了?”
商最兴奋地晃顾辞的手臂:“小顾辞,他们在称赞你诶!”
顾辞不好意思地说:“大家都过誉了,也没有这么夸张啦。”
他拉着商最打算退出去,却被一道清澈的男声叫住。
“顾辞学长!”
顾辞惊讶回头,一个高大的娃娃脸男生冲他笑了笑,红着脸说:“学长你好,我是高一年级的,之前一直听说你的大名,特别特别欣赏你。”
“我也很喜欢生物,之后也打算参加生物竞赛,方便加一个你的微信,以后请教交流吗?”
顾辞见他表情诚挚,正想报出自己的微信号,商最先“哼”了一声,挡在他面前:“这样的场面我见多了哈,有问题找老师,休想当着我的面要他微信。”
娃娃脸男生急了,开口想要辩解,却见商最拉着顾辞就走,只能看着顾辞的背影遗憾。
走出一段距离,顾辞回过头,疑惑地问:“商最,我看他挺真诚的,为什么要拒绝?”
再说……男同学也没什么别的目的吧,加微信应该就是纯粹交流经验什么的。
商最看向顾辞晶莹剔透的大眼睛,不忍道:“顾辞,你好单纯。男同学就不会有其他目的了吗?”
“你看好了。”
回到教室,他冲顾辞使了个眼色,然后走过去敲了敲霍闻渊的桌子,道:“刚刚有个小学弟想要顾辞微信。”
在被霍闻渊用眼神杀死之前,商最接着补充:“但我帮你阻止了,是不是该好好感谢一下我?”
顾辞:“?”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向来懒得理人的霍闻渊终于舍得抬起眼:“你想怎么谢?”
商最转转眼珠:“最新款的游戏手柄,海外版。”
霍闻渊:“成交。”
目睹一切的顾辞惊呆了。
商最回到位置,俯下身跟他说悄悄话:“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吧?”
顾辞也俯下身,昂着脑袋想了想,猜测其中的关联:“因为隐私安全?”
商最被呛了一下,决定举例子。他掏出手机,找到一张照片给顾辞展示:“让我考考你,这两个男生是在做什么?”
顾辞凑过去认真地观察一阵,是两个男生手牵手压马路,于是答道:“散步?”
商最像顾辞给他讲题般循循善诱:“那么他们是什么关系?”
顾辞:“好朋友?”
商最:“你家好朋友手牵手啊?”
顾辞思考了一阵,点头:“不可以吗?”
他有时候也和霍闻渊牵手呀。
商最觉得有义务给单纯的小天使科普一下性取向的多样性。
他又找出一张图片:“那这个呢?”
顾辞好奇地望过去,这次只看了一眼,就惊慌失措地捂住眼睛,脸颊迅速熟了个透。
商最觉得这个一定很形象,都亲嘴了,总不能是朋友了吧?
顾辞睫毛发颤,超级小声地问:“两个男生为什么要亲吻?”
商最道出主旨:“他们是情侣,男的也可以喜欢男的啊。”
顾辞大脑宕机了,宛然进入了新世界。
活了十七年,他居然第一次知道男生也可以和男生在一起的?
“所以霍狗刚刚那副反应。”他沾沾自喜道,“我算发现了,霍闻渊不是你亲哥胜似亲哥,就跟我哥一样。”
“只要和你有关的,他都看得格外紧。”
今晚霍闻渊的两次回应都足以证明,他的猜想没错。
——霍闻渊就是个“弟控”……哦不,“顾辞控”!这种人往往占有欲极强,警惕性也极高,生怕哪里有什么黄毛窜出来,把自己家水灵灵的大白菜给拱了。
经过商最的科普,顾辞的情感观的确受到了一定冲击,好在他接受新事物的速度向来很快,虽然有惊诧,却并没有到世界观崩塌的程度。
既然每个人都有爱的权利,那么他们自然也有选择爱谁的权利,这些都无可厚非。虽然他并不是同类,但也同样尊重祝福。
只是……霍闻渊和商最可能把他想得太受欢迎了,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人找他要联系方式都是出于喜欢?万一只是单纯地想交个朋友呢?
晚自习结束,一行人抵达老陈记烧烤店。
这家烧烤店开了几十年,位于西辰和隔壁中学之间,深受两所学校师生和周边居民的喜欢,还不到十点半,里里外外都坐了不少桌客人。
看得出商最是这里的常客,老板百忙中还抽空过来跟他们打了招呼,然后引着他们到了提前预留的蓝色篷帐下,热情地吆喝上菜。
商最把曲直赶到对面,拉着顾辞坐下。三个人都落了座,只有霍闻渊还一脸审视地站在原地,看向那只虽干净但使用痕迹明显的塑料板凳,商最悟了:
少爷估计从来没坐过这种板凳,洁癖犯了。
正想问问老板有没有新一点的凳子,下一刻,却见霍闻渊表情如常地坐在了顾辞旁边,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商最:“?”
跟顾辞在一起,洁癖都没有了吗?
不久,鲜香四溢的冰镇小龙虾就端了过来。商最戴上手套,熟练地挑了个大的小龙虾剥开,将饱满的虾肉放进顾辞的碗中:“感谢顾老师教学之恩!”
顾辞眼睛亮晶晶的,合拢掌心:“谢谢商最~”
曲直:“那我呢?”
商最:“你没长手吗?”
曲直:“#$%**……”
两人你来我往地斗着嘴,时不时还要拉着顾辞评理。顾辞习以为常地在旁边观战,时不时插嘴控制战局,等缓过来,碗里已经堆了一大堆剥好的小龙虾。
顾辞:“?”
这是什么时候堆在他碗里的?
侧过脸,顾辞破案了。
霍闻渊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手套,慢条斯理地理着龙虾壳,完整地将虾肉剥离,然后放进顾辞碗里。
顾辞赶紧制止:“闻渊哥哥,你不用帮我剥的!我自己来吧!”
霍闻渊不吃就算了,还专门给他剥虾,这像什么话。
霍闻渊却手上动作不停,语气不容置喙:“你专心吃,我给你剥。”
商最被顾辞碗里的小山吸引了目光,望向霍闻渊手边如解剖手术般摆放整齐的虾壳,瞠目结舌:“我靠,霍闻渊,第一次发现你还有当男保姆的天赋!”
曲直也忍不住调侃:“我算是发现了,这么多年,就只有顾辞把你拿捏得死死的。”
顾辞觉得这个玩笑有点过了,却听霍闻渊爽快地承认道:“我愿意,有意见?”
商最&曲直:“?”
这话从霍闻渊嘴里说出来,还是中文吗?再说,他们敢有意见?
商最坐过去戳了戳曲直,跟他咬耳朵:“曲直,你觉不觉得霍狗对顾辞太上心了?”
曲直打量了眼对面聊天的两个人,耸了耸肩,严肃道:“觉得啊,我以前还觉得他们骨科呢。”
商最:“……”又不是亲兄弟,又不是男同,搞什么骨科。
“那还是不至于,我只是感觉,霍狗对顾辞的占有欲也太强了,比我哥还护崽。”
曲直摊手:“很正常嘛,顾辞长得跟洋娃娃似的,性格那么乖,我要跟他住一起,我也护。不对,我不住一起,也护。”
话音刚落,桌前走来一堆人。
霍闻渊刚离开座位去洗手,顾辞正埋头专心消灭着他投喂的小龙虾,再抬头,眼前突然多了一道微信二维码。再往上看,一个染着黄毛高高瘦瘦的精神小伙正站在对面,吐着烟圈冲他邪笑。
顾辞瞳孔震惊了一下,拿起纸巾擦嘴,惊恐地问:“这是……”
精神小伙后面还跟着五六个高矮各异的地痞流氓,在一边流里流气地帮腔:“小美人,我们老大想找你要个微信,给个面子呗?”
顾辞往后缩了缩,摆手拒绝:“不用了……我不太方便。”
他拒绝得很明确了,精神小伙却死皮赖脸地纠缠:“还是加个好友嘛,你看我长得也不错,还有这么多兄弟,做我男朋友,以后这片不敢有人找你麻烦。”
顾辞:坏了,商最说得没错,真有同性想要他当男朋友。
他犹豫地问:“……如果是你找我麻烦呢?”
这么多人围过来要微信,真的不是在找茬吗?
“人家都说了不给啊!”曲直第一时间拍桌子站起,发现那个黄毛居然比他还高一截,偷偷踮起脚说,“请不要打扰我们吃饭,谢谢。”
商最也过去挡在顾辞面前:“就是就是!”
精神小伙面露不爽:“我今天还真要他的微信,怎么了?不给我微信,你们谁也别想走。”
身后的小弟挑衅地挽起了袖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商最:“……”
他转过去问顾辞:“你打过架吗?”
顾辞摇头。
于是又问曲直:“你呢?”
曲直:“我只是不穿校服,从不打架斗殴。”
“但是……”他手指一抬,指向刚从洗手归来的霍闻渊,提供了建议。
“他一个人至少可以打五个。”
在场所有人都抬起眼,视线投向那个从楼梯上走下的少年。少年眉目间泛着冷意,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看起来年纪不大,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尤其是那股不符合年龄的狠意,让人不禁后背发紧。
他走到顾辞身旁,搂住他的肩膀,毫不畏惧地直视精神小伙:“有什么事?”
小弟们谨慎征求精神小伙的意见:“大哥,要干架吗?”
精神小伙忌惮周围还有人,咬紧后槽牙:“走,在别处等他们!”
几个流氓转身走人,顾辞松了一口气。霍闻渊轻拍他的后背,关切地问:“吓到了?”
顾辞摇头:“还好,多亏了你们。”
“我倒是被吓鼠了。”商最忍不住吐槽,“幸亏你来了,我们几个都没打过架,要真打起来,估计都得被揍得鼻青脸肿。”
霍闻渊意有所指:“不是有一个抗揍的吗?”
曲直默默举手:“我想大概说的是我……不对,霍闻渊你什么意思!”
总算是有惊无险,夜色已深,几个人结完账往停车的地方走去。烧烤店和学校之间有一条年代久远的窄巷,车辆不好开进来,只能停在巷口等他们。
顾辞和商最有说有笑地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依旧不对付的曲直和霍闻渊,昏暗的灯光下,四个人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青石板巷砖。
渐渐的,地面上多了几道影子。
顾辞停住脚步,刚刚碰到过的那几个流氓挡住了前路,回过头,身后也不怀好意地站着两个人。
商最忍不住惊叫:“天啊!你们怎么还没死心?”
为首的精神小伙质问:“换你对一个帅哥一见钟情,能马上死心吗?”
商最昂首挺胸:“我是直的。”
曲直紧跟其后:“没错,我也是。”
顾辞不懂但照做:“……好巧,我应该也是?”
霍闻渊站在身后,一声不吭。
精神小伙:“?”
“你们玩儿我呢?”他看向顾辞精致漂亮的五官,“这么好看能是直的?”
顾辞再次明确:“不好意思,我真的没有骗你,也不会答应你的。今天太晚了,让我们先回去吧。”
精神小伙狰狞了一下,掏出了手中的折叠刀:“你当我们吃素的啊?我们是地痞诶!我们是流氓诶!”
“兄弟们,给这群学生颜色瞧瞧!”
他准备亲自收拾顾辞,不想手刚要伸向那张细皮嫩肉的白脸,一只脚横踢过来,直接将他的手踹飞。
“我靠!”他急忙托着痛得快失去知觉的手,后退几步,看清了踢他的人,怒不可遏下命令,“先打脸最好看和最臭的那两个!”
小弟们一窝蜂地朝顾辞和霍闻渊涌去。
“老霍,小心!”商最想起霍闻渊不能和别人直接肢体接触,从包里扒拉出一条才买的老花丝巾,“接住!”
薄如蝉翼的昂贵丝巾在缓缓在空中飘舞,蒙住了某个混混的眼睛。
霍闻渊:“……”
头一次没忍住,骂道:“接你个头。”
疾风吹过,刚才被蒙住眼的混混已经扔掉丝巾,挥舞着木棍从身后袭来,霍闻渊灵敏地拉着顾辞闪过,又是一脚便将他的木棍连带本人一起扫飞。
曲直看入迷了,身临其境道:“好像又回到了我被毒打的日子……”
霍闻渊始终把顾辞护在后面,游刃有余地躲过一次次攻击,顺带还解决了即将痛扁商最的木板。
接近五厘米的木板直接被踢穿,裂成了两半。
“我去,帅呆了啊!”商最惊呼一声,从旁边找了个竹竿,“霍少,接住!”
霍闻渊精准了接住竹竿,先是逐个击落混混们手中的武器,然后瞄准他们的小腿、膝盖、屁股……
三分钟后,六个混混狼狈地跪趴在地面上,嘴里哀声连天,怎么也不敢相信被一个高中生拿着根竹竿撂倒了。
这小子到底什么来路?
身后忽然警铃大作,霍闻渊手疾眼快地牵起顾辞,对商最和曲直道:“走!”
夏夜小巷,晚风爽朗,身后是红蓝闪烁的灯光,脚下是惊恐慌乱的流氓,少年们迎着风,神采飞扬地牵着手朝巷口跑去,一直到眼前重新出现霓虹灯牌和车辆。
几个人喘息着停下脚步,相视一眼,又忍不住笑开。
“多亏小顾辞报了警。”商最气喘吁吁地用掌心撑着大腿,“还有老霍,救命之恩啊。”
曲直双手抱拳:“算是知道我姐为什么沉迷于霍闻渊无法自拔了,大恩不言谢。”
直到上了车,顾辞和霍闻渊牵着的手依然没离开。
封管家在前面道:“少爷,警察已经到了,除了我们,其他两家也派了人去。”
霍闻渊点头:“辛苦了。”
迟疑片刻,他又道:“封管家,今晚的事不要告诉霍骁。”
封管家没有直接回应,而是看向他和顾辞相握的手:“您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吧?有没有和谁接触过?”
霍闻渊语气笃定:“没有。”
顾辞听完想将手从霍闻渊掌心抽出来,却被他死死握住,还低声警告道:“别动。”
“闻渊哥哥……”顾辞动了动手指,小声劝道,“我给你检查检查。”
霍闻渊仍旧扣紧了他的指间不肯放。
顾辞就这么被霍闻渊一直牵着,直到被带进他的卧室。早上才见过的小希从书架上爬下来,好奇地探了探脑袋,又亲昵地冲顾辞摆尾巴。
关上房门,霍闻渊这才松开手,道:“来吧。”
顾辞的眼神从小希身上挪开,问霍闻渊:“来……什么?”
霍闻渊反问:“不是要检查吗?”
他坦然地伸展开双臂,一副任由顾辞察看的态势:“想检查哪里都可以。”
顾辞没听出里面的歧义,乖顺道:“啊……好,好的。”
他挠了挠脸颊,尴尬地面向霍闻渊,却不知道从何检查起。偏偏霍闻渊还一直等待着,只好先拉过他的左手,仔细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红斑或者异常。
顾辞越看心里越没底,说:“要不……我们还是请杨医生吧?”
霍闻渊知道顾辞最怕什么,找了个理由:“这么晚请杨医生,恐怕会打扰他。”
顾辞觉得有道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给霍闻渊做检查。
说是“检查”,其实也只是看看霍闻渊的皮肤有没有过敏迹象,确定没有后,顾辞红着脸后退:“可以了。”
霍闻渊点点头,臂膀却还保持着张开的姿势,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顾辞提醒道:“可以放手了,闻渊哥哥。”
霍闻渊没说话,往前走了两步,将他搂进了怀里。
顾辞:“!”
霍闻渊紧紧地抱住他,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语气喃喃,竟然透露着一丝犹疑:“你以后会和别人在一起吗,顾辞?”
顾辞感觉都要被搂得喘不过气:“闻渊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感受到了霍闻渊的情绪,他安慰道:“我当然会一直和你在一起呀,这是我们的承诺。”
霍闻渊无声地笑了笑,侧脸磨蹭着顾辞的耳边,坦率道:“可我还是不满足。”
一想到顾辞以后会和别的女生恋爱、结婚,甚至生子,他就郁闷得快要发疯,完全不敢再细想下去。
但他又很清楚,他并没有办法自私地将顾辞永远留在自己身边。顾辞那么受欢迎,身边什么时候都不缺追求者,他不能随时都抵御住这些威胁。
……最近是怎么了?
为什么时不时冒出这种奇怪的想法?
他听见自己说:“再陪我久一点吧,顾辞。”
顾辞道:“当然没问题呀,闻渊哥哥,不管在哪里,你都是我的哥哥。”
想起商最说的那些话,他补充道:“就像商最说的,虽然你不是我的你亲哥哥,但胜似亲哥哥。”
霍闻渊:“……”
他冷着脸说:“以后不要随意答应别人加微信或者交朋友的请求。”
顾辞点头:“我没有呀。”
霍闻渊:“有喜欢的人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顾辞反搂住霍闻渊,哄道:“放心吧闻渊哥哥,以后要是有喜欢的人,我会第一时间提前跟你分享的,凡是你不允许的都不可以!”
霍闻渊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顾辞轻声提醒:“现在可以将我放开了吗?”
霍闻渊不舍地将他松开:“抱歉。”
“没关系的。”顾辞脸上漾起酒窝,眼睛又弯又甜,“那我去休息啦,晚安。”
得到霍闻渊的应允,顾辞往前走了两步,打开门之前,又转过身,飞快地扑过来抱住霍闻渊。
霍闻渊整个人都僵直了。
顾辞仰起头对他笑:“闻渊哥哥,你以后要是有了喜欢的人也要给我说哦!我也可以给你把关的!”
霍闻渊表情微怔,刚想要伸手把顾辞抱住,顾辞却已经轻快地松开他,关上房门前,还对他眨了眨眼。
“……”
霍闻渊盯着门口的方向,目光沉沉。
瞬间,地动山摇。
第35章 阵雨 顾辞的世界晴朗了。
七月流火, 如火如荼筹备中的运动会即将到来,顾辞的内心却逐渐有些紧张。
之前报名被抽中的时候感觉还好,但越临近比赛,又隐约地开始忐忑和担心, 毕竟那可是3000米……他已经很久没有长跑过, 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坚持下来?
说起长跑, 顾辞跟这项运动的渊源还不浅。顾爸爸特种军人出身, 退役后执行了几年机要任务, 后来义无反顾追随在霍先生身边, 因为工作需要,每天都要风雨无阻地晨跑十公里,闲暇休假时也会参加参加马拉松。顾辞就是在他的耳濡目染下有的基础, 初一的时候还被体训队教练挖掘过。
顾爸爸倒很尊重顾辞的意见, 不过顾辞本人婉拒了。他想自己或许不缺耐性,但并不时刻都喜欢竞技。再说……长跑还是很累的, 他可能走不了这条路线,将来体训和比赛要花很多时间,那就没有时间做最爱的数学题了。
现在的顾辞无比感谢当初的自己作出的决定,否则差点就变成了每天在操场驰骋的体育生, 更没有时间学习。但现在的问题是……即使不是体育生,他也得跑下这3000米。
这不仅代表个人, 还代表班级的荣誉。
课间,顾辞有些心不在焉地撑着下巴, 盯着霍闻渊手里的金融管理学发呆。从年初开始, 霍叔叔就给霍闻渊新增了金融管理的课程,霍闻渊的周末几乎被各种各样的培训占满,就连顾辞也没能幸免, 由着兴趣选了一门插花课,上个暑假才结课。
顾辞的思绪越飘越远,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手肘都快滑到霍闻渊的课桌,肘关节随着惯性溜啊溜,最后直接撞到了霍闻渊的书上。
“啊!”顾辞小声惊呼,快速回过神把手放平,转头对上了霍闻渊波澜不惊的眼。
“不好意思闻渊哥哥!”顾辞连忙道歉,“我刚刚走神了……”
霍闻渊翻起他的手肘检查,问:“撞疼了没有?”
顾辞连忙摇头:“完全没有。”
霍闻渊觉得顾辞有时还真是呆得可爱,勾起唇问:“那你走神是在想什么?”
顾辞低下眼神,诚实地说:“我在想3000米要是跑不下来,没有拿到好名次该怎么办。”
霍闻渊眉头轻挑,似乎没想到顾辞的烦恼如此简单:“就这个吗?”
顾辞的烦恼还真就如此简单,他叹了口气,叠起双手趴在课桌上,偏着脑袋朝向霍闻渊,眼底透露着一丝迷茫:“要不要今天去练习一下……要真跑倒数可就糗大了。”
顾辞在这儿可纠结了,可霍闻渊却趁他不备揉了揉他的头安慰:“你肯站在那里已经比很多人都要勇敢了。”
顾辞:“嗷?”
这也是什么值得夸赞的优点吗?
此刻的霍闻渊宛然他的铁杆粉丝,无脑夸赞道:“你很棒,不用想那么多。”
顾辞一听脸热了,不好意思地转过脸埋进手心。但不得不说,霍闻渊的话还真起了作用,至少他现在并没有刚才那么焦虑了,只是期待比赛赶紧到来,颇有点“早结束早解放”的心态。
中午,谢不弱在教室和他们商量运动会的开幕式形式,讲台大屏上展示了前期提过的三个方案,分别是汉服古韵路线、玩偶搞笑路线,还有骑士公主华丽路线。
谢不弱拿起教尺站在下面:“祖宗们,见证结果的时候到了,你们pick哪一个?”
一个寸头男生激动地说:“那肯定是第一个啊!快哉快哉,小生应在江湖悠悠~”
商最忍不住怼道:“哪里来的古风小生!”
“蟹bro,我pick第三个,骑士公主,多浪漫啊!很符合我们班的基调!”
谢不弱一抹脑门:“就你小嘴叭叭,你们一个人能代表那么多意见吗?老规矩,举手投票。选第一个的举手!”
三次表决下来,居然平票。
谢不弱向来讲究公平公正,最后直接大手一挥:“那三套都要,你们各穿各的吧……”
还没说完,他的声音就被台下的欢呼声淹没,不得不敲敲讲台强调:“另一个文体委员要去帮忙彩排,商最,你最激动,就去负责租衣服,不过鉴于你数学不好,学习委员也一起吧。”
他看向顾辞:“顾辞,你可以吗?”
顾辞点头:“没问题!”
下午自由活动时间,顾辞一一统计好同学们的需求和尺码,跟商最前往学校附近的服装社租衣服。
出发之前,霍闻渊叫住他:“需要我一起吗?”
顾辞觉得没必要麻烦他,于是笑着摇头:“不用的,我和商最可以的!”
霍闻渊只好笑道:“好,等你回来。”
向门卫出示了出校证明,顾辞和商最来到服装社,说明了需要的服装款式和数量,服装社的老板人特别热情,立马就去给他们拿样服。
商最摸着一件中世纪的骑士服打量:“小顾辞,你为什么不投骑士公主这套?这小肩小腰的,我觉得特别衬你。”
顾辞笑着解释:“我觉得玩偶服也不错呀,可可爱爱的。”
商最点点头,恰好老板拿出了样服,两个人确定款式后又提供了数量和尺码,还给老板商议了友情价,很快敲定了服装的事情。
“不愧是你啊小顾辞!”商最冲他竖了一个大拇指,“难怪蟹bro要让你来,条理清晰,还便宜了这么多!”
顾辞摇摇头:“我也是试试啦,对比了下确实有浮动空间。而且是老板人好,我们才有机会的。”
和老板道别,两个人手挽着手回学校,刚走出门口不远,空中忽然下起了雨,阵势还不算小。
“我去!”商最手挡在头上骂了一声,“怎么刚出门就下雨?”
顾辞环视四周,只发现有一处孤零零的公交车站可以躲一躲,赶紧拉着商最快跑过去,到了车站里,两个人的头发和校服都几乎湿了个透。
商最狼狈地整理头发,看向站台外压根没有停下态势的大雨,瞪眼道:“这雨咋还越下越大而来?”
顾辞也有些发愁,但还是安抚道:“是有点大,我们再等等吧,会停的。”
这处公交站台不大,平时利用频率不高,连坐的位置都没有,两个人只好就那么干站着等,商最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把手机带出来。
五分钟后。
商最蹲在地上吐槽:“这雨比下得比依萍找她爸要钱那天还大……”
雨下得越来越大,噼里啪啦地往沥青地面上砸,很快,路边已经积攒了一层积水。眼前水雾茫茫,偶尔有公交车停留,开走,除此之外,只有他们两个人,连路人和出租车都没个影儿。
商最腿都蹲麻了,起来活动活动,索性破罐子破摔:“小顾辞,要不豁出去了,反正离学校只有七八百米,要不我们冲?”
顾辞犹疑地问:“你……确定吗?”
商最:“……”
算了,这雨感觉能打人。
顾辞劝道:“再等等吧,反正也不赶时间的,万一等下雨就小了呢?”
他望着丝毫没有减缓趋势的降雨,对于什么时候会停确实也没底。
刚说完,商最忽然发现了什么,发出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叫。
“小顾辞,你快看!”
顾辞跟着商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愣住。远处,一辆黑色的汽车朝他们驶来,所过之处,激起一阵不小的水花。
很快,顾辞知道商最惊讶的是什么。
……那辆车的车牌号,他再熟悉不过。
汽车缓缓在他们面前停下,随后,车门打开。
一把黑色的大伞在空中展开,相貌冷峻的男生从车上下来,就那么长身玉立站在他的对面。
四周忽然安静了,顾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喉咙哽咽了一下:“闻……”
霍闻渊将手中的另一把伞递给商最,紧紧搂住顾辞的肩膀,雨伞倾斜,为他撑起了一片天空。
顾辞的世界晴朗了。
瓢泼大雨终于被隔绝在车外,封管家转过来问:“小辞、商少爷,先送你们回去换衣服吗?刚刚少爷已经跟谢老师申请过了。”
顾辞盯着自己湿透了的校服,目前好像也只有这样。
将商最送回家后,汽车朝霍家的方向驶去。
顾辞盯着霍闻渊,问:“封叔叔、闻渊哥哥,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封管家微妙地扶了一下眼镜,清了清嗓子说:“还不是少……”
“封管家。”霍闻渊出声打断了他。
封管家只好改变自己的说辞:“刚好路过。”
明明转来转去找了几遍,还去了一趟服装社,也就是少爷眼尖,才在这处隐蔽的小公交车站发现了两个小可怜。
“对了,少爷。”封管家想到什么,“孙家小少爷这周末生日晚宴邀请了您,要去吗?”
“不去。”霍闻渊拒绝的很坚决,语气也极不耐,“不是说了,和他有关的事情都别来烦我吗?”
封管家尴尬点头:“确实,只是夫人和他的母亲算是远方表亲,关系还可以,所以……”
霍闻渊:“那是我母亲的事,与我无关。”
封管家连连称是:“那我回去就回绝。不过听说……”
揣测了下少爷的想法,他识趣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回到家,顾辞冲了个澡,又换了套衣服,总算和湿哒哒的雨水告了个别,重新变成了干爽的小顾辞。
正擦着头发,卧室门被敲了敲。顾辞停下手中的动作,脆生生地说了句“请进”。
他探出头,正好和霍闻渊对了个正着。霍闻渊将手中的姜汤放到桌上,径直走过去拿起干发巾,无比自然地给他擦起了头发。
“啊……”顾辞觉得老这样让霍闻渊给他擦头发也不太好,想要接过他手中的毛巾,“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霍闻渊睨他:“别动。”
顾辞只好听话地放下了手,尴尬地动了动。
“刚刚让厨房煮了姜汤,待会记得喝了。”霍闻渊的手不经意擦过他的耳边,“还有……”
他犹豫片刻,道:“那个姓孙的,我不喜欢,也不会去他的生日宴。”
顾辞先是点头,他刚刚在车上听到过封叔叔说这件事,但随后,他又愣住。
……不对,他又不认识孙家的少爷,霍闻渊为什么要对他解释?
霍闻渊猜出他的想法,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我任何事都不想对你隐瞒。”
顾辞:“……”
怎么这句解释听起来怪怪的?
可其实,他也不是什么事都非要求知道,不然……显得他也挺小气的。
顾辞低下头,小口小口地抿着热气腾腾的姜汤,道:“你也有自己的自由。”
霍闻渊揉揉他的脑袋:“嗯,我知道。”
但不巧,他只是恰巧想将这自由拱手交予顾辞,而已。
换完衣服,在顾辞的坚持下,他们还是回了学校。服装社的老板效率很快,晚自习的课间时间,亲自将服装送到了教室。
“基本是按照两位同学提供的数量和尺码来的,但是……”老板满怀歉意地对顾辞和商最解释,“有两套玩偶服被我最近收留的流浪猫抓坏弄脏了,符合尺寸的只有两套公主服……你们看……”
顾辞先是惆怅了一下,对老板道:“没关系,我们先对一对。”
和商最清点了一遍,顾辞发现被抓坏的两套玩偶服刚好是小码,也就对应着有两位女生的需求不能被满足。但征求了她们的意见,都不愿意穿公主服,倒有一个提出愿意穿骑士服。
顾辞和商最滞住了,两个人在门口做最后的决议。
商最问:“要不我再求一求那些姑奶奶?”
“公主裙咋了,公主裙也挺好看的啊!要不是我是男的,我就穿!”
顾辞摇头:“我们刚刚才征求过她们的意见呀,主要是明天就要彩排了,也没什么时间……”
商最知道顾辞的顾虑,想来想去,忽然有了灵感,直勾勾地盯着顾辞:“要不……把衣服让给她们,我俩穿?”
顾辞:“……嗷嗷嗷?”
第36章 第一 “我的公主。”
在商最的极力劝说下, 顾辞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但还是同意了他的方案:他的中号玩偶服、商最的中号骑士服给两位女生,而他和商最……穿小号公主服。
顾辞倒不是怀疑两个男生穿公主裙的合理性,而是在怀疑……小号的裙子, 他们真的能穿得下吗?
商最瞄了眼顾辞校服衬衫勾勒出的细腰, 非常有信心地说:“我跳了这么多年的舞, 不会看错, 试试不就知道了?”
顾辞看向教室里的其他同学, 服装分发后, 大家都迫不及待地试穿起了服装,顾辞拎着手里的口袋,却怎么也下不了决心。
现在知道哪里不对了:两个男生穿公主裙, 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环绕操场, 天呐……
四周传来一阵轰动,回头看去, 商最已经激动地当场套上了裙子,吸引来一众惊叹的目光。因为身体高挑纤细,倒还真的能穿下最小号,听到周围的欢呼和起哄声, 商最甚至还甚至还高兴得提着裙摆转了几圈。
顾辞有些笑不出来。
让他在教室当场换裙子还是有些羞耻,想到这里, 他将求助的目光放在了霍闻渊身上。
“闻渊哥哥……”他伸出细嫩的手指,戳了戳霍闻渊的小臂, “可以陪我去卫生间换一下衣服吗?”
霍闻渊抬眸看他, 眼神温柔:“好。”
顾辞一路都埋着头走路,逃也似地往卫生间走,霍闻渊悠哉悠哉地提着口袋跟在身后, 急得他忍不住回头催促。
“快点呀,闻渊哥哥。”
霍闻渊翘起唇角:“来了。”
走到卫生间,没有看到什么同学,顾辞松了一口气,赶紧朝霍闻渊挥手示意他过来。
关上隔间的门,顾辞又发现了不对劲。
……他和霍闻渊两个人在一个隔间里?
狭小的空间内,顾辞和霍闻渊相对而站,胸口紧紧贴在一起,也就是留了个可供抬手的距离。
顾辞仰起头,擦过霍闻渊的下巴,眼神不禁闪过明显的慌乱。
天呐……他开始打起退堂鼓,小声对霍闻渊道:“太挤了,要不你先出去?”
霍闻渊眼梢微抬,还未出声,隔间外居然响起了三两个同班男生的声音。
“哎哟曲直,你那个玩偶服要笑死我啊,太丑了吧!”
曲直不以为意道:“那怎么了?就是一个字,玩!你看商最,还女装呢哈哈哈哈哈!”
顾辞逃避地耷拉下了脑袋,听到这个就忍不住发愁。
“哎哟不行,我要上厕所!”说着说着,外面有个男生跑近了些,竟然径直朝他们这个隔间走来,推了推门。
门跟着晃了晃,顾辞惊恐地看着门缝下的影子,悄悄挪了挪脚步,和霍闻渊的身影重叠。
发现里面有人不重要,但要是发现有两个人就奇怪了。顾辞在心里默默哀求,希望那位同学能放弃他们,赶紧找到心仪的隔间。
还好,那位同学并不执着,咕哝了几句就往对面去了。顾辞吓出一身冷汗,心有余悸地往上看,霍闻渊居然还在肆无忌惮的笑。
顾辞:“?”
他是真的生气了,小发雷霆地瞪着霍闻渊,却见他嘴唇张开,似乎还要说话。
“!”顾辞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竖在自己的唇边,示意要安静。
霍闻渊点点头,鼻息恣意地闯进顾辞的掌心,让他忍不住手腕发颤,渐渐都快有些抬不住。保持着这个姿势坚持了几分钟,终于等到卫生间的男生都离开。
顾辞松了一口气,感觉也没什么换衣服的欲望了。
从卫生间出来,顾辞满脸羞得通红,明明都降温了,感觉比夏天的时候还热,明明洗过手了还觉得手心发烫。
霍闻渊闲散地跟在身后,看着镜子里的顾辞:“不换了么?”
顾辞盯着自己红了个透的脸颊和耳尖,说什么也不肯换了。
霍闻渊这才以一副事后者的姿态道:“怎么不去我的休息室换?”
顾辞:“……”
怎么忘了这个地方!那刚刚这么窘迫是为了什么呜呜呜……
霍闻渊眼里匿着毫不遮掩的笑,拉着顾辞的手,把他带到了自己的休息室。
灯光打开,反锁房门,霍闻渊抱着手臂道:“可以换了。”
顾辞接过服装,小声而警惕地对霍闻渊说:“闻渊哥哥,你可以……”
话未说完,霍闻渊已经自觉转了过去。
顾辞轻轻说了声谢谢,换上了公主裙。
“……”商最说得没错,勉强还是能穿进去的。
顾辞咬咬牙,对背对他的霍闻渊道:“可以了,闻渊哥哥。”
霍闻渊闻声转头,随意一瞥,却在看到顾辞后久久震住。
顾辞红着脸站在灯光下,皮肤白得像雪,换上珠粉色的中世纪宫廷风公主裙,像一朵娇艳欲滴的粉玫瑰。
霍闻渊一直没有说话,喉结发紧,就那么将顾辞望着。
顾辞没有得到回应,内心更窘迫了,低头看着蓬起来的裙摆和蕾丝袖边:“怎么样啊……是不是很奇怪?”
“要不我跟你一样,也穿常服好了?”
因为身体原因,霍闻渊并不能穿这种租借的衣服。加上他受学生会邀请邀担任某些项目的裁判,又被谢老师软磨硬泡着举牌,更没有这些需要。
霍闻渊摇头:“不奇怪。”
顾辞总觉得霍闻渊是在安慰他,小声嘟囔道:“总感觉像个怪人。”
后颈一松,是霍闻渊走过来给他理好衣领,顺带不经意地在他耳边道:“不像怪人,像公主。”
顾辞:“……”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换回衣服,在回教室的路上,顾辞一直盯着地板,再也不敢抬头看霍闻渊一眼。
霍闻渊故意笑着问:“怎么了,我的公主?”
顾辞知道他是故意捉弄,抬起雾蒙蒙的眼睛,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霍闻渊你讨厌!”
说着就快步走回教室,任由霍闻渊提着衣服跟在后面。
回到座位上,商最立刻叫他的名字:“你去哪儿了啊小顾辞,找了你好久,衣服换了吗?我都没看到你换衣服。”
瞧顾辞的脸色不对劲,又问:“你去干什么了,怎么脸这么红?”
顾辞摇头,小声说:“刚刚换了衣服……能穿。”
商最笑眯眯地说:“我就知道嘛,没问题的,到时候我们就是操场上最靓的崽!”
顾辞深深叹了一口气,又听商最来了句:“霍狗,你不是穿常服吗?提着谁的衣服呢?”
霍闻渊坐下来,言简意赅:“公主的事少管。”
商最:“?”
再看看顾辞,他知道“公主”是指的哪位了。
……玩得挺6。
经过前一天彩排,运动会终于拉开了帷幕,在慷慨激昂的广播声中,各年级各班级学生方阵有序入场。
台上的男主持用标准的播音腔神采飞扬道:“接下来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二(一)班的明星方阵!啊!强者之所以为强者,是因为年级前五十他们占了四十!他们不仅深藏blue,还有bear而来!在拿第一这方面,他们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加油吧少年们,研学之路就在眼前!”
“……”顾辞听到这段介绍词,慌乱中扯了扯自己的裙摆,差点被绊住。
商最眼疾手快把他扶住,嘴角抽搐:“这通稿谁写的啊?我们同意了吗?”
曲直头一次失去所有自信:“……我怀疑是蟹bro且有证据。”
丢脸归丢脸,待高二(一)班进场,整个操场都沸腾了起来,几乎所有学生都齐刷刷地站起,一股脑地涌到前排踮着脚打望。
“啊啊啊啊,今年举牌的居然是霍闻渊!好帅啊救命!我要晕倒了!”
“我的天啊他居然来参加运动会了!我的青春圆满了!”
“这群学霸怎么穿得这么乱七八糟的,被学习搞疯了吗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我了曲学长,终于可以不穿校服了就穿丑玩偶服来报复社会是吗!”
“我的偶像和我暗恋的同框了!这种滋味谁懂!”
“咦,怎么没看到顾辞学长?我们阿辞宝贝呢?”
很快,有人发现了穿着公主裙的顾辞。
“救命我们顾辞学长居然穿的是公!主!裙!天啊好可爱!好想亲一口呐!”
“商学长居然也是??他们两个好闺蜜一起当公主??”
“啊啊啊顾辞宝宝的脸红得像苹果,好元气,我拍拍拍拍拍!”
与此同时,西辰瓜坛已经建起了无数个运动会专题图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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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刷到这个的顾辞天都塌了。
他不敢相信地看向商最:“这么多帖子……全是我们的照片?”
还有那个“双人向”,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身为设局的始作俑者,商最却毫无愧疚,嬉皮笑脸地拍拍顾辞的肩膀:“恭喜你啊小顾辞,成为了继霍闻渊之后在贴吧照片最多的人!”
顾辞闭上双眼,疑似遭遇剧烈打击。
事已至此,先比赛吧。他现在企图用激烈紧张的比赛来掩盖在那么多人面前女装、还被各种角度留下高清案底的痛苦回忆。
下午,高二男子组的3000米比赛终于正式进行。听到自己的名字,顾辞跟商最对视一眼,刚起身,身后就传来一阵加油声。
“加油顾辞!我们爱你!”
“尽力而为啊顾辞!你是最棒的!”
“顾辞!加油!顾辞!加油!”
顾辞顿住了脚步,转身面向同学们,忽然就有了底气:“谢谢大家,我会努力的!”
“别怕顾辞。”商最陪着他走到起跑线,加油打气道,“跑就完事儿,坚持不下去,我们陪你!”
他指了指坐在独立裁判区的霍闻渊,还有刚完成跳远比赛朝这边看过来的曲直,道:“瞧见没,我们都在终点等你。”
顾辞看过去,曲直在冲他疯狂招手,霍闻渊也对他微笑,对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顾辞点点头,缓缓吐气,平复自己的心跳。
“七号,顾辞。”志愿者过来给他贴上号码牌,“顾辞学长,你在七号跑道。”
顾辞配合地走过去:“谢谢。”
比赛即将开始,他认真地活动了手腕和脚腕,热身完毕,在裁判的指示下站上了7号跑道。
垂眼向下,跑鞋,红色塑胶,白线。
“各就各位——”裁判举起信号枪,“3、2、1,砰!”
随着发号声响起,顾辞迅速地冲了出去,耳边同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加油声。刚开始的时候,他并不是第一个,保持在第四五名的样子。路过自己班的领域,商最挥舞着不知从哪儿搞来的口哨和拍手器,乱七八糟地带领着同学疯狂加油。
“我说顾辞你说——”
“加油!”
“顾辞——”
“加油!”
顾辞眉头一皱,脚下生风。
主席台上,广播站的刘智合和施霏正在念实时投稿的加油词。
“高(二)一班的顾辞小可爱,我想对你说:在你踏上跑道的的那一刻,你就是我心目中的第一名!我喜欢你的眼睛,又大又明亮,我喜欢你的嘴巴,又……”刘智合越念越怀疑人生,“我的手机号是……”
“这都啥呀!”刘智合赶紧停下来把加油词扔到一边,见顾辞从台下跑过,赶紧搂过话筒,“顾辞,加油!加油啊顾辞!”
顾辞依旧往前跑去,400米,800米,1000米……渐渐地,脚像灌了铅般沉重,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挥动的手臂也不再有力,从第四位掉到了第八位,被前面的选手拉开了不小距离。
商最一看急了,扔下拍手器冲上主席台,夺过刘智合话筒,拿着口哨就是一阵嚎:“嘟嘟——小顾辞加油!坚持!你是最棒的!嘟——”
顾辞听到的时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住眼中的酸涩和喉间的干涸,眼前的一切忽然都消失了,只剩下一条蜿蜒的跑道。
什么都不重要,只需要奋力迈开双腿往前跑。
“第三了!第三了!”商最在主席台和刘智合抱着跳起来,立刻被总裁判长挥着彩旗杆驱逐。
“你是哪个班的!不是广播站的不准上来!再不下去给你们班扣分了!”
商最抱头鼠窜,跳下主席台的瞬间,发现顾辞跑进了第二。
“我靠……”他倒吸一口凉气。
有了。
事实上,顾辞感觉随时就要支撑不住,肺部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好像快要炸掉,脸也因为呼吸不畅变得通红,耳边的加油声一阵盖过一阵,他也想奋力,却实在没有力气。
已经有两个选手选择了走路,顾辞却咬牙再咬牙,逼着自己继续往前跑。他知道,霍闻渊他们都在终点等他,他必须坚持下去。
看着那些因为给他加油而声嘶力竭、满脸通红的人们,恍惚之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那条遍布着绿荫和人群的街口,爸爸领着他,告诉他跑步的意义就在于不管多艰难,跨过去,就是浩荡前程,脚下有风,因为那是接近光的地方。
记忆一转,又回到了刚转学不久,和商最并肩在操场被罚跑的时候。
顾辞闭上眼睛,拼命迈开腿往前跑,哪怕眼前什么都不看清,耳边的风声也变得越来越大,心中却只有一个声音。
跑下去,顾辞,继续跑。
他恍惚地睁开眼,用尽全力朝那条红色的横带撞上去。
“啊啊啊啊!顾辞!!!我的天!”刘智合拿着话筒,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震惊与钦佩,“小霏,顾辞是第一!”
“是啊。”施霏点头微笑,“恭喜高二(一)班的顾辞同学,取得男子3000米组的冠军!”
刘智合热泪盈眶,本想跑下舞台,却停下了脚步。操场上早已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高呼,商最、曲直……不少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在往同一个方向跑去。
任由红带顺着身体滑落,顾辞疲惫地眨了眨眼,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脚下一软,虚弱地朝前倾倒。
周围传来惊呼,顾辞隐约看见有好多人朝自己而来,可他甚至不能再坚持一刻,只能不受控制地随着惯性跌落下坠。
但他并不畏惧。
因为一秒后,他落入了一个弥漫着香根草和雪松气息的温暖怀抱。
第37章 接力 “我们赢了!”
心脏在胸腔内振鸣, 顾辞的额头抵在霍闻渊的胸口,呼吸起伏,同样感受到对方稳健有力的心跳。
霍闻渊伸手轻抚他的后背,语气中是不易察觉的温柔:“真棒, 我们顾辞做到了。”
顾辞仰起头, 望着霍闻渊含笑的眼, 忽然觉得心口酥酥麻麻地颤了一下, 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小顾辞小顾辞!”商最窜了过来, “你好牛啊小顾辞!真的是宇宙第一强!”
曲直也跟过来, 兴奋道:“太厉害了小漂亮,4号可是校长跑队的现役啊,就差0.1s!”
顾辞缓了缓呼吸, 展开笑颜:“多亏了你们给我力量, 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到。”
周围的道贺声此起彼伏,一时间, 顾辞成为了操场上的焦点。
“天啊……顾辞竟然跑了第一,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我倒是觉得,他扑到霍神怀里的那个瞬间可以封神了,好养眼啊!”
“有一说一, 他们俩的关系是不是太紧密了?前天有人看见他们一起从霍神的休息室出来……”
顾辞带着刚领取完的奖状回到班级所在的区域,耳边瞬间响起激动的呼声。
“欢迎顾辞凯旋!”
“哇, 是冠军回来啦!”
“顾辞,我们爱你!”
顾辞笑着跟他们道谢, 坐在后排的座位, 一瓶拧开瓶盖的苏打水出现在眼前。
霍闻渊道:“补充水分。”
顾辞望向他,接过水道:“谢谢闻渊哥哥。”
他仰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水,霍闻渊在一旁专注地注视着, 见顾辞呛了一下,立刻递来纸巾。
顾辞及时放下水去接:“谢……”
“不用对我道谢。”霍闻渊制止,“我们的关系,不必这么礼貌。”
顾辞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纳闷。
他们的关系……
因为是亲密的朋友吗?
一天下来,(一)班的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今日战果不错,目前班级总分暂时排名第一,领先第二名三分。
团体赛大多集中在明天,因为4x100米的新项目第二名也会参与,顾辞他们不敢怠慢,今天的项目结束后还专门练习了一次。感觉差不多了,几个人才有说有笑地往回走。
顾辞站在中间,耳边依旧是商最和曲直的吵闹,随意地往前看去,一眼就看到提着书包在操场入口等待的霍闻渊。
“闻渊哥哥——”顾辞忍不住唤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张开双臂朝他跑去。霍闻渊笑着等他过来,正想同样地张开双手接住顾辞,却见顾辞凑过来,直直地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书包。
“……”霍闻渊的嘴角凝住了。
顾辞好奇地问道: “怎么了?”
“没有。”霍闻渊摸了摸他的脑袋,“回家吧。”
“霍狗!”身后忽然传来叫声,只见商最追上来,大声道,“明天我们三剑客比赛,拉拉队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哈!”
“我的那些拍手器和口哨什么的,都可以用起来!”
霍闻渊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商最,连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肯赏给他,直接握着顾辞的手腕就走。
顾辞:“!”
商最不服气地在后面扯着喉咙喊:“霍狗!你也太没有集体荣誉感了吧!就算不给我们加油,总得给你的小顾辞加油吧!”
霍闻渊牵着顾辞停下脚步,转过脸:“我给顾辞加油,跟你有关系吗?”
商最被呛了一下。
这嘴……还是如出一辙的毒辣,自私,且冷酷!
霍闻渊压根不在意商最的感受,继续拉着顾辞往外走,顾辞扭过去给商最和曲直挥手再见,回过头跟上霍闻渊的脚步,问:“闻渊哥哥,你真的不给商最他们加油吗?他们和你……关系也不错呀。“
霍闻渊目视前方道:“顾辞,除了你,谁的事情我都不关心。”
顾辞:“……”
莫名有点受宠若惊。
第二天,运动会继续。个人的项目基本已经比赛完毕,谢不弱的脸也都要笑烂,对学生们道:“同学们,马上运动会就收官了,我们目前的总分还是稳定在第一,只要团队赛保持,答应你们的研学,马上安排!这次班里得到的奖金,也会作为研学的经费使用!”
“好耶!”
“谢bro!”
“加油兄弟姐妹们!最后一天冲冲冲!”
大家信心满满地准备接下来的比赛,在即将开始最后一场男子4x100米比赛时,却出了一点状况。
隔壁班的选手在提前练习交接棒,商最本来想集齐班里的选手也练习一下,不想另一个选手临时吃坏了肚子,光一会儿的时间就跑了四趟厕所,还不见是好转的样子,人也不见影儿。
商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二十分钟,直接冲到厕所去逮人:“老大,你到底行不行?可以跑吗?”
这位 “老大”声音满是为难:“最哥,我可能是不行了,你听……”
商最:“……”
不知道是该捏鼻子还是捂耳朵。
马上比赛就要开始了,竞争对手还是比分胶着的第二名,要是掉链子很有可能会被反超,商最当即把这个情况告诉了顾辞和曲直。
曲直眉毛都拧到了一起,环视四周:“……班长体育好,要不让班长来顶替?”
商最:“狠人啊,班长刚游了泳又跳完高,屁股都摔麻了没歇口气还要来接力跑?”
曲直:“那咋说,文体委员上?”
他和商最一起去找另一个文体委员,不料这位大哥在扔标枪的时候手腕脱臼,接力棒能不能拿稳都是另说。
曲直:“……”
他目光逮着独自坐在裁判区伞棚下被小学妹搭讪的霍闻渊:“要不要……让霍闻渊来?”
“他练了那么多年拳击,爆发力肯定行,说不定还能带飞!”
商最白他一眼:“你做梦呢吧?我认识霍闻渊那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之前那个奥赛都是数学老师和谢不弱轮番劝着他去的,要跑步不知道有多少围观的人,他愿意奉献这个热闹这个我倒立吃*!”
曲直:“你对天发誓啊!”
商最:“我就对天发誓了!”
曲直:“小漂亮,走!”
“?”商最忍不住想揍他,“你存心整我是吧!”
顾辞眨了眨眼睛:“要不……试试?”
霍闻渊确实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平时都不会参加运动会此类的大型活动,但也许是之前的经验分享会、舞会开舞让校学生会嗅到了机会的气息,这次运动会刚定下期限就邀请霍闻渊来担任裁判。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他真同意了。
难道男神转性了?
有学妹趁这个机会找他要联系方式,霍闻渊自然当场拒绝,没想到这两个学妹还挺锲而不舍,磨了快十分钟,霍闻渊正想把话说得更决绝一点,余光却瞟见顾辞急匆匆地朝他跑过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迫切。
“闻渊哥哥,江湖救急!”顾辞跑得有些喘息,因为事出紧急,甚至没注意到身边还有两个学妹在翘首以盼。
霍闻渊立马站起来,看向一旁的曲直和商最:“怎么了?”
顾辞道:“陈同学肠胃出了问题,跑不了步,现在我们4x100差一个人,你来行不行?”
商最和曲直忐忑又期待地在一边点头。
霍闻渊:“……”
几乎一秒,他便做出了决定,朝向旁边的两位学妹:“不好意思,我已经拒绝得很明确了。”
接着又朝顾辞道:“走吧。”
顾辞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两个女生,只好尴尬地对她们笑笑,两个女生满脸通红地摇头,跟他打了个招呼,逃也似地离开了。
“我天……”商最倒吸一口凉气,“霍狗真答应了,我不是在做梦吗?”
曲直也瞪着眼睛:“每次在顾辞身上我总能发现一些奇迹降临……”
霍闻渊要补位4x100的消息不胫而走,比赛将近,操场上座位集体往前挪了一排,还是维持秩序的志愿者提醒他们往后退。
“退一退啊,给选手们让出跑道……”
“大家不要拥挤,不要用手机影响选手比赛!”
跑道外圈人声鼎沸,就连教学楼里的毕业年级也跑了出来,趴在栏杆上用手机偷拍。
“霍闻渊跑接力赛?想都不敢想……不会是溜我的吧?”
“怎么可能!他们四个都站跑道去了,天啊快看霍神手臂的肌肉,这线条真的是同龄男生能有的吗?”
“(一)班这四位对我的眼睛也太友好了吧!看站位,闻渊学长在顾辞后面,是最后一棒?”
“唉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规律,只要有顾辞学长在的地方,霍神才会在大庭广众下出现?”
……
在议论声中,顾辞站上3号跑道,做好起跑姿势,手臂伸向后,随时准备好接棒。前方,霍闻渊同样身体朝前倾了倾,才刚伸出,就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帅……啊!”
随着裁判员信号枪声响起,曲直犹如利剑出鞘,拿着棒甩开腿就往前跑,基本跟旁边的一号选手并列,在极速的爆发与冲刺中,他们几乎同时将接力棒递给2号位选手。
商最接过接力棒,没命地摆手朝顾辞跑去,但隔壁的2号位也是个猛人,两个人平行了一瞬,很快,就被拉开了一小段距离,成为第二个将接力棒递给三号位的人。
顾辞接过接力棒的瞬间,整个人轻盈又迅捷地追了上去,周围的沸腾声更甚,亲眼看到顾辞奇迹般地追回了拉开的差距。
然后来到最后一棒。
全场直接燃了起来,霍闻渊的应援声响成一片,在无数道视线下,那道焦点像一道闪电冲了出去,身形敏捷矫健,还没看清楚人影,就已经将其他几位选手远远甩在身后,迅速抵达终点。
在场的人瞠目结舌。
“就……完啦?”
“他跑了多少秒?”
“再确认下,刚刚那位……是霍神?我没看错吧?”
隔壁对手气喘吁吁直呼比不过:“我以为曲直和商最已经够快了,没想到顾辞也快,霍闻渊更快,他们是什么怪物吗?为什么不去体训队?”
“我们赢了!”商最和曲直冲过来搂住顾辞,“赢了赢了!”
顾辞转过脸对霍闻渊笑,脸红扑扑的,仍洋溢着夺冠后的喜悦。终点,排着队给他们送水的络绎不绝,除了班长一众人,施霏和刘智合也拿着两瓶水等待多时。
见顾辞过来,刘智合立刻就想走上前去,却见(一)班的班长抢先一步,将水塞进了顾辞的怀中。
刘智合的嘴无声地张了张,默默撤回了手上的动作。
“姐姐姐姐姐!”曲直一溜烟小跑过去,接过施霏手里的水,“就知道你会来接我!”
施霏显然有别的目的,很无奈地把自己的弟弟拨到一边去,看向霍闻渊,眼神中带着几分小心和试探。
她上前一步:“闻渊,喝点……”
“谢谢。”霍闻渊接过班长手里的水,用行动回应了施霏。
施霏眼神黯了黯,手中的水不上不下地悬在了空中。
商最看在眼里,心里堵了一下,只好战术性忽略一边殷勤关切的文体委员,大大咧咧道:“水呢,怎么没人给我水啊!”
施霏抬手,犹疑地将水给他:“你要吗?”
商最:“!!!”
感谢幸运女神眷顾!
送水乌龙告一段落,在裁判的呼叫声中,四个人站在最高领奖台,沐浴着从天而下的缤纷彩带,顾辞礼貌地鞠躬道谢,领过奖状。
闭幕式上,总裁判长宣布了结果:高(二)一班,运动会积分排行第一。
当天,谢不弱就雷厉风行地在班里宣布了研学的消息:
本周五,全班去岭海滩。
第38章 解围 “骗子。”
“诶, 听说我们班要来一个转学生?还是从隔壁来的尖子生?”
体育课结束,顾辞和商最走在过道上,恰好听到从教师办公室走出来的同学议论。
顾辞没多大反应,反而是商最, 一听到八卦就走不动道, 拉着顾辞过去:“什么?直接到我们班吗?什么来头?”
对面的同学被吓了一跳, 点头道:“是呀, 已经在谢老师办公室了, 好像姓孙……”
“孙?”是个比较常见的姓, 商最接着追问其他特征,“男生还是女生?长得好看吗?性格怎么样……”
“额……”被商最一连串地提问,同学有点茫然, 一一道, “男生,只看到了背影, 挺瘦的,可能跟顾辞差不多高?性格……听说话还挺温柔的。”
商最越听越精彩,又问:“还有其他的吗?谢不弱有没有说什么?”
同学满脸冷汗,老实巴交地摇头:“没……没有了。”
见那个同学被追问得手足无措, 顾辞忍不住拉了拉商最:“好啦,待会儿应该就会到班里来了, 到时候不就知道了吗?”
商最只好恋恋不舍地暂停八卦,挽着顾辞的手回了教室。上课铃一响, 谢不弱果然领了一个白白瘦瘦的男生走进教室。
商最本来还在曲直的掩护下偷摸着刷瓜坛, 一听有转学生来,眼睛都亮了,满怀期待往讲台上看, 差点没喷出来。
曲直跟着看过去,表情也瞬间变得复杂,内心满是无语。
谢不弱在台上介绍:“同学们,今天我们班来了位新同学,孙书渺,大家欢迎。”
那位叫“孙书渺”的同学自信一笑,朝顾辞旁边的空位看了看,昂首挺胸道:“大家好,我叫孙书渺,‘生子当如孙仲谋’的孙,‘书中自有黄金屋’的书,‘伟大而渺小’的渺。”
“很高兴和大家一个班级,以后以后能带领一班继续争先创优。”
台下顿了一刻,就连谢不弱想要鼓掌的手也愣住,慢半拍地拍手,随后班里才稀里哗啦地响起了掌声。
商最没鼓掌,扭头和曲直对视,满脸难以言喻:“我没看错也没听错吧……是他?”
曲直也没鼓掌,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不是,他是怎么进西辰的?学生处没背调过吗?”
谢不弱环视教室一周,见倒数第二排还有空位,便道:“书渺,目前教室没有别的空位,你先坐那里吧,之后有机会再调整。”
他说完就拿起课本准备上课,不想孙书渺却站在原地,道:“谢老师,我不想做那里。”
“我认为,优秀的学生应该坐前排,这样才能起表率作用。”
谢不弱:“?”
全班鸦雀无声,齐刷刷地把孙书渺盯着。
孙书渺转身面朝讲台,指向顾辞的方向,直言不讳地对谢不弱道:“谢老师,我要坐这里。”
谢不弱烦躁地抹了抹光头,还是耐心地解释:“书渺同学啊,顾辞旁边是有同学的,不过因为身体原因例行体检了,你暂且先……”
“谢老师,您理解错了。”孙书渺微微一笑,“我想坐的是顾辞同学的位置。”
顾辞慢慢地睁大了眼睛:“?”
这位新同学为什么要坐他的位置?
后面的商最气得牙痒痒,眼看就要蓄力开喷,却听谢不弱语气罕见的严肃:“这里不是你一个人的班级,如果不想接受安排,我会建议教导处给你安排更适合的班级。”
班里莫名其妙被塞了一个公子哥,本来心情已经够不好了,没想到还是个难伺候的主,刚来就因为座位的事不遵守安排。
见谢不弱态度坚决,孙书渺只好先坐到倒数第二排的位置。
一节课,谢不弱都板着一张脸,连商最都罕见地不敢开小差,他知道,孙书渺算是把谢不弱给激怒了。
“明天上午九点半,校门口集合。”就连宣布研学,谢不弱也不如往常般温和。
孙书渺又在下面举手,提问道:“谢老师,请问我可以坐自己家里的车去吗?”
谢不弱严厉地说:“叫你家长给我打电话。”
下课后,商最憋了一节课,正想找顾辞吐槽,结果主人公倒抢先找上了门。
“商最,曲直,你们好啊。”孙书渺双手抱臂,恣意地从他们脸上扫过,目光落到顾辞身上,“你就是顾辞,是吧?”
顾辞点头:“你好。”
“我不管你和闻渊哥是什么关系,从今以后,我就是他的同桌。”孙书渺以通知的语气告知他,“今天之内,和我换位置。”
顾辞盯着新同学尖俏的下巴,还有那张咄咄逼人的嘴,蹙起了眉梢。
商最为他打抱不平,一拍桌子站起来:“你凭什么……”
“不好意思啊,这是我的位置。”顾辞打断了商最接下来的话,站起身,示意商最一个安慰的眼神,继续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你没有资格。”
“都是一个班级了,应该一起团结互助,而不是靠谁引领。”
商最听到这句话嘴巴都长大了,无声地转过头和曲直对视,眼中饱含赞叹。
这是在……反讽孙书渺自我介绍的那句话?
天,在霍闻渊的熏陶下,小天使也变成了带刺的小玫瑰?
孙书渺也没想到顾辞会语气温和地呛他,伸手指着顾辞的鼻子:“给我注意你的言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霍家一个下人的孩子,跟着寄住在霍家而已,还真以为和闻渊哥是什么青梅竹马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孙书渺的声音并不小,引起了周围一众同学围观,就连商最和曲直都心中一惊。
顾辞的背景一直是个秘密,虽然有不少猜测和分析,但从来没有被证实的,就连他们几个世家也没有听说,就像是什么禁忌,被捂得死死的,显然是霍家不肯泄露丝毫。
结果今天……就这么被孙书渺口无遮拦地说出来了?
孙书渺见顾辞不吭声,继续肆无忌惮地说:“被我说中了吧?不知道是哪个微不足道的司机或者厨娘的孩子吧?你爸妈起早贪黑就无非是为了让你能过上好日子,能和我们这种人接触已经是你攀了高枝,就不要不知足了啊!”
“劝你识趣点,下节课就换座位。”
顾辞平静地盯着他:“你想多了,说话也请放尊重一些。”
“尊重?”孙书渺没料到顾辞还挺难缠,瞬间不耐烦道,“就一个卑贱下人的孩子,你爸妈没教过你什么叫察颜……啊!”
他发出一声惨叫,不可置信地盯着手上的水,整个人从头到脚被水浇了个透,刘海间还有水不停地往下滴。
整个班级瞬间噤了声,被这个场面震住。
顾辞的手仍然保持着握着水杯的姿势,可水杯,却不在他的手中。
商最和曲直讪讪地收回了手中的课本和校服,对孙书渺背后的冰山满怀崇敬。
在大庭广众下当着全班被人泼水,孙书渺满脸怒气地转过头想发作,可在对上那双沉寂漆黑的眼睛后,表情变得有趣起来。
“闻渊哥……”他擦去眼角的水珠,迅速地整理了刘海,嘴角勾起,“你回来啦!”
霍闻渊语气厌恶:“让开。”
孙书渺心有不甘,仗着和霍闻渊认识,仍抱有一丝侥幸地站在原地。
霍闻渊:“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这下,不仅是商最和曲直,连顾辞都感受到了霍闻渊的怒气。平时的霍闻渊最多只是淡漠,但这次,却是骇人的怒意。
孙书渺不情不愿地准备离开,水珠从衣服下摆滑落的瞬间,却听霍闻渊道:“等等。”
喜出望外回头,霍闻渊说的却是:“给顾辞道歉,把课桌上的水处理干净。”
“我?”他瞪大了眼睛,看向顾辞的眼神充满仇恨,“是他泼的我!”
“错了。”霍闻渊一字一句地纠正,“是我。”
孙书渺心中已是惊涛骇浪,怨毒地扫了顾辞一眼,扭头取来纸巾擦干课桌上的水渍,手里的力道像是要把什么碾碎。
“好了。”他转身就要走。
霍闻渊一点也不肯相让:“给顾辞道歉。”
“……”孙书渺又要发作,忌惮霍闻渊,只好强迫自己压下火气,瞧也不瞧顾辞,含糊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看什么看!”他对着周围的围观群众一顿吼,扭头就走出了教室,将手里湿哒哒的纸巾扯个稀烂。
这个顾辞……他算是记住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他难堪,他可不像曲直和施霏那两窝囊姐弟,这事没完!
“霍闻渊,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请假复查吗?”商最绕过去捏着顾辞的后颈安抚,还是不敢相信霍闻渊就那么从天而降。
……孙书渺刚来他就给霍闻渊发了消息,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赶上直播了?
当时顾辞已经举起了水杯,眼看就要泼到孙书渺的衣服上,却见一只手迅速将水杯夺过,快速而果断地从孙书渺头顶往下浇了个透,别提场面有多精彩。
一个字:爽!
霍闻渊盯着顾辞略显苍白的脸,道:“检查完了,回来一趟。”
曲直啧啧道:“那你回来得还正是时候,不然还差一点,我的校服、商最的课本、小漂亮的水杯就要同时呼到那个心机狗身上了。”
商最瞪他:“狗狗那么可爱,不许用到那种人身上!”
“不过还好。”他庆幸道,“要是我们干的,孙书渺肯定会告状,到时候谢不弱、你爸、我哥都不会给我们好果子吃,这事儿霍闻渊做就刚刚好。”
谁会为难霍大少爷?
下一节课是自习,铃声响起,商最和曲直回了座位,顾辞看着满脸淡定的霍闻渊,咬着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肘。
“闻渊哥哥……”顾辞小声但真挚地道谢,“谢谢你。”
他是真的没想到霍闻渊会突然出现。当时被孙书渺指着鼻子说那些话,气得头脑都不清醒了,还没反应过来,就拿起了课桌上的水杯。
但霍闻渊却及时赶来,帮他解了围。
“不是说了不用对我客气么?”霍闻渊目不转睛地盯着顾辞,“如果想表达感谢,不如再多叫几声哥哥。”
顾辞:“……”
霍闻渊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现在的时间还挺早,他问霍闻渊:“你真检查完了?今天怎么那么快?”
霍闻渊翻开书的手一顿,面不改色道:“是的,今天项目比较少。”
话未说完,顾辞抽屉里的手机亮了一下,屏幕上显示着封管家的姓名。霍闻渊脸色一变,正想制止顾辞接电话,却已然来不及。
顾辞知道封管家一般不会在上课时间打电话,想必是什么急事,便接通了电话:“喂,封叔叔?”
“小辞啊,闻渊在你身边吗?”封管家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他还有三个项目没有查完,中途看了消息,打了个车就回学校了,电话也不接,可以帮忙提醒他处理完事情就再去趟医院吗?”
“我们在老地方等他。”
顾辞:“……”
“好的,封叔叔。”
他盯着霍闻渊,忍住鼻尖的酸涩,嘴唇都有些发抖。
霍闻渊有些慌神了,却听顾辞轻轻问:“闻渊哥哥,你根本没检查完就过来了,对吗?”
“骗子。”
第39章 低压 “我想……我们没有可能的。”……
霍闻渊活了十几年, 还是第一次被人指控成“骗子”。
顾辞说话向来轻言细语,语气软软的,指控他的时候低着头小声又委屈,两个字从红润的嘴唇里吐出, 让霍闻渊有些慌神。
他忍不住捏了捏顾辞的脸:“别生气, 我回医院, 嗯?”
顾辞抬起头瞪他, 用眼神控诉:“霍闻渊同学, 请你放尊重点, 我正在生气呢。”
现在是捏脸的场合吗!
霍闻渊盯着顾辞微鼓的侧脸,笑道:“嗯,我错了。”
他站起身, 对顾辞道:“以后有任何麻烦, 第一时间告诉我。”
顾辞耷拉着脑袋,怏怏点头。
他也不知道这麻烦来得这么莫名其妙呀!
霍闻渊察觉顾辞情绪不太高, 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回去吃小蛋糕,嗯?”
顾辞嗜甜,当即点头:“好!”
霍闻渊走后, 商最带着刚打猎回来的热乎八卦回家,很不屑地对顾辞和曲直两个人吐槽:“真是服了, 刚刚撞见陈老师碰到孙书渺,问是不是泼了他水, 你们猜他怎么回答的?”
曲直握紧拳头:“他不会倒打一耙吧?”
“非也。”商最煞有其事地摇头, “我也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他为了不牵扯到霍闻渊,居然说什么不怪顾辞, 是他自己泼的!”
“要换成我们,不早就被告到爷爷奶奶层去了!这个孙书渺,还真是见人下菜碟!”
曲直:“……”
“好了,现在我们有了共同的敌人。”曲直转向顾辞,“小漂亮,你知道霍闻渊曾经打掉过我一颗牙吗?”
顾辞屏住呼吸,诚实点头。
霍闻渊主动给他提及过,也许是当时真的闹得挺大,他后来不止在一个人的嘴里听说。
曲直气得牙痒痒:“那个孙书渺,就是始作俑者!”
归城说大也大,说小却也小,他们那些个世家圈子里的子弟,不说从小一起长大也打过照面,基本都和彼此有过接触。
孙书渺据说是霍夫人远方表亲的孩子,七八岁的时候在某个宴会和霍闻渊有过一面之缘,从此就阴魂不散地缠上了霍闻渊,像块狗皮膏药似地,怎么也甩不掉。
要说以前年纪小、不懂事,想缠着好看的同龄人玩也无可厚非,但孙书渺却从小不一样,为了靠近霍闻渊可谓是不择手段,不仅故意制造机会各种跟霍闻渊同框,还栽赃其他人装可怜博同情。十一岁那年,他为了获得霍闻渊信任,故意卖惨,求来几个世家子弟在柔术场挑衅霍闻渊,好让自己从天而降伸出援手。结果那几个刚好是平时嫉妒霍闻渊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后面居然还打了起来。
曲直也是个傻的,那个时候和霍闻渊一个柔术教练,见自己的狐朋狗友被霍闻渊摁在地上打,赶紧冲了过去,成功贡献了一颗牙。
后来才知道,孙书渺也看不惯他们这几个世家子弟,早就想借霍闻渊的手惩治他们,这件事如果成了,对他是一箭双雕。
“才小小年纪就如此心机,玩得真zang呐……”曲直回想起来还有些牙疼,“那几个也是嘴贱,居然说霍闻渊的出生害得他母亲命不久矣,说什么小病胎害老病胎,这才把霍闻渊气成这样……”
听完这些往事,顾辞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没想到,霍闻渊还有这样的往事。
曲直:“他们那几个都被搞出国了,我算不知情,被我哥关禁闭,而那个孙书渺反而逍遥了去了,咬死不承认找人组局的事,说自己什么都不知情,只在那儿哭,大概是霍家也懒得对一个十岁的孩子动什么手段,只作了警告,算事儿了解。”
但他们几个都贼恨孙书渺,从来没见过那么心机又能装的。
顾辞皱着眉头,问:“所以他这次转学过来是为了……”
商最恨恨地说:“肯定是又来缠霍闻渊了!”
“我刚刚在外面吃瓜,说他就是奔着霍闻渊来的,还说要跟他在一起!天啊,搞半天结果是喜欢霍闻渊!”
“……”曲直觉得有些反胃,“虽然我平时很恨霍闻渊吧,但说句公道话,被这种人喜欢,都要连夜跨八百个火盆祛祛晦气。”
顾辞脑中回味着“喜欢”这个词,大脑忽然就中止转动了。
孙书渺……对霍闻渊是那种喜欢?
商最和曲直此刻简直是相见恨晚,激情火力全开,还时不时寻求顾辞的支持:“小顾辞,你说说是不是?”
顾辞茫然地“啊”了一声,然后点头如捣蒜:“是……是的!”
居然对霍闻渊这样,喜欢也不该这样喜欢呀!这跟给别人带来困扰有什么区别。只希望孙书渺之后能安分一点,他会好好保护霍闻渊的!
当晚,班长在班群里统计住宿的事。
研学为期两天一晚,这次出行安排的是双人床标间,需要大家提前和室友组好队。
顾辞正在房间里收拾行李,看到消息后也不知想到什么,立刻小跑到对面,眼睛亮晶晶:“闻渊哥哥,你要和我一起住吗?”
霍闻渊瞧顾辞跑得匆忙的样子,不由觉得可爱:“不然呢?”
更何况,就算顾辞不来找他,他也不会给其他人可乘之机。
顾辞只能是他的。
“好哦!”顾辞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心中莫名雀跃。
心满意足地回了房间,顾辞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过于高涨,直到在卫生间收拾洗漱用品时才发现不对。
……脸怎么这么红!
顾辞连忙接凉水拍了拍自己的脸,再次抬起头看镜子,脸还是红得可疑。
只是霍闻渊答应了他的邀请而已,怎么热成这样?
顾辞不知所措地等着脸上的两朵红晕散去,走出卫生间,发现商最给他发了消息。
宇宙智商之最:[小顾辞!我想好了,就大度一次,让你和霍狗睡吧!]
[虽然我很想和你一起睡,但是想到孙书渺那个膈应人的,我和曲直一致达成共识,不能给他作妖的机会!]
“!”
顾辞猛地一惊,这才发觉自己忘了什么。
他刚刚压根没想到还有商最,只在看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想到霍闻渊。
唾弃了自己一秒,他带着愧疚回了一个“好”的表情包。
——呜呜呜呜他不是故意忘记商最的,为什么会这样!-
集合出发的地点定在学校门口,距离出发还有十五分钟,已经坐上巴士的学生们聊得热火朝天,青涩的面孔上满是对出游的兴奋与期待。
商最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正和曲直纳闷怎么顾辞他们还没到,话音刚落,一辆黑色的汽车就在隔壁停下,随后,顾辞拎着书包轻盈地从车上跃下。
商最隔着窗户正想和他打招呼,没想到眨眼的瞬间,顾辞又被另一头下车的霍闻渊拽住。
霍闻渊面色冷淡地接过顾辞的小书包,无比熟练地挎在了自己的左肩,又帮他理了理校服衬衫衣领,然后单手插兜,慢悠悠地跟在顾辞身后朝巴士走去。
敏锐察觉车上有人偷窥,又投以一道充满煞气的寒冷目光。
刚拿出手机偷拍了一张的商最:“……”
大白天的,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好难。
顾辞刚在商最前面坐下,兜里的手机就传来一阵震动。
[“宇宙智商之最”邀请你加入了群聊,群聊参与人还有:H、曲项向天歌]
目光上移是群聊的名称:“相亲相爱四剑客”
顾辞正疑惑着,“曲项向天歌”就抢先一步在群中发出了问号。
曲项向天歌:[这是做咩?谁要和你相亲相爱了?这个群聊有存在的必要吗?//疑惑]
宇宙智商之最:[闭嘴!再叨叨揍你!//平底锅]-
曲项向天歌已被禁言-
群里又安静了,宇宙智商之最这才又道:[兄弟萌欢迎来到四剑客之家!以后我们就可以在这里交流了哦嚯嚯嚯嚯!]
[此处应撒花!//撒花]
顾辞想了想,发送了四朵撒花的表情表示庆祝。发完消息抬头,对上了一道不太友好的眼神。
心中不知道哪儿来了劲,他当即给孙书渺瞪了回去。
哼!谁还不会瞪人了!
孙书渺刚刚上车,却发现顾辞已经和霍闻渊坐在了一起,想到昨天提出和霍闻渊一间房间的要求被拒绝,更是心中郁结。
瞪了顾辞一眼,他才发现除了谢不弱旁边,车上已经没有空位,更是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坐这个破大巴过去。
还有霍闻渊,那么矜贵疏离的一个人,怎么也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还和一个下人的孩子关系紧密!
谢不弱清点完人数,在旁边催促:“孙同学,马上要出发了,快坐下。”
孙书渺只好作罢,不情不愿地在谢不弱旁边坐下。
到岭海滩的车程约一个半小时,行驶了一会儿,同学们的兴奋劲散去,巴士内重归寂静,顾辞也有些昏昏欲睡。
他撑了一会儿,架不住上下眼皮打架,最后还是不受控制地阖上了眼睛,中途脑袋还跟着一点一点,巴士一刹车,就胡乱地朝前面的座椅后背倒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额头被什么东西稳稳托住,也没有不适,于是将就着这个姿势一直睡了下去。
汽车驶入停车场,顾辞听到周围有说话的声音,伴随着商最的一声惊叫,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也吓得赶紧坐直身体。
他的额头……刚刚一直垫在霍闻渊的掌心上。所以,之前托住他的一直是霍闻渊的手?!
天,霍闻渊保持着这个姿势多久了!
有了前车之鉴,商最自觉地转过身:“我什么都没看到!”
曲直也处于瞳孔震惊中:“可我看到了……”
霍闻渊用手给顾辞当了四十多分钟的枕头。
感情这位是铁臂啊?
顾辞歉疚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却见霍闻渊跟没事人一样收回手,等其他人都下车后,站起身朝他伸出手:“走了。”
“不好意思啊闻渊哥哥……”顾辞看着那只被自己当成肉垫的手,犹豫着没有搭上去,“都怪我,太贪睡了。”
连压到霍闻渊的手都被发现。
正自责着,额头被人轻轻弹了一下。
“笨蛋。”霍闻渊冲他勾唇笑,“扯平了,可以了吗?”
顾辞睁了睁眼,觉得扯得不太平,于是小心地问:“要不……再重重地弹一下?”
霍闻渊挑眉,修长的手指曲起,伸到顾辞面前。顾辞有些期待地闭上眼,却被霍闻渊轻轻点了一下鼻尖,然后拉起了手。
“我怎么舍得。”霍闻渊满眼笑意地看他。
顾辞:“……”
另一只手紧张地捏住衣角,心里像是有一百个人在弹钢琴。
怎么那么乱!是没有指挥吗!
好不容易暂停了内心的交响乐,顾辞跟着大部队,开始了此次研学参观的第一个目的地:岭海自然博物馆。
岭海自然博物馆坐落在市电视台旁边,是世界文化遗产地和全国中小学教育基地,平时来参观的学生络绎不绝,不过或许有今天是周五的缘故,除了他们一个班级,并没有其他的参观者。
只有谢不弱知道,霍家在这方面出了多少力,毕竟连讲解都是副馆长亲自接待讲解。
开玩笑,否则他们能同意那位从来不参加外出活动的少爷出行?
“各位同学,这边是以3D投影、AR、镜面等技术塑造的沉浸体验场景,大家可以在里面进行交互体验。”副馆长指向一个入口,下面是一条河道,还有一列船队,“一鲸落而万物生,在这里,能置身海底世界,感受最真实的海底与鲸群。接下来,请同学们自行组队,一队4~5人,有序排队上船。”
顾辞和霍闻渊站在队尾,商最立刻和曲直找了过来,结果刚接上头,有个阴魂不散地也跟了过来。商最正要义正词严地拒绝,谢不弱抢先一步叫住了孙书渺,让他去前面填空位。
海底世界和平了,蟹bro就是和平使者。
作为最后一个队伍,他们坐上了船。说是船,其实就是最多可容纳5人的扁舟。在系好安全设备后,船沿着一条甬道往下驶去。
没错,是朝下。
身处的环境不断变化,眼前是一片深蓝色的海洋,渐渐地,有鱼群朝他们游来,小船持续往下,还有跳舞的海星和鲸鱼朝他们聚集。
顾辞忍不住小声地惊叹了一声,伸出手指触了触鲸鱼,鲸鱼亲昵地吻了吻他的手指,居然真的有触感!
他惊喜地望向霍闻渊,手指动了动,海底细微的光亮落在剔透的眼底,像碎了一地的星屑。
霍闻渊和顾辞对视,身边的海底生物们热烈而友好地围绕在身边,让他感觉心底的海也裂开了一条缝隙,空缺之处,都是星光。
海底的光还在变幻闪烁着,前面的商最拿出手机拍得不亦乐乎,正想说要不要拍个合照,转头一看,脸上的痴笑顿住。
他拿着手机对着两个人连咔了几张。
好家伙,不得不说,这个画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在拍画报。
耳边忽然传来AI解说的声音:“即将进入鲸群,请大家闭上双眼,在三秒后再次睁开。”
顾辞闭上眼照做,三秒后,睁眼。
只见四周都亮起了幽蓝的光,成群结队的鲸群自由地穿梭游动,耳边,是52赫兹的鲸之歌。
解说提醒道:“听说对着海洋生物许愿都会梦想成真,在这里,大家可以留下自己的愿望,祝你美梦成真。”
眼前暖光亮起,一盏鲸鱼形状的灯下,是一面密密麻麻贴满了心愿贴的许愿墙。
“哇!这也太浪漫了吧!”商最拿起一枚海星形状的便利贴,“我要大许特许!”
“得了吧。”曲直在一边嘲讽,“生日十个愿望还不够你许的吗?放过这群鲸鱼吧。”
顾辞觉得有些好笑,先把纸和笔递给霍闻渊,然后开始思考自己的愿望。
什么愿望呢?希望能考个好大学?以后能有个好工作?
虽然向往,却并不是他最最想要的。
最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他偷瞄了眼旁边已经写好便利贴的霍闻渊,有了想法,随后飞快地将心愿贴贴了上去。
这一串动作都落进了霍闻渊的眼里。他将自己手里空白便利贴贴在顾辞的旁边,若无其事地坐回身体。
船向出口驶去,重返地面世界,商最忍不住八卦:“小顾辞,你许的什么愿啊?”
顾辞单纯地问:“可以说出来吗?”
“按理来说不可以。”商最说,“但是你可以悄悄跟我说,我们交换!”
“好呀。”顾辞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我的愿望是……”
“顾辞。”霍闻渊打断了他,“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商最:“?”
现在连这都要管了吗?他不信霍狗自己不好奇!除非……他已经知道了顾辞的心愿是什么。
真狗啊!
傍晚,橘日烧透了紫蓝色的天幕,海边上,一场篝火晚会即将开始。
帐篷架下是准备好的烧烤和水果,沙滩上有打排球的、玩飞盘的,商最一时兴起,招呼顾辞一起玩剧本杀。
“这是个四人自由本啊,没有DM,大家正好在群里抽角色。”商最把角色链接发群里,跃跃欲试道,“听说这个本评分挺高的,我还没玩过呢。”
顾辞点开链接,发现自己抽中了一个“寄养陪读”的角色。
[你是一个寄住在豪门的陪读,从小父母去世,无依无靠,好在你父亲的前雇主一家收留了你。]
[你从小和雇主家的少爷一起长大,刚开始,他很讨厌你,但不知不觉,他被你吸引……]
[在不被人允许的禁忌之下,你们偷偷相爱,暗许终身,约定在十八岁后偷偷私奔……]
看完角色设定和故事背景,顾辞瞪大了眼睛,陷入了混沌之中。
光从这个角色的设定来说……会不会和他的贴合度有些许高了?
他偷偷打量了霍闻渊的表情,硬着头皮开始了剧本杀。
这是个豪门狗血爱恨纠葛本,可能就是因为太狗血,所以才在网上引起了不小的热度,加上剧情精彩、转折也多,半个小时过去,大家已经彻底进入角色。
商最拿到的是豪门少爷的发小角色,到了助攻两个男主确认心意的阶段,更是本色出演:“霍少,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为什么屡次为他打破规则?”
“你不会……喜欢他吧?”
“你们可都是男人啊,如果真的是这样,你的家族是不会允许的。”
霍闻渊:“……”
“闭嘴。”
商最:“?”
一时竟分不清做出回应的是霍闻渊本人还是剧本里的霍少。
霍闻渊转过头,看向咬着嘴唇陷入纠结的顾辞:“在你看来,对于爱来说,性别重要吗?”
按照剧情,顾辞选择了回避:“我……我不知道。”
“我想……我们没有可能的。”
此话一出,霍闻渊一秒挂了相,眉眼的温度直接掉下了冰点。
商最觉得有点冷。
……这真的是演的吗?怎么看起来像真情流露?
曲直的角色是追求顾辞的女生,眼看要到他的part了,霍闻渊却俨然还没从刚才的场景结束。
“为什么?”
“你……不喜欢同性吗?”
顾辞惊讶了一秒,霍闻渊怎么不按照剧本来?
时刻谨记着角色的设定,他尝试着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与性别无关。”
霍闻渊追问:“你喜欢谁?”
顾辞瞪大了眼睛,没想到霍闻渊还会接着问下去。
曲直不嫌事大地掐了一把曲直的大腿,两个人眉来眼去,通过眼波交流传递信息。
商最甩过去一个眼色:“怎么感觉霍狗不对劲!贴脸了?”
曲直怒了努嘴:“有猫腻啊有猫腻!他咋就一直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曲直忍不住打破僵局:“那个,可以跳到明天我表白的剧情不?”
明天他的角色就该逝世下线了。
霍闻渊收回眼神,淡淡地“嗯”了一声。
剧情继续,但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狗血都若有若无地笼罩着一层低压,直到真相盘开,商最站起来欢呼:“总算解开了!狗血程度简直震撼我全家!”
顾辞也松了一口气,要按照这个剧本杀的狗血程度,他每天都要在撕心裂肺中生活。
那也太痛苦了,还是现在的生活快乐一点。
“就是……”曲直故意提起,“怎么感觉霍闻渊刚刚神情不太对啊?霍少全身心沉浸式体验了?”
霍闻渊冷冷地睨他一眼:“管好你自己。”
曲直:这么敏感?
有问题。
他拍了拍商最的肩,找了个借口跟他去拿吃的,离开顾辞和霍闻渊,赶紧问:“你感觉到了吗?”
商最:“你也?!”
曲直仰头看向星空,缓缓吐出一口气:“搞了半天,他果然不是个直的啊……难怪。”
商最回忆起种种,还有些冲击:“甭说了,我得消化一下。”
消化了半天还是难以消化,他警惕地盯着曲直:“你应该是个直的吧?”
曲直:“……你说呢?”
这边的沙滩上,顾辞抱着膝盖,坐在霍闻渊旁边,小声地清了清嗓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刚从狗血的剧情里抽离出来,莫名有些不太自在。毕竟……两个人刚刚还是“恋人”的身份。
可那都是剧本!
海风吹过,顾辞正思索着怎么打破沉默,肩膀忽然传来一点重点,仰头看过去,霍闻渊将薄外套披在了他的肩上,声音依旧平常道:“夜里海风凉,小心着凉。”
顾辞:“……”
鬼使神差地,他问道:“闻渊哥哥,你喜欢……”
“闻渊哥,你在这里!”孙书渺突然从背后出现,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第40章 酒酿 “闻渊哥哥……你喜欢男生吗?”……
顾辞抬起头, 正好对上孙书渺挑衅的目光,但很快,他又用一副无害的神态看向霍闻渊,语气殷切:“在这里多没有意思, 要不要跟我过去玩沙滩排球?同学们都对这个感兴趣呢!”
霍闻渊却像压根没听到似地, 全然忽略孙书渺, 侧过脸问顾辞:“要回房间休息吗?”
顾辞察觉到了气氛中的不对, 想到商最和曲直告诉过他的过往, 当即点头:“好!”
孙书渺攥紧了手心, 眼睁睁看着霍闻渊将顾辞牵起来,眼里都快被妒火淹没。
他不甘心地往前追了几步,挡在霍闻渊面前:“闻渊哥哥, 你为什么总是不肯看我一眼呢?从小到大, 是我先陪在你身边的啊!”
“他不过是个下人的孩子,你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霍闻渊的脚步顿住, 却没有转过脸,表情和语气却冰冷至极。
“我最后再警告一次,再冒犯顾辞,你不用继续留在这里。”
孙书渺一脸不可置信:“你居然为了他!”
他挫败地站在沙滩上, 盯着顾辞的背影,表情浮现出一抹怨毒。
霍闻渊……也会有如此在意谁的时候吗?-
一路被霍闻渊牵着回到房间, 顾辞也说不清是紧张还是忐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手心都冒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可在他尝试着松开手的时候,却被霍闻渊牢牢握住。
“还想松开?”霍闻渊盯着他的眼睛轻声质问。
顾辞不知道他这句话是出于什么意思,咽了咽口水, 小幅度地点头,解释道:“我的手都出汗了……”
霍闻渊依然不肯放手,眼中闪过一抹精锐的光,身躯向前一步,直接将顾辞逼近到了门后。
顾辞:“!”
整个人被困在霍闻渊与房门之间,即便想退后也没有多余的空间,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霍闻渊独特的凛冽气息。
霍闻渊的嗓音很沉:“不是许愿,永远不要和我分开吗?为什么要放手?”
顾辞:“?”
听到霍闻渊嘴里说出的话,他瞬间慌了神,抬头望向他,从耳根到脸颊、再到脖颈都红了个透:“你……你偷看我的心愿贴!”
这明明是他在心愿贴上写的话!居然被霍闻渊偷看了!
霍闻渊依然笑着,强词夺理道:“我看得光明正大,你说,你希望能陪在我身边,永远和我——”
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被一只手及时堵住,顾辞内心羞耻得快抠出三室一厅,用力捂住了霍闻渊的嘴唇。
“别说了,闻渊哥哥,别说了……”顾辞目光躲闪着央求,只希望霍闻渊能够放过他。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赖了!
霍闻渊仍是笑着看他,黑曜石般的眼睛散发着沉敛却深邃的光芒,顾辞的手心越来越烫,内心也越来越没有底气,最后颓然地放下了手。
霍闻渊故意问:“不阻止我继续说下去了?”
顾辞表情委屈:“我阻止有作用吗?”
霍闻渊:“有的。”
他拉起顾辞的手,将白皙的手背放在距离自己的嘴唇还有一公分的位置。
“你知道的,你说什么我都会听你的。”
顾辞不好意思地埋下头:“……”
“这是什么话。”
霍闻渊见顾辞被他捉弄得面红耳赤,这才收起了心思,提醒之前的问题:“你刚刚,想问我什么?”
“啊?”顾辞愣了半拍,想起了那个没有完成的提问。
霍闻渊耐心地等待着他。
顾辞:“……”
他小心地缩了缩身体,哪怕没有位置了,也努力地和霍闻渊保持出距离。
“闻渊哥哥……你喜欢男生吗?”
此问一出,霍闻渊的表情一时变得无比古怪且精彩。
他强行压抑住内心的情绪,心跳也极剧加速,保持声音的稳定道:“为什么这么问?”
顾辞问完无比后悔地低下头,虽然觉得有些失言,但已经问出口,也就只有继续再问下去:“我就是好奇,因为刚刚那个剧本杀嘛,所以想知道你的想法。”
“假如有男生喜欢你,你会答应吗?”
顾辞这么问是有理由的。不知怎的,在得知孙书渺喜欢霍闻渊后,心里隔三差五总是浮现出他对霍闻渊表白的场景,虽然目前得知的情况是霍闻渊并不太喜欢孙书渺的为人,却还是忍不住在脑海中幻想。
要是还有陈书渺呢?还有张书渺、王书渺……如果是其他男生向他表白,他会不会答应?到时候,他又该怎么称呼对方?男嫂嫂吗?
顾辞越想越凌乱了,只好仰起头,等待着霍闻渊一锤定音。
霍闻渊沉默了很久,轻柔地为顾辞整理着耳边的一缕乱发,随后缓缓道:“顾辞,有的时候,喜欢无关性别,只是为了那一个人。”
“我喜欢的,永远不是性别,而是一个具体的人,那个时候,他是男生还是女生并不重要,你能明白吗?”
顾辞偷偷地揪着衣角,迎着霍闻渊的目光点头,虽然没有完全消化,但他大概明白霍闻渊的意思了。
只要是他喜欢,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可以接受?
是这样理解吗?
他不得不钦佩霍闻渊的坦荡,正想学着商最吹几句彩虹屁解围,却听霍闻渊问:“你呢?”
“如果有一天……”他顿了顿,继续道,“有一个男生向你表白,你会答应他的追求吗?”
顾辞坦率地说:“我想象不出那样的场景。”
以前跟他表白的都是女生呀,男生还没有的,可能他也并不是容易吸引男生的类型。
“不过……”顾辞想了想,接着分享自己的想法,“放心吧闻渊哥哥,我也对同性恋爱没有歧视的!”
他打了个比方:“就算我喜欢女生,我也会尊重身边喜欢男生的男同学的!”
霍闻渊:“……”
他终究还是止住了这个话题,嘴角牵起:“真大度。”
顾辞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正想说些什么,房门突然被人敲了敲。
顾辞:“?”
他和霍闻渊对视一眼,推了推他,朝外问道:“谁呀?”
门口传来商最的声音:“小顾辞!你们回房间了?”
顾辞听到后立刻打开了门。
商最:“?”
他们刚刚在里面干什么,这门秒开吗?
“有什么事吗?”顾辞探出了脑袋。
“噢,是这样的。”商最朝左右探了探,尤其警惕霍闻渊,偷偷摸摸地跟顾辞咬耳朵道,“我刚听曲直说今天是施霏的农历生日,他待会要给她打视频电话,我也想跟她说点祝福,你可以陪我吗?”
生怕霍闻渊又要横插一脚,他赶紧补充道:“霍狗,这次就不邀请你了,放过我吧,你对我的威胁实在太大了。”
顾辞明白商最的意思,对霍闻渊道:“要不我和商最去一会儿?你先洗漱,我待会就回来。”
霍闻渊注视着他,叮嘱道:“别太晚了,有事打电话。”
顾辞点点头。
他跟着商最去他们的房间,途中,商最一直紧张地叨叨,脸上肉眼可见的紧张。
顾辞还是第一次见商最这么紧张。
“小顾辞,你说我待会儿说些什么啊?光说一句生日快乐会不会太傻?”商最急得转圈圈,“但是还能说什么呢,难道要直接说我喜欢你,你是我的女神?不行,太鲁莽了,千万不能这么说。”
他自我否定了一番,又有些犹豫:“但我又不是他的弟弟,也不是什么亲密的朋友,这样贸然祝福会不会太突然了?”
顾辞觉得商最有些过于焦虑了,安慰道:“ 不会的,只要是真心祝福,我想施霏都会开心的。”
商最不安地打开房门,进去的时候,曲直正在和施霏视频。
“!”他后退一步,转头对顾辞露出衰脸,“我还没有准备好!”
顾辞笑着鼓励:“没问题的,去吧。”
商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施霏面前的,女神的脸就在眼前,他平时能说会道的嘴却怎么也张不开,茫然地动了动,一点声音也没有。
曲直好奇地转过来呢打量他:“不是你非要给祝福吗,现在哑巴啦?”
视频那头,施霏也温柔道:“商最,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商最摇头,满脸通红地憋了句“生日快乐”。
接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极快地说了句“我喜欢你”。
屏幕里和屏幕外的都安静了。
商最面如死灰,拼命用双手捂住了嘴。
商最羞愧地低下头,恨不得掌自己这张笨嘴。
这嘴怎么不跟脑子啊……怎么就顺口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
曲直手指着他:“想不到啊想不到,你还有这等心机!”
商最感觉都快抬不起头,缓缓移上眼神看施霏,见她笑道:“谢谢你,商最,但是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你也知道。”
商最:“何止是知道……”
问题在于……他其实压根没想表白的,只是嘴巴没刹住车,一不小心飙了出去,这都是什么幺蛾子啊!
后面曲直和施霏还聊了些什么他也不关心了,浑浑噩噩地等着曲直挂了电话,问:“我这算是被拒绝了吗?”
曲直瞪他:“你说呢?虽然知道你垂涎我姐的美貌,但你这突然毫无征兆当众表白的,我都吓了一跳,我姐对你这态度算友好的了。”
商最一听更是两眼一黑,嘴唇干得都快起泡,现在一点也不想在这个房间待上一点。
他转过头邀请顾辞水遁:“小顾辞,下楼喝水不?请你喝饮料。”
顾辞知道商最这个时候伤心,便答应他的请求:“走吧。”
“?”曲直傻了,“等等你们不带我吗?”
商最回头:“不好意思,不!带!看见你就勾起了伤心的回忆。”
曲直:“……”
自己嘴上没个把门的,这事儿咋又赖他了?
酒店门口饮品店。
商最目光涣散地扫视着饮品单,有气无力问顾辞:“小顾辞,你想喝什么?”
顾辞有些担心商最的状态,关切道:“还是我请你吧,你想要哪一个?”
商最目光锁定店里的招牌:“我要这个,桂花酒酿小丸子。”
……不能借酒消愁,借酒酿消愁总可以吧?
听到点单,店员好心提醒:“这个酒酿的度数不低哦,你们可以吗?”
商最现在听不来“不可以”几个字,当即怒点了两杯。
饮品上桌,商最愤愤地拿起吸管:“一个酒酿度数能有多高……我高低得品一品。”
顾辞也尝了自己面前的酒酿,第一反应是还可以,不过味道确实比一般的酒酿更浓醇一点。
“不过如此嘛。”商最如此评价,“提醒得那么郑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酒呢。”
“呜呜呜不过小顾辞,我真的快没脸回学校了,怎么就脑袋发抽说出来了呢……”
顾辞的脸在灯光下有些发红,安静地吸着酒酿小丸子,听商最在桌上叭叭,然后在空隙提供安慰。
也不知道说了多久,顾辞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正想接电话,却被商最一把拉住,又一轮沉浸式诉说自己的心酸,手边的电话和消息也顾不上了。
“我是真的没想表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脑子一快酒就出来了!”
“唉,一朝翻车,我的脸算是丢光了,女神以后会怎么看我……”
“小顾辞……”
商最越说越朦胧,慢慢耷下了脑袋,顾辞的眼前也有些模糊,不知不觉就笼罩了一层困意。
“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商最好奇地问,“粉粉的,好红好红。”
顾辞摸了摸自己的脸,也迷糊道:“不知道……我喝的是酒酿呀,就是有点晕乎乎的。”
“没事儿,你继续说吧。”
商最点头,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顾辞还没听清楚,就听见“啪”的一声,商最趴在了桌上。
顾辞:“?”
他戳了戳商最:“商最?你怎么了?”
店员好心地给他们递过来两杯水:“我们这酒酿是独家招牌,度数不低的,你们没喝过酒的多半承受不住。”
顾辞看向一蹶不振的商最:“啊……”
所以……他这是醉了?原来喝酒酿真的会喝醉。
顾辞抿了口水,又给商最喝了一些,这才站起身,想把他扶起来回酒店。无奈商最不太配合,自己也有些脚步不稳,实在不太方便行动。
他只好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求助,不想刚摸到手机,商最就像诈尸般坐起,夺过他的手机往后藏。
“不准打视频!”
顾辞:“……”
“我不打,不打。”哄着商最把手机拿回来,顾辞也晃得更厉害了,眼前一阵阵发花,确认商最好好趴在桌上后,索性推开门到外面打电话,顺便吹点夜风清醒会儿。
走出饮品店,他拨通了霍闻渊的电话。
电话秒接。
“闻渊哥哥……”顾辞的声音有些虚软,“你能不能到楼下的饮品店来接下我和商最?”
霍闻渊却没有像平时那样很快答应,而是问道:“为什么?”
“我们……”顾辞说着就说不下去了,莫名有些心虚。
总不能说是喝酒酿喝醉了吧?
他尴尬地转过去看趴在桌上的商最,难以启齿道:“我们……”
“回头。”
电话和身后,霍闻渊的声音同时传来。
顾辞应声回头,手中的手机差点惊落。霍闻渊眼疾手快地接稳他的手机,挂掉正在进行的通话,看着一脸懵的顾辞,觉得有些好笑。
大半天的晚上不回来,打电话发消息也不回,结果是在喝酒酿,还把自己喝成这样?
顾辞踉跄了一下,双眼对准霍闻渊的嘴唇聚焦:“闻渊哥哥……你是瞬移下来的吗?”
电话才刚拨出去呢,人就出现在面前了?还精准定位到了他们的位置。
“是啊。”霍闻渊及时扶住了脚底打滑的顾辞,顺着他的话说,“猜到有人需要,但那个人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所以自觉瞬间移动过来了。”
顾辞:“……”
晚风吹过,四处静谧,在海滨的霓虹灯下,他看着霍闻渊翘起的嘴角,忽然心跳大作。
“顾辞,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霍闻渊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顾辞一动不动地停留在霍闻渊怀里,眼里亮晶晶的,专注地盯着他的下颌线,良久,缓缓摇头。
虽然第一眼就发现过,但他还是想感叹:霍闻渊长得真好看。
以及……头晕,脸热,心好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