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掌门？”
闻言，沈乘风脸上的扭曲迅速如潮水般退去，他深吸一口气，好似想强压下心头的怒气，却又做不到，只是冷着一张脸。
随后他又带上几分笑，起身向玉姝、玉云词行礼：“让大人们见笑了，是我那个无知的弟弟假冒其他弟子闯进了赛场，可不能让他打扰了大比的清净和公平，请容我进去将他抓回来。”
玉云词眉梢一挑：“谁啊，卫齐？”
“是。”
沈乘风头也不抬，尾音里还带着一股平日里的松散调子，笑容里却透着一股子阴暗，在场几人好似已经能看到他弟弟被他抓到的结局，恐怕少不了一顿打。
沈掌门低头再拜，脸上带着恍惚之后的不好意思：“是我失态了，不过小弟沈琅自小体弱，他本来也不适合参赛，在里面要是有个一长两短的，也没有办法捞他出来，我太担心了。”
轻摇着折扇，玉云词回过头来与玉姝对上视线。只一个眼神，两人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思，暗地里仙家对话。
“沈掌门这话里的意思都挂在明面上了，你去你去，我完全不通阵法。”
化神期修士，现场就两个还都是仙族人，就是玉姝和玉云词，也就只有他们能够无视秘境的规则随意进出。
玉姝不乐意，翻了他一个白眼：“我就通阵法了？我不去，你上场都没来，你去。”
玉云词刻意动了动手上新添的机巧扳指：“好妹妹，我给你要来了大哥最新的机巧发明，等你回来了送你。”
两人一番挤眉弄眼，终于还是玉姝败下阵来，她撑着大腿起身，满脸义不容辞、情深意切：“沈掌门这也是救人心切，大家都能理解。只不过还没到封印解除的时候，可不能随意进出秘境，这次情况特殊我便破例一次。”
“不必担心，我帮掌门将人带回来。”
沈乘风听此感激不尽，抬手再三拜谢，玉姝素手一摆，御风行至水镜前，瞬息掐诀，灵光如有实质自指尖迸发。
一时狂风大作在玉姝周身形成一个不同寻常的白圈，在座众人眼前出现一道幽暗的裂缝，玉姝身影一晃没入其中，裂缝转瞬即逝。
“还得是化神期大佬啊，太厉害了。”
“传闻神女大人三岁习武，六岁修炼，也许这就是我和她的差别。”
“真的吗？那我也这样培养女儿。”
周遭传来长老们的惊叹，玉云词听了嘴角一抽，禁不住举杯掩饰，游褚本想跟上去，却被玉云词一只手轻松拦下。
后者有些烦躁地摇着手中折扇，将杯中酒水饮尽：“总不能我妹妹要做什么，你都要跟着，你也是她的狗吗？”
随口说出的一句话轻飘飘落在少年心上，却又好像震耳欲聋。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少年后退一步停留在原地。
司竹：我究竟都听到了什么啊！
……
一步踏入秘境之后，周围一片漆黑。玉姝放出灵息略作查探，没有感应到其他人的气息，于是就地进行了一番乔装。
只是帮忙抓个人又不是要打断比赛，要是她大摇大摆进去，恐怕还没等找到沈琅就会惊扰到其他认真比赛的弟子。
灵光一闪，玉姝摇身一变穿上了云青宗内门弟子的服饰，一身青色交领长袍配上变得乌黑的一头盘发，格外低调和谐。
“易容，我也会。”
少年念叨着，施法模糊了清丽的面容，转而变成了一张毫无特色的人面，这种术法精细又难学，维持时间也不长，着实不如人皮面具好用，但拿来应付眼下的情况足够了。
乔装完毕，玉姝心念一动，在掌心升起一团橙黄色火焰，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这是一间封闭的石室。
石室空间不大，仅容得下她转身踱步两个来回，墙体摸着灰黑色的粉末，身边没有多余的东西，架着一张空荡荡的木桌。
玉姝缓缓蹙起眉头，她确实不能掌控自己落进秘境的位置，但是……这是哪里啊？刚刚在水镜里有看到这样的地方吗？
没有答案，因为她不记得。
难道运气这么差，一下子传进阵法里了？
细思之下也不是没可能，玉姝半蹲在地上屏息凝神，灵息如蛛丝一般扩散至整个石室。抹着灰黑粉末的石壁看似毫无破绽，实际却遍布着隐匿的符文咒术，其中潜藏着诸多细密的裂痕。
找到了。
玉姝心念一动，思问剑出鞘，磅礴的灵气顺着剑身猛地扎向石室最薄弱之处，石室骤然破碎，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形、崩塌，压在她神魂之上的些许滞涩感顷刻如潮水般退去。
都说了她不通阵法，找到阵眼当然要用武力破除。
刺眼的光芒自头顶而来，玉姝微微阖眼，感受着自己被剥离阵法的瞬间，直到灵息告诉她附近有人。
那一瞬间，微不可察的灵气萦绕在她的指尖随时准备攻击，直到光芒褪去，一行人的身影浮现在她眼前。
得来全不费工夫，正是云青宗那帮弟子，不过直接传送到人家脸上，多少有些冒昧。
顾羡知伸手挡在其他弟子身前神色警惕地打量着她，陆良川一马当先，长刀已经架在她脖颈上，只剩毫厘之差就要抹了她的脖子。
“什么人！”
这个女人穿着他们云青宗弟子的服饰。
顾羡知眯了眯眼，队里碰见迷阵走散了好几个弟子，这人又长得好生熟悉，莫非是刚刚走失的弟子？
“师兄小心！别伤了她，她是小明啊。”队里的一个弟子突然冒出来，站在顾羡知身后朝陆良川急呼，向顾羡知应证了她的身份。
“小明？”
玉姝笑眯眯赶上来，面色隐隐有些苍白：“师兄，我就是小明啊，刚刚和你们走散吓死我了！”
顾羡知将信将疑，陆良川信了大半，轻哂一声，转手提着长刀继续往前走，金属环扣在刀身上磕碰发出阵阵清脆响声。
“走吧。”
顾羡知挥挥手，疲惫地拖着身子往前走，他已经没精力去计较其他细节，刚刚从六圈迷阵里跑出来，后来又赶上了楚生给他们留下的迷阵，一路都不顺心。
玉姝路过放松警惕的顾羡知往那个为她说话的女弟子身边走，搂着她一阵寒暄，一不小心就落到了最后。
待没有人注意这边，玉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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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回灵丝，女弟子眼神瞬间清醒，神情茫然了一瞬，随即挠挠头，跟上大部队往前走。
不同于水镜里看到的，一行人现在离开了矮小狭窄的地道，走在四通八达的长廊里，虽然还是不见天日，但好在路途平坦开阔了许多，弟子们都放松了警惕。
玉姝混在其中，径直朝着同样混迹弟子之间的“卫齐”走去。
“沈琅。”
少年刻意压低的、拖着尾调的声音蓦然回荡在沈琅耳边，如同骤然炸响的惊雷，吓得他脚下一绊狠狠撞上了前人的后脑勺。
“啊！走路看着点！”
无辜弟子摸着突遭重创的脑袋走远了。四下无人，沈琅放慢了步调，好半晌才镇定下来，回过头与玉琳对视：“你是谁？”
审视的目光扫遍玉姝全身，玉姝毫不在意，张望着将他拉到身边。
沈琅眼神一凛，紧盯着被突然握住的手腕，眉心一跳，直到看见对面这个平平无奇的弟子素手一挥现出真容。
“你！”沈琅的眼睛猛然睁大，“你怎么来了。”
“沈掌门认出你了，跟我出去吧，沈琅？”
少年好像意识到什么，突然噤声，随后试探着开口：“你是谁？”
玉姝挑眉，暗自疑惑，刚刚看见她脸的时候少年分明是认识她的，那又为什么要问这样一个问题？莫非他们以其他身份认识？
玉姝的眼神变得有些令人捉摸不透，不过她还是回答了沈琅的问题：“我是玉姝，坐镇本次宗门大比，跟我出去吧。”
长廊中灯火明明灭灭，脆弱到好像随时都会熄灭的火舌随着微风摇摆。少年人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眼睫如同羽扇般轻扫，在眼下投射出一片脆弱的阴影。
“原来是神女大人。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是我不能走……”沈琅紧抿着薄唇，眼下的红痣在昏黄的灯下显得妖冶异常，让人忍不住去细细观察，尽管她知道这不是他的真容。
“我是兄长唯一的亲人，因为这个他对我总是格外紧张，可是我也有个大人了，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我想见见外面的世界。”
“为了参加这场宗门大比，我已经辛苦修炼多年。最后明明选上了，可是兄长却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而把我换了下来，只因为他说我的身体不行……”
少年人身体前倾，一句句诉说着自己的苦楚，脸上无助而暗含祈求的神情仿佛在说，她是他的救命稻草。
他好像妄图从眼前人的眸中看见犹疑和同情，可惜女人眼中古井无波，让他剩下的的话语如鲠在喉，攥住女人衣袖的两只手指也几不可查地松了一分。
“所以呢？”
玉姝的视线并没有因为少年人湿漉漉的眼神而动摇半分，反而更加冷冽，声音冷硬如铁。
沈琅静默了一瞬，旋即抹了把眼角，将刚刚可怜巴巴的状态收起来，眼神流转间不经意透露些散漫。
他张口还想说点什么，一道惊疑不定的声音从回廊深处传来：“神女大人！？您怎么会在这儿？”
两人身形同时一僵，只见顾羡知不失关切而饱含震惊地冲了过来，目光扣在玉姝紧握“卫齐”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