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0
吃完饭,天已经黑了。
景区人多,到处都亮了灯,把雷峰塔照得花花绿绿。
天气正热,游客和市民都跑来夜游西湖,消食也消暑。
最热闹是一条苏堤,人挤人的。小超推着轮椅,沈清圆走在一侧,三人随着人流,慢悠悠地走。
杭州夏日是有名的闷热。
太阳落下去,暑气未消。不过这一片到底是水域,小夜风一吹,裹挟了清爽的水汽,拂在人脸上,精神为之一振,蛮舒服的。
学生时代,沈清圆跟同学来过杭州旅行,那会儿是春天,苏堤两侧殷红的桃花掩映在新绿的柳条里。所谓桃红柳绿,有种非常新鲜的意趣。
它们应该是红了很多年,也绿了很多年,但并不觉重复与俗气。每一年都新鲜。
每一年,来赏景的人不同,他们的同伴也大有不同。上一次来,沈清圆的同伴还是孙至。
桃花落尽。现在只剩桃叶葳蕤、垂柳依依。
叶初阳伸手折了枝长长的柳条,握在手里甩来甩去。兴奋的劲头像小学生春游。
沈清圆脑海里浮出“折柳送别”四个字。学生时代背了很多首送别诗,都形成条件反射了,一看到折柳就知道是送别。
诗人们又总是情真意切、哭哭啼啼,生怕见一面少一面,这次见了,下次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通讯既发达,现代人已经很少有分别的焦虑和感伤。
移步换景,沈清圆散漫地想来想去,想起学生时代,又默念了几首送别诗。
学霸其实挺无聊的,想来想去,都是知识点。
苏堤走到一半,小超忽然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道:“阳哥,我肚子疼,你们先走,我去个洗手间。”
小超说着就往来路走,打算回去用那家私房菜的洗手间。
“等一下。前面有个洗手间,快到了。”苏堤上,锁澜桥与望山桥之间就有个洗手间,过来的时候,沈清圆扫了一眼西湖平面图,记住了。
“真的假的,沈姐,你可别坑我。”小超夹着两腿,抱着肚子,已经有点不良于行。
沈清圆忍着好笑,“我看了平面图,前面真有一个洗手间,不过现在游客这么多,可能得排队。你自己决定好啦。”
小超看看前面,又看看后面,欲哭无泪。
叶初阳坏笑道:“去前面吧,就算要排队,跟人家好好说一下,插个队。”
小超一溜小跑往前去,已经来不及跟他们告别了。
两个人收回目光,都有点滑稽的感觉。真奇怪,大家明明一桌吃饭,只有小超闹肚子。
沈清圆回想了一下,可能是虾仁有问题。
她从小就不太吃海鲜,虾仁没怎么碰。叶初阳也没吃。中医理论认为海鲜是发物,伤筋动骨不宜食用,之前苏芹叮嘱过叶初阳忌口。
不过也有可能是小超吃得太多太杂。这可不是养生之道。
叶初阳开了轮椅的电动档,“沈医生,我们继续走吧!”
“好。”沈清圆跟上去。
忽然只剩两个人,气氛有一点微妙的不同,甚至有一点尴尬。
好在人来人往,周围都是热热闹闹的人声,他们一站一坐,交流是件费力的事。俩人都没说话,只是随着人流,慢慢地走。
天气热,叶初阳没戴口罩,只戴了帽子和一副黑框眼镜。借着夜色的掩护,不容易被路人认出来。
小超在,叶初阳觉得聒噪。小超不在,一时之间,叶初阳觉得找个话题很困难。
叶初阳清了清嗓子,转头看了沈清圆一眼,“沈医生,这几天辛苦了。”
说完又有点后悔,这辞令真像做老板的陈词滥调。
“什么?”沈清圆靠近轮椅些,稍稍倾身。她的长发就散在叶初阳脸侧,有几缕差一点拂到他脸上。
叶初阳闻到淡淡的玫瑰精油的味道,混一点水汽。
他也喜欢玫瑰味的东西。
“你刚刚说什么?”沈清圆又问了一遍。
“就,”叶初阳磕巴了一下,喉结滚动,“西湖的夜景挺美的哈。”他换了一句。
“嗯,”沈清圆点点头,“虽说风景好,真要住在附近,天天一堆人,恐怕也不太方便。而且,蚊子不少。”沈清圆抬手挠了挠光着的胳膊。
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苏堤,是苏东坡任杭州刺史时疏浚西湖,用挖出来的淤泥堆起来的。
东坡先生赞西湖“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一千年过去,现代人就只能说几句风景不错之类的白话了。
这是一个缺乏诗意的时代。
“蚊子……”叶初阳长衬衫长裤子,没感受到蚊子的威力,不过提起蚊子,他有话说,“灵隐寺的蚊子才真正厉害。前几年去过一次,也是夏天,两条腿全是蚊子叮过后留的疤,触目惊心,半年多才淡下去。他们说,灵隐寺的蚊子是开过光的,格外厉害。”
沈清圆扑哧一笑,无奈地摇摇头,“被你说的,我可不敢去了。本来还想顺便去灵隐寺烧个香,来都来了。”
因为在对话,为了方便彼此听清楚对方,沈清圆靠轮椅很近。淡淡的玫瑰香就一直萦绕在叶初阳鼻端。
“没关系啊,”叶初阳想了一下,“你多穿点,长衫长裤,再带一瓶花露水,多洒点。”
沈清圆笑而不语。
叶初阳又想起一件好玩的事,“其实灵隐寺的蚊子也不算什么,我去过一个地方,蚊子才真的凶呢!猜猜看,你一定想不到。”
“非洲?”
“在新疆,沙漠里。”
沈清圆没问沙漠里怎么会有蚊子。蚊子的孵化离不开水域。沙漠里有水的地方,理论上确实可以有蚊子。
那地方是叶初阳拍戏的时候去的,沙漠里的一片水泽。他们拍夜戏,有几个在水里的镜头。
“我一进水里,黑压压一片东西升起来,配合着嗡鸣,声音跟飞机螺旋桨似的。我当时真吓了一跳,后来才知道是成群的蚊子。”
沈清圆好奇,“沙漠里的蚊子叮人厉害吗?”
“还好当时拍古装,衣服穿了好几层,”叶初阳回想起来,“不过露皮肤的地方,脖子、手,还有头皮,都给叮了好多包。拍摄的时候又不能挠,还挺痛苦的。脸上带着妆,它们可能不太喜欢化妆品的味道,反而不怎么叮脸。”
咿,叶初阳忽然意识到,今晚的氛围明明很风花雪月,小超又难得地自行消失,只剩他们两个。可是,怎么跟沈清圆聊的全是蚊子的话题。再聊下去,登革热、疟疾、乙型脑炎可能都要聊出来。
有点尬啊。
沈清圆感慨着说:“听起来,你们做演员这一行挺不容易的。”
还好,沈医生没往专业上引话题。
“也没什么,就坚持一下拍完呗。拍戏嘛,又不是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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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辛苦的,忍忍就过去了。”叶初阳说得云淡风轻。大有逆来顺受、任劳任怨的人类高质量男性的优良品质。
其实最辛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籍籍无名,不被人看见和肯定,不知道未来在哪里的时候才是最难熬的。
若论低谷期,他的低谷期可太长太长了。真正有点名气,也不过是这两三年的事。
沈清圆忽然觉得,现在的叶初阳跟印象中那个吊儿郎当、调皮、会耍点小聪明的高中男生不太一样了。
他成熟,充分了解了社会的残酷,一路摸爬滚打,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并没有因为成功而变得骄矜,仍然谦恭、柔和、彬彬有礼。
这样的叶初阳,确实散发出一种耀眼的魅力。没有太阳那么热烈,而是像月光,轻柔、宁和、不争不抢,默默地为行人照亮道路。
也难怪那么多粉丝喜欢他。
沈清圆有瞬间的失神。
左肩忽然被大力撞了一下。沈清圆啊一声惊呼,身体失去平衡。
有人从他们之间快步穿过去,力道很大,不管不顾的。
一只手臂伸过来,稳稳地拉住她手腕,帮她卸了力。
“沈清圆,你没事吧?”
是叶初阳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
沈清圆吓了一跳,心神还有点恍惚,心脏怦怦跳。
前面的男人丢下一句:“不好意思哦。”
叶初阳的手还留在她腕上,保持拉她的那个握力。
手温传到沈清圆的皮肤。温热的触感,体温比她的高一点。那是一只很结实有力的大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叶初阳抬头看她,路灯的暖光映在他墨色的瞳仁里,像两簇小火苗,轻轻跃动。
两个人的视线撞上,都怔了一下。
“我没事。”沈清圆莫名其妙地有点紧张,可能刚刚被吓到了,还是心有余悸。
不过十几秒,沈清圆的手腕已经有微微的麻痹感。
她轻轻转了转手腕,叶初阳立刻意识到了。他松了力道。那一点滑腻柔软的触感留在指缘,很快就消散了。
“谢谢你啊,叶初阳。”沈清圆笑了一下。
孱弱的轮椅少(青)年,想不到关键时刻还挺有用处的。
“当心一点,你要是掉湖里去了,我可没办法救你。”叶初阳启动电动轮椅,继续前行。
沈清圆跟上,“没关系,我会游泳。”
善解风情的女孩子应该不会这么答。
叶初阳偏头,半开玩笑地道,“我听说西湖里的水草很多,人掉下去,很容易被水草缠住。要我说,可能不一定是水草吧,没准是水鬼。”
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水域,沈清圆不自觉往里靠了一点。西湖边是没有护栏的。
其实堤坝两侧都是树,他们所在的位置,离水域还有好几米。没那么惊险。
未必真觉得这世界上有鬼,但一旦展开想象,脑海里会有一些恐怖意象的残片。恐怖并不来源于狰狞的意象,而是人的想象。
叶初阳抬眉,有点诡计得逞的得意,“好啦,你还是在我左边走吧。”
沈清圆想说不用,她一向嘴硬心硬,这次却是默默地从轮椅后面走过去,移到叶初阳左边。
某人满意地弯了弯唇角。
骨子里还是个小女孩啊。其实也不过是功课好些,一个人哪能占尽好处,小小年纪就练得铜墙铁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