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外,站着一群等着入城的人。
他们的一脸污垢,衣衫破烂,身形佝偻,瘦骨嶙峋,如果没有怀里的包袱,以及几辆推车,大概会被看作乞丐。
“这批也是从庆阳府来的?”一道沙哑的声音在城楼上响起。
说话的人眉头深蹙,满脸忧愁,语气也带着一丝焦躁与不耐。
身后的随从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城楼外那些更显焦躁的流民,回道:“是,这已经是第四批从庆阳来的灾民了。”
庆阳位于大梁国的西北,从去年四月到现在八月,就没有下过几滴雨。
今年六月份开始,他们济阳县的城门口就陆陆续续来了几批灾民,守城的士兵一问,都是从庆阳来的。
兰知县早就知道了庆阳的旱灾,也想到了会有灾民来到济阳求生。
兰知县使了一个眼神,身后的随从立刻领会到了,他转身走下城楼,朝着城门口的灾民走去。
兰知县的随从长了一张圆脸,脸颊两边各有一个酒窝,笑起来的样子很是和善。
陈大力刚来到城门口,就被一直在此等候的灾民围了上来:
“大人,什么时候能让我们进城啊?”
“大人,我们老家遭灾了,没粮食了,一口都没了,给我们口饭吃吧...”
“大人,您行行好,放我们进去吧...”
所有人都急切地想要进城,就连一直坐在地上的老人孩子也站起来了,除了一个半大小子,他仍旧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陈大力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眼神观察灾民动作时,也注意到了不远处的空地上,躺着一个男孩。
他伸手指了指,问:“那边的孩子是谁家的?”
聚集在一起的灾民先是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纷纷摇头,“不是我家的,他一个人逃来的!”
一个人?!
陈大力有些吃惊,那孩子看起来也就十岁,竟然一个人从庆阳来到济阳?
不过,这不是重点。
陈大力看他一动不动,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可别已经睡过去了...
于是快步走向躺着的孩子身边,伸手抓住他的肩膀,轻轻用力晃了晃,“小兄弟,醒醒!”
张菲菲其实早就醒了,昨天傍晚醒了一次,模模糊糊看到身边都是穿的破破烂烂的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是在做梦。
吓得又赶紧闭上眼睛,然后就一直睡到今日凌晨,天空刚泛红的时候。
张菲菲再一次睁开了眼睛,身边依旧是那群人,他们都还在四仰八叉地熟睡。
张菲菲借着微光,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处境——她,躺在难民堆里了!
这一个发现让她浑身发冷,她一直生活在和平的国家,哪里会有这么多的难民?难道她被人卖了?
是了!
她记得刚走出售楼处的大门,就被人撞倒了,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昨天是她昏迷后第一次醒来,难不成是人贩子故意撞倒她,然后把她绑到这里来的?
可是,她身上没有绳子啊。
张菲菲又看向其他的难民,他们身上也没有绳子,只有破布和污垢。
只是这破布,看起来也不像现代人会穿的料子,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张菲菲突然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是一样的破衣,脚上是已经磨破底的布鞋,身下是...
不对,这脚怎么这么小!?
这不是她的脚!
张菲菲心脏扭成一团,一个比被拐卖更令人发寒的想法出现了...
她又急忙地看向自己的手,小手又瘦又黑,和她自己骨节分明、肤色白皙的大手完全不一样!
张菲菲撑起上半身,坐起来后伸着脖子向远处看,荒野,全都是没有现代科技痕迹的荒野!
她猛地转过身子,看向身后,是城楼,只在古代电视剧中看过的城楼!
完了,完了,全完了...
她穿越了!
刚买的房子没有了!
张菲菲一下子倒在地上,躺回原来的姿势,双眼都是绝望,开始回忆自己的上辈子:
她七岁时父母离婚,各自重组了家庭,然后纷纷给她生了弟弟妹妹,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家了。
去妈妈家只能睡沙发,因为房间是弟弟的。
去爸爸家,也只能睡沙发,因为妹妹说她打呼噜,实际上她妹妹磨牙。
这样的原生家庭,使张菲菲很早就立下人生目标: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所以她从高中一毕业就开始打工,大学勤勤恳恳地兼职,毕业后兢兢业业地当牛马,五年后好不容易攒够了一套二居室的首付,结果交了钱,刚出售楼处,就被人撞到了...
哈哈,自己的房子一分钟都没住过啊!
张菲菲越想越难过,眼泪不受控地从眼角流过,将她那张黑漆漆的脸蛋,划出两道白痕。
将自己的前世简单回忆之后,她的脑海里多出来一份陌生的记忆,是来自原身的。
原身叫房宁,和她一样无父无母,更准确地说,她是一出生就被遗弃了,因为是女孩。
后来被一位姓房的寡妇收养,可惜好人不长命,房氏前年因病去世。
养母去世的第二年就是大旱,房宁一个人本就难操持生计,与其在家等着饿死,不如学他人一样,前往中原讨口饭吃。
房宁不知道中原在哪里,但这一路逃荒的人不少,她听到谁要去中原,就直接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不远处。
房宁机灵,偷摸地剪了头发,装扮成小子的模样,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可怜小子罢了,不足为惧,跟着就跟着吧。
济阳县隶属东昌府,就在中原地区。
房宁这一路虽然跌跌撞撞,受了不少伤,也走错了不少路,但最终也算安全抵达自己的目的地了。
可惜,刚走到济阳的城门口,听到人们大声哭着笑着说:“终于到中原了啊!”她也激动地昏过去了,于是张菲菲醒来了。
张菲菲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头下枕的是她的包袱,里面是一身厚衣裳还有一个缺口的碗,这是她全部的家当。
她对比了自己和房宁的人生,都是一样的惨啊!
想想那还没住过的新房,呵呵,还能回去吗,死了算了...
所以,当陈大力试图唤醒她的时候,她知道这人只是想确认她是否活着,于是抬了抬肩膀,告诉陈大力,她还没死,就完了。
陈大力见她没有睁开眼睛,但是还能动,心中松了一口气,还活着就好!
于是不再管她,陈大力回去接着安抚灾民。
“诸位,我知道大家一路奔波,十分不易,兰知县已经吩咐衙门的厨娘熬粥,一会儿就该给大家送到了。”
一听说有粥,原本还吵吵想要进城的人立马安静了,他们很饿!
陈大力身边有几个维持秩序的士兵,看到有人想要越过陈大力,再往前几步,立马将人挡住。
虽然能走到济阳的人,多少都带点家底,但灾民毕竟是灾民,不可不防!
陈大力没有管士兵的动作,继续说道:“我知道大家都想找个落脚的住处,不过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让大家喝口热粥,其他的事,等有力气了再说,可行?”
说完,陈大力露出一个三战三胜的笑容,果然,大家看着他喜庆的脸,不再说什么。
众人等粥的功夫,张菲菲身边的一个男人戳了戳她,“狗蛋,醒醒,一会儿来粥了,你不去可要抢不着了!”
张菲菲眼珠子转了一下,还吃什么粥啊,房子都没了,等死吧...
李大民看他没啥反应,心里稀奇,他这几天可一直都期盼吃上一顿饱饭,怎么现在有粥吃,却没反应了?
不过来不及多想,粥来了!
刚煮好的热粥散发着米香,原本安静的灾民再次轰动,每个人都像被突然施了法,一下子全都冲向了粥棚。
维持秩序的士兵见怪不怪,只是严肃地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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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挡在棚外,大声呵斥:“不许蛮抢,排好队伍,扰乱秩序者,按律处置!”
众人见了他们手中的武器,不敢再往前,只等着号令。
陈大力笑着走到施粥棚,见大家已经自觉站好队,才点头示意分粥。
已经领到粥的人,不顾烫嘴,就急切地喝了几口。
李大民伸头看向那人碗里的粥,虽然不是很稠,但也比上一站的米汤好多了,至少能看见米粒。
想来,这个兰知县是个好知县,他更确定要带着家人留下了。
李大民是跟着大部队逃难的,大部队的人多是奔着东昌府府城去的,即便不去府城,也打算再往东走走,毕竟越往东越繁华。
李大民一家的钱不多了,只好在济阳停下。
陈大力看着灾民吃完粥,有的人满足地抚摸肚皮,有的人还在张望盛粥的桶,但大多数人都很感激地看向他,这让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陈大力冲几个士兵使了个眼色,士兵立马护在他周围。
“各位父老乡亲——”
未等陈大力的话说完,众人已经开口道:“多谢大人,多谢兰知县!”
“是啊,知县大人真是好人啊,我从来没喝过这么稠的粥!”
“大人,知县大人什么时候放我们入城啊?”
“......”
陈大力:“...这,恐怕是入不了城了。”
话音落地,人群静默了一瞬间后,就炸开了:
“啥?!”
“不让我们入城,哪有这样的道理?”
“是啊,我们可都是良民,会种地,能干活,不捣乱,安分守己,为啥不让我们进城!?”
“就是,亏我还说兰知县是个好人,合着是为了先堵我们的嘴啊!”
陈大力虽早就料想是这样的反应,不然兰知县也不会安排他来。
“各位父老相亲,大家误会了,不是兰知县不想收留各位,而是实在无能为力啊!”说完这话,那张喜庆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无奈。
这不说还不要紧,一说无能为力,来自庆阳的灾民都不干了:
“无能为力?这是大梁国哪里的笑话?谁不知你们济阳地处中原,粮食多,人口多,赚的钱也多,哪里会落到无能为力的地步!?”
“你们的日子多好啊,吃香的喝辣的,好意思在庆阳人面前说无能为力?!”
“挨着京城那么近,好多有钱人都来你们这里置办房产了,你们还会无能为力?”
“可不是!光是大酒楼都有两家,这还是县城呢,我们庆阳府城的大酒楼也才三家!”
“等等,你咋知道酒楼有两家?”
李大民:“嘘,我瞎编的!”
“骗子,快开城门!”
“......”
陈大力根本堵不上这些人的嘴,只能等他们骂完,才继续开口。
“诸位,请听我说完。我所说的无能为力,正是因为济阳的人口太多了!人口多,可分配的耕地自然就少,只剩下几块荒田,并不够给各位均分。
大家若是不要耕地,自然好办,可以来到城里务工,只是济阳的房租并不便宜...不过,如若各位还有余钱,也可以在城内置办一套房产,当然,这房价就更贵了,我到现在都买不起...”
张菲菲在地上躺着,一直没动静,只有听到房子的时候,条件反射地睁开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空看,几秒钟后又闭上了,算了,她买不起!
其他人听到陈大力的话,都安静了,他们也买不起,这一路走走停停,带出来的钱已经不剩多少了。
就在大家伤神的时候,一个大汉粗声粗气地说:“那你说咋办,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朝廷还不管,难道要我们饿死不成!?”
陈大力立马回答:“这位大哥别着急,广宁府地大物博,人口还少,正是一个好去处!”
“啥,你让我们去那冻死人都挖不动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