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可我觉得有点奇怪哎，这件衣服甚至不算礼服。”许千渝有点疑惑，方澄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你好了没有，公司的车到了，下来。”
许千渝一惊，她还没来得及化妆，仅换衣服就折腾了半个小时，“我来不及化妆了。”她欲哭无泪，只能把化妆品带着，路上找机会了。
谈澈眉尾扬了扬：“不用化妆，你很漂亮。”
许千渝心里打鼓：“我现在严重质疑你的眼光。”没时间再耗下去了，她一阵风似的跑下楼，连门都没来得及关严。
谈澈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走到窗台边，拉开窗帘，低头看下去，楼层太高，隐约只能看到一辆商务车打着双闪。
她在的时候，屋里面欢声笑语，温馨暖和，人骤然离开，安静到一根针掉到地上都清晰可闻。
谈澈捏了捏眉心，心里涌上一种难言的情绪，他靠在阳台上，点燃一根烟，在灰色纱帘下，吞云吐雾。
现在才晚上七点，这个夜晚会很漫长。他无奈叹了口气，拨通一个电话：“上来，一起喝一杯。”
裴持接到电话，有点难以置信，他比谈澈从北市回来早一周，他知道谈澈跟许千渝今天的飞机，想着小情侣肯定想自己待着，压根没想过谈澈会找他。
“许妹妹在吗？”
“你说呢？”
“人走了？”
“你魅力不行啊，一晚上也留不住？”
“嘟嘟嘟……”谈澈把电话掐了。
裴持看着电话，笑了，这家伙心情又不好了。
他选了一瓶红酒，拎着上楼，他就住在楼下，当初两人一起买的房子，再下面一层是宋栩的房子。
谈澈握着红酒杯。他盯着手机屏幕上许千渝发来的“已安全到达，晚安。”
他仰头饮尽剩余的红酒，酸涩在舌尖炸开。
裴持推门而入，他瞥见酒柜前散落的空酒瓶，“许妹妹去哪了？”
谈澈开了瓶红酒，“她去应酬了。”
裴持接过酒杯抿一口，“哟，我们谈老师也有患得患失的一天？不就是场应酬，至于把你折腾成这样？你在娱乐圈这么多年，这种情况不是常有发生吗？你自己经历过的。”
谈澈捏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我经历过，太了解，才更在意。裴持，我忽然理解许砚的忧虑了，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不对，你怎么回事？谈恋爱失心疯了？”
谈澈自嘲地笑：“她穿哪一条裙子都好看。好看得让我害怕别人多看她一眼，看来我确实失心疯了。”
裴持愣了一瞬，“行啊你，平时看着挺冷静自持，一遇到她就方寸大乱。你要是介意她晚上出去应酬，直接告诉她啊！藏着掖着，小心你憋出病来。”
谈澈摇头苦笑，“说了能怎样？她有她的工作，我凭什么要求她不去？毫无疑问，她会拒绝我。”
他声音沙哑，“不如不说，我能分清理智和感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太清楚了。
“你这想法可不对。”裴持端着酒杯坐到他对面，“感情里哪有那么多瞻前顾后？理智和情感分不开的。你不说，她怎么知道你在意？”
“这是我自己的问题，小姑娘在外应酬也不容易。”谈澈仰头靠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她去应酬没有错，这是她的事业。我不能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去束缚她。”
他闭上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浓重的阴影，“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可以压抑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
裴持无奈地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该说你深情还是傻。行吧，你就自己慢慢消化，等哪天憋不住了，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窗外的雨夹雪不知何时下了起来，打在玻璃上有声音。
裴持琢磨了一会儿，踟蹰地开口问：“我对你还算了解，你跟我说实话，当时在医院，许砚发现你跟许妹妹在一起的事，你是不是故意被他发现的？”
谈澈对许千渝的感情，比任何人想象得都要深。
可能跟他成长的心路历程有关，他没什么安全感，以裴持对他的了解，稍加分析，能看出端倪。
谈澈神情变幻，凌厉的眼神射过来，“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想了几天，琢磨出来的，以你的聪明程度，想要隐瞒不可能被许砚发现，你拆线那天，随便想一想，许砚肯定会过去打招呼。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你有意这么做。”
谈澈嗤笑，“你眼神怎么突然这么犀利了？”
裴持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恋爱谈的，打这么高端的局吗？”
“我可怕吗？裴持，你也说实话。”
“有点。其实大可不必，以许妹妹对你的痴迷程度，你俩在一起早晚的事。”
谈澈眸色沉得像深海，“可是，我要的是万无一失。”
*
黑色商务车碾过积水路面，天上飘起了雨夹雪，许千渝裹紧黑色羊绒大衣。
上车后，她发现车内的光线不好，颠簸，根本没办法化妆，许千渝对着后视镜抿了抿口红。
方澄夸张地瞪大了眼睛：“大小姐啊，这都什么年代了，你穿这种奶奶款连衣裙去选角？”
方澄扯了扯许千渝的领口，“瞧瞧这保守的领口，跟《时光恋人》里后期大杀四方的林念哪点像？听我的，赶紧回去换条深V吊带裙，保准把导演制片人迷得神魂颠倒！”
许千渝语气平静：“林念前期本就是乖乖女，原著里描写她第一次见顾野时，穿的就是淡色连衣裙。我要让他们第一眼看到我，就觉得我是从书里走出来的林念。”
许千渝硬着头皮狡辩，如果她敢回去换暴露的裙子，今晚就下不来了。
许千渝立在门边的刹那，一袭淡紫色雪纺连衣裙衬得身姿纤薄，高领七分袖裹着凝脂般的肌肤，恰似从《时光恋人》书页里走出来的林念。
这张脸生得极美，眼波流转间似有盈盈秋水，周身萦绕着既温婉又灵动的气质。
女制片人周正璇手肘撑在座椅扶手上，目光锁住许千渝。“这姑娘哪家公司的？内娱什么时候出了这么有韵味的美女？”
白屹淡淡看许千渝一眼，“介绍一下，她是我们公司的许千渝，最近刚杀青梁声导演的一部剧。”
“梁声导演的戏也演过？不错的新人。”导演王铭仔细打量她，“她简直就是林念……”
周正璇：“小姑娘，过来坐，一会跟姐说说你在梁导的戏里，演过什么。”
白屹举手投足间皆是运筹帷幄的从容，“不瞒两位，天越愿意为《时光恋人》注资一千万，只有一个要求，许千渝必须是女主角。”
许千渝听到一千万着实惊了一下，以往，她在公司就是个小透明，公司向来捧的是林羡那种一线艺人，许千渝这样的小糊咖，第一次被公司力捧。
今天来的可是大老板白屹，妥妥的资本大佬，以前开会，许千渝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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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看过他几眼，听他提到自己的名字，她有点小激动。
白屹放下酒杯，“至于男配，我们公司的裴燃，相信能跟宋栩搭出火花。”
“白总这是要带资进组？蓝海传媒注资一千两百万，点名要宋栩演男主。现在天越半路杀出，这账可不好算。”她看向许千渝，“小姑娘，你气质很好，有信心出演林念吗？”
许千渝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林念这个角色，我从拿到原著那天起，就把自己当成了她。”
王铭导演断定，“许小姐往那儿一站，就是林念本人！”
周正璇沉思片刻，“既然白总这么诚心，王导也认可她，不如这样，天越和蓝海的投资我们都要，女主角我们优先考虑许小姐。实不相瞒，另外有个大的投资公司，我们还要重点参考他们的投资意见。”
散场时已是凌晨一点，许千渝望着车窗外飞驰的霓虹，心里的忐忑渐渐被期待填满。
方澄叽叽喳喳的鼓励声像一簇小火苗，将她心底的希望越燃越旺。她咬住下唇，她一定要牢牢抓住机会。
凌晨零点，雨夹雪刚停，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
谈澈摸出手机，又默默锁屏。
裴持打了个哈欠：“你今晚看她粉丝群多少次了？这次饭局蓝海传媒周经理去了，一会儿等他消息就行，你不是给周经理打过电话了？让他照看许妹妹了，你还担心什么？”
裴持把薄荷糖扔进嘴里，“要么，你直接发消息问她到哪儿了？”他感觉自己真的很伟大，这么冷的天，陪着谈澈在这发疯。
“你这个月必须带着我投资，赚不够五千万，我跟你没完，我这么个老总，半夜陪你等人，说出去有人信？”
路灯被寒雾笼罩，光晕变得朦胧，将谈澈侧脸切成明暗两半，“不用打电话。”
“娱乐圈饭局多点，天越从业这么多年，是有实力的老牌经纪公司，艺人安全这块儿你不用太担心。他们不做卑鄙龌龊之事。”
“我知道。我守在这儿，是为了自己安心。”理智告诉他不用忧心，情感上要确认她的安全，不是为她，而是为了自己。
谈澈不是拧巴的人，想来就来了，只是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我来她楼下的事，你嘴巴闭紧了。”
“要告诫我不要说出去，有更好的方法，你以后自己来，别拉着我。”
“我喝酒了。”
“有司机。”
谈澈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你说，白屹肯为她砸一千万，图什么？”
裴持翻了个白眼，“还能图什么？许妹妹长得美、演技好，白屹又不傻，投资她稳赚不赔。你以为只有你一人慧眼识珠？”
见谈澈眼神瞬间冷下来，他连忙举手投降，“好好好，算我没说。”
谈澈没接话，视线淡淡凝固在远处。
许千渝的身影出现在小区路灯下，淡紫色裙摆被寒风吹得扬起又落下。
直到12楼的灯光亮起，驱散了些许黑暗，谈澈紧绷的脊背才终于放松，他摸出烟盒，抽出烟又塞了回去。
裴持：“何苦呢？上去送她杯热牛奶，至少让她知道有人惦记着。”
“她现在要的是《时光恋人》。”谈澈给周经理发消息，要这部剧的全部信息。他吩咐司机：“开车。”
谈澈瞥见后视镜里的公寓楼越来越小，眼神沉黯：“等她拿下角色再说。”
裴持说了句：“太闷骚了你，得让许妹妹治治你这股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