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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第五十五章

作者:折梅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中州的参赛选手都住在飞龙楼旁的偏殿。


    一大早,天未亮,寒气浸骨,檐角还滴着晨露。殷秋已坐在庭中,长剑横搁膝上。


    每天清晨,拭剑三遍,这是他的习惯。


    第一遍,动作利落,绸布从剑首滑至剑尖,力道均匀得不见起伏。刃面掠过细响,他眉峰未动。


    第二遍,换了干绸,他手腕微转,绸布裹着剑脊往复擦拭。雪亮的刃面照出他清冷的侧脸,下颌线绷得紧实,连指尖都透着疏离,仿佛与剑之间,也隔着一层无形的寒。


    第三遍拭剑,他只取剑尖三寸处细擦,动作更慢更加仔细。


    待到三遍拭完,他终于平静开口:


    “为何痛苦?”


    折风剑剧烈颤动。


    出生在剑阁世家,殷秋见过无数把剑,从小便熟谙剑的习性。


    折风剑此刻不是寻常的嗡鸣,是剑灵从深处传来的、带着挣扎的悲凉震颤。剑刃似要冲破束缚,连他按在剑柄上的指尖都被震得发麻,仿佛这柄剑正拼尽全力,想要自行崩碎。


    这把剑性情温和,不应该有如此失控的自毁倾向。


    当年埋在神堂峪大雪中有两把剑,一剑黑,而一剑白。黑剑性格太过于刚烈,连父亲一时也无法降服。


    这很反常。千百年来,旧主身死,神剑易主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毕竟人的生命很短,而剑能不朽。


    这两把剑有两个好听的名字,就刻在剑柄上:折风、断金。


    它们的前一任主人在散修界里很出名,据说人称“剑道天才、散修第一”。人们甚至一度将她与谢悬之相提并论。


    但一个无根无基的散修,在世家眼中,掀不起什么风浪。


    你固然有天赋,可世家有百年传承,可以用资源,用几代人托举一个人。也可以用资源,用几代人去碾死你一个人。


    更何况,不用世家出手,这个散修坏事做尽、早早死了。


    殷秋已经忘记了她的名字。


    奇怪的是,就在此刻,突然之间,他想起那个比试台上戴着帷帽的女子。


    他不喜欢这样的想法。于是垂眸将长剑归鞘,伸手抚过剑鞘上的镇剑诀,指尖凝起灵力,缓缓渗入敕令。


    与往日不同的是,这一次灵力刚触鞘身,剑的震颤反倒更甚,剑鞘将裂,半分不受安抚。


    殷秋想起父亲的话,毫不犹豫地抬起手,灵力骤然凝作细锐的刃,轻轻一划便割开遍布剑茧的右掌心。


    鲜血珠顺着掌纹滚落,滴在镇剑诀上。刹那间,剑的颤动轻了些,仍未平息,细弱的震颤从鞘内漫来,像未散的哀戚。


    他很有耐心。一直等到天际泛白,曦光漫过庭院。


    折风剑终于安静。


    “痛苦不是一把剑该有的东西。”


    殷秋起身收剑回房,他冷冷道。


    庭院里侍从侍女们来来去去,脚步匆匆,为贵人们准备洗漱。


    偏殿的另一间房间里,凝神香烟气如缕,缠绕着笼中一只苍鹰。


    它敛着翼,喙尖钩曲,静静立在横木上。偶尔侧头用喙梳理颈间铁灰色的绒羽。抬起脑袋时,一双金褐色的眼睛尤为摄人心魄,倒映着房间里聚众谋事的人们。


    苍鹰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俯瞰蝼蚁。瞳仁深处,或许曾经有过旷野的风、山巅的雪,以及那份独属于天空王者的、睥睨一切的野性。


    但现在,只盯着王宴手中带血的鲜肉。


    王宴将肉扔进笼中,看着苍鹰一口吞咽,不悦道:“谢妄原那个废物,连一个道士都解决不了。”


    修真界的这些人说起来厉害。那个紫发女人神神秘秘,殷秋冷冷清清,也就一个谢妄原神经有病,可以被他所用。没想到让谢妄原解决一个连祖姓都改了的九皇子都办不好。


    “他们毕竟都是那位的幕僚,未必肯为少将军做事尽心尽力。”


    屋子里,穿着耀眼知金蟒袍的沈珏慢条斯理地开口道,“萧兄,你说是不是?”


    萧岳正忙着挑拣葡萄吃,听有人叫他名字忙不迟疑地点头。


    作为荣亲王公子和永宁侯世子,这两位本已属于闲散的远房皇室宗亲。


    然而赵陵上位,夺嫡的其他皇子都死光了。这些旁支的子孙,反倒成了显贵的存在了。


    屋内其他四人,有三位是朝中尚书、侍郎的儿子、侄子等,名为魏凛,方笙全和秦子昂。还有一位李峥是大理寺卿楚正的外甥。


    楚正铁面无私,人称“楚青天”,是中州为数不多的高境修行者,耍得一手好枪,教导他的外甥呼吸吐纳,也习得了一身本领。


    他们今日聚在此,不仅是为给少将军王宴出谋划策,解忧舒心,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他们都讨厌九皇子赵明。不止讨厌,更是恨之入骨。


    他们恨九皇子的理由,也各有不同。


    谁都知道,沈珏喜欢洛京城里第一头牌苏凝姑娘。苏姑娘弹得一手好琵琶,千金难买一笑。可只要九皇子到花楼,苏姑娘便自愿只为他一个人弹,对他笑靥如花。


    其他几人则是因为每每城中有宴席,九皇子的书画诗文总是压他们一头。


    李峥最特别。楚正曾因办案与九皇子有过短暂交集,竟对九皇子赞赏有加。由此对自己的外甥要求更为严苛,让李峥满腹怨气。


    明明赵明只是个最没存在感的落魄皇子,连狗都不如。所有人都这么想。


    “那我能指望你们了?”王宴不屑一顾。


    “在下确实有一计。”沈珏用手在桌上画了个圈,“请君入瓮。让他主动钻进来。”


    萧岳嚼了嚼葡萄,差点没笑出声:“还主动?他又不傻。”


    “萧世子,我是请你来吃水果的吗?”


    萧岳只好降低声量,小声咀嚼。


    李峥:“沈兄不要故弄玄虚了,有什么话请说吧。我想在座的各位,都不想九皇子再回中州吧?”


    “自然。”


    “那是当然。”


    必须趁“那位”心血来潮想起自己的九弟之前,弄死无权无势的宁既明。


    “那位”的心思,比历来的君王都难猜。就连首辅都感叹“深不可测”。


    沈珏抬头看王宴:“只是此计需要少将军一点小小的牺牲。”


    他和萧岳虽为皇室宗亲,但远不如王将军在朝堂中地位显赫,因此说话也带了几分讨好。


    王宴伸手逗苍鹰,这便是默许了。


    沈珏道:“少将军英武非凡,生性风流,令人羡慕。听说少将军此来中州,亦带上了不少家眷。咱们的邀约,九皇子或许不以为然。但若以她们的名义,您猜咱们重情重义的九皇子会如何?”


    说是家眷,其实就是王宴每月从花楼里挑进府的姑娘,美其名曰“救风尘”。即使有卖艺不卖身的,也被他强掳而去。


    王宴癖好奇特残忍,被折磨而死的姑娘不计其数。往往有姑娘前一天穿红抬进去,第二日便盖着白抬出来。


    这也是沈珏敢提出此法的原因。


    王宴眼睛微眯。


    要说洛京城里与花楼里姑娘最交好的,九皇子敢称第二,没人敢论第一。


    九皇子“死讯”传出来的时候,满城花楼竟然飘满白幡。飞檐下白色的灯笼,随风摇曳。


    “舍不得小鱼,钓不着龟鳖。”王宴想了想,又问道:“昨天武试台上,那个蒙面女修是什么来头?有没有人查到,别让她坏了我的好事。”


    昨日有目共睹的,九皇子和台上台下两名女子感情甚好。


    “我打听了一下,似乎是学院里一个养鸟的散修。”李峥道,“她被殷秋伤得不轻,这会还躺在医馆里昏迷不醒呢。”


    “少将军放心,”沈珏却笑,“聪明如九皇子,不会忘记他母亲是怎么死的。我想他定然已经得到教训,若他真的与那两位姑娘交好,必会单身赴宴。”


    王宴哼了一声:“谁知道他与那两人,是虚情还是假意?或许只是他在修真界找的打手。”


    是真情。然而在座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这样想。


    因为他是赵明。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请九皇子在庆安城太和楼坊中见。


    太和楼的名气,一半在城里气派的酒楼,另一半则在城外湖上雅致的画舫。


    画舫杀人,湖水便是最好的抹布。


    李峥给九皇子的邀约信正写着,笼中苍鹰忽然扑扇了两下翅膀,沙哑叫道:“有人。”


    王宴警惕地推开门,院子里只有一只麻雀儿飞过。


    *


    灰色的麻雀掠过低空,飞过山岭,停留在医馆外的树枝上。


    枝叶颤动。


    医馆最里的房间,顾明蝉捧着话本在看。宁既明去参加文试初赛。


    周青崖闭眸躺在床上,人事不省。她不知道,她一下台,便是一大口鲜血吐在顾明蝉的衣袍上。


    所有人都说“境界之差,她已经很了不起”,却不知道她为了不让毒液急攻心脉,只用了四境的灵力运转。


    否则,七境中对上殷秋的五境下,她必拿回折风剑。


    身怀宝藏却不能运用,实在令人懊恼。


    其实有一个办法。


    锁龙塔下的瞎眼大叔教她的心法。可以封住其他十一脉,便就能封住毒液。


    可是她那日杀龙之后虽然力竭晕倒,但听得清楚,瞎眼大叔要她从今以后,没有他的允许,不可以运用此心诀。


    周青崖啊周青崖,你脸皮咋就那么薄呢?用就用了呗,大叔又不知道。


    而且那天他是在自己晕倒之后才说的。就当晕倒了没听见,听不见不就好了。


    唉。谁让她是周青崖。信义比性命还重要的周青崖。


    顾明蝉放下话本,倒了碗药,扶起周青崖,小心喂了些入她口。


    周青崖做了个梦。梦见往事。


    梦中是千机学院。六年前,夜晚即将迎来一场月全食。修真界中观澜院早就占卜到这一异象,早早发出通告。


    许多人相信,月乃太阴之精,天狗吞月,将致天地间阴阳失衡,戾气上浮。一些潜藏在阴暗角落的邪祟,将借戾气滋养,变得格外活跃。


    这样的夜晚,家家户户都会紧闭门窗,点亮驱邪的符咒,熄灭不必要的灯火。


    人们会聚集在屋内,诵读安神的经文,等待着光明重新降临,掌管人间的秩序。


    因此当周青崖在百步石梯上看到谢悬之的时候,第一想法便是惊讶。


    她以为像他这样的世家公子,定然有严格执行应对月全食的家法。


    她毫不客气地坐了过去,调侃道:“谢师兄你怎么在这?你不怕?”


    “古籍中早有记载,月食乃天地自然之数,阴阳推移之常,日月地轨交叠,光影相蔽之理。”谢悬之眼蔽白纱,淡淡道,“天道昭昭,有章可循,只要以格物穷理之心探之,何惧何惑?”


    现在想来,他那时已经有书院弟子的风采,格物致知,不敬鬼神,只敬天地法则。


    “我明白了。师兄是来赏月食的。”


    “你呢?”


    “我?”周青崖兴致勃勃,“我是来看看是不是真有阴鬼?若是真有,我便双剑在手,砍尽天地鬼。”


    少女意气风发,她身后双剑很给面子的剑气蓬勃,同样的神采奕奕。


    谢悬之能听出剑的锐利与兴奋,看得出剑很喜欢她。他肯定道:“你的剑很厉害。”


    “当然了。”周青崖转过身,反正无事,便得意地将在散修联盟里传过无数遍的故事再讲一遍。


    那是在一座无名山上,一群散修追着一只野鸡满山跑。


    那只野鸡实在是要速度有速度,要血性有血性,不仅溜的散修们满山跑,而且最后跑到一座断崖时,它竟然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徒留一群散修白咽口水,饥肠辘辘:“不要啊鸡鸡——”


    再仔细一看,对面青黑色的山崖上竟有一座“水帘洞”。


    瀑布从数十丈高的崖顶倾泻而下,水声哗啦,气势磅礴。洞中有什么东西隐隐发光,忽明忽暗,似有若无。


    这些散修们一下来了兴趣,打赌谁能拿到洞里的东西,下次可以多吃一只鸡腿。


    为了鸡腿,男女老少一个个散修前赴后继飞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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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壁,却全部都被洞内东西所释放的强大气场逼退了回去。


    连衣裳都没碰到水帘。


    如此强大的气场,也让所有人心知肚明,里面是什么东西。


    是剑气。


    是剑。


    一把强大的超乎他们想象,又让每个人都兴奋无比的剑。


    领头的陈姐当机立断:“把咱们的周大厨叫过来。”


    说是“周大厨”,其实那时十一二岁的周青崖发育晚,还没有这些大人们一半高,她拿着烧黑的木棍,怒气冲冲:“鸡呢?鸡呢?我火都要灭了,鸡呢?”


    “在那呢。”陈姐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向水帘,“自己去拿。”


    谁都知道,周青崖每天拿着根破烧火棍比划。散修联盟游荡到哪座山,她的剑痕便留在哪座山。


    山洞中剑气愈强,光芒愈耀。


    小周青崖回之一笑,奔着水帘跃去。


    陈姐目不转睛,所有人都不由地屏住呼吸。


    好强的剑气。


    越靠近水帘,剑气越发磅礴浩瀚、凌厉无匹,仿佛要将天地撕裂,让整个山洞都微微震颤。


    周青崖凝神静气,运转灵力,结成一道厚实的灵气屏障,护住周身。


    而剑气无形,不断冲击。一刃一刃,每一次碰撞,都让她的气血翻涌,屏障上的光芒也随之黯淡几分。


    等到她穿过水帘,剑气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狂暴,一点点撕碎灵气屏障,割破了她的脸颊。细密的伤口,温热的鲜血顺着下颌滴落。


    周青崖的衣衫被剑气吹得狂舞,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但她浑然不觉,反而越来越兴奋快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握住那把剑。


    她跟着散修联盟浪荡天涯,行过很多路,打过很多架,见过很多人,见识过他们手中很多把剑。他们常调侃拿着烧火棍比划的小女孩:“周大厨想要一把什么样的剑?”


    周青崖想起爹爹的话,认真答:“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我要一把又快又美的剑。”


    众人皆笑:“小姑娘爱美。不知剑之迅者,不求雕琢华美。”


    小周青崖没有反驳。


    此刻她觉得,就是这把剑了。


    那是一把雪亮雪白的剑,插在巨石中。在漆黑的山洞是唯一的光源,却能使所有的阴影无处遁形。


    真正的快剑,本身就是一种极致的美。


    它的美,不仅在于外表,更在于剑光的锋利,在于敢斩开前路一切阻拦时的孤勇。


    就在她离剑还剩最后一寸时,剑气大作,划破周青崖额前的几缕长发。


    长发轻飘飘断落,轻盈有如被风折。


    小周青崖心脏砰砰直跳,不退反进,骤然脑中灵光一现,狂风中,一个名字脱口而出:“折风。”


    少女的声音,尚稚嫩而颤抖,又十分坚定。


    折风!


    长剑震鸣,裂石而出。


    她有名字了。


    剑柄上无形之气一笔一画,从无到有刻上两个字:折风。


    周青崖当仁不让地伸出手,折风剑从天而降落在她手中。不待她细细端详,另外一股浩荡剑气又从身后而出。


    两把剑!


    竟然还有一把剑!


    因为折风剑太亮,而让周青崖没注意到还有一把黑剑。


    黑剑剑气霸道凛冽,她旋身不及,无处闪躲。


    就在这时,折风剑倏然起身,为她挡下一击。


    黑剑剑气迸发击中旁边山石,发出金火之光。


    这把黑剑更像锋锐成熟的大姐姐,她似乎有些不高兴。


    她们好像在交流。


    ……


    黑剑敛了剑气,围了上来,绕着周青崖像是在打量她。


    她脸上流着血,笑了笑,伸出手:“断金,如何?”


    等到她取了双剑出了水帘洞,欢呼声口哨声震天作响。


    “两把剑!周大厨拿到了两把剑!”


    “长江后浪推前浪,看来咱们这些前浪这次是被拍在沙滩上了。”


    陈姐骄傲地帮她擦去脸颊上的斑斑血迹,指挥其他人道:“都别废话了,捉鸡,捉鸡,快去捉鸡,为了庆祝这一剑坛盛事,今晚吃十只鸡。”


    周青崖:“谁烤?”


    所有人:“当然是你!”


    ……


    天上,月食开始。月亮慢慢缺角。


    静静听完故事的谢悬之说道:“一般兵刃由铸剑师打造制成,而她们是天生地养,无主之物。由你命名,便会一辈子跟随于你。”


    若你死了,她们便会同你一起沉寂。不会再认他人为主。


    “一辈子太久,只争朝夕。”周青崖望向山下越来越多关紧门窗的屋子,忍不住笑道,“我看这些人这么害怕阴鬼邪祟,不如来找谢师兄。”


    谢悬之:“何出此言?”


    周青崖眨了眨眼睛:“因为天下人都知道,谢师兄是当今世上最有‘符气’的人啊!”


    符气,福气。


    跟师兄在一起,沾沾师兄的福气。她还想说“摸摸师兄头,万事不用愁”,但看谢悬之清冷不近人情的脸,她和他好像也没熟到这个份上,还是算了吧。


    谢悬之从小到大听到的,都是“克母”、“不吉利”、“凶煞星”,甚至他自己都默许了一些,否则父亲为何会抛弃他?为何一眼都不曾给过他?


    平生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是“福气。”


    月亮已完全被天狗吞入腹中。四周全都黑了。


    黑暗中,周青崖往后撑着手,闲适地仰头看天。


    风吹动谢悬之一尺宽的眼纱。他枕在膝上的手不知道何时也放到了地上。


    青草湿润柔软,轻痒的。


    两只手,近在迟尺。


    “师兄,你说月亮上真的有兔子吗?等月亮变黑了,捉兔子的人又藏在哪里呢?”


    *


    屋外的麻雀又落下两只。三只并排在一起撕咬树上的红果实。


    周青崖的睫毛动了动。


    顾明蝉却倏然站起身来,眼神一瞬冰冷。


    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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