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州阴冷的紧，冷气沿着山脊上下穿梭，出不去似的。
好在叶游知有个思虑周全的姐姐，厚衣裳备得多，方才好让叶游知无后顾之忧得启程实地勘测。
“带把刀防身。”叶松朦胧中瞥见叶游知外出的身影，匆匆理好衣服追出去，“昨儿听说那里的人不会说汉话，万一被误解惹恼了他们好有东西能威慑住他们。”
不仅如此，叶松还听说这里许多人都不讲理，还团结得很。遇到不合心意的事，出动一个村子的人把人淹了也是可能。
叶游知摸宝贝似的摸了摸她的爱刀，别在腰间用外袍遮住，对叶松道：“阿姐你放心，我怎会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乱走？小四和毕方她们都跟着我呢。”
叶四的战力不必多说，在陈里海成为他们的老师后，陈毕方如今能和叶四打得有来有回，个个看着精瘦，力气大得能举起一头牛。
站在她们前面，别提多有安全感。
“自己还是要多提防些。”
“嗯嗯~”
大清早山里头将将冒出树木的清香，便有接连不断的脚步声配合着打鼓。
“语言不通，她们难道听不懂汉话吗？”
昨儿陈毕方说了语言不通的事后郑既明来了一封信，叶游知顾不上多问便匆匆离开了。
陈毕方摇摇头：“她们不会写字，问问题只说自己的苗话，说的什么我们也听不懂。”
“这倒是好解决，偌大的黔中道，我不信找不出一个会说汉话和苗话的人。”
“土匪窝都探清楚了？”
陈毕方笑笑，“就一个，那规模还不如桂州的土匪窝大。这边乱的主要还是因为民风太过彪悍，没吃的穿的就下山去抢。”
提起他们的民风，陈毕方的笑容是苦涩又无奈。
她是最先到庄州的一批人，由于缺少经验，她们到达后才想起让郑既明给她们找地方歇脚。
那头几天没地住只好将就着在山脚下赁了几间宽敞但破烂的屋舍，八人住一栋，地方是够了。
山上的人不知怎么那么快就得到了消息，当天夜里便举着火把突袭要抢钱。还专挑一屋子都是姑娘的屋舍打劫！
那些人举着火把，地上又到处是枯叶，这边的屋舍都是木屋非砖屋，就怕他们冲动防火烧房。
一行人无奈之下只得舍财消灾。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胃口不大，随手从手上取下一个细金镯就能给打发走。
就这事都还没敢跟叶游知说呢。
没过多久有了朝廷的庇佑，山里的人好歹知道她们不是随便就能欺负的。如此相安无事到陈里海带兵来。
陈毕方惦记着她手上的细金镯子是当初从学堂结业时叶游知送给她的，一直想打过去拿回来，故而日日都在和陈里海思索该怎么发动进攻。
“这座山里人聚居的有一处，其他人都住得非常分散，不好打。”陈毕方道，“就算打下来了后续的事更伤脑。”
“这里的山比邕州还高，地比邕州还崎岖，无法将她们聚居到一处进行管理。”
陈毕方说的不假，叶游知跟着考察了这许久，走了两里路，就看见一户人家。
第二户人家倒是也能眺望到，不过在另一座山的山腰。
此地正好，用来炼制炸药。
叶游知道：“我看山脚下平坦呢。届时让一座山的居民全搬到另一座山的山脚下去，这座山我自有妙用。”
“可是没钱啊。”陈毕方问，“叶校长，你不会还要出钱帮他们修房子吧？”
“嗯，对。”
堪比听闻她们突然学会了汉话，陈毕方听叶游知也如同在听仙乐一般。
好听是好听，就是虚无缥缈，假乎乎的。
陈毕方脸扭曲到像几条虫在上面爬，诡异地感叹了一句：“好富有。”
“邕州就那么多人，粮食用都用不完，你没见过我们的粮仓么？”叶游知还以为她的富裕人人皆知，还认真地解释起来，“那么多粮果吃不完只能烂在地里，所以都拿出去卖了。”
“工厂么，别看我每月发那么多工钱出去，工人有了钱还得从我这儿买砖建房子，更别提还要卖那么多砖出去。布分好几个等级，最好的是朱鹮蚕丝。你钱兴叔培育了人工柞蚕，其吐的丝泛金黄色光泽，都是给四面八方的达官贵人供应……”
都是自己的亲亲学生，叶游知不怕说出去的，细细说起了邕州各产业的发展和经济效益。
“可是不见叶校长你招人用啊？”
叶校长噗嗤一笑，“还有谁比我亲自培养的学生更聪慧呢？粮果丝布都归第三小组管着。”叶游知疑惑，“我记得第三小组的何文是你密友，她不曾与你说过么？”
好啊！她说何文不显山不漏水的人家里怎么常给她送绫罗丝绸来呢，原是自己用不完。
太可恶了，竟敢背着她偷偷发财，她回去一定得抱紧何文的大腿！
陈毕方暗自比较一番境地。
第一小组大多做账务，过得轻松舒适；第三小组种地养蚕累，但赚钱。
她呢，进了第五小组当将士，汗水与血水齐飞不说，还穷！事事小心谨慎唯恐做错还穷得响叮当！
也就跟着叶松的第二小组能和她比惨，但她们好歹无性命之忧。
陈毕方喃喃抱怨，“早知道当初就选去第三小组了……”
叶游知看她们这后悔又满肚子酸水的模样回忆起了她们刚来学堂的小布丁样，整日碎嘴子喊累，让她们回家去她们又不愿意走。
叶游知对军务一窍不通，反而是和第三小组的姑娘来往比较多。
她曾听见第三小组的姑娘说呢，“天天下地进厂，又脏又累。那第一组的人还多事，不时来查账，没事来查账，我看就是叶娘子当初作业给她们布置少了，来我们这儿找存在感！整天本就烦得要死夜里回去还得把各原料账簿理清，真是操··蛋。”
另一个被吸干精气的姑娘有气无力地符合：“就是，不如去第五小组，天天在军营里动动四肢完事，只流汗不动脑，羡慕呐！”
叶游知听了这些人的抱怨得出一个结论：别人的总是最好的，自己未曾选过的路总是最美的。
就让她们相互羡慕着去吧，反正不管工作落到自己头上才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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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酸。
叶游知道：“你现在才二十，转过去不算晚。”
“罢了。”陈毕方沉了沉肩。
她已经被折磨习惯了，真要走了还不适应呢。
穷就穷吧，活着便好。
叶游知看她口吐怨言又闷闷不爽的样子十分有趣味，问：“想做富商呐？”
“谁不想呢，一睁眼就是数钱，幸福。”
“咳咳，好啊，这次来庄州正好给你一个机会。”叶游知神秘兮兮地对她说道。
房子她是还是要修的，但不能白住。那些人下山后必须得帮她做事。
庄州的地形发展制造业不太合适，走农业能行得通。届时向北打去，庄州正好作为一个据点供应粮食，哪怕被围困了也能凭借庄州的优势地形静待时机，用源源不断地粮草耗死敌方，变主动为被动。
“七天之内，你和陈将军商量着把土匪寨攻下来。我会在七日内找地皮建屋舍，先叫那些土匪自己做工。”
“给工钱吗？”
“那房子是修给他们自己住的，我还要给工钱？”叶游知不可置信，“我还没让他们付我砖瓦钱呢。”
陈毕方点点头：果然，这才是她们熟悉的那个扒皮叶校长。
攻寨不难，却有个忧患。
陈毕方问：“嗯……叶校长。土匪寨在山头，若攻打之时碰到百姓前来围截是杀还是不杀？”
“这群人怎么会帮土匪？”
“据一个月的勘察资料汇总，这些百姓就是匪。女人在家里带孩子，男子白天当匪，夜间回去。”
“嗯？”
“他们不是日日都是匪徒。”
杜启明打入了敌方内部，弄清了这里土匪寨子的运作模式。
“土匪内部实行均分政策。”陈毕方解释，“他们是有规划地下山抢劫，抢到足够的东西便均分，等到家里没粮了再聚众抢劫。”
很原始的类似于群居部落的生活方式。
叶游知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是有点让人头疼……
“等等？这些是杜启明打入内部获得的情报？”
军营派细作见怪不怪，但是陈毕方不是说双方存在语言障碍吗，杜启明怎么混进去不被怀疑的？
陈毕方笑：“装聋作哑。”
当初她装可怜骗取信任，杜启明将这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地学了去。
陈毕方知道，杜启明有别的方式不选偏要装成哑巴，就是在侮辱她嘲讽她呢。
走前杜启明还对她说：“二娘，你看好了。即便是骗人也可以不伤到人心的。”
陈毕方没离开，兀自画着舆图。
他唤自己二娘，不用说，当年那口气还没出掉。也真是小心眼。
叶游知不过问具体细节，回道：“嗯，装聋作哑好，还不会暴露自己。”
但叶游知来可不是来剿匪的，剿匪只是必要的铺垫，故而这些伤脑细胞的事她全都甩给了陈里海，“剿匪的事不用问我，怎么剿你们和陈将军商量着办。冥顽不灵之人可杀，伤天害理之人可杀。”
留下要求和命令，她便悠悠然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