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喻辞将纪楚拉到桌边,叫她在自己跟前站着,另一手凝了灵力按上她手腕淤青处。
见她一直憋着不说话,忍不住抬眸看她一眼:
“怎么不说话?”
纪楚原本想说“你不让我说话的”,但手腕上忽然传来一阵彻骨的寒,简直要将她的骨头缝都冻实,一下子呼痛出声:
“疼疼疼……师兄……疼!”
“嗯。”
孟喻辞面色冷沉似水,回了个没什么情绪的单字。
看似不为所动,实则手上动作不自觉放轻,指尖虚点着她皮肤,寒冰似的灵力缓缓朝她手腕淤伤下推。
绕是如此,纪楚仍疼得眉头紧皱,一个劲儿地想把右胳膊朝后缩。
可惜手腕上带着伤不说,她那点力气根本拽不过师兄,他连眼皮都没抬,按着她胳膊将灵力沿着伤处铺了一层。
他人看着清逸淡漠,实则灵力强悍非常,灵符上残留的攻击法术被轻易清理干净;又专程用寒气将纪楚的手腕冻住,免得她行动没有分寸、伤上加伤。
孟喻辞松开手时,纪楚已疼得满头冷汗,捂着右手腕迅速朝后退了几步,离师兄远远的。
“你这几天不用练剑了。”
孟喻辞本想把她拽回来,又怕拉扯间伤了她的手,只好说道:
“若不想刚开始比试就因为伤痛被淘汰,最后这几天就老实点,别再跑去打架了。”
纪楚站得老远,朝自己手腕上轻轻吹气,一脸的委屈和不服气。
孟喻辞顿了片刻,又起身上前两步,在纪楚警惕的目光下伸出手。
五指修长,指节分明,掌心托着个红红的果子。
不要白不要。
纪楚果断从他手里拿走了盘盘果,却仍不肯抬头看他,转过头去看着地面继续赌气,不吭声也不吃果子。
头顶零碎的发丝倔犟翘起,像是在说“哄不好了”。
孟喻辞略感无奈,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叹息道:
“量力而为,切莫逞强。”
他的语调放得缓而平和,像是哄孩子:
“名次胜负皆是次要,我和师尊,都盼你平安。”
听见他的话,纪楚想要躲闪的动作僵住。
她抬起眼睫,头上顶着他的手,像顶着个十分牢靠的壳子,双目亮晶晶的,颇有些意外地望着他。
脸上的不服、委屈通通褪去,头顶翘起的碎发也被压了下去,于是抱着盘盘果安静地小口啃了起来。
终于消气了。
*
广玄峰。
孔回端顶着脑门上硕大的一个包,正听沈恪训话。
猝不及防一道剑气袭来,杀气凌厉,直冲孔回端面门。
若非沈恪反应极快替他挡下,只怕要闹出人命。
“孟喻辞,你好大的胆子!敢在我广玄峰动手!”
剑光化作一道修长身影,孟喻辞持剑而立,闻言极冷极淡地轻笑一声,语气淡淡:
“若我想动手,他焉有命在?”
沈恪闻言瞬间暴怒,周身灵力猝然汇聚,狂风朝广玄峰簇拥而来。
实则他心里清楚,以孟喻辞的剑意,若他真想取孔回端性命,自己根本没有挡剑的机会。
如此这般,纯粹是为了给他们一个警告!
但他好歹一宗长老,岂能容一个小辈在他面前挑衅?!
化境高阶修士的对峙有时只在一念之间。
沈恪盛怒之下,灵力强势却压不过去;
而孟喻辞只淡漠静立,剑势内敛,不见杀意,却威胁十足。
沈恪已落下风。
他知道今日只能吃这一亏,不得不压下灵力,忍着心里的不快,抬手示意惊恐未消的孔回端退下。
顷刻间已换了副友善的姿态,仿佛刚刚一瞬间的对峙并不存在,从容问道:
“孟师侄来此,可是纪楚顽劣,叫主峰费心了?”
见孟喻辞没有否决,沈恪心下放松许多,又道:
“我早便告诉过师侄,纪楚顽劣难驯,主峰弟子众多,若是管束不及,不妨由我……”
沈恪话未说完,孟喻辞便打断他:
“师妹修行勤勉,有我教导足够。”
“是吗?”
沈恪脸上笑意微僵:
“那师侄前来所为何事?总不会只是为了……给我座下底子,一个教训?”
早在听见“纪楚”两个字时,孔回端就下意识垂着头朝后退。
只是还未彻底逃离此处,便被孟喻辞开口叫住:
“是有一事,需得问个明白。”
沈恪看向身后,见孔回端神色惶惶,想来是他不在的时候又生了岔子,顿时不悦道:
“还不快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孔回端一个激灵,回道:
“回禀师尊,是纪师妹不小心沾了渡明粉,引来灵符攻击,伤了手腕。弟子以防冤枉无辜,所以才多问几句,谁料纪师妹便带着人来打了弟子……”
说完,他略略抬头,叫沈恪和孟喻辞看清他额头上的大包,又补充道:
“这便是被他们所伤……此事实乃意外,弟子也已在执律堂领了罚。”
“意外?”
孟喻辞目光平平朝孔回端看去,似利剑对准他眉心,叫他忍不住发抖:
“若渡明粉和灵符皆是意外,那“替身”二字,也是沈长老言传身教,孔师弟耳濡目染,不慎意外道出?”
沈恪一听,目光登时冷了下去:
“你说什么?”
孔回端一下子后背发凉,顿时知晓自己一时张狂犯了忌讳,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弟子失言。”
沈恪盛怒并非是因为纪楚受伤,而是因为孔回端非但敢对纪楚动手,还敢张狂妄议于他。
无论他心里如何看待纪楚、如何处置纪楚,但是他的东西,从来由不得别人插手;他的想法,更不许旁人妄加揣度!
这孔回端当真是胆大包天,得了他几分信任便得意忘形,竟敢越俎代庖,将手伸到他的东西上!
沈恪袖口微动,一道灵力重重打向孔回端。
孔回端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脸色顺便变得苍白,却丝毫不敢反抗,反而叩首求饶:
“弟子有错,请师父责罚。”
沈恪出手极重,面上却不见丝毫怒意,神情甚至算的上温和:
“你是有错,若非孟师侄前来讯问,我尚不知你如此狂妄,竟敢妄议同门,挑拨是非。”
孔回端不敢接话,听得上首沈恪道:
“罢了,既知有错,便去执律堂领上三十鞭。”
孔回端不敢辩驳,讷讷应了,起身蹒跚离开。
沈恪发落完人,这才转向孟喻辞,面带浅笑,温和解释:
“一个小辈,竟敢将手伸到我的东西上,这才不得不出手教训,倒是叫师侄见笑了。”
他意有所指,孟喻辞也知道沈恪后头这一出教训弟子的戏是专门演给他看。
他素来不是忍辱负重的性子,也不屑于让自己的师妹瞻前顾后地“打落牙齿和血吞”。
纪楚选择忍着,他作为师兄,却是定要讨回这口气。
三十鞭委实不算多,单以孔回端敢伤纪楚一事,他已是手下留情。
只是沈恪话里话外将纪楚“划做他有”的态度,让孟喻辞听着尤为不爽。
素日也不见有多珍视,如今倒在他这“正经师兄”面前装起“长辈”了。
于是孟喻辞面无表情回道:
“沈长老如何管教弟子,是沈长老的事。但纪楚如今有我瞧着,就不劳广玄峰的人——出言指点了。”
“多有打扰,告辞。”
说罢,不等沈恪回答,他略一施礼,转身化作剑光离开。
人刚一走,沈恪面上笑意顿时消失,一时间怒意横生,再难维持温润君子形象。
他猛地挥手,灵力打碎身后墙面,玉砖四分五裂,扑簌而落。
好个孟喻辞!
竟敢当面对他阴阳怪气,指桑骂槐!
只恨他因着晚凝的事一时举棋不定,反倒叫一个蛮横小辈踩在他头上,非但将纪楚从他手里抢走,还敢次次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护在墙后的聚魂灯受他灵力冲击,灯芯摇曳,一缕魂魄浮现,缓缓凝出一个女子模样。
额间一点魔气缠绕,却不减其婉约之姿,双眸紧闭,正在聚魂灯的护佑下沉沉睡着。
沈恪平静下来,却并未立即上前,而是看着那与纪楚十分相似却又全然不同的容貌,灯影后的目光莫测悠长。
良久,他一挥手,重新将聚魂灯连同薛晚凝的魂魄一同封住。
*
沈恪下手很重,孔回端来不及疗伤就又挨了三十鞭,离开执律堂时连路都走不稳。
但他却不敢叫苦,只能在心里暗骂自己倒霉。
谁能料到,这向来疏冷漠然、从不插手弟子间事的孟师兄,竟会破天荒的来找他麻烦呢?
难道是为了纪楚吗?
他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不可思议。
只是还未来的及细想,身后忽然有人靠近的声响。
天色太暗,他又伤重之下反应迟缓,竟叫人临到背后才察觉到。
匆忙回头间,只瞧见几个脸上蒙着布的人影疾步朝他扑来。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孔回端尚未出声,头上已猛地罩下一个罩子,随后有人一棍子敲在他颈后,打得他一个趔趄跪到了地上,头晕眼花站不起来,连惊呼声都没能发出。
铺天盖地的拳头紧跟着砸下来,至少有三四个人同时在打他,中间还夹杂着有人打喷嚏的声音。
孔回端一开始还试图搬出身份和沈恪来威胁,但偷袭者浑然不怕,甚至打得更起劲了。
没过一会儿他就被这几个人打得连连求饶,涕泗横流形象全无。
不知过了多久,那几人才打够了离开。
周围安静下来,孔回端颤颤巍巍把头上的罩子拿开,双目乌青嘴边带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甚至右脸肿起,已经被打的不对称了。
任谁见了他此刻的样子,都不敢相信这是那个高贵俊朗的广玄峰法修。
孔回端也自觉形象尽毁,丝毫不敢叫人看见他这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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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子,灰溜溜地捡着小路走了。
*
纪楚摘掉蒙面的黑布,换未受伤的左手和许盈击掌。
许盈用手肘顶了顶身侧的蒋成旭,揶揄他:
“怎么,之前不是还说打打杀杀太粗鲁,今天怎么上棍子了?”
蒋成旭扬手将棍子朝肩上一扛,被她调侃也不觉得尴尬,十分洒脱爽朗地打了个响指:
“实践才能出真知,古人诚不我欺……到底还是许大侠看的透彻,对付孔回端这种人,确实棍子更管用!”
许盈抬起下巴“切”了一声,对他谄媚讨好的态度很是受用:
“那是自然。”
纪楚看得好奇,也伸出三根手指跟着比划了一下,一次成功,打了个格外清脆的响指。
她很是惊喜地看向许盈和蒋成旭。
两人见状齐刷刷收回胳膊放在身前,双手做海豹状,“啪啪啪”为她鼓掌。
纪楚满意。
一边的陈梧却猛地打了个喷嚏:
“阿嚏——!”
许盈转头看向他:
“你怎么一直打喷嚏?难道我们跟前有鬼吗?”
陈梧转向纪楚,一句话半天没说出来,只发了个“渡渡渡”的音,控制不住又打了个喷嚏。
纪楚一脸茫然地展开双臂在半空抖了两下,以示清白:
“我已经将渡明粉洗干净了,还用了好几遍清洁术呢。”
她这一抖,许盈和蒋成旭只闻到一股淡淡的桃花香,陈梧却立即以袖捂脸匆匆跑远,弯着腰狠狠打了几个喷嚏。
纪楚:“……”
她不敢动了。
*
问仙大会如期而至。
内门弟子无论是否参加,都早早在主峰集合,掌门与一众长老齐聚一堂,法宝灵器发出霞光,飞鹤玄鸟盘旋半空,场面很是恢宏盛大。
如纪楚一般的年轻弟子头一次参加这样的盛会,免不了激动好奇,一颗颗脑袋扭来扭去,东张西望左顾右盼,见着陌生的东西便提醒身边同门去看,一圈小弟子便此起彼伏地发出惊呼声。
引得台上的师父长老们频频皱眉。
孟喻辞作为主峰首徒,自是站在掌门身侧。
他的目光轻易便找到了纪楚的身影。
她穿着如其他弟子一般的青白两色弟子服,站在一众弟子中间,一副安静乖巧模样,难得没有左摇右晃,而是认真地听着长老讲话。
这颜色衬得她脸颊白皙透亮,漂亮得像个瓷娃娃。
孟喻辞的目光下意识落到她右手腕上。
虽然知道自己以灵力治疗后,应当已经好的差不多,但还是忍不住担心她不听话,短短两天,又害的淤伤加重。
下一秒,就见纪楚抬起右手,毫不犹豫地捶了一下站在前头的蒋成旭。
看着像是大好了。
这边纪楚耐着性子听了半天比试规则,却发现前三名“拜见神骨”的奖励竟然变成了“灵丹”。
她一下子急了,叫了蒋成旭好几声,他却根本没听见。
于是忍不住,抬手捶在蒋成旭肩膀:
“你不是说前三名可以拜见神骨吗?怎么只剩下灵丹了?”
许是这个“只”字说的太过嫌弃,周围不少弟子都扭头看她:
“纪师妹,你未免也太狂妄了。那可是圣品应元丹!一颗就顶一个修士五十年修为,更别说第一名可以得到足足三颗!”
说话的人白她一眼:
“我同你说这么多做甚?一个小小玄境,连圣品应元丹都不懂,淘汰了可别回去抱着你师兄哭!”
纪楚“哼”他一声:
“谁先被淘汰还不一定呢!还是你回去抱着你师姐哭吧!”
对方:“你——”
蒋成旭回过神来,装作不小心,一把将前头那人推出好几步,撞得一圈人都抱怨连连。
然后他对纪楚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总觉得不太对劲……”
蒋成旭话未说完,刚刚让他盯着走神许久的东西忽然从众人脚下的地面缓缓浮现。
——竟是一块巨大的罗盘。
罗盘为虚影,盘上无指针,分内外两层,正以相反的方向、同样的速度同时旋转。
随着盘面的转动,原本空空荡荡的盘面忽然浮现出点点星子,内外星子连成线,恰似星空天河,却又因为分开旋转的罗盘两层而频频错开,复又连出不同的形状。
众弟子低头,看着自己脚下踩着的罗盘,顿时惊叹出声:
“万象天罗盘!”
夫万象森罗,不离两仪所育,百法纷凑,无越三教之境。
万象天罗盘联通万千世界,其间乾坤大地、日月星辰,万事万物,相似而不相同,人于其中,难分真假,死生无渡,是一件从不现世的神器。
如今,竟在拂宇仙宗的问仙大会上出现。
甚至看掌门的表情,显然在他意料之中。
诲元仙尊面色沉肃,面对一众惊诧的长老和不知情的弟子,缓声道:
“此次问仙大会的比试地点,便在万象天罗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