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字，在她读完后自白纸上飞起，凭空散入虚无空气中，叶茴的视线跟随而去。
目光所及的四周景象逐渐陷落，又似被能生死人肉白骨的医家圣手治疗，顷刻平地起高墙，叶茴在摇摇晃晃中站稳，看见安然无恙的精神病院房间。
回来了。
叶茴依旧是站在梅姨的房号806数字底下，瞧着附近其他人活动的姿势来看，她似乎只是离开了哈欠的一刹时间而已，在那个世界却是将近一天一夜。
记着自己进入[小兔子乖乖]前，好像是在脚边踩中了一块松动的砖。
叶茴谨慎地伸出脚试探性碰碰周围可疑的地面。
也真是艺高人胆大。
可别说再次去到那里，连记忆中清楚记得松动的砖都没有找到。严丝合缝的地砖一块与一块之间都稳稳当当的。
几个人忽然朝她投来好奇的打量，叶茴赶紧收腿，努力扮演好梅姨，拿起手持镜哼曲子，臭美似的假装欣赏起镜中自己的脸。
直到那几人窃窃私语着，结伴游荡走远，叶茴才放松警惕，露出镜后的满面愁容。
全是顶着她叶茴的脸的熟人，她看得多了，竟都快要免疫了，总能够透过表象，在脑子里自动生出他们原本的模样。
但这座精神病院里的人不可能会是她日夜陪伴的患者。
“得赶快挣脱游戏的束缚，回到现实中。”叶茴给自己加油鼓劲。
“想找到自己，往周围看看？”默念道，捏了捏手心里空白的纸条，纸条却无征兆地自焚起来。
火势燎过叶茴的皮肤，感受得到热度，却并没有将她皮肤烧伤，只是默默精准地吞噬掉了这张上面早已什么都没有的纸条。
叶茴不解其意，所以外耗于形。
借着梅姨病症由头，随心所欲在走廊里四处横冲直撞，眼神乱中有序地观察着全貌，很意外的是，假护工叶茴没有走出值班室制止“梅姨”的胡作非为。
“这就暴露出是仿版了。”因为叶茴不可能任由梅姨独自发病而不管。
走廊中，没有不对劲之处，一如现实里的那样，一层二十个房间，却只有九个房间外有标记，其余的或许是因为缺钱而干脆没有。
801号住着的是一个眉目清隽秀丽，身形容貌都很像女子的青年男人，他得的是幻觉性精神病，整天妄想自己被一股神秘力量操控。
大家都叫他美女哥哥。
802号患者“小文”基本不出门，封闭的四方形空间是他逃避型人格障碍的最好港湾，据说802里还有独一份的室内卫生间。
平时护工只要耐心敲敲门，在802房号底下放好小文的食物和药物。
803号是小谢，一个十三岁的抑郁症患者，平时与梅姨关系最好。
明明是个女孩，却总要把头发剪到发根，成一颗刺挠的毛栗子。
在804号房间住的是苏姐姐，她有被害妄想症，被送进精神病院时，总觉得所有人都是要伤害她的人，为此打翻了许多东西。
偏偏还遇上几个就爱吓唬她玩的病友。
805号房曾属于一个疯疯癫癫的白胡老头，有人说他的病是阿尔兹海默症，也有人说他的病是巴尔维症候群，而他病历本上记录的病症是“无”。
他应该是头批住进精神病院里的人，在很多其他新患者陆续来到这的不久后，他就似乎被孙子给接了回去。
但805号房处处都散着一股怪味，根本没有患者愿意待，久而久之就闲置了下来。
梅姨住在806号房，她的心智认知倒退是在一场车祸之后。
性格开朗，爱干些调皮事情，是精神病院里名副其实的捣蛋鬼、孩子王。
807号住着的是一个聋子。
他本来是能够听见的，两只耳朵是某一天他亲手拿毛线钩针捅聋的，鲜血淋漓地流出，瞧着便痛得很，可他却没有感觉似的，只知道朝众人微笑。心满意足。
虽然他听不见了，但大家还是习惯按之前的称呼叫他“阿妒”，就是得叫完后碰碰他，阿妒才会有反应。
据说他没什么精神病症，只是有些感官过载。
偶尔的月初会有一个瞎子朋友来看望他，是精神病院难得的外来客人。
808号房的小姑娘是自闭症患者，整天就蹲在角落里，面对着墙壁反复旋转一枚特别沉重的硬币。
偶尔学学窗外的鸟叫。因为过于逼真，还曾在夜间吓到过隔壁803号房的小谢。
809号来精神病院没多久，是躁郁症，情绪躁狂的时候远远多于情绪低落时，发起病来简直比下刀前的年猪还难控制，得先暂且被安排在病床上强制冷静。
叶茴摇了摇头，把一连串像爆竹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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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啦跳出的信息甩飞，心思回到当下，确定这层走廊里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或许是需要下楼或者上楼看看。”她说着，趁尽头处的值班室没反应，快速溜到楼梯口，撞上那扇铁栅栏楼道门。
“还真给上锁了。”叶茴走近，却发现门上原本的钥匙锁，变成了密码锁。
楼道里的窗户玻璃时而被大风震得哗啦啦响，钻过缝的风吹得窗帘不安分。
这密码锁很是奇怪。
四位数的密码，拧一圈一共有十面，却只有0和1两个数字，剩下的便是空白，叶茴随意转动了几下查看。
二进制！她很快反应过来。
“那不是一共也就十六种可能吗？”摩挲着光滑的下巴，故作深思，“就算我一一穷举，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哎。”
“如此简单？”叶茴都被整出后遗症了，总感觉不会这般顺利。
但虽是这般想，她还是先上手。
“咔哒”。
另一头的假叶茴在她不知不觉中走出值班室。
原本还在走廊上散漫行走的患者们，宛如见着什么牛鬼蛇神令人恐惧的东西，纷纷低垂着脑袋让出一条宽敞的路。
假叶茴离去的身后，患者如同恢复正常般，目的明确地加急躲进了各自的房间。
叶茴还在专注认真地穷举密码，刚刚才拧完数字1换算成二进制的0000。
锁毫无反应，0000密码错误。
虽然只有两个数字，但是它们毫无规律地打乱藏在十面之中，以致第一次寻找数字的麻烦程度不亚于正常的密码锁，好在接下来便会轻松许多。
她已经大致记住了每一圈中另一个数字的位置。
正要尝试数字2。
走廊里传来一段吟吟笑声，一张夸张的猩红鬼脸在灯光寂灭后扑面，仿佛就要触及人心底的恐惧。
叶茴没有慌张，竖起耳朵认真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捧高过她头顶的幽幽烛光，在昏暗里惊觉对方伸出的一爪！
灵活地堪堪躲过，后肩衣物发出“刺啦”一声，叶茴没有迟疑，趁对方发愣一瞬迅速隐没入走廊暗处。
靠着墙壁平复心跳，耳边尽是怪物气愤的跺脚怪叫，震天动地，似乎能撼动整栋楼的安危。
在对方捧着的一截蜡烛里，叶茴看到，一张自己的脸大张血口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