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沉霜渊。
卫栖山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又抓得不够真切,以至于心急之下便要手撑地转身,落了个空,身子大幅度歪向一旁才后知后觉。
左手断了。
于是他费力扭过身子,脸将将转了一半便被辛眠用手指按住了脊椎。
“别乱动。”
辛眠的声音自幽谷中传来般空灵。她指尖氤氲起灵力,一点点渗进卫栖山的身体里,感受他体内的气息。
正常的。
是属于他的灵力,与幻境中不同。
为什么幻境里的他会是那样的呢?
刹灵剑捅进他的身体,汩汩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精粹到极致的寒气,是周雪芥说过的、用来维持软玉灵蕴的力量。
灵蕴……
正想着,周身的雾忽然变得流光溢彩,颗颗细小的微粒像是彼此相缀,如轻纱徐徐舒展垂落,披散在了辛眠的肩头,极尽缠绵地沿着她的手臂与腿侧一路吻过。
方才在幻境里吸收的那些气息迫不及待地往她筋脉里钻。
辛眠当即盘腿坐好,凝神运气。
想到什么,她掀了掀眼皮,看向慢吞吞转过身来的卫栖山:“情契还在,你伤不了我的,会反噬,知道吧?”
卫栖山看出她的防备,苦笑道:“我不会……”
“会不会谁都说不准,我好心提醒你。”辛眠懒得同他掰扯,“此地危险,你如今心性又太过脆弱,若再遇上幻境,我可救不了你。”
离谱。
卫栖山那么高的修为,进入幻境后竟瞬间迷失,一刻都不曾清醒过,心性这般不稳,连金丹期的她都不如。
辛眠暗暗嘲弄。
这幻境于她而言完全不成威胁。
想是当初在沉霜渊时,她鬼使神差地掐着那具假尸撞上被周雪芥甩来的惊虹剑尖,剑尖穿透前胸的时候,也将她的心魔驱散得一干二净。
方才卫栖山也就是走运,和她进了同一个幻境,有她亲手破除心魔,卫栖山便也安然无恙。
噢,不算。
毕竟她还捅了他一剑。
那一剑完全是随性而出,没想到竟还有意外之喜,灵蕴经由刹灵剑身涌入她体内时,她感觉到灵力在疯涨,四肢百骸皆溢出难以言喻的畅快感。
辛眠闭上眼,运气调息,那些流光溢彩的微粒顺着毛孔渗进身体里,与横冲直撞的灵蕴渐渐相融,转化为她血脉里温柔流淌的灵息。
一汪清泉在体内淙淙漫开。
卫栖山的视线像是黏在了她的脸上。
没有旁的人打扰,他和辛眠就这样安静地相对而坐,听着她轻浅而平稳的呼吸,周遭的一切都消失了,只有他们。
真好。
贪婪的目光一遍遍描摹过辛眠的眉眼,卫栖山只觉得心底升起无上的满足。
太满足会变得不安,怕下一刻便梦醒。
卫栖山突然疑神疑鬼。
后面好像有谁的脚步声,他猛地扭头——什么都没有。
声东击西?
他又紧张回头,眼前只有辛眠依旧恬淡的面容,仔细听了听她的呼吸,一切正常,才松了口气。
自己吓自己。
一口气还没呼干净,肩膀上凭空多出另一只手。
卫栖山瞳仁骤然缩紧,惊虹出鞘,剑气荡漾。
“是我。”
周雪芥的声音。
卫栖山却没有让惊虹停下的意思,冷刃横劈向周雪芥的咽喉。
周雪芥向后仰,躲过这道剑芒,而后飞起一脚踹在卫栖山背上,硬生生踹得他肋骨移了位。
“找死吗你?!”
稳住身形后,周雪芥阴沉着脸冲到卫栖山身前,又是一脚踹来。
卫栖山探手抓住他的脚踝,令他再动弹不得,薄唇轻启,用气声说道:“安静,别吵到她。”
“还不是你先手贱?”
周雪芥试图从他的钳制中挣脱,却不能够,就那样滑稽地站着,脸色越来越差,“连这只手也不想要了么?给我松开!”
带着怒气的尾音冲出牙关时,卫栖山早已将他放开,看了看掌心,面无表情地甩着手。
“你孤身一人,竟然没死在幻境里。”他一边甩手一边惋惜,“真是稀奇。”
周雪芥嘿然一笑:“比我年纪大的都没死呢,我凭什么死?我死了辛眠怎么办?她可是一直在期待着我们成婚的那日呢。”
趁卫栖山晃神,他抽回脚,理了理发皱的衣袍下摆。
“卫师兄,你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
卫栖山没理他。
“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很好奇,所以问问你。”周雪芥凑得近了些,“跟我讲讲嘛,反正这会儿也闲着。”
听他提起,卫栖山便顺口问道:“你还记得沉霜渊那日吗?”
“记得呀,那天你被耍得好惨好惨,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疼呢!怎么,幻境里是那天的事?”
卫栖山没回答,又问:“你为什么要将那具假尸泡在沉霜渊里?”
“好玩呗。”
“那换个问题,你是如何做出来了那具假尸?”
“这个嘛——”周雪芥拖长了腔调,暧昧笑道,“是我和辛眠的秘密,可不能给你听了去。”
卫栖山不痛不痒地扯了扯嘴角:“噢,那我告诉你,我和辛眠进的是同一处幻境。”
周雪芥的笑僵在了嘴角。
“不是沉霜渊,而是三年前的一个雨夜,辛眠被杀死的那夜。”
周雪芥僵硬的嘴角微微抽搐:“……然后呢?”
“我觉得不太对劲,如果说幻妖是通过重现人的心魔,趁人神志迷乱时下手,我的心魔,为何会是我自己?”
卫栖山觑着周雪芥愈发阴狠的神色,眸子里的光暗了又暗。
他的声音愈发凉透:“我又为什么不是我,而是个空心的假人呢?体内流转的不是灵力,却是与你给我的那具假尸同宗同源的气息。”
周雪芥的脸色霎时铁青。
恰好这时,身后的辛眠长舒一口气,那口气轻柔、绵浅,恍惚间盘旋缠绕上了周雪芥的脖颈,勒得他喘不上气。
偏偏这时候。
偏偏这时候!
他猛然站起,右手一摊,灵气凝成的十数柄金刀自他身后旋转着飞出,锋利无比的刀刃齐齐对准了卫栖山的面门。
“我会给你个痛快的。”
周雪芥只做口型,并未出声。
卫栖山看着他,两排牙齿紧紧咬合,颧骨轻微抽动,连带着脸侧的肌肉一起发着颤。
去死吧。
周雪芥挥手,金刀砸下。
砰。
迸发的强劲气流将十多柄金刀全部冲散,原本凝聚起的一张利刃织就的网瞬间七零八落,金刀当啷落地的清脆声响此起彼伏。
周雪芥反手挡在脸前,透过指缝,他看见卫栖山猛吐一大口血,甚至顾不上直起身,踉跄着、连滚带爬地朝他冲了过来。
两人离得太近,他来不及撤步,被卫栖山捏着面门按倒在地。
周雪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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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脑子空白了须臾,随即右手开始四处摸索,摸到卫栖山被斩断的手腕时突然发狠,两根手指在断处抠挖,软烂的触感像是他小时候被周雪微喂着吃掉的那盘生的兔肉泥。
黏腻的血很快流遍了手掌,血珠在皮肤上滑蹭而过。
痒痒的。
但是头要炸了。
周雪芥的嘴巴无意识张大,猩红的舌面在口腔里一抽一抽,好似濒死的红鲤鱼。
他听见卫栖山喉间嗬嗬的痛喘,刚想笑,捏住他头骨的手就再次收紧。
真的要碎了。
停手!停手!
周雪芥想要说话,嗓子却被一口瘀血堵住,发不出声音。
浑蛋!竟然真的敢对他下死手?他一定,他一定——!!
五指山一般压在他面门的手被人拉开。
周雪芥发誓,他的眼睛从来没有睁得这么大过,以至于死亡的威胁淡去后,眼珠依旧干涩酸痛,差一点就从眼眶里弹出去了。
呼吸停了片刻,随后大口喘气,呼进来的气流被肺挤压着涌上头颅,疼得他不停伸拳捶打。
一双纤细的手拉住了他的腕,紧接着清凉的气息钻进脑门,将淤堵的血冲散,脑子里的炮仗声才渐渐变小。
周雪芥的视野变得清晰。
他看见辛眠俯下了身,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扶起。
好温柔啊。
温柔得都不像她了。
周雪芥迷迷糊糊地想着,涣散的视线飘过她的额头,聚焦于她眉心处的水蓝纹印,只闪了一瞬便消失。
这是什么?
他想问,肩膀上的轻柔力道却抽离。
辛眠转而去扶卫栖山。
卫栖山侧身躺着,尚存的右手死死抓着左手手腕偏上一点的地方,借以缓解被周雪芥生生抠挖血肉的锐痛。
看见辛眠时,他嗓子一哑,嘶声道:“我知道……”
“我都听到了。”辛眠打断他,自上而下看进他溢满癫狂之色的眼底,柔声道,“但你不该这样对他,我和他终究是定了亲的。”
“可是……”
卫栖山在她的搀扶下挣扎爬起,压下手腕剧痛,语气里透着卑微乞求,“辛眠,你相信我,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能伤害你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他……”
周雪芥立时吼了回去:“我才不会!我那时是不对,我是猪油蒙了心才和我姐一起胡闹,以后肯定不会了!”
他伸手抓住辛眠的衣袖,震颤的瞳仁里尽是不安。
“不会了,真的不会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你看,是我用招魂秘术将你复活的,你就当我是将功赎罪,我不要你做什么了,我再也不拿沉香阁要挟你了,婚约作废也没关系,只要你别恨我,别讨厌我,好不好……”
周雪芥从来没有这么低声下气地求过人,他这会儿是真怕了。
怕辛眠再不肯看向他。
那晚在沉霜渊,辛眠毫不犹豫地掐着那具假尸撞上惊虹剑尖时,他就有些意外,随后就听辛眠问他,还有没有用软玉做过别的事。
当时的他只当辛眠是件玩物,能给他的生活添点乐子,也没想过会被发现,就骗她,说没有。
哪知真有败露的一天。
他悔不当初。
为什么要听姐姐的话将那块软玉雕成卫栖山的模样?如果他一开始就没有生出耍弄人、看好戏的心思,是不是一切就会好得多?
他是帮凶。
可他喜欢上她了。
周雪芥拽住她衣角的手轻轻发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