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阁内窗明几净,亮堂堂的日光透过窗棂洒在白玉砌成的地面,素淡的白一直延伸到卫栖山的脚下,也正正停在了他脚下,踝处以上完全笼罩在门口的阴影里。
这么快就回来了?
被白渊打得几乎去了半条命,竟然和他们前后脚回了朝天阙。
挺耐打的。
辛眠走神一瞬,思绪回笼时正撞进他的眼眸。他的瞳仁漆黑如墨,如千尺深潭失去了月光的照拂,映不出半点光泽,死气沉沉,阴暗无神。
周雪芥的畅快的笑声响起:“卫师兄也回来了?怎么样,我为你寻的那块礁石可是又宽又大又平坦,睡得可好?”
卫栖山没有应声。
齐云间倒是有些意外:“哦?听雪芥的意思,难不成栖山你也跟着去了沧溟海?不是说下山买酒吗?”
卫栖山动作缓慢地弯下腰,将那坛已洒了大半的停云渡拎起来。
“弟子在烟州城偶遇师妹二人,听闻他们要去沧溟海,思及那地方凶险,担心他二人安危,便跟着一起去了,耽误这许多时日,让齐峰主久等了。”
他迈步从阴影里走出。
“买酒?”周雪芥挑眉,“不过年不过节的,卫师兄平白无故买什么酒?”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说完之后,一股凉气缠上他的脖颈。
他不由抬手捂住半边脖子。
还在。
他侧过身,眼神不善,然而卫栖山与他擦肩而过时,余光都未曾送过来须臾。
卫栖山将酒坛送到齐云间手边,齐云间神采飞扬活像个老顽童,凑近嗅了嗅,拍手笑道:“哎呀,好酒,当真是好酒!”
“可惜洒了大半,浪费啊浪费!”他颇惋惜地摇着头,向辛眠和周雪芥解释道,“是那日在山中遇见,栖山向老夫提起烟州城停云酒楼自酿的停云渡,老夫生平最馋这一口好酒,便让他得闲了买回来点。”
“不枉老夫记挂了这么久,哈哈哈!来,你们三个都坐,和老夫一起尝个新鲜!”
辛眠的表情有些怪异。
齐云间一眼便注意到她,问道:“小徒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回禀师尊,弟子是看这酒不多了,怕是师尊自己都不够喝的。”
“嘿,你师尊我是那么抠门的家伙吗?”
“自然不是。”辛眠连忙否认。
“齐峰主,弟子与师妹在山下时已尝过了,酒确实是好酒,只是——”卫栖山从容接过她的话头,面上神色温和而有礼,“方才弟子一时手滑,没拿稳,余的这些您留着便是。”
“什么?”齐云间两眼一瞪,看向辛眠,“让你护送雪芥去沧溟海,你俩还吃酒去了?”
辛眠刚想开口,就被周雪芥拉住了手,话也堵在了喉头。
她扭过脸,看见周雪芥皮笑肉不笑的,像是暴风雨来临前,遮天蔽日的乌云层层压下,厚重的雷云背后,隐匿着危险的电光。
“还有我呢。”他慢悠悠说道,“我这么大一个活人杵在这儿,卫师兄是眼睛不好使,脑子也记不清了吗?”
肯定是故意的。
周雪芥想,卫栖山定然是听见了方才他说的要与辛眠结为道侣的话,故意这般无视他。
嘁,小肚鸡肠。
虽然被无视的感觉不太高兴,但看卫栖山吃味,心里头莫名有些爽利,一口气直舒畅到了四肢百骸,手指头也酸酸麻麻的。
他将辛眠的手整个包住,裹在掌心里轻轻摩挲。
特别柔软。
摸起来好舒服。
超舒服的啊卫栖山你知道吗?
周雪芥挑衅的目光直勾勾落在卫栖山脸上。
辛眠感受到齐云间意味深长的视线,下意识挣了挣,挣不开,当着齐云间的面也不好发作,只递给周雪芥一个嗔怒的眼神。
这眼神落入卫栖山眼中,本就像一团墨的眸色更是黏稠滞重。
“对,雪芥也在的。”
即便看见两人交缠的手指,卫栖山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乌黑的眸子一眨不眨,“那夜雪芥喝得醉了,不省人事,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定然也没有印象。”
似乎是不经意提起,他察觉不妥,点到为止,不再往下说。
周雪芥手上的力道骤然加重。
辛眠也面色沉凝,摸不清卫栖山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那晚上当真发生了别的事?可她酒量不好,喝醉之后更是完全不记事,只是模糊间有点印象,似乎是有一双温暖的手将她抱起。
还有,指尖黏答答的,闻起来有血的味道。
湿热的软物缠了上来,卷裹着她的食指指尖,像舔,像吮,像吸。
她以为那是梦,梦里的那条蛇想将她吃掉。
还是说,那不是梦?
那边齐云间却已经给自己倒好了酒,目光熠熠,颇为感兴趣的样子:“发生了什么,同老夫讲讲,老夫最喜欢听你们年轻人之间发生的趣事了。”
卫栖山却偏吊人胃口:“齐峰主说笑了。”
他望了望窗外,“天色不早,弟子一路奔波亦是身心疲累,便不多打扰了,齐峰主日后若惦念这停云渡,只管差遣。”
齐云间了然地挥挥手:“行,你也辛苦了,早点回去歇着。看你这一身伤,沧溟海一行定然吃了不少苦头吧?”
“只要师妹无碍就好。”
说罢,卫栖山躬身行礼,“弟子告退。”
转过门的拐角处,身后响起齐云间的问话:“既然掌门也同意,这事就这么定下了,依你们的意见,婚期定在哪日为好?”
他脚步一顿,垂在身侧的手掐紧,迅速抬起,携带着劲风砸向两只耳朵。
有那么一瞬间,他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不想听见。
但也只是一瞬间。
卫栖山缓缓放下了手,将珠落玉盘的泠泠清音尽数收入耳中。
“今年年关。”
辛眠似乎在笑,尾音含羞带怯。
卫栖山微垂了头,敛起的眸中盛满贪念,却又无比认真地细听着辛眠的嗓音。
手指轻颤着抚摸颈侧,慢慢挪到喉结。
他闭上眼,笑得餍足。
好好听。
就算说的不是他想听的话,也好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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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清风阁离开时天色已暗,夜空中只缀着寥寥几颗星子,月亮也被乌云遮蔽,黯淡朦胧的微光从云层后透出来,不似往常澈亮。
今夜怕是有雨。
周雪芥一直将辛眠送到了房门前。
“诶,你不觉得卫栖山这个人很小心眼吗?”
憋了一路,他终于忍不住,翻着白眼数落道,“他发什么疯?好几次都无视我。明明是护送我去沧溟海,怎么搞得像是你们两个人同行,我是捎带着的那个?”
“太过分了。”辛眠顺着他说。
“你也这么觉得是吧?”周雪芥抱起双臂,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肘弯处,“肯定是听见咱俩说那事,醋坛子翻了,故意针对我。”
“嗯。”
“平时没见过他这样,耍这些不入流的小心思,今日如此异常,想是心里有鬼。”
周雪芥撇了撇嘴,突然凑到辛眠脸前,眼角眉梢都耷拉着,咬牙切齿说道,“他心里有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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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必拐着弯骂人。
辛眠不想和他讨论这个,直接送客:“我很累了,要休息,你也别乱想。”
周雪芥看清她眼底的疲色,只能按下心头不忿,问道:“那,明日你有什么打算?”
“怎么了?”
“你回答我!不要总是怀疑我不安好心可以吗?我就是想知道你的安排,不是要安排你,对你的道侣多些信任,少些防备,这是你应该做到的!”
啊,好累。
能不能闭嘴。
辛眠勉强扯出一个笑,点点头:“好嘞。”
“所以你明天有什么打算?”
“努力修炼。”
“这么无聊?不如我们去……”
他话没说完,辛眠再也维持不了所谓道侣的体面与和气,转身,一步跨进屋,用力摔上了门。
有病。
说得好听,只是想了解她,结果又要对她的安排指指点点。
安静了。
辛眠长舒一口气,后背抵着门板,抬眼时迎上谈盈惊惶不定的目光。
对了,面具!
她的手在腰间胡乱摸索一通,就听见谈盈问道:“咦,你是?”
瞒不住了……
算了,直接说。
辛眠没再执着于翻找那张人.皮面具,将方才和齐云间说过的话又对谈盈说了一遍。
谈盈的眼睛瞪得溜圆,将她这张脸仔仔细细扫过几个来回后,猛地扑上来揪住了她的脸颊。
“现在呢?现在的脸是你的对吗?不是什么人皮面具了吧?让我揪揪看!”
把辛眠的脸当面团一样揉来搓去,她终于接受了好友其实不叫虞绵,也不长原先那副模样的事实。
“对不起啊,骗了你这么久。”
辛眠到底有愧,拉住谈盈的手可怜巴巴求原谅。
谈盈的脸蛋气鼓鼓的,被辛眠用手一戳,当即漏了气,瘪下去,只有嘴巴还高高噘着。
两人笑到一起。
“不是,那你还挺会取名字的,绵绵,眠眠,喊起来根本是一样的嘛!”
“对呀,就是想着日后方便才这样取名的,是不是很聪明?”
辛眠此时卸下心里的大石头,语气也轻快了许多。
“嗯——比我聪明!哈哈哈哈!”
……
她们又闹了一会儿,夜深了,各自收拾后躺在床榻上。
谈盈睡得很快,不多时便听见轻浅的呼吸声。
辛眠没有太多睡意,恰巧窗外隐隐响起闷雷声,她更是睡不着,干脆起身披了件外衫,悄悄出门去。
时值深秋,入夜以后寒意弥漫,直往人的骨头里钻。
走到弟子舍后面的那条幽径时,迎面刮来一阵凉风,辛眠抽了抽鼻子,拢紧外衫。
她不知道想往哪里去,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
咔嚓。
身后响起清脆的声响,听起来是掉落在地的干枯树枝被踩断。
辛眠扭过头。
极具压迫感的气息将她从上而下笼罩住,刹那间天旋地转,仰面跌进了旁侧的草丛中。
倒是不疼。
腰身被两条手臂紧紧圈在怀里,后脑勺也有一只手掌垫着,只是突然的变故让心脏跳得很快,很乱,很不舒服。
外衫从肩膀滑落,满头乌发铺散开来。
她睁开眼,看见卫栖山绷紧的唇,目光向上滑,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以及微微蹙起的双眉,深秋的夜里常常会凝霜,也给他原本清俊舒朗的面容添上了几分潮气。
两人挨得极近,呼吸咫尺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