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
手在地上用力一撑,辛眠站起身,小心翼翼地眨了下眼,生怕眨得快了,眼前这些人就如烟尘般消散得无影无踪。
发软的脚踉跄挪了一步,又一步。
周遭的一切声响都沉寂了,落在耳中的只剩一下重于一下的心跳。
还差一步。
还差一步便可以踏进那扇门,便可以看清楚他们每个人的脸,或许能从这些乱七八糟堆叠在一起的手和脚之中找到阿爹阿娘。
辛眠的眼睛亮了起来。
脚踝却突然被人抓住。
辛眠绊了一下,稳住身形后回过头,是白泽。
白泽此时已经清醒,毫无尊严地趴在地上,他拼命伸长了手,一只抓着她的脚踝,另一只正费力地想要拽紧她的裙摆,口中含糊不清地念着:“不要……进去……不要……”
辛眠垂眼看了他须臾。
“松手。”她薄唇轻启。
沉香阁的大家就在那里,阿爹阿娘就在那里,没有人可以拦着她。她要去见他们,她要把他们都带回去。
一个不落,全带回去。
有了他们,沉香阁才算是沉香阁,才是她记忆里的沉香阁。
辛眠的眼中蒙起一层阴翳,抬起手腕,牵魂引上的银丝泛起微光。
突如其来的疼痛穿针引线般传遍全身,白泽像是没了骨头的虫,挣扎着蠕行,散落的发丝被血和汗糊了满脸,仍固执地仰起头,两颗蓝曜石般的眼珠隐在凌乱的发丝后,随着头的抖动若隐若现。
“辛眠姑娘……不要……”
他说着,脚上的铁链倏而收紧,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扯动,强行拖着他远离辛眠。
嘶拉。
裙角被扯下一小片布料。
清脆的声响和白泽痛苦的呜咽同时传进辛眠耳中,眼底阴翳散去大半,她愣怔一瞬,立即收了牵魂引。
流萤出鞘,不带半点犹豫地斩在铁链上。
铁链应声而断。
白泽连滚带爬地挣扎起身,冲向辛眠的方向。
才趔趄几步,胸前便猛然钻出手臂粗的一条水柱,将他直接拎离了地面,两条腿在半空扑腾了一阵后软趴趴垂落。
“白泽!”辛眠惊呼出声。
腕上的牵魂引失了效力,自行断落。
辛眠第一时间探手去捞,没捞着。那红绳只在她的指尖蜻蜓点水般蹭了蹭,而后翩翩然飘落,淡银色的纹路黯淡,化作一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绳。
紧接着一声巨响,卫栖山的身影倒飞而出,重重砸在长廊的尽头,两侧的琉璃墙似乎都被这惊天动地的力道震得颤了颤。
他在辛眠身后声嘶力竭地喊着:“快走!!”
辛眠却充耳不闻,兀自站在原地,盯着白泽瞬间被血浸满的前胸,目光缓缓上滑,落在他生机断绝的脸上,无法自抑的愤恨与恼怒骤然充斥心头。
不远处,白渊负手而立。
“小丫头,怎么没进去?”他唇角噙着冷然笑意,“哦,知道了,是白泽这小子拦着你,不让你进去和他们团聚。无妨,你看,老朽替你把他杀了,这下你可以放心……”
话音未落,流萤已劈向他脖颈。
辛眠从草木乾坤戒里抽出所有符箓,皆是临出行前段南奚所赠,也顾不得浪不浪费,一股脑甩向那边的白渊。
他杀了白泽。
他竟然未经她允许便杀了白泽。
那是她买下来的,是她的东西,谁允许他擅自动手的?
不可饶恕。
金黄色的符箓翻飞,上面鲜红的符字亮起,光芒大放,铺天盖地的灵力齐齐涌向白渊。
白渊却只是拂一拂衣袖,所有的符箓纷纷掉头袭向辛眠。
流萤剑也被击飞。
草木乾坤戒在水墙砸下来时为了保护她消耗了太多灵力,此时尚未恢复,没有办法催动。
辛眠望着漫天金光,那些都是段南奚元婴期的功力。
在这密集的攻击面前,她心知自己定是非死即伤,抿着唇后撤半步,像是完全放弃抵抗一般,微侧了头,意味深长地瞥了卫栖山一眼。
不是说不想再看到我受任何伤害了吗,现在是在干什么?
我打不过了啊。
我会死掉的啊。
还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吗?
卫栖山。
这就是你说的要保护我吗?
大言不惭。
连自己亲口说过的事都做不到,你真没用。
卫栖山被那眼神里的嘲弄狠狠一刺,咽下喉间翻滚的猩血,也不顾体内残留未消的余劲,再次冲到辛眠身前,惊虹剑气与符箓撞在一起,迸发出巨大的冲击力。
他侧过脸,余光里映出辛眠单薄的身形。
“呵呵,真是不怕死啊。”
白渊的声音瞬间靠近,交错的符箓与剑气在这一刻尽数消弭,卫栖山来不及闪躲,被一把扼住了脖子。
“呃……”他挣扎,却浑身酸疼。
“小丫头,你不是说要老朽帮你杀了他吗?老朽这便遂了你的意,如何?”
白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辛眠,苍老却遒劲的手将卫栖山的脖骨掐得发出闷响。
“我改主意了。”辛眠道,“方才那般说辞不过是为了利用你,设计你,借他之力拖住你,我好救下白泽。现在白泽死了,杀不杀他对我来说无所谓。”
白渊脸色不变:“这样啊,小小年纪,变脸变得比老朽还快,那换个吧,你还想要什么?听白泽说你们是受周衍之命来沧溟海找新现世的灵脉,可找见了?”
“没有。”
“不对,你找见了。”
“?”辛眠不懂,“何意?”
“方才那扇门后,你没进去的那间屋子里,在我鲛人族秘阵的催动下,那些庸才的尸身与魂魄皆已炼化成为纯净的天地灵气,充裕丰盈,可媲美一座天然灵脉。”
白渊对自己的杰作极为满意,面容上浮起几分自傲。
“你再说一遍?”
辛眠的呼吸猝然紊乱,流萤剑甫一落入手心,她便提剑冲向白渊,双眼漫起红血丝,细看之下,脸上的每寸皮肉都在不可抑制地发着轻颤。
“老东西,你再说一遍?!”
剑尖汇聚起星星点点的灵气,几乎搅动了整座海底宫殿中漂浮的微小光粒。
眨眼的工夫,剑芒已抵上眉心,白渊不动声色地负手而立,凝着辛眠这张近乎崩溃的脸,眸中划过淡淡的怅惘。
像。
真像。
眼睛像,脾气也像。
嬉笑怒骂都带着她的影子。
他叹了口气,手腕轻抖,将卫栖山又一次甩飞出去。
轰——
卫栖山的后背砸在旁侧的墙上,胸骨几乎要被震碎,右边胳膊仿佛被他自己拧断,反扭着手撑在墙壁上缓冲,手背青筋暴起,屈起的小臂颤巍巍打着摆。
尽管如此,他也没办法立刻赶到辛眠身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飞跃至白渊身前。
白渊抬起了手。
不,不要——
卫栖山目眦欲裂。
白渊的手抓上了辛眠的面门。
“住手!我让你住手啊啊啊——!”
卫栖山喉里滚出不似人声的怒吼,拼命调动起本源之力,皮肤表面腾起淡淡的血雾,身体里的每一根骨头都在悲鸣。
他终于猛冲了出去。
白渊的大掌已经将辛眠的脸整个罩住,眼看就要捏碎她的头颅。
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堵得他呼吸一窒。
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完全是惊虹拽着卫栖山前冲,冲破白渊护体灵气的瞬间,惊虹刺进了他的左臂,蛟索也缠绕在了他的腰腹。
意想中的血腥画面并没有出现。
白渊没有顾得上管被惊虹刺伤的手臂,他周身气势沉凝,萦绕着淡淡的悲戚,爬满了皱褶的右手从辛眠的眉心处滑落,轻柔地托了托她的下颌。
剑拔弩张的氛围顿时和缓。
卫栖山握剑的手也顿住,惊虹没有再深入,也没办法再深入,天知道他有多想将白渊那条手臂给砍下来,但他做不到。
不过还好,辛眠没事。
她好好的。
她的眼睛还会动,眼睫还能颤抖,嘴巴还在呼吸,她的头还在,没有被捏碎,也没有爆出红的白的黄的什么液体。
还活着,太好了。
卫栖山圆睁着双眼,后知后觉地大喘几口气,肺里面一抽一抽的疼。
他手上的劲稍稍卸下来。
方才冲得太猛,精神过于紧绷,如今一松懈,除却身体的疼痛,脑子里也像是砰地炸了开来,他眼前一黑,直直向后摔了下去。
辛眠亦是惊疑不定。
心神震颤之时,感受着脸颊传来的略显粗糙的触感,心底的某根弦仿佛被柔柔扫过,眼泪瞬间涌出了眼眶。
握着流萤的手止不住的发颤。
你是谁?
为什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辛眠徒劳地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白渊却一眼看明白她的疑惑,叹了口气,将手从她的下颌挪开,犹豫了一下又抬高些,充满怜爱意味地抚了抚她的发顶。
他说:“你长得和你娘很像。”
阿娘?
他见过吗?
他如何认识?
辛眠愣愣地看着他。
“孩子,你可告诉我,你娘叫什么名字?”
辛眠终于找回了声音:“她叫虞缈。”
“虞缈。”白渊突然低笑了一声,“倒还算机灵,还知道给自己弄个新的身份。”
他看着辛眠,笑容里漾起淡淡的苦涩,道:“你阿娘,便是白泽不惜触犯族规也要偷溜出去寻找的鲛人族圣女,她本名白缈,是我……”白渊说到这里,喉头似乎哽了一瞬,如叹息,如低诉,“我那不孝女……”
不孝女。
辛眠的脑子被这三个字重重砸了一锤。
阿娘从来没有提起过她母家是在什么地方。小时候她缠着阿娘问这问那,阿娘总是含糊其辞,说那是个很漂亮的地方,但也很无聊,每次都说,若是辛眠长大了,有机会的话会带她回去看看。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阿娘所说的漂亮又无聊的地方,会是在这沧溟海的最深处。
“你身上带着她留给你的弥灵针,对吧?”白渊问她,“从你们来到沧溟海的时候我便感应到了。”
“是……阿娘说那是家传秘宝,让我莫要对任何人提及。”
“家传秘宝,呵呵,这话倒不错。那东西原是我鲛人一族的圣物,世代由族长亲自保管,我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想着将来这族长之位必定会传给她,所以在她小的时候便将此物当作生辰礼送与了她。”
“阿娘怎么会是鲛人呢?”辛眠的眉毛微微蹙起,努力回想,却想不通,“可我从未见过她……”
记忆中的阿娘脖子上从未显现过如白泽、白渊这般的暗蓝色鱼鳞。
“她从小就聪明,天分好,喜欢钻研各类偏门秘法,能轻而易举地将鲛人的特征隐藏。恐怕不只是你,你那迟钝的父亲也从来没有发现过枕边人的真实身份吧。”
提起她的父亲,白渊眸中漾起凉意。
“没出息,没本事,没眼力见,我那不孝女放着好好的圣女不当,非要为这么一个废物留在那小小的沉香山。”
辛眠眼神一暗:“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如何说不得?”白渊面带愠怒,“你们人界不是最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套吗?没得老朽认可的废物,做不得我白渊的女婿!”
“他不是废物!”辛眠拔高了声音,“他是个好人!他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孩子,有灵根的学剑,没灵根的学手艺。仙门眼中根本不入流的沉香阁,却是那么多孤苦无依之人的家,是我的家,是我和阿娘的家!”
她情绪激动,说出这番话时胸脯剧烈起伏,里面仿佛埋了座火山,压抑之下发着痛苦的悲鸣。
就算眼前这位鲛人族族长是她素未谋面的血亲,是阿娘的生父,也不允许如此诋毁她的爹爹。
辛眠咬着下唇,深呼吸抑制住颤抖的声线。
白渊沉默了片刻,唇角忽而扯了扯,道:“你们的家?还说傻话呢,孩子,你已经没家了。”
说罢,他抬脚往辛眠身后行去。
辛眠转过身,看着他走到了方才那扇门前,门后依然透出诡异的暗红幽光,她看见白渊嘴角的笑,红光映在他沟壑遍布的脸上,让她莫名瘆得慌。
“过来看。”白渊唤她。
鬼使神差的,辛眠跟了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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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站到了身侧,白渊伸手给她指了个方位:“孩子,看,你看那儿。”
辛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尸体堆积成了一座小山,山体皆是歪七扭八伸出来的手和脚,偶尔能看清几张熟悉的面庞。
方才看得不够清楚,如今细看,几乎所有的皮肉都化掉了,相互之间彼此粘连,不成人形,已经分辨不出手是谁的手,脚又是谁的脚。
视线游移着攀登到山顶,山顶是个小尖尖,那里镶嵌着一颗头。
爹爹的头。
辛眠瞳孔骤缩,双目圆睁。
苍老的声音落在耳畔:“孩子,你将我族圣物用在这些死透了的人身上,老朽念你年纪尚幼,便不怪你浪费了。”
如同来自炼狱的低语,在辛眠的身体里烧起业火,烧得她口干舌燥,烫得她皮肉萎缩。
“弥灵针缝合起来的尸体可是储存天地灵气的最好容器,你瞧,他们都被老朽炼化了,这小小一堆,便能让你们朝天阙的掌门都感受到,误以为是新现世的天然灵脉,是不是很神奇?
白渊斜眼乜向尸堆最上面的那颗头颅。
都是因为这个废物。
都是他连累了缈儿。
本以为他的缈儿溜出去一阵时日便会回来,她无非就是贪玩了些,沧溟海毕竟是她的家,她玩够了、玩累了,终归要回来的。
他这个当族长的,罔顾万千年来鲛人族死守的族规,瞒过了所有鲛人,对外只说圣女在闭关,没有第二个人知晓她已偷偷溜出了沧溟海。
可是一直过了十多年,缈儿竟再没回来过。
他担心她在人界受了欺负,亲自分出一缕魂去寻她,却只看见沉香阁里一具具僵硬的人偶,缈儿端端正正地坐在堂屋,早已没有了生机。
白渊悔恨不已,魂体竟如本体般落下泪来,化作一颗鲛珠,滚到了不起眼的角落。
随后他放出消息,派长老们去沉香山捉拿白缈。
不知情的长老们见到的亦是白缈的尸身,在他的授意下,用水咒将整个沉香阁一扫而空。
他们都是拖累缈儿的元凶,全部都是缈儿回家路上的绊脚石。
所有人都要受到惩罚。
“这群死人,老朽绝不会放过。”白渊表情阴沉狠厉,“炼化魂魄都是便宜了他们,我要让他们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为我的缈儿赎罪!”
辛眠想要走进去,但双腿不听使唤地打着摆。
白渊凝视着她的动作,冷冷道:“白泽不是跟你说不要进去吗?”
辛眠摇头:“我要进去。”
“那里面布满了阵,你进去,便是同他们一样的下场。”
“我要进去。”
辛眠心里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她一步一步挪动着,暗红色的光笼罩在她的头顶,进而是脸,脖颈,手臂——
“你疯啦?!”
一只手斜刺里伸出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辛眠被拽得一个趔趄,脚步顿了顿,想要继续往前,却挣不开这人的力道。她僵硬地扭过头,看清了周雪芥焦急又坚决的脸。
“你没死。”她动了动嘴唇,“你怎么不死啊……”
“喂。”周雪芥对她这无礼的话表示不满,“干嘛要盼着我死?”
其实他早就醒了,趁人不注意摸了过来,一直贴在转角处的墙后,将这边发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辛眠双眼无神,嘴唇翕张,似是自言自语:“你要是死了,周衍定然会来找他们算账的吧,这样,白渊就得死。他把大家弄成这样,把爹爹弄成这样,他该死,还有白泽……他必须得死。”
往日里灵动清亮如同盛满繁星的眸子,此时只剩下黑漆漆的灰烬。
周雪芥皱着眉,将她的手腕拉得更紧了些。
“我知道,我知道,早晚的事……先不提这些,你别冲动,别进去,行吗?”
他收紧手指,生怕一个不注意辛眠就从他掌心溜走了。
“阿娘呢?”辛眠眼珠一转,看向白渊,“你把她藏在哪里了?”
“自然在她的房里。”
“我要把阿娘带走。”
“小丫头口气不小。”白渊嗤道,“本来想着让你也留下,咱们一家人安安生生地活在这沧溟海,可依老朽看,你却是不愿。”
“自是不愿。”周雪芥往她身前挡了挡,“她是我朝天阙的内门弟子,你想留她,且先问过我朝天阙是否答应。”
“小子,你爹不是让你来找灵脉的吗?”
“是又如何?”
“若老朽愿将这秘术催成的灵脉拱手相让,你猜你那老爹还认不认她这个内门弟子?”白渊神情倨傲,捋了捋胡须,“只不过老朽念她是缈儿唯一的血脉,不愿强求罢了。”
他最后看了失魂落魄的辛眠一眼,摆摆手,转过身去,佝偻的身躯垂垂老矣。
“你们走吧。”白渊的声音里藏着落寞,“老朽将你们带到这里,也就是想见一见这小丫头罢了。”
如今见到了,多少心安些。
他恨沉香阁的所有人,他也恨辛眠,恨她成了白缈最大的牵绊,有她在,白缈无论如何都不会回来沧溟海,不会回来见自己这个死板守旧又无趣至极的老父亲。
辛眠也该死的。
可是见到她的瞬间,白渊便觉得,这不一样。她体内也流淌着他的血,是他那个不听话的女儿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孩子,他狠不下心。
走了几步,白渊忽又停住,对周雪芥道:“若是让老朽知晓这丫头在朝天阙过得不好,我鲛人族可不饶你。”
周雪芥莫名其妙:“你这是……关心她?”
白渊摇头不语。
幽蓝的纹路从他眉心浮现,飘着摇着没入辛眠的灵府。
经过昏倒在地的卫栖山时,白渊侧目扫了他一眼,唇角的皱纹徐徐松展。
周雪芥松了口气,却见辛眠身子一软,闷头往地上栽去。
他连忙架住她:“诶诶……你没事吧?怎么晕了?”
周雪芥心里发慌,空出来的那只手掌轻轻拍着辛眠的脸颊,又侧耳去听她的呼吸。
虽然虚弱,但还算平稳。
这时,两名小侍过来扶起卫栖山,对周雪芥恭敬道:“公子,这边请。”
“有劳。”
说罢,周雪芥抱起辛眠,跟着他们往海底宫殿的出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