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楠无力地深吸一口气，不停地安慰自己：
“二十分钟，只要坚持二十分钟就可以了。”
做完心理建设后，她便迈着步子向江聿的方向去了。
可每一步还是走得异常艰难，就好似脚底灌了铅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在那个人面前站定，原先准备好的冷静在看清那个人的面庞后瞬间烟消云散。
手心不停出汗，无措的厉害，像是闯了祸的孩子。
“谭琪让我……帮你……”
乔楠咬紧嘴唇，艰难发音，可还没等她说完，面前的人坦然开口：“那麻烦你了。”
男孩的声音很轻，礼貌而客气，嘴角带着笑意，不深不浅。
乔楠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打开谭琪给她的化妆包，拿出夹子然后将他的刘海夹住，好让碎发不挡住他的面庞。
动作完成的瞬间，她忽然意识到他们之间似乎从来没有靠得这么近过。
一时间，呼吸乱了节奏，心也变得不安分起来。
乔楠的脑海里不经意的想起高三的午休，江聿喜欢趁着大家在自习的时候趴在桌上，然后微微睁开眼偷看她，紧接着还会很无聊地问：
“乔楠，你在做什么？”
那个时候乔楠总会很无语地看他一眼后，回复道：
“我在玩，你没看出来吗？”
面对她略带挑衅的话，男孩并不恼，只是微微勾起嘴角，嘻嘻地笑，有时候还会贱贱地说：“看出来了！”
乔楠那个时候觉得这个人脑子肯定有问题，懒得和他多费什么口舌，便转过头去不搭理他。
只是即便转过视线，男孩分外耀眼的笑容却还是会久久地回荡在她脑海，需要花很多的努力才能重新将精力集中到面前的试题上。
那个时候，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已经足够经近了，可仍然不及现在。
……
视线在空气中猝然交汇，乔楠惊觉自己竟能看清他面庞上细微的毛孔。男孩俊秀的五官被光线勾勒得分外清晰，鼻梁挺直，轮廓分明，精致得几乎于完美。
明明是一张她分外熟悉的面容，却因距离的靠近变得陌生而心动。
人潮喧嚣的广场，周遭的喧嚣渐渐变得安静下来，只有她的心跳突兀而汹涌。
她的慌乱似乎是被那个人悉数看穿，那双原本平静无波得眼神，慢慢沾染上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好像是在质问。
乔楠只能慌乱地将自己的眼神避开，可不断升温的面庞似乎还是将她的心事倾吐了干净。她只能用最后的理智，强装镇定。
万般无奈之下，她试图将自己胡乱飘飞的思绪，只集中到眼前的事情上，尝试短暂忘记她此刻身处的窘境。
于是，乔楠把隔离挤压在手心，在手心涂抹均匀后，慢慢涂到了面前让人的面庞上，索性，江聿很配合地闭上了双眼。
短暂的几秒，她以为自己在慌乱中找到了救命稻草，只要把眼下的事当成一个无聊的涂色游戏就可以。
可就在这时，她手里的力道忽然大了一些，弄痛了江聿，下一秒，他就睁开了双眼，深不见底的双眸再次沉沉地注视着她。
那双眼让她所有的动作都变得局促可笑，明明只是重复先前的动作，也让乔楠觉得自己此刻像是一个动作夸张滑稽的小丑。
江聿显然是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似乎是想让她更加难堪一些，慢悠悠地来了一句：
“路子遥说你现在没有男朋友。”
乔楠的手微微一颤，可她没有开口，片刻后又继续手里的动作，面前的人全然不知道收敛：
“乔楠。”
他轻轻念她的名字，不多时又开口：
“我觉得你好像还是很喜欢我。”
乔楠停下手里的动作，紧咬嘴唇然后抬眼对上了那双炙热的目光，一瞬间所有的心跳都烟消云散，他的话在瞬间似乎变成了羞辱。
女孩的目光转瞬变得冰冷，没有任何逃避：“你未免太看的起自己。”
语毕，她的余光撇见不远处有一群来看热闹的女同学，她们的目光紧紧围绕着江聿，显然是对他很兴趣。
女孩子都画着精致的妆容，看起来化妆技术应该不错，于是乔楠没等江聿的答复，快步走向她们，向站在最前面的女孩子开口询问：
“同学，能够麻烦你帮那个男生化一下妆吗？我不太会化妆。”她手指着江聿的方向。
听完乔楠说的，女孩的眼神显然闪过一丝惊喜：
“真的可以吗？”
乔楠点头，很快又补充道：
“但是我们是学生剧组，劳务可能给不了太多……”
乔楠是一个很节约的人，可在这种情况下她已经做好了自己出钱的准备。
“不用，不用！”女孩连忙挥手说道，“我挺愿意的帮忙的！”
“那就麻烦你了！”乔楠连声道谢。
……
乔楠没有折返回去，看着女孩向着江聿靠近，自己便回到了谭琪的身边。
见她走近，谭琪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惊讶地看着她：
“我知道江聿长得帅，让你随便敷衍两下，不过……你这个未免也太敷衍了吧！”
乔楠指了指江聿的方向：“我找了一个专业的。”
“真的假的？”谭琪半信半疑地望过去。
没想到女孩子，除了面容上有些害羞外，手法分外娴熟，果然如乔楠所说是专业的。
谭琪顷刻间就对着乔楠竖起了大拇指：“这么专业的化妆老师，你在哪里找到的，应该要不少钱吧！”
“刚就站在旁边，我看她一直看着江聿。我就问她愿不愿意帮忙，我想着自己掏钱给她劳务费，但人家不要。”乔楠对着谭琪解释。
“这哪里是不要钱，付款的方式难道不是江聿的美色？不得不说……长得帅就是好啊！掠施美色就什么烦恼都解决了！”谭琪看着江聿的方向，开玩笑说，然后等视线落到了乔楠身上时，不由得皱眉，“不过……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这么难看，不舒服啊？”
“是有点。”
最近一段时间，她一直忙着改剧本，今天早上起床后，就觉得身体有些异样，本想着熬一熬就过去了，没想到这会儿，好像变严重了，于是开口道，“我到旁边休息一会儿，你有事喊我。”
她刚准备离开，就被身旁的谭琪拉住：
“还到旁边休息什么呀！你赶紧回去吧！这里也没什么要你忙的！”
看乔楠一脸犹豫，谭琪知道她是不忍心留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于是又补充道，“要是等会你不舒服，晕倒了。你是让我不管你好，还是不管拍摄好？”
听到谭琪这么说，乔楠显得更加为难。谭琪拍了拍她的手背，再次劝道：
“赶紧走吧，你身体不舒服不也是因为我？你知道的，我想法又多，每次我和徐志伟一提意见，你就得重新改剧本。虽然你从来没有抱怨过，但我可是看到你因为我们的剧本，熬了好几个大夜了。所以！赶紧回去！算我求你！”
谭琪找个人说话向来是夸张，乔楠哭笑不得地说：“好！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辛苦啦！”
“放心，快去休息吧！接下来到我的主场了！而且徐志伟会帮我的！不过……”谭琪欲言又止，拉着她的手撒娇道，“剪辑的时候你会陪我的吧！”
学校的剪辑室过道灯已经坏了很多年了，一到晚上就跟个鬼屋一样，不停地闪动，生怕不能吓死人。
谭琪本来就怕黑，胆子小肯定是不用说，每次让她去剪辑室，都跟去鬼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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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
“不用你说我也会陪你！”乔楠勾了勾嘴角，然后和谭琪告别，“那我就先走了。”
谭琪点头，可乔楠才刚转过身，她立刻凑到耳边说：
“等我回去，你可得好好给我讲讲你和江聿的前尘过往。”
乔楠瞬间怔住。
“是不是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谭琪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你是不是真当我是笨蛋啊！我本来就觉得你和江聿两个人之间有点奇怪，碰巧刚才路子遥无意中说他和江聿是一个高中的。大姐！你和路子遥也是一个高中的，你见到江聿装不认识，用脚想都能知道你们两个之间有点什么好嘛！”
乔楠冷哼一声，一时间没了脾气：“不还是路子遥说漏嘴的嘛？”
谭琪挠挠脑袋，笑嘻嘻地说：“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啦！反正我不管，等我回去，你最好给我如实交代！”她的样子颇有些撒泼打滚的意思。
乔楠迫不得已只能点头，她知道自己是躲不过了，不过能先逃避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
和谭琪告别后，乔楠一个人先行回了学校。
人在生病的时候，总会觉得特别的疲劳和困顿。乔楠本想回去后，什么都不管，先躺回床上好好睡一觉。可没想到怎么都睡不着，明明大脑已经累得连思考都觉得艰难的程度，可谭琪的话却一直萦绕着。
谭琪要听的故事她该从哪里讲起呢……
就在这时，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打乱了她的胡思乱想。
“囡囡，今天是周五，要回来吃饭吗？”辛文芝问她。
自从乔楠知道自己成功考上安市师范大学后，便主动提出将江市的房子卖掉替岳驰还债。
房子卖掉后，一家人紧绷的生活也就彻底松了下来，刚巧岳驰在朋友的介绍下，在安市找到了一份待遇不错的工作。于是他就在距离安师不算远的地方租了房子，一家子也算就在安市彻底安定下来了。
辛文芝的狂躁症也一天天好起来了，有时候会亲昵地叫她囡囡。那是小时候乔怀仁还没有去世的时候，辛文芝对她的称呼。
每次听到这个熟悉而陌生的称呼，乔楠总是忍不住眼眶发热，这个时候她总是会产生错觉，五岁的那场车祸从没有发生，她的爸爸也从没有离开过。
即便日子比过去几年好过多了，乔楠还是习惯兼职为自己挣些生活费。
除了接些剧本挣点稿费外，乔楠还找了一份便利店的兼职，现在她也用不着再补贴家用，只要将自己顾好就行。
平日里，她也很少回家，安市的房租贵，岳驰租的房子只有一个房间，她要回去住也只能住在客厅。
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写剧本，宿舍和图书馆才是更合适的地方。
再加上，以前家里的争吵总是永无宁日，所以她的潜意识里还是会害怕回家。
许久没有听到她的回答，辛文芝又和声细语地问了一声：
“囡囡，是不是信号不好？怎么不说话？”
“妈，我知道了，我晚点收拾下东西就回来。”
“那说定了！那我和你岳叔叔在家等你！”辛文芝的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惊喜，“你岳叔叔刚发了奖金，今天他亲自下厨准备了不少好菜呢！你可一定早点回来！”
此刻辛文芝的声音是抑制不住的惊喜，仿佛同过去的她相比完全不是一个人。她好像从阴影变成了阴影的另一面，变得太过阳光。
“好！”乔楠有些恍惚，回答电话那头人的声音也不由得有些哽咽。
电话挂断后，乔楠盯着已经结束的通话记录愣怔了许久，她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
这样的生活就很好了，她不该再贪恋那些不属于她的美好的。
至于江聿……对她而言从来都是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