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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一石惊三雀

作者:璞尘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听人说昭仪娘子为了护住军属营,稳定军心,不惜独自一人引开追兵,如此义举着实令人感佩,只不过…妾还是忍不住会好奇,娘子孤身行于山野,当真没有碰到什么山精野怪?”


    刘淑容为新帝长女汝阳公主生母,其出身永昌乡野,从前曾是赵宁玉身边的试婚婢,运气好有了汝阳公主,才得以通房的身份留在薛家后宅。


    赵宁玉曾恨她比自己早一步得女,为了女儿和自己能安稳活下来,后者只好一再在赵宁玉跟前做低附小,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只待女儿出嫁,后来薛靖海得位称帝,方才有机会从赵宁玉的手指缝里捞一个淑容的位置。


    然即使如此,她也依然活在赵宁玉的阴影之中,不得不继续为她所用,受她驱策。


    而江绮英入宫不足半年,便已从婕妤一跃为九嫔之首,她们这几个有子女的嫔妃们为此早有不满,却碍于她的恩宠和家世,轻易不敢置喙。


    刘淑容原也是敢怒不敢言,但前几日赵宁玉曾私下召她入芙蓉殿,予她不少金银赏赐,又一再为她惋惜,直道她身为皇长女生母,却被一个身子干不干净都不知道的黄毛丫头捷足先登,压了一头,而公主驸马也家世平庸,一家子俨然再难有出头之日。


    刘淑容听后心里郁愤难疏,恰好这日又有崔美人这等家世的贵女结伴,与江绮英狭路狭逢,便忍不住壮起胆来,先一步发难。


    “山精野怪皆是怪力乱神之说,听闻咱们陛下十分不喜鬼神之谈,淑容姐姐还是慎言为好。 “何况天子龙骧虎步,凡御驾所临山精野怪避之不及,我等倍沐皇恩,又有何惧?””


    江绮英是知道的,这位刘淑容向来胆小,只因畏惧赵氏淫威,多年来连争宠斗不敢,会如此突然激进起来,主动向她挑衅,虽多少有几分她自己的怨怼,但更多的还是有人在背后拿她当马前卒,投石问路。


    她本不欲与受制于人的蠢才相争,不卑不亢得说完这一句,即刻便想带着裴砚秋和春江先走。


    谁知她身边的崔美人却站出来不依不饶:“江昭仪的嘴还是跟从前在闺中时一样厉害,既能哄得住男人,又能让我们这些笨嘴拙舌的自惭形愧。有这样的本事,淑容你还担心她一个人在外吃苦受罪?依我看,她分明是如鱼得水。”


    此崔家女名崔真,在闺中是和江绮英曾在几次贵女之间的雅集打过照面,本是萍水相逢,她就算再看不上江家人的作风,但碍着大族的体面,也不会和江绮英为难。


    只因前两年她的胞兄为了听江绮英弹琵琶,在洛水畔与人公然械斗,受罚后仍不知悔改,几次三番前往江家厮混,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最后竟一命归西。


    崔家自诩名门,教养出这种不堪的子弟,理上有亏,谁也不愿自降身份去和江家算这笔账。


    崔真痛失胞兄,便把一切罪责都怪在了江绮英这个祸水身上,只要有她在的场合,必然会故意加以戏弄为难。


    江绮英表面不与她强争,却也次次都有法子让她下不来台,两个人的梁子一结再结,早已到了至死方休的地步。


    她如今入宫,只怕也是因为知道江绮英在,这才求了家里要进来,为此不惜断了自己一辈子的后路,江绮英真不知她是真蠢还是假蠢。


    为此江绮英没来由地感到愤然,与她说话时比之刘淑容要不客气许多:“美人请慎言,我在外如何,不管你是亲眼瞧见了,还是亲耳听见了,都请拿出证据来。”


    崔真冷冷嗤笑,不屑一顾地上前一步,在她面前招摇:“证据?需要证据证据吗?你们江家靠什么在这京都里立足,难道还要我来替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分说吗?你这样的下贱种子,只要能活命,巴之不得敞开了腿给男人玩,傻子才会信你的清白。”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读书不多,却好与人争锋,嘴巴上极尽刻薄,只要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在所不惜,每一回都没办法在江绮英这里讨到便宜,却是屡败屡战,有时甚至都忘了还要自恃身份,更不会明白自己究竟是如何被江绮英反将一军的。


    江绮英烦她就像烦她那个早死的色鬼胞兄,且转念一想,薛靖海在出征前并未有任何纳新妃的想法,他们才一回来,后宫里却莫名其妙多了好几个世家大族的贵女,势必是有人趁好脾气的君王不在京中,自说自话地为他张罗。


    表面是为他着想,可实际上是为了自己扩势,还是为母族谋利,那江绮英就不得而知了。


    偏偏还又送一个众所周知与她不睦的崔真进来,江绮英就是再傻,也看得出来这分明就是冲她来的。


    好在今日陪她出门的人有裴砚秋,同样有大族背景,又在宫中任职多年,她对崔真根本生不出畏惧,不等江绮英开口,便已主动站出来护着她:“我家娘子的昭仪位乃今上金口玉言所册,一表娘子舍己救人的大义之功,二赞娘子贞洁,即使流落在外也能持礼守节,忠贞不二,崔美人这么说,难不成是意指今上昏聩,不能明辨是非?”


    崔真被她几句话激起千金脾气,在全然不知她身份的情况下,与她气急败坏地尖叫起来:“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贱婢,你少污蔑我!”


    说话间,更是不顾江绮英还在场,抬手便要朝着裴砚秋的门面打下去。


    江绮英如今可不惯她这说不过就动手的臭毛病,眼疾手快地挡在裴砚秋面前,将崔真高高扬起的手死死扼住,“崔美人,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这里是大齐皇宫,不是你崔家后宅,裴砚秋为我凌霄殿掌事宫令,官在六品,于你之上,你若对她动手,讨不到好的人绝对不会是我。”


    崔真正在气头上,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江绮英,你的婢子以下犯上,辱我在先,我要教训她,也是在帮你,你竟敢不知好歹?!”


    江绮英暗骂一句蠢货,与她据理力争:“以下犯上?我为昭仪,你是美人,到底是谁以下犯上?”


    她话音未落,余光正好瞥见远处正有几道人影捧着两座高辇,正朝着她们所在的方向徐徐而来。


    此处乃芙蓉殿的宫禁范围,她们闹出这样的动静,江绮英立时猜到来人是谁,于是当机立断不再强行阻挠崔真,不露声色地一松手,任由她的巴掌狠狠落下,啪一声在她细嫩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一道鲜明的指印。


    “千人骑、万人睡的娼妇!凭你也敢同我拉扯!这一巴掌是我赏你的!别以为你做了昭仪就了不得了,在我清河崔氏面前,你连提鞋都不配!”崔真得意洋洋地骂道。


    殊不知说时迟那时快,她的背后果断传来一声怒斥:“大胆崔氏!皇宫重地岂由你放肆!给我拿下!”


    江绮英这时正是耳鸣不断,嘴角渗血的时候,便也没怎么留意崔真具体是怎么被几个粗手粗脚的太监摁住,扣在宫道上的。


    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一道玄金身影温和地裹进怀中,薛靖海因生茧而粗粝温暖的手轻轻抚上她赤红的脸颊。


    “疼吗?”他心疼地直皱眉。


    江绮英适时湿润了眼眶,抿唇低眸摇摇头,却又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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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


    薛靖海不觉连心尖子上的肉都在颤着疼,只恨身为帝王,他并不能当场把楚楚可怜的小美人揉在怀中,将一句又一句温柔似水的安慰之语说与她听。


    不过也正因为身为帝王,面对欺辱她的人,他甚至不必动怒,也足以让她们恐惧得瑟瑟发抖:


    “我朝立国之初,后宫嫔妃阶位是如何拟定的?”他如是问。


    他身边的内监机灵地回:“回陛下,陛下曾言,我朝新立,一切从简,皇后之下有三夫人,位同三公,可辅中宫,协理内|庭;三夫人之下为九嫔,昭仪、昭容、淑仪、淑容、修仪、修容、芳仪、芳容、婕妤,位同九卿,主一殿大小事,其中以昭仪为九嫔之首,另有美人、才人等无品阶御女若干,暂居掖庭待诏,得信有喜者方有册封,迁居华殿。”


    薛靖海听后,仍是一副不怒不悦的姿态,口吻却是从未有过的威严:“一介待诏美人,以下犯上,于大庭广众之下,欺辱朕的昭仪,你们崔家的规矩,真是好得很。”


    “拖下去,按宫规处置。”


    新朝初立,深知前朝之弊在于外戚,在于宦官,在于世家。


    正是因为不想受世家掣肘,薛靖海才不愿立刻广开后宫,招亲选秀。


    崔真为世家女,入宫并不得帝王首肯,盖因帝性情仁义温厚,方才得以存于后宫。她却丝毫不知警醒,不管是受人挑唆,还是本就跋扈,都已是大大触了天子的霉头。


    祸到临头,连为自己争辩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捂着嘴拖了下去,甚至还有可能会连累自己的家族。


    而一力助她入宫的赵宁玉,此时就这么站在旁边,和帝王同仇敌忾,连江绮英都险些恍惚,看不出她的一石二鸟之计。


    剩下一个刘淑容,正颤颤巍巍地伏在角落。


    她其实也懵了,她本来只是郁结在心,与江绮英偶然相逢,忍不住想对她说两句女人之间的酸言酸语,全然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


    宫规如何她其实还不怎么了解,但她了解薛靖海,了解他一贯的宽仁,以及当他真的说出要处置谁时的严重程度。


    崔氏凶多吉少,非死即残,那她呢?


    她还不如崔氏有个好母族,她只有一个女儿,一个和她一样不得君王怜爱的女儿……


    刘淑容吓得涕泪控制不住地流,此时薛靖海注意到了她,虽心有不悦,却还多少顾念旧情,想来想去也只是叹了口气:


    “妙华已经出嫁,不日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你我也要做人祖父祖母,为人还是要持重些。这段日子你且在自己屋里思过,也不要让妙华进宫了。”


    这是对一个母亲最合适的惩罚。


    刘淑容既要感恩他的饶恕,却又必须面对接下来连日不绝的思女之痛。


    赵宁玉对她存着恨,看着她痛哭流涕,一瞬苍老的模样,眼底不觉浮现起几分不易察觉的快慰。


    这一击虽伤不了江绮英,却能一下子去了一个贵女,一个有子嗣的妃嫔,还能试探出薛靖海对于江绮英的宠爱和信任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她无疑是赢了的。


    却不防薛靖海在发落完了崔刘二人后,忽而又转过头对她不咸不淡地说:“你知道我不喜欢后宅人太多,后宫如今有你们,还有英英足矣。与其为我操心,不如多为明涯和见古打算。”


    说罢,他便揽着似乎吓傻了的江绮英,径直走回了他的御辇上,让她与自己同乘,就这么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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