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许珞艺拿着那份股权转让书,咽了口唾沫沉默了。
照理来说,她现在该立刻划清关系,把这份股权转让书还回去。
但一想到要做出这个决定,她的脑子仿佛就被重锤狠狠敲了一下,完全空白,只剩几串不断换算的数字。
个、十、百、千、万……
都是钱啊。
白花花的钱。
她眼前直冒亮闪闪发金星,真的很想自己能稍微有点出息,但那一长串数字带来的眩晕感,让她做不出把到手的鸭子送回去的决定。
她现在哪里顾得上什么父女关系、发神经之类的,看着这些白花花的数字,就只觉得血液沸腾,指尖发烫。
她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地立刻签下那份散发着金色诱惑的文件:去他大爷的道德底线,这他爹的可是财务自由啊!
妈妈的养老,兄弟姐妹们的未来……
她甚至规划好了怎么去盘下学校对面那家她觊觎已久的吉他店,无数个“从此以后”的梦幻画面在眼前飞速闪过。
可恶的资本家,居然想出这么阴险的计谋算计她。
太狠毒了,拼尽全力也难以抵抗。
但约莫过了一分多钟,她咬紧了舌尖,还是将那份文件合上清醒下来:“不行……太贵重了,程老师,我不能要。”
她的声音从没有像此刻那么抖,缓缓地将那份到嘴的鸭子推回了两人座位间的空隙,另一只攥着衣角的手指尖已经被捏的发白,耳朵边似乎有两个人小人一直在打架。
一个尖叫着:“签啊!签啊!过了这村没这店!他后悔的时候再想办法解决!”
另一个尖叫着:“对啊!签啊!什么有毒的馅饼,先来一口尝尝香不香!等他找麻烦的时候就装死!”
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两个人小人一个都没有赢。
许珞艺的内心尖叫得几乎要比林逸然塌房的那个晚上还要凄厉。
不过终究是理智占领了上风:无功不受禄,越昂贵的礼物代价越沉重,她还是要把风险控制在自己目前可以承受的范围里。
“为什么?”
但程煜涵哪懂她的挣扎,微微侧过头格外不解:“你怎么和曲相博一个样?这股权这么烫手吗?”
不烫手啊!一点都不!
她极力压制住了心底的咆哮,深吸一口强迫自己把目光恋恋不舍地从那潘多拉的墨盒挪开。巨大的金钱冲击让她的思迅乱如麻绳,她甚至有一瞬间哀怨过自己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了,还有精力冷静分析,怎么道德感就能高到经受住金钱的考验了。
到事已至此,她认命地闭上了眼,任由核心认知支配自己阐述理由:“程老师,首先,感谢您的这份……沉甸甸的信任。”
她组织着语言,声音努力平静:“但这真的不合适,第一,股权转让不是一件小事,涉及到公司结构、其他股东的意愿、还有各种监管程序,太复杂,也……太扎眼了,我只是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德不配位,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不满,也不想成为其他人眼中的靶子。”
她脑海里调出各种财经版面上血雨腥风的股权争斗,极力说服自己,那份股权也不是什么香饽饽,好让她能继续说下去。
“第二,我确实不理解,您怎么就突发奇想地要收我做这个女儿”,许珞艺的声音更加稳了些,带上了点无奈:“程老师,我虽然是我妈一个人带大的,日子不算宽裕,但也是个很幸福有爱的家庭,我不觉得自己缺少父爱,而且咱们的年龄差距也不太适合当……父女吧?况且我能自给自足,没有到需要用这份股权救急的程度。”
说到最后,她耳边的两个小人已经心如死灰地瘫倒在原地了,只能把怒火默默转给了把让她纠结的罪魁祸首身上:程煜涵是不是也太好骗了些。
口头认个闺女,没过几天就敢甩股权,真不知道他是真不缺钱还是对股权没概念。
得益于程煜涵的那张脸,虽然他平时骚操作频出,许珞艺也依旧认为他是个精明淡漠的人。
结果联系上最近发生的种种,她第一次对程煜涵有了新的认识。
程煜涵不知道她内心的非议,只是蹙了下眉,许珞艺的反应不在他的预想之类,他原本以为这个礼物会让许珞艺至少会惊喜一下,怎么也没能到她现在居然会看都不屑多看一眼。
他哪里知道,许珞艺是生怕再多看一眼就会后悔自己的决定,龇牙咧嘴地把那份股权转让书抢回来。
“为什么不想要啊?董事会那边不用担心,我这几天就是在为了转让的事开会后通过的,大家没有异议。”
许珞艺十分吃惊,不敢相信:“开会通过了?为什么会同意转交给我一个陌生人?”
“什么陌生人?”程煜涵顿了下:“我跟他们说,我有女儿了啊。”
许珞艺两眼一黑:得提前联系曲相博澄清了。
不然不知道以后圈里什么时候就会传出来,程煜涵有了私生子的传闻。
程煜涵是真的不理解:“你为什么不想要?曲相博也劝我别这个时候给你,为什么?”
“不是不想要!”
许珞艺几乎是一瞬间反射般的回复,她现在恨就恨程煜涵把这事告诉她干嘛!
直接代替她签了得了!
直接告诉她这件事没得选得了!
直接趁她睡觉帮她把这个按了手印得了!
她绝对会比专业演员还会演被迫继承亿万股份的桥段……
程煜涵听见她的回答双眼放光:“那就要啊。”
许珞艺的脸一热,赶紧找补:“我真的不能要,这太不严谨了。”
为了一次性断了自己的念想,许珞艺下定了决心,认真地对着程煜涵:“我知道您可能……呃……出于某种我不太清楚的责任感,想把这份礼物给我,但请您一定三思,多听听律师和曲哥的建议,我做多少工作拿多少钱,赚的工资也足够养活自己了,不需要您的破费!”
车里只剩下了空调运作的声音,程煜涵看着许珞艺那张坚决的脸,沉默了很久,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伸手将那份金贵的文件夹重新拿回了自己的身边。
许珞艺感觉心口在滴血,后背出了一层薄汗,仿佛跟打了一场硬仗一样地疲惫,也暗暗庆幸,还好自己也算是把这桩闹剧解决好了。
但凡她的视线再多在程煜涵的脸上停留一会,就能轻而易举地发现他已经默默感动到润红了眼眶:不为权贵折腰,他的闺女果然比她想象中得还要有骨气。
既然她想靠自己的力量,那他这个当爹的就更要做好榜样,暗中并且自然地守护好她的自尊,支持她向前。
车子在蜿蜒的山路平稳行驶,窗外的绿意渐浓,飞掠而过绿林溪流,许珞艺心中的涟漪也因眼前美好的景象渐渐平息,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工作上。
即将开拍的这部文艺电影《小知夏》,是业内知名编导郑允邈,打磨了三年的匠心之作。
这位导演很神秘,很少在圈内抛头露面,但从他的第一部作品截止到现在一共六部电影,每一部的票房都断层领先当年的一众电影。
他的每一部作品都称得上经典,每部都少不了让人难忘出圈台词片段,他六部作品的总票房,甚至吊打许多有好几十部作品的资深导演。
这次时隔三年出山,不管从演员阵容、选题还是融资团队上都可以看出,他这次就是奔着最高奖项去的。
但这位导演的拍摄习惯也与众不同,更偏向体验派,加上这次是友情线和爱情线并行的文艺片,他要求所有的演员必须先在拍摄地按照剧情中的人物关系,共同生活一个月之后,边拍边适应生活之后再开始拍摄。
虽然助理比艺人自由,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也可以不用一直和艺人一起待在这荒山野岭。
但这里离城区有好一段距离,许珞艺懒得来回折腾,收拾好了日用品,已经做好了整个暑假都待在这边的准备。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处青山环抱的民宿群落前,这里已经完全远离了尘嚣,古朴宁静,正是未来几个月里《小知夏》剧组的拍摄地,和演员们前期磨合的地方。
“到了”,程煜涵没有跟着下车,语气保持着公事公办的平静简洁:“艺人要先去郑导那边的开机宴,工作人员住在这边,你先安顿,等会曲哥会把详细信息发给你。”
许珞艺有些意外他突然变得这么正常,顿了一下后点头:“好的,程老师。”
司机协助她把行李送下车,看着那辆黑色的SUV终于是驶向了另一侧更加华丽的庄园去,她总算松了口气,拖着箱子往工作人员的生活区走去。
员工生活区是三栋五层、设备现代的公寓楼,她的房间就在一栋三楼,面积不大但是好在是独立空间,干净整洁,水电燃气一应俱全,推开窗就能看到一片郁郁葱葱的杨树,风吹过来沙沙作响,拂上脸颊让人心静。
把箱子在客厅放好,许珞艺坐在沙发边上放松下来,门外却突然传来丝一阵嘈杂,随后伴随着女人小声的尖叫,一阵重物咕噜噜地滚落的声音响起,很难让人不误会成出了什么意外。
许珞艺担心是谁被砸着了,心里咯噔一下地打开门看情况。
门外,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正咬着嘴唇吃力地抬起滚落的五、六个笨重行李箱,注意到许珞艺探出门外的视线时,脸颊顿时涨得通红,松开手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休息了吗?”
“没有没有……”
许珞艺好脾气地摇摇手,那人通身气质温婉娴静,笑意干净:“那就好,我很快会把这里收拾好的。”
“嗯。”
这里鱼龙混杂,稍不注意就得罪了哪家手里的人都不好收场。
秉承着不招惹麻烦的原则,许珞艺转身进了屋子,继续简单地打扫屋子。
但等到她出门放置整理出来的垃圾的时候,那个女人还在为难地搬着最后两个箱子,第二次再和许珞艺对上视线,略带尴尬地又笑了笑:“我这次……动静应该不大吧?”
许珞艺心里不知在想什么,也许是在怪自己的多管闲事,深深地叹了口气,径直走过去:“你先过去一下。”
女人以为是她做错了什么,慌忙地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
许珞艺不再多说,直截了当地接过行李箱:“给我吧,等会其他艺人的团队来了,你就更不好处理了。”
因为长期跟着程煜涵团队里工作,什么都得会一点,许珞艺的力气和肌肉线条都很不错,轻轻松松地就将两个行李箱拽了起来。
女人被许珞艺的神力吓到,神色微微一顿,最终还是松开手,腼腆地红了耳根:“谢谢……”
许珞艺跟她一道去了她所在的房间,期间掂量着两个行李箱的重量困惑了一下:“你是第一次进剧组吗?”
女人坦诚:“嗯,之前没有来过。”
到了房间,许珞艺一边放下行李一边传授经验:“不用带这么多的东西的,剧组很多东西其实都会安排好,就算没有,也可以专门叫人过来采购补上。”
那人有些不好意思:“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大家都只拎着些简单的日用品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对了……我是第一次过来,很怕给人添麻烦,没想到还是闹了笑话。”
她声音越说越小,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翻开一个行李箱给许珞艺翻出来了一瓶水:“今天多亏您了,我叫何星伊,请问您叫什么?”
何星伊长了张面善的脸,笑起来更加温婉和顺,许珞艺也看得心里舒坦,声音罕见地软和下来:“不用那么客气,我就是一开口说话就显老,其实今年都还在A大读书,说不定年纪比你小,我叫许珞艺,你叫我珞艺就可以了。”
“这么水的脸,说显老的话实在让我这种真年纪大的人伤心了”,何星伊大方地笑着,更关注她的另一句话:“你在A大啊?哪个专业呀?我大学也是A大的。”
许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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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眼中泛起惊喜:“真的假的?”
两人之间氛围逐渐热络起来,许珞艺才知道,何星伊今年已经28了,也是心理系往届的毕业生,甚至授课老师都差不多一样。
聊到学校里的事,许珞艺下意识地轻松了不少,两人从熟悉的周导聊到几个性格离谱的水课老师,一时间热络了不少。
许珞艺越聊越喜欢面前这个阳光健谈的女生,也很久没有在剧组遇到聊得这么开心的人了。
走廊外人来人往的声音逐渐闹了起来。
看着时间不早了,许珞艺起身准备回去,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打备注的时候,许珞艺才想起来问她:“对了,你是跟着哪个艺人来的,我备注一下。我是程煜涵的私人助理。”
然而话刚说出口,何星伊脸上温柔的笑却像是忽然僵在了脸上:“你是……程老师的……”
大门忽然不合时宜地被轻轻敲开,一道上气不接下气的男声先一步闯进来:“哎哟,总算找到您了,您怎么一个人搬行李来这了啊?林哥到处……”
林逸然的经纪人王然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在目光对上许珞艺的瞬间。
同样僵硬住的还有许珞艺,王然的出现让她迅速调出来了那晚模糊的记忆。
那天在后台撞见的……
那天和林逸然缠抱在一起的模糊身影……正是面前现在这个和她畅谈了一下午的何星伊。
她喉间哽咽,视线慌乱到不知道该落在哪边。
何星伊的声音率先打破沉默,轻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抱歉,珞艺,我不知道你是程老师的私人助理,上次在后台发生的事情,我已经听逸然说过了,我们……真的很抱歉给你造成了麻烦和误会,我一直也想找个机会给你道歉解释一下。”
王然也迅速反应过来,笑容堆得满脸,带着职业的热情:“许助,哎哟,好久没见了……上次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误会、全都是误会,我们真的没有想过会对您的生活产生影响,不管您现在需要我们这边补偿什么,我们都愿意配合,咱们的两位艺人都在圈里发展的不错,往后少不了合作的机会,千万别往心里去……”
他胡乱地紧急措辞,暗暗观察着许珞艺的脸色。
许珞艺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一如以往的冷漠,但一对上何星伊那双真诚带着歉意的眼睛,心头莫名的火气就冒了出来。
有什么误会?她可是亲眼看到林逸然那个人渣,这些年是怎么和陶卿炒着CP的同事还和何星伊亲密无间的。
现在还有程煜涵亲自盖戳的人渣标签,指不定背后还做了多少她没看见过的肮脏勾当。
经过这一下午的相处,许珞艺能感觉到,何星伊身上那股善良真诚的劲儿是装不出来的,即使是谈论轻松的话题,对方都在注意到她的每一句话不会落空尴尬。
如果她没有看走眼,那一切很大概率就是林逸然这个人渣的错。
但现在不管是哪种情况,对于即将相处几个月的合作伙伴撕破脸都是不理智的。
而且假如她的假设成立,最痛苦、最惶恐不安的、无疑会是眼前蒙在鼓里的何星伊。
思考良久后,许珞艺强行压下了翻涌的情绪,维持出一个还算温和的笑容:“没事,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只是一个助理,做好本职工作就好。不该管的事情,不该说的话,我心里有数,你们放心。现在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她说完便抬步朝门外走去,何星伊在背后叫住她:“珞艺……对不起。”
许珞艺由衷地叹了声气:“不是你的错。”
她起身离开房间,心中暗暗发誓,得到她抓住了林逸然渣男的证据,一定要将林逸然这个人渣的行径曝光,让他身败名裂!
现在只有忍。
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许珞艺靠在门后,无声地呼出一口浊气,仿佛要把胸腔里的郁闷都吐出来。
才到第一天就遇到这种开局,简直不能再糟心了。
晚上十点左右开机宴才结束,艺人居住的区域也传来了汽车和人声,许珞艺照例去等程煜涵,顺便对接第二天的工作。
程煜涵从车里走下来,身侧跟着许久没见的曲相博,但怪异的是,两人的脸上都没有太多的情绪,就连曲相博也低沉着脸:看上去不像是某种身体上的倦意,而是一种情绪更深沉的、精神上的疲惫。
这种感觉在许珞艺靠近询问时尤其更甚,当她一边带着两人去住宿的地方,一边跟程煜涵核对明天的安排的时候,程煜涵忽然没头没问地问了一句:“等等,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回去休息吗?”
许珞艺一时无语:“因为我刚才一直在跟你核对明天的工作计划表。”
“哦哦哦,我忘了……”
程煜涵抬手,遮住眉心皱起的疲惫,想了很久:“今晚郑导说了,这几天的工作其实不多,等安排,先不做计划吧。”
……明明计划一早就做好了,只是在询问他是否需要更改时间而已。
许珞艺意识到了程煜涵的不对劲,转而把目光转向了曲相博。
曲相博摇了摇头,给许珞艺使了个眼色:“今晚饭局喝了点酒,你知道的,他没什么酒量。珞艺你先回去休息吧,这边有我呢,没事。”
尽管心里还有很多疑虑,但工作最忌讳的就是管得太宽,许珞艺很清楚边界感地就此止步:“好,有什么事情随时电话联系。”
“好。”
她目送两人离开,不再去想心头的疑问准备回房间。
然而刚到出电梯,就差点和迎面过来的一个人撞上。
许珞艺边道歉边往旁边撤,对方是一个气质儒雅温和的中年男人,穿着身质地精良的亚麻休闲装,温和地推了推歪了些许的金边眼镜:“没事,我也没注意到。”
两人的目光短暂交汇,男人的视线却在许珞艺的脸上停留了数秒,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打量和欣赏:“请留步,请问您是……许小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