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少，晚上都安排好了。”
教室的人群走得差不多，顾宇星把包一背：“新港城顶层，坐我的车一块儿走？”
洛白希从课桌上爬起来，下课铃响，他还眯了一会儿，昏昏沉沉的。
制服衬衣的纽扣在他下颚上印出水红色的痕迹，显得皮肤白得几近透明。
转头看眼窗外正在天边烧起来的夕阳，他才确认自己做了白日梦。
白日梦就白日梦。
白日梦怎么会恰好梦到姓宴的呢？
还是他和宴沉欢第一次见面的晚上。
……晦气。
洛白希把试卷一卷，递给顾宇星：“我不回家了，直接去你那。包不背了。”
“行啊。”顾宇星接过来顺势塞进包里，和他一起走出教室：“又跟那个人吵架了？”
没人敢在洛白希面前直接点出来姓名，那是洛大少爷的逆鳞。
洛白希轻嗤：“他轮得着我跟他吵架吗？”
“看来这次问题还很严重。”顾宇星看他脸色就知道。
洛白希把打给林管家的电话递给他，弯下腰去系鞋带：“跟林叔说我晚上再回。”
顾宇星熟练接起来电话报备，完事按照惯例递到洛白希的脸颊旁，洛白希头也没抬地说：“是我。一切安全。放心吧林叔。晚上十点就回。”
“——我是你哥。”
手机那头稳稳传来宴沉欢镇定熟悉的口吻。
空气瞬间冻结。
洛白希脸色一沉，转头看向顾宇星。
唯恐被伤及无辜的顾宇星倒吸口气，小声辩解：“是你拨出去的，我也没注意是他……”
洛白希站起来蹬蹬鞋，把手机拿过来，张口就道：“我打错了。”
“嗯。”宴沉欢毫不介意，只说：“我会转达给林叔的。”
洛白希语气生硬：“没事就挂了。”
“注意安全。晚上早点回来。”宴沉欢似乎习惯了他的脾气和做派，像个称职的兄长一样耐着性子询问：“要不要我让司机来接你？”
“——不用了。”洛白希利落按下挂断键。
宴沉欢越来越像个全能的管家，事无巨细，连他晚上回家都要管？
可洛家里外，没人会真的把宴沉欢当一个佣人来看。
他不过是父亲在自己十岁时收养来作伴的，手里时常做着佣人们会做的事，只不过那股稳重的气派，处事周全的能力，逢场作戏的手腕，加上走出去身姿挺拨，让他身上半点寄人篱下的味道都没有，反而像个已经拥有掌管他生活权利的真正的兄长。
白日梦里那么愚蠢天真的兄友弟恭，都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宴沉欢这个人，没有任何一个长辈能挑出来他的毛病，从上到下完美到无懈可击，但是洛白希知道，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衣冠禽兽。
不过是批了一张人皮出来招摇撞骗罢了。
可恨的是父亲还会用他作为自己的榜样去频频称赞，真是倒反天罡。
宴沉欢可从来不是什么值得正眼相看的东西。
“洛少，需要我帮忙吗？”顾宇星看他频繁走神。
“不用。我就是班会太困了，做了个噩梦。”洛白希倒在顾家的车后座里，让自己的头脑清明一些。
车窗外的夕阳光影透过茶色的车膜印在他脸上，将他十八岁锋利的下颚线描画一圈，惊艳的五官藏在昏黄的光线下，依旧遮不住俊美。
烈性的脾气，眼底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厌烦，让唇色天生的一抹红显得更相得益彰。
纵使眼下没个好脸色，单单坐在那里，也像只坠落凡尘、不可亵渎的凤凰。
顾宇星跟手下的人确认完毕，转头看到他的脸，再度拿起手机，无需去费心调整摄像头的角度，果断一拍：“发网上明天洛少就得出道了，哪还有流量男星什么事儿。”
“你闲的？”洛白希扫了眼他举过来的手机屏幕。
“给我工作室弄张背景墙，我会给你代言费的。”顾宇星说。
洛白希最近的情绪很不稳定，但不迁怒他人是基本的教养。
冷静片刻后，他看向顾宇星：“你爸不是看不惯你做设计吗？”
“弄着玩呗。也不怎么花钱，我小金库还充裕着。”提到这儿，顾宇星满怀壮志，一时忘了禁忌，不要命地试探：“要不你跟你家那位说说，我给你俩出场费，拍个合影？他虽然长相上略输你一筹，但是气质真是没得说，两个类型嘛，各有千秋，我看你俩上镜肯定很搭……”
洛白希清朗的声线冷冰冰地：“你是想死？还是钱多烧得慌？”
“当我没说！当我没说。”顾宇星捂住自己的嘴闭上。
后颈这段时间总有些痒，情绪很容易烦躁，只是听到宴沉欢的名字，就能影响洛白希原本的心情。
他从口袋里掏出来李大夫交给他随时可以用来缓解情绪的药片，这次水都没兑，直接嚼下去。
不苦也不甜，纯纯的药物成分和粘合剂，像在吃维生素片。
“还不舒服？”顾宇星问：“要不我让我家医生也过去，下车刚好赶上给你看看。”
“不用。”洛白希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也没烧。可能要分化前都这样。”
“你分化的可真够晚的。”顾宇星从车里翻出来体温枪隔空给他测了一下，显示正常。
他问：“是不是你们分化前兆S级的Alpha都这么能熬？我分化那会儿一点预期都没有，睡一晚上半夜就给我憋醒了。你这都不舒服好几天了，医生没说什么？”
洛白希自然也知道不正常，以前他觉得宴沉欢来洛家的时候，都十四岁了，还没分化，算迟的了。
结果宴沉欢好歹是在十一岁至十六岁的正常范围里完成分化了，轮到他，一个多月以前已经满十八周岁了，还没动静。
就连分化这事，宴沉欢都压了他一头，不让家里人费神。
还分化成了……一个S级的Omega。洛白希一想到就觉得厌烦。
“我也不知道。医生说没问题，也不影响。”洛白希问：“陈川呢？今天他过生日，能赶过来吗？”
“他说家里还有点事，等会儿直接去我那儿。”顾宇星把经理发过来的场地照片给洛白希看：“怎么样？是不是像那么回事儿，够浪漫吧。”
商湾市用来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顶级娱乐大厦顶层，透明的露天平台上颇有美感地摆满了新鲜的蓝色妖姬，如同从天而降的空中丛林一直向外延伸，层层叠叠的植物背后露出来恰到好处的光束，神秘而浪漫。
不知道他还从哪弄来几只萤火虫，估计是仿真的。
整个场地展现出别具一格的冷调的艳丽。
等夜幕降临，抬头还可以看到明亮的月光，整个苍穹都是它的背景板。
洛白希莫名想到，这种调性，还挺适合宴沉欢的。
“你设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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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
”对！”顾宇星相当自豪：“我一个月前就琢磨了，咱们兄弟过生日，吃饭好歹得有点场面。”
“你要跟陈川表白？”洛白希冷不丁道。
顾宇星吓得脸色都变了：“怎么可能！我性取向必须是女性Omega！谁会不喜欢穿小裙子的可爱Omega。且不说陈川是个Beta，他是个男人，男人硬邦邦的。”
洛白希觉得自己今天有点不对劲，一定是医生说的，在他分化期即将到来的时候，情绪会异常烦躁。
可分化期不是还得几天吗？上次体检的信息素浓度并没到达到可以分化的程度。
——不行，他已经吃过一次药了，不能再吃了。
洛白希摸了摸自己后颈上没什么动静的腺体部位，他怎么老想起来宴沉欢？
肯定是做白日梦害的。
宴沉欢倒是个Omega，但他不穿小裙子。
尤其是，他还是个硬邦邦的、不检点的男人！
“我看你的性取向存疑。”洛白希说。
顾宇星：“怎么了？”
洛白希：“Alpha给异性送花，一般都被认为是求偶行为。”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洛白希掏出来一看，是宴沉欢的电话。
阴魂不散。
他犹豫了很长时间，在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接起来：“怎么。”
“李大夫上次说你分化期将近，最近感觉还好吗？”宴沉欢的声线和他的脸一样清俊，只是听着声音，就能想到他一定是个气质典雅的男人。
洛白希听着内容微微蹙眉：“我有在吃药了，你打过来想说什么？”
有关信息素的调节，很多药需要现场配比，一对一专供的药物，家庭医生会根据个体状况制出来。
仅限本人使用的话，通常不会在药片上印上名称。
宴沉欢站在餐桌旁，应酬完毕的西装还没换下来，外套搭在小臂上，衬衫的纽扣已经解开了两颗，露出锁骨中间诱人的凹陷。
肤色均匀柔和的白皙脖颈上，有一道未知的、微微泛红的狭长印记。
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他腰身的衬衫已经不那么工整，有些松垮地堆在西装裤的裤腰上，不过丝毫不影响他一双长腿上可以展现的腰窝。
这些刚刚从不那么体面的酒会上带出来的重重痕迹，丝毫没有影响他举手投足的绅士雅致。
绅士雅致的男人，还偏偏长了一双狐狸一样微微上挑的眼尾，显出一股精细的斯文。
此刻这双眼睛正垂眸看着手里一板没有说明书和名称的药片。
这不是他的。
也不是家里其他人的。
能这么粗心落在吃饭的地方，只有……
“晚上的聚会很重要吗？”宴沉欢问。
“很重要。”洛白希不想多言，警惕起来：“你又要给我爸通风报信？他都出国了你还不让他清静。”
“十点有些晚，明天你要上课，我让司机八点半去接你。”宴沉欢打着商量：“怎么样？我不会告诉洛伯父的。”
“李大夫下午也告诉我，今晚要过来给你复查，你早点回来，也能早一点出结果。”他耐心道。
洛白希差一点就信了他的话，不过很快让自己不上这套。
“八点半？”
少年没有情绪的声音，随性而清晰：“八点半，你身上那些Alpha的味道能洗干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