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然郡主上前,挽住舒砚的手臂。
旁人退避至一侧,众星拱月般将她二人环绕在其中。
馥郁芳香袭来,那样浓烈厚重的味道包裹着舒砚整个人,她不动声色地掩下情绪,微微侧过身。
众人见状立刻止住议论,收敛笑容,规规矩矩:“见过斐然郡主。”
那容貌娇俏的少女略一点头,算是应了她们的见礼。
而后微微一扬下巴,神色倨傲:“我们义明姐姐自然是最好的,谁要是说她的不是,我斐然可第一个不认!”
半真半假的玩笑话被长风裹挟着送进众人耳中。
环在舒砚手臂上的力气渐渐收紧,像是斐然在等待她的回应。
虽是等待,可手臂上传来的气力却带着几分压力。
显然,这份等待就和斐然郡主言语之间流露出的笑容一样,似是湍急的流水,奔涌而来,必然要带着震彻山溪的回响。
“有你护着我,没人敢说我的不好。”
说罢,斐然郡主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眼波流转,轻笑一声。
“义明姐姐是人中龙凤,我斐然也是,我们这叫……近朱者赤!”
近朱者赤。
不需舒砚说什么,那些世家贵女们已然顺着她的话逢迎着。
舒砚喉咙发紧,她看向满场众人或是畏惧或是艳羡的神色,心中无端浮现起一抹火舌灼烧般的感觉,一点点吞噬着她的耐心和理智。
两根手指的指甲深深扣向自己拇指的指腹,尖锐的痛感像是针扎一般,带来了一瞬的清明。
斐然郡主虽言语娇憨,
“原以为是为了维护我,”舒砚满不在乎地摇头,“不过是为了给自己贴金罢了。”
落在旁人耳中有些刺耳刻薄的话,斐然听来却哈哈笑了几声。
她毫不在意地摇了摇舒砚的手臂,不是撒娇作态,脸上满是狡黠。
“我还以为义明姐姐真的嘴巴变甜了,没想到还是从前那般,那斐然可就放心了。”
说话间,斐然拉着舒砚走向庭院中的主位,那里并着放了两张小几,环绕溪水。
溪水岸旁,又有酒壶。
舒砚扫视一眼收回视线:“我刻薄待人,你倒是开心?”
“像义明姐姐这种身份的人,太过平易近人反倒不好,”斐然郡主撩袍而坐,“我同你血脉相连,你若平凡普通,我斐然可也不好做人了。”
什么歪理。
舒砚打开折扇掩面,轻轻弯了弯眼眸。
折扇之下的嘴角却堋成了一条直线,动也未动。
听到“血脉相连”四个字时,一位世家贵女见缝插针,连忙问道。
“定山君殿下近来可好?”
“是啊,前几日听闻定山君殿下染了风寒,我还带了些小东西去探望,可惜没见到面……”
斐然郡主端起酒杯啜饮一口,静静听着那些人的议论。
好半晌,似是听够了,她环视一圈。
如月般皎洁的脸上溢满笑意,灵动的眼睛在这些人中打了个来回。
众人话中几分真几分假,她全然不在乎。
奉承讨好亦或是真心相待,酒肉朋友还是高山流水……对于斐然来说,亦无所畏。
她的母亲是定山君殿下,周朝为数不多的异姓王,虽身无皇室血脉,但地位尊崇岂非寻常皇室中人可以比拟?
不说这些所谓的世家中人,就连当今的小皇帝见了她母亲,也要卖三分薄面。
斐然郡主放下杯盏,清脆的声音一响,众人渐渐息了议论。
舒砚静静看着,她看到斐然眼中的享受,看到众人期待中的畏惧……
也似乎看到了,从前那个在这种场合中,像个笑话一样被斐然郡主拿捏在掌心中的自己。
那时,斐然郡主金尊玉贵,她的好友舒义明风华正茂。
婢女三娘,只配跪在她们的脚下。
—
从前。
斐然郡主常出入舒府,她最喜欢在长姐被纷杂的事烦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带着她听曲。
按她的身份,明明只要吩咐一声,无数乐人名伶都会争着抢着上前来。
可她偏偏喜欢带着舒义明出入市井,如日中天的男倌和乐人,她看不起他们,又喜欢看那些有些小钱的女人们对他们又争又抢。
最后在那些女人们唾手可得的时候出手,像佳人才子故事中的那样,出手相救。
以礼相待,让人沉醉在她的风流慰藉中。
她在世人眼中是与舒义明齐名的存在,拥有世间一切最好的。
所以在斐然的眼中,她理应受到一切爱戴,理应得到世间的一切。
因为她的母亲是定山君。
西域四州俯首称臣时,不知周朝,只知一杆银枪定山君。
……
“我母亲自然很好,她当年率几万大军攻打西域,什么灾病没见过,如今不过是小小风寒……”斐然一笑,“你们没见到她,大概是母亲烦着呢吧?”
斐然笑得灿烂,可她的话没有给众人留情面。
于是众人无不流露出尴尬的神色,舒砚静静看着,以往在这样的场面中,她的长姐……
“斐然,休得胡闹,”舒砚看向她,“那你不知道表姨母为何烦心吗?”
此话一出,众人似乎觉察定山君心事另有隐情,并非是觉得她们烦恶。
斐然郡主一怔,面露无谓。
“世家养出来的酒囊饭袋,我一个都看不上,这总不能怪我吧?”
定山君早年忙着为国征战,老来得女,斐然郡主养成了娇纵的性子,自古婚事父母之命,可在斐然郡主这却行不通。
世家儿郎相看了不少,全都被斐然拒绝了。
还振振有词地说——我斐然只喜欢漂亮的,可是那五官还算周正的都已经许配人家了,要是母亲找不到像景珩长公子那样俊美无双的,女儿这婚不结也罢。
然后定山君就被气得卧床三天,问她。
你难道想夺人所爱,抢了皇家的婚事吗?
斐然郡主不知道自己的话怎么会被母亲曲解至此,借着由头闹脾气,两个人几天没说过一句话。
舒砚上次登门拜访时,自然也吃了一个闭门羹。
不过当时定山君的下人透了口风,说母女二人正闹着别扭,估计以为舒义明是来给斐然当说客的。
想到此处,舒砚抿唇,心中并无波澜。
可斐然郡主歪头看向舒砚,轻笑道:“说起来义明姐姐好事将近,今日可要多喝几杯!”
众人无不应声。
“前几天我路过长公子府,已经看到那些人在忙活了。”
“下月初九,眼看着快了——”
“是啊,初九是良辰吉日,听说是天官台祝亲自占卜……”
说到此处,满园俱寂。
说话之人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小心翼翼地看向舒义明。
被翠羽明珠环绕的女子把玩着自己的玉扳指,须臾过后抬起眼,漫不经心地向她看来。
而后,开口:“是啊,下月初九是我舒义明大喜之日,还望诸位都来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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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
有人尴尬笑笑,不敢再提天官台如何。
众人心思各异地说着话。
世家贵族惯会附庸风雅,宴席上大多会有作诗这一环节,贵女们接到宴席请帖时,不管用什么手段,总会准备一两首拿得出手的诗来。
不过斐然郡主的宴除外。
斐然郡主不喜欢咬文嚼字,唯有投壶游戏是她钟爱。
她的宴席上是少不了投壶这一环节的。
众人轮番投壶,输者喝酒。
玩着玩着斐然郡主觉得无趣,遂加了难度。
“规则改了!不中者改喝一樽酒,凡是有人输了,壶就要被挪远一步。”
说着,斐然上前迈了一步,让下人按着自己方才迈的步子挪动瓶身:“以此类推,只要有人输了,壶就要被挪远一些。”
如此规则,越到后面只怕会不容易中。
这投壶游戏必然会玩到斐然郡主尽兴为止,所以不存在弃权或是逃酒一说,凡是站在这院子里的,都逃不过被点中的命运。
几个姑娘试了一下,随着壶被放得稍远了一些,准头渐渐下来了。
斐然郡主看着她们懊恼又不得不喝酒的模样,忍不住大笑了几声。
舒砚站在一旁看着,远处翠竹摇曳,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沉了下来,沉闷的风裹挟着潮湿的雨意。
“义明姐姐,看什么呢?”
“要下雨了。”
“下雨有什么稀奇的?”斐然看着乱晃不止的竹子,“动来动去真碍眼,明天就砍了它。”
一个正在原地徘徊,试图瞄准的姑娘身子突然一僵,那箭矢竟然飞了一半直接掉下来了。
投壶进行了大半轮,她可谓是准头最差的一个。
当即脸色一僵,斐然郡主奇也怪也地走到箭矢落点处:“准头这么差,你射礼怎么学的?”
“我……我……”
斐然郡主根本不想听她准备说什么,亲自拿了箭走到舒砚的面前。
“从前这种游戏,我们舒舍人可就没输过!”她神色激动,“义明姐姐,快露一手吧?”
舒砚缓缓接过箭矢,看着远处壶身被落矢环绕的瓶子,摩挲着箭身,一时没有多余的动作。
“我受了伤后,就不爱玩这个了。”
斐然郡主眨了眨眼睛,凝视着舒砚的面庞:“不让你碰箭,岂不是等于不让比丘尼念经?”
舒砚抚上自己的胸口,手中箭矢闪烁着锋芒。
有的时候,她真的很想很想……
很想干脆将人杀了了事。
“斐然,我留下了病根,投不中的。”
斐然郡主面露叹惋:“改明儿我叫人送些药给你,一定能治好义明姐姐的。”
说罢,她走到舒砚的身旁,握住舒砚的手,那样亲近地靠在她的肩上。
“不过没关系呀,姐姐,斐然会助你夺得魁首。”
箭矢被斐然的力气带着,破空而去。
离瓶口两步远时,掉了下来。
“胜败乃兵家常事,再来!”接过箭矢,她握着舒砚的手,那样坚定,第二支箭投出,正中壶口。
满场欢呼。
斐然激动地拍手叫好,下人去捡箭,斐然郡主看着他们的动作忽然转过身,看着舒砚。
“你从前身边有个奇丑无比的婢女来着,以前这种活你不是都派她去做的吗?”
舒砚转过身,看着忙忙碌碌的下人。
面若槁木,又似海不波溢。
“死了。”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