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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宥罪

作者:叁疏狂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舒砚喃喃两声,眸光微闪想要蜷缩起手掌,周昀提步上前,在她即将合掌之际,一把攥住了舒砚的手腕。


    周昀像是发现了什么:“舒义明,你到底……”


    “如你所见,”舒砚张开手掌,昏暗光线下她掌纹被红褐色的痕迹填满,像她眼底猩红的血丝,“周昀,这就是我来此的目的。”


    周昀猝然抬头,眉心那颗痣在烛火的照耀下微微闪动,冷然的眸中像是炸开了一团小小的火花,他看到身旁有下人围了上来,紧接着又受惊一般踉跄后退,从台阶上跌了下去。


    “血……始母娘娘发怒了!神像流血了……”


    刹那,人群潮水一样地涌开,不断重复着第一个人的话,神像流血、始母娘娘发怒……缠绕着神像的麻绳也被摔在地上,所有人无不惊恐地跪地。


    人群如火星乱迸,就像神像随时会倒下来,将所有人压成齑粉一样。


    以头抢地、不断哭诉祷告,方才摘牌匾踩了供香的几个人此刻已经眼睛一直,竟是背过气去了。


    兵荒马乱中,神像佁然不动。


    舒砚和周昀,同样佁然不动。


    神像不能动、不可动,舒砚不愿动,她不信什么所谓的神像发怒惩治世人这样的话,于是舒砚就这么冷眼站着,无半分尊敬,无半分恐惧。


    就像她一脚踹开殿门时的那样,只是漠然。


    而让她倍感意外的,就是一旁的周昀。


    他同样也没有动。


    没有恐惧、没有惊慌。


    他垂头,如昆山片玉,缓缓揩去指腹上点点殷红,而后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浅色的眼瞳中海浪一般翻涌着什么,瞬息之间又归于虚无。


    “神降天罚——”人群中不知是谁声嘶力竭地哭喊了一句,周昀重复着这四个字,他抬首。


    月光泠然,像是水面上起了一层烟波,若隐若现的云雾搅动,像是她的面纱。


    舒砚自始至终都站在两个台阶之上睨着周昀,脚下踩着腐烂的莲座,身旁是人们口中降下天罚的神明。


    她重复:“神降天罚。”


    最后两个字被她咬得很轻,分明看不清她的表情,可就是让人觉得她笑了。


    “周昀,时祀尽敬,而不祈喜。求仙问卜也不过如此,你少时就入神殿成了我大周尊贵无比的神使大人,听说你日日焚香沐浴,敬始母娘娘为天,可今日……


    “既说始母娘娘怒了,你为何不跪?”


    她一步步走下台阶,逼视周昀:“见神像渗血而不哭不惧者,要么是不信鬼神之人,要么是知道其中乾坤端倪的人。周昀,你是哪种?”


    周昀眼底折射着冷然,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又或是她的心跳,愤怒的、亢奋的、不甘的心跳。


    “那你是哪种?”


    见他不答反问,舒砚也没有恼:“我生平最痛恨鬼神之说,最厌恶你们这些乱人耳目的神棍,”她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你说我是哪种人。”


    周昀无端的笑了,他凝视着舒义明有些破碎的面容,或许是愠怒灼烧掉了她一贯以来的骄狂与漠视,此刻那层云波一样的烟散去了,眼前的女子也没有戴着捉摸不透的面纱。


    她的憎恶,如此明了。


    她憎恶神棍,还是憎恶自己?


    又或者两者都有呢。


    周昀决意,不再退了:“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始母娘娘纵然仁慈,可也由不得她的孩子这般胡闹。”


    指腹上殷红色的痕迹早已干涸,周昀无意识摩挲着,他和舒义明彼此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一场喧嚣的闹剧。


    他转过身面对众人,尤其是舒义明带来的那群要拉倒神像的人:“你们也都看到了,神降天罚,自开国以来,承蒙始母娘娘庇佑,保佑我们风调雨顺千秋万年,而如今你们却这样寒她的心。”


    周昀走下台阶,站在神像的正前方,巨大的阴影笼罩着他。


    又道:“神像渗血,无非是一位母亲喊了痛伤了心,你们还不认错吗?”


    话落,殿内一片寂静。


    须臾,人群中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响,周昀见状转身跪下叩首:“始母娘娘在上,愿宥我之罪,惠我无疆,永保千秋。”


    “宥我之罪,惠我无疆,永保千秋。”


    一叠叠声浪盖过一重重,纵然供香折断、牌匾被摘,可周昀依然能够片刻之间扭转乾坤,舒砚带来的人跟着他们跪拜,反倒是显得舒砚像个笑话一样。


    舒砚轻笑一声,迈开脚步走入人群,像是逆流争渡的孤舟,直到漩涡中心才稍微顿了决心。


    她微微转头,抬首看向这座没有被拉倒的神像。


    天窗洒露进来碎琼乱玉,在银练一样的明月光华中飞旋打转,是飞雪,似尘埃,雪化飞羽,又像是神明流下的眼泪。


    ……神像不会流泪。


    就像舒义明永远志得意满一样。


    微敛眸光,脚下一侧正跪着夭矫不群的景珩长公子,他看似虔心但又不太专注,以至于她的身影竟然落在他微漾的眼眸中。


    周昀:“舒义明,如此你还能奈何?”


    舒砚眼睫翕动,肩膀微抖,唇齿间忽地压抑不住笑。


    “……奈何?谁说我要奈何你们、奈何神殿了,我的好郎君……我根本就不在意你们。你便继续在这跪着吧,叫我一声妻主,说不定我会轻怜重惜,等你跪折了膝盖的时候,找个人背着你和我拜堂。”


    她将耳边的鬓发轻抚到耳后,笑意微敛:“不过一想到你下半生可能要靠我推着走,还真是有点不舍得,但愿你能好自为之,可千万不要真的跪折了膝盖呀。”


    周昀面色青白,扭动肩膀躲开舒义明过来搭肩的手,见她手搭了个空,周昀目光忽地落在了她左侧胸口的位置上。


    片刻后漫不经心,甚至是有些突兀地开口:“舒义明,时逢雨雪天气,你胸口还痛吗?动作这么大,会不会牵连到伤口?”


    舒砚有片刻的沉寂。


    片刻后,她直起身子:“周昀,这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周昀注视着神像面容,不悲不喜道:“我以为你是不痛了,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


    舒砚直起身,目光幽深地凝视着周昀的侧脸。


    周昀,我们来日方长。


    她起身向大门走去,外边的下人打开殿门,舒砚一脚迈过门槛后,有片刻的时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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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动。


    雪好像停了。


    但一片白茫茫掩盖天地,月光凄然,又是一个惨淡的冬夜。


    是她不敢面对的、会有痛苦撕扯着心肺的冬夜。


    “……怎么不掌灯呢?”


    立刻有人撑着灯杆凑上来,为她照亮了脚下一方地砖,舒砚伸出手攥住灯杆:“我自己来吧。”


    氤氲的灯火憧憧跳跃,她走动时灯纸被朔风击穿,里面的火焰闪动明灭,就像是周昀惊愕时被光照得一闪一动的朱砂痣。


    下人上前请示:“少主,景珩长公子还有那些殿里的人怎么办?”


    舒砚闭目,想象自己在灯火盎然的小屋里,把鼻息间的冷冽想象成墨香,就像旧日无数个夜晚一样。


    “看守大殿,景珩长公子既然要履行神职就由他去,反正他也擅长跪着不是么。”


    她顿了顿,复道:“那些被周昀几句话就吓破胆的乌合之众,本来就是带出来凑数的宿卫,我压根也没指望……既然雪停了,清雪开路,带着这些神棍下山。”


    下人忙不迭应声说是,舒砚攥着灯杆在队伍中间,前面两排人将路照得很亮,舒砚走向后院。


    这场大雪几乎让整座天枢城都陷入停滞的状态,舒砚早有打算,在周昀自请上山祈福时,就请命带着人从另一边山路上山,这些时日都扮作白衣秀士待在山上的书院里。


    要筹谋争利,要勾心斗角,她眼底泛着霜一样的青色,闹剧稍歇,眼下舒砚也终于能够喘一口气。


    这神山上都是些简陋的居室,好在山上的人囤积了足够多的炭火,下人为她择选的居室干净整洁,室内被炭盆烤得暖烘烘的。


    舒砚解下鹤氅叫下人拿去,而后坐在杌子上靠着冷硬的墙壁,终于短暂的抽离意识,就这么捱到了夤夜。


    廊上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她一向浅眠,在那人刚敲了两下门时已然清醒。


    “进来说话。”


    是母亲派给她的“心腹”,名唤苏合。


    苏合进门后先是行了个礼,旋即脸上犹豫又掺杂着惊恐:“少主,景珩长公子他……他晕倒在神殿内了。”


    舒砚揉着自己僵硬的脖子,动作停了一瞬,紧接着又惫懒地阖上眼睛:“晕了就找个大夫看。”


    苏合显然是怕出事,忍不住跪下:“少主请恕属下多嘴,景珩长公子到底是琼枝玉叶,若是真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什么事,恐怕会影响到您的计划。”


    一阵轻风拂过,一双锦靴在苏合的膝前站定,紧接着头顶有声音响起。


    “我的计划?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计划。”


    苏合慌忙垂首:“少主息怒,苏合多言……属下不该妄加揣测,还请少主看在苏合自小便入了府的份上,饶了苏合这一次吧!”


    “他们都说今年一年的时间,我杖毙了三个侍女,你是母亲派到我身边的第四个。”


    锦靴缓缓偏移,紧接着脚步声在苏合的身后响起,一道视线如鹰隼一般漫不经心地盯着她的脊背,苏合冷汗浸湿了中衣,只敢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脚步声渐渐远去,似乎消失在了屋舍内。


    门口的灯笼也一起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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