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萧问冉这话，众人瞬间便收了之前玩笑的模样。
虽然她们还不知道自己会从萧问冉口中听到什么，可根据这些日子以来众人遇到的事情和萧、沈二人的阅历也能判断出，接下来她们要知道的事情，一定不一般。
见她们这副样子，萧问冉倒是先笑了。
看着眼前一个个年轻后辈的模样，她心下有些感慨，但更多的还是开心。
开心还能有这么一群人，接下那些原本她以为，只能由她们这些老东西来抗的事情。
她这并不是推卸责任的心理，只是……突然间觉得，一切也并不是那么的坏而已。
她们，这个九霄，还有许许多多的希望在。
“你们或许很好奇南水穹的真实身份，或许疑惑春江找到的那些草药都是从哪里来的。我现在可以很确切地告诉你们，所有这些问题的答案，都不在你们所熟知的这个九霄。”
“前辈这是什么意思？”众人有些不理解，开口问道。
难道说，九霄大陆上，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只是没人注意到，萧问冉说出这话时，温盛宜的脸色猛地变了一瞬。
有震惊，有不解，也有几分难以察觉的心虚。
萧问冉没有正面解答她们的疑惑，只又反问道：“你们都熟读史书，那想必对六十五年前的那场战役，都是知道的？”
六十多年前是史书中记载的“图腾时代”，在那时，九霄大陆都还没有彻底形成，这片土地也还处于一个部族争斗的阶段。
纷争会每时每刻地发生在这片大陆的各个地方。
可要说到来自三个不同国家的众人都知道的战争……
“是和茱曲有关的那场战争吗？”慕容更晚迟疑道。
包括仍保留着部落构成习俗的乌余达和伊塔尔在内的九霄各方势力的史书中，都记载着那一段历史。
六十年前，在这片土地上的其余所有部族都还在为了土地和资源而各起纷争时，位于大陆最南端青吾山内的、本并不起眼的茱曲族，在大家都始料未及间，利用毒药和邪术大肆入侵九霄大陆。
茱曲的毒药生于深林，长于毒瘴，茱曲的士兵们似乎百毒不侵，英勇无比。
在当时，各方势力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毒物在九霄大陆上肆虐，人们一时没有应对之策，人人自危。
后来，还是当时已然势大建国的古燕、天祁、北宁团结带领着其余大大小小的部族组成了联盟，一起奋起抵抗。
这场战争持续了整整五年，而关于它的胜利，史书记载，“青吾山东有部族名唤‘通天’，族内有圣物名唤‘天虞’，此乃可解百毒之奇药。”
有了奇药“天虞”在，联盟逐渐改变了从前的被动局面，终于翻转了局势，一步步取得了战争的胜利。
人们也因此将这场战争称为“天虞之战”。
只是，史书上也写了，在外征战的茱曲族人后来被赶回了青吾山，以防后患，联盟一把火烧了青吾山西部内茱曲族所在的地界。
大火被控制得很好，在那里烧了整整半个多月。
十几日后，一切都归于了虚无。
而自那以后，三国合力推举了一个在战役中表现出彩的部族，在大陆南成立了南泽国。
而在南泽之南，几乎横跨了整个九霄大陆的长长的边境线处，又有各国势力严防死守。
一防茱曲，二守通天。
也是自从那场战役之后，九霄如今的格局渐渐形成，也有了这个名字。
思及此，众人的心绪都变得微妙起来。
她们此前所遇到的一切，每一条似乎都能和这个茱曲族对上。
可史书不是说，这个部族的一切不是都被烧死了么？难道……
见众人的表情变得怪异起来，萧问冉仿佛知道她们在想什么似的，又接着开口。
“你们想得没错，茱曲族，其实并没有被先祖们烧死。”
平静的声音仿佛惊雷般落在了众人的耳中。
萧问冉的话语还没停：“‘天虞之战’胜利后，先祖们聚在一起商议茱曲的结局，可思来想去，毕竟那是无数条活生生的命，没人能下得去手干这种事的，于是——”
她的话顿了一下，随即又轻笑了一声。
“她们只是将茱曲的贵族都杀了，有武功的也都废了功夫。而真正被烧了的，也只有生长毒药的地方罢了。”
“而且，我们可以肯定的一点是，那时候的茱曲，还并没有血毒人这种东西。”
在场众人听着萧问冉的话，目光都由震惊逐渐变得呆滞。
她们所知道的关于茱曲族的一切，是真真切切被写在了史书上的，所以从一开始，她们就没有将“茱曲”这个地方考虑在内。
她们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起来过这个地方。
“可是前辈。”慕容更晚艰难开口，“史书上……”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但众人也都明白她的意思。
萧问冉说的所有，都和史书完全不同。
萧问冉闻言长叹了口气，说道：“茱曲的毒物在九霄肆虐，这给大家留下的心理阴影是难以消除的，若是让百姓们知道茱曲其实并没有灭亡，难免不会人心惶惶。”
“可是那些无辜的妇孺，以及心智尚在，只是为自己势力效忠的战士们，终究罪不至死，不是吗？”
“长达几天的商议后，先祖们才做出了这般决定。”
“比起被后人唾骂指责，无辜的人命和百姓的安稳生活更重要，不是吗？”
两番的反问问的众人说不出话来。
纵使史书中写到茱曲大军过处民不聊生，尸骸遍地，可是后世确实有许许多多的人因为“放火烧山”的事情而抨击六十几年前于乱世之中策马定天下的英雄们。
毕竟是茱曲不仁在先，将当时的九霄搅弄得不得安生。所以，她们一直以为，长于如今这个起码看似和平的九霄，她们没有资格去评判从前的这一切。
但她们还是有些不解。
不解先祖们明知此举既出，就定会成为后世的一个纷争，她们还为什么会这样做。
从前她们不理解先人的做法，现在得知真相后却又震撼于先人的做法。
宁可自己背负后世的骂名，也要给千千万惶恐的、无辜的百姓的一个交待。
不愧是能在乱世之中东征西战，创立一统国家的英豪！
可她们又渐渐冷静了下来。
若真是如此，那如今的这般场面又该如何解释？
温盛宜紧皱着眉，眉宇间透出几分凝重，问道：“前辈，既然茱曲已然被削弱至此，为何您会说这一切都是茱曲族的阴谋？以及……”
她看着萧问冉，言辞谨慎又大胆，问道：“您又是如何知晓这些秘密的？”
其他人没说话，但也都看向了萧问冉。
萧问冉看向她们，垂眸苦笑：“这些事，不止我知道。”
她看向温盛宜和翼鱼、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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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古燕真影堂的堂主，知道此事。”
她看向裴雪时和张砚：“白衣散人和天祁皇帝，知道此事。”
她看向慕容更晚等北宁的众人：“丞相和我爹，还有那位多朝延续的‘花漾使’，知道此事。”
她看向沈空青：“我和沈真，知道此事。”
她抬头看向虚空处：“江湖风雨楼的楼主、云游、伊塔尔的‘微陈花’，他们都知道此事。”
她的表情仍是笑着的，可笑意难掩的，却是激荡话语下、无数人直面危难的气魄。
众人闻言只觉头皮发麻，心跳快到仿佛要跳出来一样！
心中情绪过于澎湃，她们情不自禁地开口：“前辈……”
她们说话的声音却是在渐渐变小，到最后如同轻声叹息一般。
明明心中波澜万千，可真的让她们说话的话，她们又觉得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萧问冉又扬眉轻笑，这一声笑却将她又变回了之前众人熟知的那个豪爽女子。
“我们这些人除了我爹他们，辈分其实都差不多。我们闯江湖、立朝堂，都是互相认识的，也算是江湖好友。”
“许多许多年前，我们还年轻的时候，也是对史书深信不疑的。”
“可约莫是十几年前，古燕南部边境发过一次大洪水，真影堂去救援了，也正是因此，他们才在那里发现了疑似古燕南河军第一任首领，飞潜大将军温宵修建的小型坟冢。”
“纵使前人尸骨已成灰，可他却在那里留下了一本传记。”
“他在自传里写下了一切的原本，想要留给后人，也就是我们现在知道的这些。”
“指示坟冢的线索是将军府一直供奉的‘玉凉残阳剑’，被他们阴差阳错地发现了。”
众人偷偷看向温盛宜。
她也是温家人。
温盛宜自然是注意到了那些隐晦视线的，她没什么表情地开口：“我从未去过南境，但见过那柄传世宝剑，只看外观，没什么异样。”
她还小的时候，受身份限制不能去南境。
等她逐渐长大，知道了爹娘和祖父那一辈人惨死的真相后，她又要殚精竭虑筹谋复仇。
而如今复仇算是成功了一半，她又要继续另一半。
她没时间去，也……不敢去。
况且，自她父亲和祖父身死后，南境便由父亲的弟弟，她的叔父那一辈的人管控。
而为了避嫌，将近十年来，她们之间，从未联系过。
萧问冉又继续道：“从飞潜将军的传记中，我们得知了多年前的真相。”
“而自从得知真相后，我们便心照不宣地都关注着青吾山，也想方设法地搜集着一些和当年事有关的线索。”
“比如说南水穹和那些血毒人的出现，比如说拐走小裴的那个人，比如说长河长公主的死。”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指向青吾山内的那个处在各国监禁下的部族。”
“而至于你们好奇的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萧问冉苦笑一声，扯了扯嘴角，“他们的势力似乎突然就在九霄壮大了起来，甚至还招揽了原本不属于他族的信徒，比如说那日神医谷的张平。我们也被惊得措不及防，只是……”
她歪了歪头，似乎在斟酌语言。
她又接着捏了捏眉心，索性直言道：“只是我们依旧没有什么确切的线索，但我们怀疑……南泽已经叛变了。”
“或者说，他们可能已经和茱曲人合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