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
妖界位于四洲外的贫瘠之地,农作物无法生存,唯一能看见的些许鲜绿便是野草了,位于妖界中心的是座巍峨大殿,妖藤缠绕,鬼气森森,殿内却是一派奢华景象,金做床榻玉作枕,几尺红幔布绕柱而围,飘然将外界与这方天地隔绝开来。
一个极其俊美的男人坐在主位,他一身银丝钩织的软袍,腰垂镂空鎏金球,整个人贵气非凡,发间却插了根普通木簪,眉目温然,薄唇浅淡,赤足踩在狐皮毯上,手背青筋虬结,指尖随意搭在摆满果盘的梨木桌沿。
空中似传来细微动静,男人一挑眉,慢条斯理剥了颗葡萄:“失手了?”
半空浮现道妖雾,影影绰绰化出道人形,那是由罗刹分出的第二缕神识,人影倒头叩拜:“望妖王息怒,少主不肯跟我回来,且圣水灵根实在难缠,其实力不可小觑,是我妖族日后大患!”
男人将葡萄喂进嘴里,懒洋洋支着下颔,一拂袖:“罢了,原本也没指望你能成事。只是他不肯回来?有点意思。”
罗刹仍旧叩地不起,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他在不可自抑地浑身发抖,妖界中最离奇的莫过于妖王与少主间的传闻,沈衔星乃纯正妖后血脉,是碧落夫人的唯一亲子,按理说妖王之位理应是他的,可惜他年少时便从妖族走丢,直到十年前被熊妖捡回,那会儿妖王之位早已易主了,是现下的黎琛以一己之力从尸山血海中博出,左右护法都被打得只剩了半条命,他赢得妖王宝座,无人不服。
等沈衔星日渐长大年近弱冠,一个尴尬的问题便摆在妖界眼前,到底是支持妖王血脉呢,还是支持这个赤手空拳博上王位的异性妖呢?
还不等妖界众人纠结,这两人间的氛围更是古怪,沈衔星受封为妖族少主,每每与黎琛碰面皆不欢而散,甚至大打出手,颇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
若是真敌对,倒也好办,可每次沈衔星有点动静,最先护着他的人竟也是妖王。
这一出出的,着实让人看不懂是因何缘故,时间久了,众人也就不敢再掺和这两人的事情了,原先叫嚣得厉害的老妖王一脉旧臣被黎琛杀了几个后也逐渐偃旗息鼓。
于是关于两人的流言便甚嚣尘上,各种离奇版本都有,譬如沈衔星其实是黎琛流浪在外的私生子,譬如黎琛其实觊觎王位已久,杀了碧落夫人,后又心生愧疚,譬如黎琛其实是沈衔星师长,他就是为了帮其守住王位而来,譬如黎琛在登位前两人就认识,有着一番不为人知的爱恨情仇……
种种猜测一言以蔽之,沈衔星对于黎琛而言是极其特殊的存在。
罗刹办砸了差事,惶恐不已,从始至终连头都不敢抬,不敢正视咫尺之遥的男人。
他嘴唇蠕动了下,道:“我观少主同那叶鹤澜,似是颇有情谊,若非叶鹤澜伸手阻拦,我本可以带回少主的。”
黎琛摩挲指间尾戒,只发出了道模糊音节:“哦?”
殿内温度似乎骤降些许,鬼气森然的罗幔在空旷堂内飘拂,凉意顺着地砖缝隙流经罗刹整道影身,隐约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分身没有心脏,他此刻却觉得胆寒心颤,只将头埋得更低了些许,来获得些许安全感:
“……也或许是我弄错了。”
黎琛已然站起身,银丝缠枝白袍随着动作垂落,他漫不经心地拿过软帕拭手,沉寂了会儿,唇角略勾:“得查查,他溜去玄门是做什么。”
埋地许久的罗刹微不可察松了口气,领命道:“是。”
黎琛从发间拔下木钗,墨发散开,他视线终于落在一旁的黑影上,漠然得像在看只蝼蚁:“我说了让你去吗?”
他微微笑了一下,那张脸如荼蘼花开般迷人又危险,旋即他往前走,拿着木钗的手随意落下般一划,又重新簪上发间。
懒洋洋的声音响彻在大殿内:“他的那个云顶居,是时候该去看看了。”
他路过后,跪地的罗刹嘶哑着捂住喉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浓黑妖血从他脖颈间溢出,滴答淌落地面,浸湿地砖,在地上缓缓开出朵妖冶至极的血花。
分身消散同时,九层炼狱下受到重创的罗刹本体偏头猝然吐出口血!
……该来的还是会来,幸运的是他保住了一条命。
黎琛待他,已算仁慈了。
*
沈衔星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眼皮似重若千钧,无论他如何想睁开都不行,迷糊间有股熟悉的冷香贴近,仓皇中他贴了上去,喃喃地喊一句师兄。
他不能再睡下去了,若是罗刹伤到叶鹤澜该怎么办?他可是妖界的人,妖王派来的人多少都有点疯……
沈衔星睡不安稳,张嘴无意识又喊了些什么,旁边传来声低叹,旋即有只手轻轻抚上他额头,一股温和灵力灌了进来,游走周身,将那股浓重的担忧给压了下去。
榻上之人睡颜逐渐变得平稳,紧蹙的眉头也渐渐松开。
叶鹤澜的元神已然归位,右手两指并拢抵在他眉心,顺着筋脉再次细细探查,确保筋脉中的木槐线除净。
落冰所化成的结界呈淡蓝荧光笼在浮舟上,圆月离他们又远了一些,墨蓝天幕转为浅蓝,隐隐有线鱼肚白在远方亮起,各种颜色杂糅在一块,霎是好看。
少年安然卧在榻上,墨发与发带混乱地缠在一起,他侧着身子,微微蜷缩,鸦睫在眼睑落下淡淡阴影,淡红唇角翕张,静美如湖面初绽的睡莲,柔软又不设防。
叶鹤澜望了他会儿,无声收回视线,起身离开。
天色大亮之时,日光穿过菱形窗棂,映亮空气中的浮尘,薄薄一线落在窗边之人的脸上。
睁开眼之时沈衔星缓了会儿,昨夜发生的种种涌上心头,罗刹竟敢用木槐线来对付他?现下自己毫发无损,定然是叶鹤澜救了他,叶鹤澜……叶鹤澜如何了?
沈衔星霍然起身,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光着脚三步并作两步跑出舱室,喊了句:“师兄!”
舱室外天光大亮,浮云霭霭,金乌在天际露出半边,甲板上设一木桌,衣袍雪净的叶鹤澜端坐于桌边,桌上是摆好的茶具和几笼糕点。
听见声音,他只道:“坐。”
亲眼见到他安然无恙,胸口间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才好似落了实处,沈衔星不放心,奔到他身旁跪坐下来,身子凑近他,那双漆黑柔软的眼眸里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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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忧:“师兄,昨日来的是妖王座下左护法,他颇有些能耐,又出手阴毒,你没被伤到吧?”
那股浅淡无垠草的气息涌动而来,沾染少年蓬勃的体温,像是人间刚蒸好的桂花糕,香甜可口。
连刚入口的松萝茶都似沾染几分清香,入喉沁人心脾,叶鹤澜将茶盏无声攥紧一瞬,又松开,低声道:“我没……”
这句话还未说完,丝毫不见外的沈衔星已亲自上手确认,细长手指从他肩头开始抚过手臂、胸口、腰间,那阵若有似无的香更浓郁了些许,似是不将他整个人都浸染誓不罢休。
错过将其推开的最佳时机,叶鹤澜身体僵硬,连茶盏都不握了,清浅地吸了口气,耳根后不自觉有些发热。
……他这是怎么了,为何沈衔星靠近他会有如此反应?好怪。
叶鹤澜摸不着头脑,眉头蹙得有些深。
好在沈衔星确认完后总算放过了他,在璨璨初阳下,他握住他的手,眼神坚定:“师兄,你没事就好,这回是我的错,日后我定不让这些乱七八糟的妖再来祸害你了!”
叶鹤澜:……
他纠正他的用词:“昨夜他们是想带你走,目标在你。”
沈衔星摇了摇头:“我或许是一部分原因,师兄太小瞧妖族了,你结丹阵仗太大,闹得人尽皆知,妖族势必想来一探虚实,恐怕接下来一路我们都没有安生日子可过了。”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几分忧愁,多半是烦偏要来横插一脚的黎琛,黎琛这人时而抽风,做事全凭自己喜好,犯起病来无人能治。
偏偏是在这个档口……偏偏是在快要事成之前。
浮舟朝着南方行驶,月落日升,金光熠熠,四洲大地的百姓们从睡梦中醒来,开始再寻常不过的一天。
叶鹤澜抽回自己的手,抬起茶盏又抿了口茶,淡淡道:“妖王要你回去,是你的任务完成了么?”
来旭阳峰前沈衔星也未料到自己会同玄门之人坦诚相见至如此地步,像是某窃贼去一高门大户家里偷东西,主人家不仅待他好,还问他偷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没有。
沈衔星铜墙铁壁的心难得有丝心虚,他捏着自己的衣袖,望着叶鹤澜侧脸,干巴巴地道:“若是我还没完成任务,师兄会帮我吗?”
叶鹤澜:……
叶鹤澜猝不及防被茶水呛了呛,剧烈咳嗽了几声,那张总是淡然沉静的脸上出现丝裂痕:“……沈衔星,你还记得旭阳峰是我师门吗?”
“我知道呀,”沈衔星眨了眨眼睛,赶紧伸手帮他拍背顺气,有些苦恼似的退了一步,“那算了,我也不用师兄帮我,只是我若日后完成任务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他究竟是如何理直气壮地说出这些让人匪夷所思的话的?若他当真做了对师门不利的事情,他竟连叶鹤澜生气都不让?
得寸进尺这四个字都不足以用来形容他了,简直……绝世仅有。
叶鹤澜闭了闭眼睛,那口气实在没顺下去,薄薄脸皮染上层绯色,宛若冰雪消融后露出的那截红锈山尖。
睁开眼,他望向一旁,淡淡开口:“我若生气,你便不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