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雨已经停了。
雨后湿漉漉的街上行人寥寥无几，海滨基本没什么夜生活，海景酒店所在的位置还是海岸线尾部，远离市中心，莫杳站在路边，迟迟没有打到车。
段齐晞追了下来，一把抢过她手机，取消了打车行程。
“你跑那么快干嘛？我还有话没说完。”
他害怕今晚不鼓起勇气说，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说，害怕莫杳又突然消失不见，不能再犹豫下去了。
他不想再当那个胆小鬼了。
“有什么话明天不能再说吗？”莫杳满脸疑惑，感觉今天的他格外反常。
“不可以，就得现在说。”他语气强硬，眼神却带着恳求。
莫杳职业病习惯性地左顾右盼，瞥见迎面走来了一对情侣，她下意识背过去轻声说：“去下面沙滩再走走吧，这个点海边没什么人。”
他们一前一后踏过沙滩，背面一束光打过来，莫杳刚好踩在段齐晞拉长的影子上，这段沙滩只剩他们两个人，安静得只能听见沙沙的脚步声和海浪声。
“不是有话要说吗？怎么又不说话了？”莫杳低头踩着他的影子，看着两人影子重叠在一起。
他始终没有动静，她刚想回头，被段齐晞喝住，“你先别转过来，你……看着我说不出来。”
莫杳心头微动，第一次看到段齐晞那么战战兢兢的样子，但又不敢往深处想，没有转过去，继续慢慢踱步往前走，打趣道：“干嘛啊？你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和公司的事吧？”
“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有点长，你先听我说完再……”
“好，我听着呢。”
段齐晞凝视着前方莫杳的背影，幽深的眼底变得清澈透亮起来，心率逐渐加快。
“其实这些话在旧金山时我就想告诉你，可你那时睡着了，后来开车送Sundy就没机会讲了，第二天我回去找你，束伽说你回国了……”
他讲得毫无逻辑，断断续续，莫杳听到“Sundy”这个名字从他口中说出，心脏猛地撞击一下，以为他要坦白和Sundy的关系。
莫杳憋着一口气，没有打断听他继续讲。
段齐晞讲到一半又忘记该讲到哪了，摸出手机，瞄着备忘录里在LA打好的草稿。
“我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总是会重复梦见一个人，会因为她的不信任而生气，在意她的一举一动，心疼她强装的坚强，会被她热情的工作态度感染，和她一起工作，是我最开心也最安心的时候……”
话音刚落，莫杳忽然意识到他口中讲的人这个人不是Sundy，瞬间从混沌中挣脱，猛地转身望向段齐晞，不可置信到瞳孔逐渐放大。
他收起手机，不再需要草稿，一步一步走向她，“那回酒局，明明是你先咬了我，回头却怀疑我和别人有染，我真的很生气，气你不信任我。”
段齐晞步步逼近，迎面而来的压迫感让莫杳不断后退，退入一片椰子林的阴影中。
“还有帮束伽请律师那次，你宁可找程一诺也不信任我能帮你，那天我生气了喝了很多酒，后来我才明白，那是吃醋。”
莫杳听着他一点点跟自己算帐，他描述的那些视觉，都是她完全没想到过，从前的回忆不断重叠，原来和事实是有偏差的，她感觉脑子要炸开了。
“后来对你好，不是因为你是束伽的姐姐，也不是因为觉得你救了我而感动，就是想对你好，没有理由，直到圣诞夜那晚，我才确定了自己心意……”
他袒露的这些，让莫杳又惊又喜，可仍不敢相信，他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
“段齐晞，你该不会觉得这就是喜欢了吧？你只是习惯了有我在你身边而已，可能我们一起工作生活的时间太长了，才让你产生了错觉……”莫杳回避着他那灼热的视线。
“那你呢？对我也是错觉吗？你不是也喜欢我吗？”
莫杳错愕地抬头，心脏咯噔一下，原来他知道……
她还以为自己一直以来都藏得很好，一下子被他揭穿了自己多年来的暗恋，自卑的感觉让她全身发麻，只想为自己挽回点自尊。
“对！我是喜欢过你，但我们不可能的，你也别再和我开玩笑，我会当真的。”
惶然间她转身又想逃，段齐晞猛地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颈窝里，他紧贴着她耳垂轻喃了四个字，莫杳原本暗淡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我喜欢你。”
时间仿佛静止了。
这四个字的力量，大到让莫杳不可思议，感觉全然可以抹掉这些年暗恋他的委屈，刚刚他坦白的那一堆话，都不如一句“我喜欢你”。
可明明那么简单的一句话，明明向前走几步路就可以办到，他们却花了几年的时间。
耳畔边段齐晞的呼吸声越来越灼热，他又重复确认说了一遍，“莫杳，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是认真的，没有开玩笑。”
此刻，她自以为长达三年的单相思，画上了休止符。
莫杳拿开他环在腰上的手，转头抬眸，对上他那满是期待和渴望的眼睛。
“你怎么可能会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我又不漂亮又不优秀，你今天也看到我家乱七八糟，我怎么值得任何人喜欢我……”莫杳慌乱得语无伦次。
“你值得！”段齐晞斩钉截铁地断了她，“莫杳，你值得任何人的喜欢，不止是我，而且谁说你不漂亮不优秀？是只有你自己这么觉得吧，你只能看见别人的闪光点，但看不到自己的闪光点，你家是你家！你是你！”
他讲这些话时，仿佛全身在发着光，耀眼得连同她一起照亮。
想起第一次见到段齐晞那天，他站在舞台上的那束光也是那么亮。
后来，他们发生了好多好多事，他的存在着对于莫杳来说，就像神明一样，让一直觉得自己是阴沟老鼠的她，燃起一次次从头再来的勇气。
动容的莫杳眼含泪光在流转，连连摇头，从来没有人这样肯定过她，段齐晞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
“你值得，你很好。”他声音温柔而坚定。
自卑又拧巴的人，需要一个有耐心的爱人，一次次反复向她确定爱意。
段齐晞拉起莫杳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你没看出来我现在也很紧张吗？我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坐了一天一夜飞机转高铁过来找你，怎么可能只是同事间的关心？我这人对感情很迟钝，从对你动心到确认，我也花了很长的时间，所以我确定，这不是错觉。”
他表情很真挚，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着自己，还向她表白，怎么可能不心动呢？
平复心情后的莫杳娇嗔道，“那……比起告白，你不应该先道歉吗？知道我喜欢你，还假装不知道？”
“对不起！”他认错得很干脆，“不过之前我是真的不知道，是圣诞节那天无意听到你跟Sundy说才……”
她拉开两人的距离，双手抱胸背靠树干的姿势，既然他都坦白了，她也不想再乱猜忌了，今晚就要和段齐晞一一算个明白。
“那……那天晚上，你不是又喝了酒，把我当成Sundy了吗？”
段齐晞错愕不已，没想到她是这么误会的，连忙解释：“首先，我没喝酒，我要开车怎么可能喝酒？后来我还开车送你回去，你忘了吗？第二，就算我喝酒喝到醉死，也不可能离谱到把你当成她！”
莫杳开始回忆那天情形，似乎确实如此，继续往前倒回忆问他：“那前年跨年夜，你喝醉亲了我，不是把我当成她？”
“那晚因为你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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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醉的，虽然后来断片，但分得清你和她，”段齐晞无奈失笑，“不是，莫杳，你为什么会误会我和Sundy？”
“她不是你初恋吗？你们还那么多年青梅竹马，私定终身……”
“哪来的私定终身啊？我和她都没在一起过，连表白都没有，早翻篇了，”段齐晞用手指轻弹了下她额头，弯腰平视她，“你这小脑袋瓜整天乱想些什么？想知道就直接来问我就好了啊。”
“那……”
他俯身将她紧紧揽入怀中，手掌轻抚她发丝，“怪我，以后不管什么事都会对你坦白，不让你乱想，我不该对你不够坚定的，你走后我才明白，我不想失去你，所以，你不要一声不响离开我，好吗？”
莫杳的脸埋在他肩膀上，感受着他身上温暖和熟悉的气息，瞬间释然了所有的困扰，迷迷蒙蒙中她轻声“嗯”了一声。
前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敏感的莫杳一惊，一下子蹲身逃脱了他怀抱，抬头发现段齐晞还傻愣着站定，用力将他拽下来。
“有人！快躲起来！”她压低声音，几乎小到像是用唇语在说话。
她蹲身拉着他挪了几步，幸好椰子林旁边有块巨型礁石可以做遮挡，段齐晞却被她总是一惊一乍的表情逗笑。
“你笑什么？被人发现我们都得凉凉。”
“就觉得从今天遇到你开始，我们很像在偷情……”他喉间溢出低沉的笑意。
莫杳捂住他的嘴，对着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直到脚步声渐行渐远，她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两人挨得很近，眼神互相凝视着，仿佛开启了一扇通往彼此心灵的门，一切的隔阂都被瞬间消融。
她挡住段齐晞的嘴，发现他眼睛还在对着她笑，莫杳在他眼眸中看见了一片海，海面澄澈地映着自己，那里面汹涌的——全都是她。
下一秒，段齐晞拿开她的手，侧着脸凑过来，一个带着试探意味的吻蜻蜓点水般印在她唇角，随即移开，他垂眸直勾勾望着她，没说话。
莫杳心里仿佛炸开一束烟花，眸光剧烈晃动，带着些许惊讶和疑惑
“第五次。”她开心到小小声冒出这句话。
“什么第五次？”
莫杳低下头，“没什么，反正你不会记得。”
他的视线渐渐失焦，好像突然联想到些什么，微笑说：“是第六次才对。”
“第六次？哪来多一次……”
话没说完，段齐晞扬起她下巴，带着攻略性再一次吻了上来，手掌包裹护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抵到后面礁石上。
第二束更大更绚烂的烟花也炸开了。
段齐晞又稍微移开唇，给了她喘息的机会。
“这个吗……第六次？”莫杳喘着气问他。
他摇摇头，“这是第七次。”
“可……”
“以后还会有很多次，数不过来的，傻瓜。”他鼻尖轻蹭她，视线一直停留在她唇上，就像看着自己囊中的猎物一般，带着满足的占有欲。
朦胧的月色笼罩着大地，海浪尖碎成银蓝色鳞片，段齐晞棱角分明的脸在微弱的月光下晦暗不明，唇瓣微启，透着像充了血的鲜艳色泽。
这一刻，莫杳下定了某种决心，双手环上他脖颈，主动迎合上那滚烫的唇，生涩地吻着他，从试探到点燃，缠绕到颤栗，唇齿相依，他回应的舌尖掠过齿列时带起的细微电流，惊得她后颈发麻，眼神逐渐迷离。
在这浓郁的夜色下，只有他们的海边，这两年的酸涩暗恋，隐忍和克制，终于得到释放。
一阵海风吹来，他用手掌压住她被风吹乱的发丝，身体不断贴近，任凭彼此溺毙在香甜的氧气交换中。
这跌宕起伏的一天，美好又梦幻得像一场不愿醒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