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目光掠过顾婉婉沉静的侧脸：“唯有那专为女修所设的栖霞峰——”
“栖霞峰？”乍闻此名，顾婉婉心头一颤，脸上难得绽开发自内心的笑靥，连手中书卷也合拢置于身侧：
“可是以我相府闺阁、栖霞阁命名？那我的栖霞卫……”
穆青见她果然被勾起兴致，顺势道：“栖霞卫自是并入栖霞峰。然……”
他眉头微蹙，露出几分难色：“玉罗刹将军修为……卡在筑基后期瓶颈已久，难以寸进。”
“而南域归附的妙音门，其门下多为女修，其中不乏金丹期的高手。若由玉罗刹担任峰主，恐……难以服众。”
“栖霞峰初立，根基未稳，若因此事生乱，于宗门大局不利。故此……”
“妙音门”三字入耳，顾婉婉抚弄桃枝的手指几不可察地一僵，宽大素袖下，另一只手悄然攥紧了衣角。
顾婉婉的心绪已被彻底搅动。
栖霞卫是她的心血，玉罗刹是她的生死之交，栖霞峰更以她的闺阁为名，于情于理，她都无法坐视。
而坊间关于妙音门主月华与玄青王萧玄的种种传言——
前朝故交，南域平叛、暗中襄助，修士眼中天造地设的璧人，只差结为道侣……
字字句句，如芒刺在背。
她贝齿轻咬下唇，沉吟片刻，终是抬首决然道：“我去栖霞峰！助玉姐姐突破瓶颈，主持峰务！”
穆青眼中飞快掠过一丝计成的讶异，旋即强自按捺，复又作忧心忡忡状：
“婉婉愿往，自是再好不过！可……你尚在丁忧之期，萧翊世子灵前供奉之事……”
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抚上紧贴胸口、掩在素袍之下的——那枚温润微凉的聚魂琉璃瓶。
她深吸一口气，眸光却愈发坚定：“我……带翊哥哥同去便是。”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登仙阁灵气充裕，仙踪道韵弥漫。想来他更愿居于此，与我们……一同问道长生。”
春风拂过，庭中桃花簌簌而落，沾了她满身素缟。
此去栖霞峰，是避世，亦是……一场无声的守望与退让。
————
此去登仙阁，顾婉婉行囊简约。
忆及前番苦修问道，正是在登仙阁上、勘破心障，认清自己对萧玄的刻骨情愫。
如今重临，心湖依旧涟漪微漾。
锦书见小姐素衣缟裳，帷帽遮颜，沉默寡言。
只得将满腔忧思尽数化作繁重箱笼，恨不能将整个闺房之物、尽数搬上仙山。
穆青见状反倒欣然，自怀中取出一枚流光内蕴的储物玉戒，笑道：“此物恰逢其时，权作临别之仪。”
遂亲自驾车，送顾婉婉至钦天监观象台。途中，详尽告知仙门近况：
“登仙阁上，仙门宗‘五峰四阁’已初具规模。”
“五峰者：丹泉峰、圣剑峰、虎牢峰、御龙峰、栖霞峰。四阁者：丹阁、器阁、药阁、阵阁。”
“丹泉峰主叶宁安，兼掌丹、器、药三阁。圣剑峰主萧瑞，精研剑道，执掌宗门剑冢与无上秘法。”
“虎牢、御龙二峰虽不在其间，然宗内设有阵阁，专司攻防奇阵，兼修西域玄奥术法。”
“至于栖霞峰……”穆青语声微沉：“原定峰主本是你。”
“然妙音门归附后，其宗主月华不欲南北修士融洽，执意分立‘妙音’、‘栖霞’二阁！”
“如今二阁弟子势同水火，日生龃龉，容郡王萧容身为宗主，亦颇感焦头烂额！”
送至观象台，穆青便匆匆辞别，他亦有圣命在身，需返虎牢关。
顾婉婉心头微紧，拾级而上，思忖着二阁僵局该如何化解。
登仙阁，栖霞峰。
山岚缭绕，灵气氤氲，琼楼玉宇于云雾中若隐若现，一派仙家气象。
甫一踏入栖霞峰山门，一道蔚蓝的身影便如离弦之箭般冲来！
“顾大人！您可算来了！”
玉罗刹如见救星，自大殿飞掠而出，拉住顾婉婉便要行阁主大礼：“众弟子，速速拜见新任阁主！”
“这……诸位……”顾婉婉帷帽之下，玉颊微赧，正思忖如何婉拒。
忽闻身后传来阵阵南域女修的嗤笑喧哗，妙音阁众人已然围拢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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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北域女修当真无人耶？区区筑基也敢称阁主？”
“这新来的瞧着身量纤纤，弱不禁风，怕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且让本座瞧瞧，是何等尊容！”一道金丹大圆满的灵压，自南域女修中悍然爆发！
紧接着，一柄由凌厉灵力凝成的无形飞刀，破空尖啸，直射顾婉婉帷帽！
顾婉婉身形未动。“啪嚓”一声，帷帽应声而落！那支束发的素玉簪，亦随之坠下！
青丝如瀑，瞬间倾泻，垂落腰际，随风拂过素缟衣襟。
纵然披麻戴孝，洗尽铅华，她那张惊世容颜、亦未减半分——
黛眉如远山，杏眸含秋水，眼尾微挑，天然一段风流。
琼鼻小巧，朱唇不点而丹。
眸底深处，三分慵懒，五分娇柔，更藏二分被刻意压制的孤傲与坚韧。
她素手轻舒，于电光石火间、稳稳接住帷帽与玉簪，随即缓缓抬眸。
目光如寒潭秋水，精准锁向那施压之人——正是南域妙音门长老、三妙仙子。
“她……她是顾相府三小姐！当朝司宸使大人！”
有南域贵女认出顾婉婉，惊呼出声，显然忌惮其朝堂权势。
“哼！”三妙仙子却是不惧，她曾在西域见过顾婉婉，笃定其毫无修为，语带讥讽：
“位极人臣又如何？此地是登仙阁、仙门宗，只认修为！瞧她这弱柳扶风之态，莫不是走了后门？”
更有南域皇族遗女，趁机煽风点火，言辞刻毒：
“听闻镇北王世子为护司宸使战死沙场，司宸使感念其恩，请旨入玉牒，守丧三年。”
“如今丧期未满，便抛头露面，原来所谓守丧，不过是沽名钓誉！”
“放肆！”栖霞阁女修们怒不可遏，周身灵力瞬间爆发！
玉罗刹更是柳眉倒竖，厉声呵斥：“大人为国为民，丹心赤诚，岂容尔等宵小污蔑！”
就在双方剑拔**张、灵力激荡之际——“何事在此争执！”
一道清冷如冰泉、却蕴含着元婴大圆满威压的女子呵斥声，自妙音阁众人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