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洛丝再睁眼时,站在一个庭院前,庭院里栽种的龙沙宝石开的正好,弗洛伦蒂娜攀爬在庭院的矮墙跟老树上,喷雪花夹杂其中,仿佛不知何时熙熙攘攘落下的雪。微风轻拂,花香也随之盈满鼻尖,让人不由得放松下来。
不远处,一张羊绒野餐垫铺在地上,一对衣着华丽夫妇抱着一个小女孩坐在那里,不时发出笑声,看起来其乐融融。
芙洛丝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身上穿着女仆的衣服,她低叹了气:“真是麻烦啊,赛安娜。”
“你在说什么呢,露娜?”她旁边站着的一个侍女问,她微圆的脸蛋上镶嵌着不少雀斑,褐色眼睛狐疑的看她。
“没说什么。”
雀斑姑娘也没为难她,把自己手上的托盘递给她:“这是刚做好的茶点,你去给老爷夫人还有小姐送过去。”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枕头,芙洛丝正盘算着怎么过去呢,连忙接过托盘:“好,我这就去。”
说罢就步履匆匆的往那边走过去,雀斑姑娘一把拉住她:“还有呢,别走这么快,你去的时候也问问,需不需要我们去收起毯子,还是说跟以往一样,在庭院吃饭。”
芙洛丝嗯嗯说是,步履如飞的走去。
野餐垫上坐着的青年穿着一身干练的骑士装,正把佩剑放在小女孩面前逗她,跟赛安娜的发色瞳色如出一辙,只是多了几分男性的硬朗,笑容爽朗。中间的小孩眉眼稚嫩难掩倔强,金色的头发扎成一个小揪揪,大大的蓝色眼睛弯成月牙,笑着去抓男子的佩剑。旁边穿着白色裙装的女人容色秀美,长长的褐色头发披卷下来,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温柔的看着他们。
芙洛丝把托盘放在野餐垫上,瞥了一眼中间的小孩,低声询问:“老爷夫人,今天还是在这里用餐吗?”
青年抱起赛安娜,低头看着她:“赛安娜,还是要在外面吃吗?”
赛安娜摇摇头,用手认真的笔画:“不要,今天想在大桌子上吃,那种我们三个人都能坐下吃的大桌子,有这么大。”她比划出一个圆。
“哈哈,好,我们今天在大桌子那里吃。”他抱着赛安娜站起来,一手揽起女子,吩咐了一句:“把上次吃饭的矮桌搬出来,我们今天在那里吃。”
芙洛丝应是,转身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小姑娘趴在父亲的肩头看她。
芙洛丝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忙忙碌碌的一阵准备过后,看着在小圆桌上一起吃饭的一家人,芙洛丝不漏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抵着墙角转了转酸痛的脚踝。
没想到一个幻境居然也会有真实的触觉,简直就跟真的世界一眼,要是有意遗忘,把这里当做是真实世界也并不是不可能。
芙洛丝眯了眯眼,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正思考着去哪里看一眼,就听见一个小孩的声音响起,而且该死的熟悉:“父亲,我想要她当我的贴身侍女。”
周遭一片静悄悄,芙洛丝抬起头,见周围人微微跟她隔开了一点距离,赛安娜的手遥遥的指着她。
青年看了一眼芙洛丝,低头宠溺的笑:“你确定要她吗?”
“嗯!”小女孩严肃点头。
“好,我的赛安娜果然很有想法,如果还想要别的,再跟爸爸说。”他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笑得很是骄傲,即使他的女儿只是对他提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要求,他也感觉满足。
“也可以跟妈妈说,你爸爸这么忙,都不一定有空听你说,找妈妈。”旁边坐着的夫人也不甘示弱。
“好好。”他牵住他的手,笑的温柔,“蒂娜说什么都对。”
“这还差不多。”被叫做蒂娜的夫人哼了一声。
一家人其乐融融。
晚上,由于赛安娜的指派,芙洛丝被安排到了她的房间,她刚一推门进入,就见赛安娜端坐在粉色的床上,手上拿着一把扇子摇啊摇。
“你终于来了。”
芙洛丝靠在门上,抱臂冷嗤:“还得感谢你呢,赛安娜,怎么样,幻境好玩吗?”
他觉得这个姿势稍微有点累,三两步坐在赛安娜床上,言简意赅:“原因。”
“……”赛安娜。
“……”芙洛丝。
芙洛丝盯着她,赛安娜尴尬的转过脸。
“你是不是不想走?”芙洛丝突然问。
“我没有……我只是,想再看看他们。”赛安娜抱住膝盖,“我很想念他们。”
门外传来轻轻地敲门声,“赛安娜?你睡了吗宝贝。”
幽静的古堡里侍从女仆们来来往往,行动间一点动静都没有,神色拘谨,只有路过一个装潢华丽的大门时才会加快脚步,走过一段后才放慢脚步,恢复原先的速度。
一位穿着黑色燕尾服的青年从盘旋楼梯走了上来,瞟了他们一眼,行至门前,哪怕此刻四处无人他依旧优雅行礼,指骨分明的手轻轻门:“芙洛丝小姐,请问您今天中午打算吃什么。”
门内传来瓷器的碎裂声。
青年英俊的脸上维持着笑容,黑色的眼瞳眯起,他又敲了敲门,语气依然恭敬:“小姐,不要为一点小事大动肝火,今天下午伯爵跟夫人会来看望你,他们应该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吧?”
屋内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过了一会,红发姑娘披散着头发打开了门,一双碧绿的眼睛如同最名贵的猫眼石,她抱着黑猫,冷涔涔的盯着他,面无表情。
“带路,达米安。”她吐出这两个字。
达米安看着她只穿着单薄的睡裙,赤着脚,足踝上还留着背东西飞溅擦出的血迹,好心提议:“小姐,用餐不可衣衫不整,您的脚怎么受伤了,需要我去为您拿一些药物吗?”
他语气和熙,笑容友好,可芙洛丝给他的回复是关上门险些砸伤他的鼻子,如果不是他及时后退,应该已经砸伤了。
他摸了摸鼻子咕哝了一句:“坏脾气的丫头。”
芙洛丝换好衣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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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达米安下楼,坐在餐厅前用餐,那个礼仪老师教的不错,她学的也好,此刻她用餐的姿态跟贵族小姐如出一辙,伯爵跟伯爵夫人从第一次来看的满眼失望到后面一次比一次喜形于色,也看得出她进步巨大。
这是芙洛丝被带回英尔特庄园的第1095天,她咀嚼着嘴里烹调好的肉块,垂下眼眸。
没有肯特叔叔做的好吃,也没有村子里特有的草香味,她还是吃不惯。 达米安侍立在一旁为她上菜。
芙洛丝吃的不上心,一点酱汁粘在唇角。
达米安拿着手帕打算为她擦去,一把锃亮的银叉擦过他的手背。
他停住了。
芙洛丝抬眼看他:“不要做多余的事。”她把银叉放在桌上,抱起在一旁舔毛的帕伊就上楼了。
没过多久,达米安又来敲门,轻声说:“伯爵跟伯爵夫人来了。”
中殿前的圣水池渗着殷红,池水飞溅在地,一路随着长廊蔓延到后殿。
祭坛之上,芙洛丝手握银剑抵在圣彼得的颈间。
头发枯白的男人温和的看着她,神色之中不见慌乱,棕色的眼眸包容而平和,仿佛此刻他并不是性命攸关,而是如往常一样接受教徒的慰问。
他面上带着微笑。但是若是细看可以看出他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眼睛紧缩,显然不如面上轻松。
他叹了口气:“我看到魔鬼栖息在你身上,你是被蒙蔽的迷途者。你被蒙蔽着来刺伤我,这并非你的本意。如若我的血能洗去魔鬼在你心里留下的痕迹,那你就动手吧。”
芙洛丝低下头看他,黑袍罩住了她的半张脸,看不清神情,只看到她嘴角挑起的笑。
这笑容在她溅满血迹的脸上显得格外狰狞,她手下用力,血珠崩落:“真是抱歉啊,亲爱的主教大人,请原谅我的不恭敬。我此刻是清醒的,魔鬼并未栖息在我的身上。我只是想向您探听一个人的下落,可能略微粗暴了些。还请您请告诉我,您的儿子,圣子大人,他去哪儿了?”
圣彼得闭上双眼,一副引颈就戮的姿态:“我不知道,在他被我知晓与恶魔为伍时,我就已经驱逐了他。迷途者,他不在此处。”
“真想不到啊,主教大人会撒谎?不过也对,毕竟,你都敢盗窃神谕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呢?”
芙洛丝笑了,不是微笑,是大笑,笑得颤抖。一缕红色发丝漏出兜帽。
圣彼得震惊的看着她,紧盯着她的头发。他嘴唇颤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你究竟是谁?”
芙洛丝伸手摘下兜帽,拨弄了下发丝,看着他笑的温柔,翠色的眼睛盯住他:“亲爱的主教大人,您还,记得我吗?我回来找您了。”
虽然染着血迹,但这副红发绿眸的模样他再熟悉不过了。
恶果,她是恶果!
银剑在芙洛丝笑时从圣彼得颈上滑下,漫出一长条血迹。他也维持不住那副温和的面具,往后挪蹭,直到后背贴上一片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