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声音落下,姚长林急匆匆而来。
嘴里一面喊着:“这都是误会啊,鲁大人,快放开我母亲!”
姚长林是在衙门口被找回去的。
他本来就因为被状告的事情,闹得有头皮发麻,好不容易他娘说要去解决姚兰枝的麻烦,因着相信他娘的手段,所以姚长林就放心地将事情交给了薛氏。
谁知道,他这边还没有摆平呢,就见家里的人找过来,急匆匆的,嘴里说的却是:“老夫人被府衙的人抓走啦!”
这下姚长林彻底慌了神儿,怎么就闹到了见府衙的地步?
还有,这里面怎么还有秦时阙的事儿呢!
姚长林怕多生事端,好在赶上了,至少没真的到府衙呢。
他一面拱手,又看向铺子里的秦时阙:“王爷,不知我母亲犯了什么大罪,竟然闹到了要见官的地步?”
见到儿子过来,薛氏顿时觉得找到了靠山,呜呜着,只是嘴被堵着说不出话,倒是眼泪先掉了下来。
这模样格外的凄惨,围观的那些百姓倒是觉得她活该,一个个地指指点点。
鲁岳倒是秉公得很,拱手道:“姚大人,令堂今日当街打人,将柔嘉夫人母子都打晕,令堂还一口咬定不肯反悔。宁王为义子出头,故而状告,本官也是按着律法办事,还请姚大人不要为难本官。”
姚长林的脸,当时就白了。
这些词汇,他都明白,但是组合到一起,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可思议呢?
他娘将姚兰枝给打晕了?
他娘一个这么大岁数的老太太,将一个年轻姑娘给打晕?
“这其中必然是有什么误会吧,我们到底是一家人……”
只是他这说辞,听到围观百姓的耳朵里,就觉得十分不中听了。
“一家人就要打晕人家母子,若不是一家人,岂不是要被你们当街打死?”
“仗势欺人的东西,也不想想自己仗着谁的势力!镇国公在边关打仗保家卫国,你们在京中欺辱他的妹妹,若是让镇国公知道,也不能与你们善罢甘休吧!”
提起来保家卫国,那些百姓们就愈发地慷慨激昂。
一群人乌泱泱地骂他们,一开始起头的人深藏功与名。
姚长林却是被骂的一个头两个大。
这事儿怎么就闹到这般不可收场的地步了?
还有……
“兰枝他们晕倒了?我这个做叔叔的也该探望一下才是!”
然而没等他进门,就被秦时阙的下属给拦住了。
秦时阙则是道:“探望就不必了,本王的义子,自有本王照看。”
他意味不明:“姚大人还是管好自己吧。”
这话里带着威胁,也让姚长林的后颈一凉。
有那么一瞬间,他脑子里只剩下了两个字。
完了。
姚长林到底多年浸淫官场,最会看脸色,知道秦时阙是要替人出气,此刻也顾不得其他,心里骂了句薛氏弄巧成拙,脸上则是将态度摆得很端正。
“王爷,我母亲年岁大了,犯了老糊涂,求您念在她年轻丧夫丧长子,痛彻心扉下不太清醒的份儿上,别状告她了。”
他先摆出了薛氏的痛处,又道:“兰枝毕竟是我侄女儿,今日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也是我这个做二叔的不好,这样,不管是医药还是后续的将养,我都全部管着,先前宫里赐下来的千年人参跟灵芝,我也着人一并送过来。”
姚长林将态度摆得端正,跟人讲:“日后,不管是兰枝有什么需要的,只管随时来找我,我一定全力去办,还有我这小侄外孙,我也会好好对待,绝不会亏待了他们母子。”
姚长林说到最后,才问:“王爷看,这样可行?”
姚长林这话,将面子跟里子都说到了,且还带着威胁。
姚兰枝的生父死了,那也是薛氏的儿子,姚兰枝若是真的将薛氏送了进去,日后她难道有脸去面对自己亲爹的排位么?
何况姚家也已经妥协,有自己这个做叔叔的出面道歉,姚兰枝还要怎么样?
姚长林自觉办事的还算周全,又道:“若是有什么我想的不行的,王爷也可以尽管提条件,我一定全部照办。”
不管如何,这态度总归是好的。
若是姚兰枝再说什么,就显得她做事太咄咄逼人。
然而,秦时阙不是姚兰枝。
他道:“打伤了人本来就该如此,还是姚大人以前打人从来没有补偿过,所以如今觉得这说辞新鲜?”
秦时阙说着,恍然:“是了,本王倒是想起来了,先前你在外地为了圈地,曾经打伤百姓且态度嚣张,如今人都告到了京中,姚大人才知道打人要负责的?”
这话一出,姚长林的脸色瞬间黑了:“王爷,那都是诬告!”
秦时阙淡淡道:“本王也不是官府的人,是不是诬告,本王说了不算,只是道听途说罢了。总归人做事天在看,你要补偿,那是你的事情。但若是因此就不必追究施暴者的责任,那本王今日是不是也可以打断了你的腿,给你一笔医药费了事?”
他道:“本王保证,一定笑着打,至少不会骂你,如何?”
这态度很端正了吧。
姚长林当时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个宁王,简直就是个混不吝!
但没等姚长林说什么,倒是鲁岳已经看出来这态度了,当时就挥了挥手:“姚大人,你也别为难本官了,难道你的人情高于律法之上?”
鲁岳正色道:“北越律法可写得清楚,将人打至昏迷,那就该有府衙处置,还是说,姚大人预备仗势欺人,要以权施压了?”
这话实在是重了。
就算是姚长林,也承受不起这个后果。
然后,就见鲁岳使了个眼色,那些人拖着薛氏往兵马司而去。
姚长林才想说什么,但看着秦时阙的态度,到底不敢再讲了。
毕竟,秦时阙身边的下属们已经预备好了,摩拳擦掌的,似乎只要秦时阙一挥手,就能过来打断他的腿!
这事儿,秦时阙不知道能不能干得出来,但他知道,若是秦时阙真的这么干了,他这个腿只能白断!
姚长林念及此,再不敢跟秦时阙多说,只能急匆匆地去追着到府衙。
鲁岳则是跟秦时阙拱了拱手,道:“王爷,您作为苦主,可要派人前去看结果?”
秦时阙摆了摆手,只说:“本王相信鲁大人,秉公断案。”
就这四个字,已经足够鲁岳清楚该怎么做了。
鲁岳当时就应声道:“下官明白,下官告退。”
鲁岳就这么带着人走了,一路跟着诸多去看热闹的人。
倒是这风雅集门口,都安静了不少。
秦时阙这才推着素舆,往屋子里去。
大夫已经走了,朱瑾熬好了药,给姚兰枝才服下。
这会儿看到秦时阙来,行了礼:“王爷。”
秦时阙嗯了一声,推门进去。
就见姚兰枝正靠在床边,身边是坐着的赵明澜。
见到秦时阙,赵明澜顿时一个轱辘起身,往他怀里扑:“爹爹!”
秦时阙将孩子接了满怀,捏了捏他的脸:“贺儿这么乖呢?”
看这小孩儿的模样,估计刚才就想出去找自己了,但是能忍到现在没出去。
乖得很。
赵明澜顿时小计啄米地点头:“是呢,贺儿最乖啦,娘亲说不可以出去给爹爹添乱,所以贺儿没出去!”
赵明澜的耳朵可好使了,秦时阙来的时候他就听到啦。
而且,从二楼这个窗户缝隙,可以直接看到楼下的情况。
所以刚才他都看得一清二楚的。
“爹爹,好威风哦!”
赵明澜这话里满是夸奖,爹爹一来,那些坏人都不敢作恶啦。
秦时阙对于他这话很受用,问:“那你要不要亲我一下?”
秦时阙以前也觉得养孩子要有威严,但是自从遇到赵明澜之后,秦时阙就推翻了自己过往所有的规矩。
什么威严,不存在的。
何况他缺失了这么多年,就喜欢赵明澜缠着自己,亲近自己的模样。
毕竟,这是他的亲生骨肉。
赵明澜吧唧就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秦时阙喜欢得很,拍着他的后背:“贺儿真乖。”
姚兰枝看了,都有点没眼看,她靠着床边,问:“都解决了?”
秦时阙笑着点头:“你不是都看见了?”
出事那会儿,姚兰枝还想出来呢,但是秦时阙给了她一个眼神,姚兰枝就懂了。
于是后续,姚兰枝直接装晕,问就是晕倒了。
全程都不出面。
秦时阙想得明白,姚兰枝若是不出去,这事儿就涉及不到晚辈欺负长辈,只要秦时阙咬死了是他自己要告状,那就算是薛氏说破天了去,这事儿也得走官府。
可要是姚兰枝出去,事情可就不一样了。
定义成家事,这事儿就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欺负了秦时阙的人,还想小事化了,做梦去吧。
秦时阙护短的很,姚兰枝看着他这模样,眉眼弯弯地笑。
秦时阙被她笑得心中滚烫,问:“看什么,本王脸上有字啊?”
姚兰枝笑容不变,又多了点促狭:“不是,我只是觉得,原来这就是仗势欺人的感觉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