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的那些人的刑杖再次打下去,赵利平再也忍不住了。
他顾不得姚兰枝的阴阳怪气,快步上前拦着:“不能再打了!”
到了这会儿,赵利平的心疼盖过了其他:“再打下去,会打死他的!”
他气急败坏,想也不想地骂姚兰枝:“已经打了五十大板了,若是再打下去,就真的出人命了,你一个女子,怎么能心肠如此恶毒!”
赵利平这护犊子的模样,倒是让姚兰枝意想不到。
她还以为,赵利平的脑子里只有自己的利益最重要呢。
原来好大儿还有些分量啊。
她冷笑一声,反问:“公爹说我恶毒?你可是忘了他做了什么?”
“今日这贼人毁了我的名声,那就是毁了整个安平侯府!”
赵利平觉得她胡搅蛮缠:“那你也不能要他性命啊,这实在是太有伤天和!”
姚兰枝垂眸,深吸一口气:“那我该如何,任由他污蔑我吗?我儿子乃是安平侯,侯爷的母亲被辱,那便是整个侯府被辱!”
她声音并不大,但言辞却很激烈:“他质疑我儿子的来路不正,难道不是质疑我们整个安平侯府来路不正吗?”
姚兰枝说到最后,一顶大帽子扣了下来:“皇上才朱笔御批的圣旨,他这般污蔑栽赃,焉知不是在质疑皇上!”
“还是说,公爹觉得,皇上也不公正?”
最后一句话,简直就是一记重锤。
饶是赵利平还想说什么,也被锤得人都麻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姚兰枝,怎得如此牙尖嘴利!
他觉得这都是歪理,谁知那旁边的鲁岳也跟着帮腔:“本官也想知道,难道安平侯府觉得律法不公吗?”
毕竟,他可是按着律法量刑的。
这二人一字一句,将赵利平逼到了绝路上:“我,我没有这么说!”
他怎么敢质疑皇上跟律法的,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弃命太长了吗?
再看那险些昏死过去的儿子,赵利平颓丧了下去。
都怪这个混账,既然假死,就该好好的在外面藏着,如今被人发现了,搭上自己的命不说,还要牵连自己!
赵利平恼怒这是个没长脑子的,又恼怒他让自己抬不起头来。
这张老脸,都被赵林舟给丢尽了!
念及此,赵利平几乎咬牙切齿地认怂:“我不该多管闲事。”
他在赵林舟哀怨与恐惧的眼神里,一字一顿:“继续行刑吧!”
赵林舟白眼一翻,在庭杖落下来时,整个人都晕了过去。
这次是真晕了。
但不过几棍子,又疼得清醒了过来。
一百大板,没有完全要了他的命,可也没有让他好到哪里去。
赵林舟的臀腿几乎都被打烂了,身上的血流不尽似的,整个人惨白如纸,出气多进气少。
甚至不知能不能活过明日。
鲁岳连看都没看,客客气气地跟姚兰枝讲:“如今已经行刑完毕,既然无需坐牢,那人我们就不带回去了。”
也没说管杀还得管呢,当然直接扔在这里也不太好。
所以他十分客气地询问:“可需要将人抬出去?”
总不能让人死在侯府吧,总归是沾染了晦气。
姚兰枝跟人道谢,应声道:“劳烦诸位了。”
她说完,丫鬟就拿了赏银,姚兰枝道:“天寒,诸位暖暖身子吧。”
刚才行刑半日,别的不说,多冻手啊。
几人推辞不过,乐呵呵地收了,鲁岳虽然不收银子,但瞧着也觉得姚兰枝懂事儿。
吩咐几个人将奄奄一息的赵林舟扔出去之后,就跟姚兰枝辞行了。
但走之前,而已不忘嘱咐她:“若有什么事情,随时着人报官便是。”
像姚兰枝这种类型的苦主,他们还是很乐意来的。
姚兰枝再次道谢,赵利平虽然一颗心都飞出去了,但也得强撑着跟人寒暄。
“劳烦诸位夤夜前来,添麻烦了。”
鲁岳笑得温和:“您说哪里话,都是应该的,要是不能为民解忧,还要我们兵马司做什么?”
几个下属们也纷纷应和。
当然,话又说回来了,今夜他们可没少吃瓜。
就凭着免费看乐子,也是值当的。
这可是新鲜一手的!
鲁岳看了一眼下属们,这才带他们离开。
只是出去之后,却嘱咐了一句。
“今夜的事情,不准外传。”
若是别人家,吃吃瓜也就算了,可这事儿关乎姚兰枝的名声。
要换了旁人,他兴许不管,可姚兰枝命苦又心善,被这种贼人污蔑名声,传扬出去,总有些黑白颠倒的人,会信了这谣言。
鲁岳的话,几个衙役们也都明白,当时就点头。
“大人放心。”
他们也不傻,今夜这情形,怎么看那贼人都有些猫腻。
怎么会恰到好处脸就毁容了呢。
但不管有什么猫腻,都得咽到肚子里去。
侯府日后是姚兰枝做主,她又出手大方,人也善良。
于公于私,她干干净净的,都是最好的局面。
一行人打定了主意,姚兰枝倒是没想到自己的善因能不断结善果。
送走了他们,姚兰枝就被赵利平拦住了去路。
“今夜这贼人既然已经得了报应,不可再对他动手,否则有违天和。”
赵利平这话看似慈悲,可惜面相都出卖了他的伪善。
姚兰枝只点头说好,就听赵利平又道:“贺儿到底年幼——”
姚兰枝的脸色,当时就冷了下来。
刚才赵林舟满口胡言,赵利平竟然当真了!
她直接打断了赵利平的话,道:“我方才听那贼人说,他与温佩瑶生了个孩子?”
这话一出,赵利平瞬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大惊失色:“你想做什么?”
姚兰枝道:“不做什么,只是听他说,孩子如今才一岁,爹娘都不在身边,恐怕不好活吧?”
赵利平一颗心瞬间沉了下去,咬牙警告:“那只是一个小孩子,你难道连无辜稚子都不肯放过?姚氏,你这般恶毒,怎配为侯府主母!”
姚兰枝表情无辜,反问:“公爹这话从何说起?我不过是关心一下罢了,难道我会害一个小孩儿吗?”
可是她这么无辜,反倒是让赵利平愈发警惕。
原本还想寻个借口收回赵明澜的爵位呢,现在却只能将这事儿往后推一推。
毕竟,眼下最重要的是庆儿的安危!
念及此,他沉声道:“我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但你也知道,这只是一个孩子!”
不行,虽然他已经让人去找了庆儿的下落,但是没有亲眼看到孩子,他实在是不放心。
这有可能是安平侯府唯一的孙辈子嗣了!
赵利平再也不想跟姚兰枝继续纠缠下去,转身往外走。
走之前,又警告她:“今夜闹得这样大,你且去灵堂跪着,不然惊扰了你母亲的亡魂不安,我饶不了你!”
至少,得让姚兰枝乖乖地在侯府待着,让他先将孩子带到安全处!
他说完,也不等姚兰枝回话,急匆匆的就出门去了。
倒是姚兰枝看了他一眼,无声冷笑。
赵利平如此记挂那个孩子,甚至不惜冒着暴露的风险,要去救小孩儿。
她怎么能不成全呢?
所以,她一定不会动那个孩子。
但她可没说,不会动外面躺着的那位。
赵林舟被丢到了侯府外小巷。
要么说兵马司的人都是些妙人呢。
既不脏了侯府的地,又不至于让他的尸首死在大街上,给侯府造成不好的影响。
当真是贴心得很。
姚兰枝再次感叹钱没白花,提着气死风灯,裹了孝布的鞋子踩在雪地上。
随着走动时,烛火的光芒将她的影子拉得极长。
直到站在了赵林舟的面前。
赵林舟昏昏沉沉,恍惚间觉得自己身在地狱。
浑身高热,他说不出话,趴在地上却压着胸腔,连喘气都艰难。
这是……要死了吗?
然后,他被抓住了头发。
后脑勺的剧痛,让他被迫扬起了头,没等看清楚眼前人,又被重重地摁在了雪地里!
冰冷的雪像是尖刀利刃,刺激得他猛地清醒过来。
但窒息的痛苦,又让他再次昏厥。
直到他的脑袋被拽了起来。
这次,他努力瞪大了眼睛。
雪水在脸上融化,他在一片天旋地转里,看清楚了眼前人。
……是姚兰枝!
“你这个,这个贱人!”
哪怕到了这会儿,赵林舟还有力气去骂姚兰枝。
他眼底的滔天恨意,跟一张已经溃烂的脸,让他宛如厉鬼一样。
姚兰枝表情未变,哦了一声,反问:“那你是什么?畜生?”
说着,她又摇头:“不,说你是畜生,都侮辱了畜生。”
姚兰枝说这话的时候,再次将他的脸摁到了雪地里。
疼痛让赵林舟嘶吼着,那是极度痛楚的声音,他身体也在挣扎抽搐。
可不等他挣扎起来,又被姚兰枝抓着头发,猛地拽了起来!
如此反复,直到赵林舟的疼痛已经变成了麻木。
嘶哑着声音。
“你这个毒妇,我死都不会放过你的!”
姚兰枝慢慢地弯起了唇,松开了他的头发,染着鲜血的手,转而掐住了他的脖子。
“好巧啊。”
她说:“我此来,便为了送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