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建国臊眉耷眼地杵在那儿，瞅着地上那条还在扑腾的黑鱼干着急。
最后还是老爷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冲着党建国一摆手：
“得嘞！瞅你那抓耳挠腮的样儿！先甭管嘛桶不桶的了，把鱼划拉到俺那桶里先搁着！省得它蹦跶一身泥！”
党建国一听，赶紧弯腰想把鱼抓起来，可那黑鱼滑不溜秋，几次差点脱手。
他好不容易把那鱼抱稳了，抬起脸，用那双还带着点茫然、但此刻显得异常“清澈”（的眼神儿，巴巴地望着东北老爷子，那意思：
真放您那儿？您老……靠谱不？
老爷子活了大半辈子，啥人没见过？党建国那点小心思全写在脸上了。
老爷子“嘿”了一声，又好气又好笑，拿烟袋杆虚点了他两下，嗓门洪亮，带着点揶揄：
“瞅你那眼神儿！咋地？怕俺老头儿贪了你这条‘精贵’鱼？”
还特意把“精贵”俩字咬得重重的，接着又说到：
“把心搁肚子里吧！俺老张家祖传八辈儿都是实在人！再说了——”
老爷子故意顿了一下，翻了个白眼儿，拍了下大腿，一本正经说到：
“就冲这鱼蠢得自个儿往你钩上撞这劲儿，俺都怕它那傻气儿过给俺桶里！回头再影响了俺大孙子考大学！这罪过俺可担不起！”
党建国让老爷子这一通连损带侃，脸上更挂不住了，但听到“孙子考大学”这茬儿，忍不住好奇，嘴比脑子快，秃噜出一句：
“哟！老爷子，您……您孙子都预备考大学啦？那得多大啦？得有十七八了吧？”
老爷子一听这话，腰杆儿挺得更直了，脸上褶子都笑开了花，伸出四根粗壮的手指头，在党建国眼前晃了晃，得意洋洋地：
“俺大孙子，今年整四岁啦！可甭拿俺孙子当那三岁小毛孩儿看！俺孙子，那叫一个机灵！那叫一个出息！”
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这地上的草不用浇水了！
党建国一听“四岁”，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噢——四岁啊！那敢情好！”
照这么算，离考大学少说还得十四五年呢……这光景，变数可忒大了去了！（
别说考大学了，到时候能顺顺当当念完初中，不去‘广阔天地炼红心’，或者能顶班儿进个厂子端上‘铁饭碗’，那都得是祖坟冒青烟，家里头有硬门路才成的事儿！（
老爷子没瞧见党建国那微妙的表情变化，还在那儿为孙子骄傲呢。
他砸吧砸吧嘴，像是回味着刚才夸孙子的那股美劲儿，又像是想起啥要紧事，冲着党建国补充道：
“对了，爷们儿，你也甭担心你那宝贝鱼跟俺桶里的弄混了！”
党建国顺着老爷子指的方向，探头往他那鱼桶里一瞧——嗬！那桶里水倒是清清亮亮，桶底儿也擦得锃光瓦亮，就是除了水波晃荡，连片鱼鳞的影子都瞅不见！敢情老爷子忙活半天，还是个“光板儿司令”——空军！
党建国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脸上还得强绷着，赶紧点头，话里憋着笑：
“那是那是！老爷子您圣明！这指定混不了！混不了！
您老这儿是一条没开张啊！这桶比您老脸还干净呢！
这边党建国正瞅着老爷子那光可鉴人的空鱼桶，肚子里笑得直抽筋，脸上还得绷着那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刚想顺着老爷子的话茬儿再奉承两句“桶真干净，指定混不了”……
冷不丁，打河堤上边儿，一个穿着半新不旧蓝色工装、胳肢窝底下夹着马扎和小铁皮桶的年轻人，三步并作两步就奔这边来了，离着老远就扯开了嗓子，声音里透着股子惊喜劲儿：
“哎——哟喂！我说看着眼熟呢！领导！您也上这儿来（儿化音）钓鱼来啦？”
这一嗓子“领导”，跟平地一声雷似的，把河边这几位都震得一哆嗦。
党建国：浑身一激灵，差点把手里的鱼给扔了，心脏“咚咚咚”擂鼓似的，脑子里瞬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内心狂呼：
“哎呦喂！我的老天爷！
“退休老干部？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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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不露的老**？金手指！我的金大腿！您老人家可算显灵了！
瞬间脑补十万字官场爽文。
“读者老爷在上，小的给您磕头了！这剧情转折，够味儿！（内心戏极其丰富）
他下意识地挺了挺那并不存在的腰板儿，眼神儿“唰”地就瞄向了刚才还被他内心吐槽“光板儿司令”的老爷子
——难道这位才是真佛？
老爷子：正美滋滋回味着大孙子的“光辉事迹”呢，让这声“领导”一喊，嘬烟袋的嘴一顿，浑浊的老眼里精光一闪。
瞬间脑补：这小子在喊俺？不能啊？俺就一工人啊，难道是徒弟？
腰杆儿不自觉地又挺直了三分，面上却努力保持着“波澜不惊”，只从鼻孔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心里琢磨：这小子眼神儿还行？
西边儿的老师：一直竖着耳朵听动静呢，闻声也赶紧扶了扶眼镜框子，侧过身子，仔仔细细、上上下下重新打量起东北老爷子来，心说：
“嗬！真没瞧出来！敢情这位黑脸膛的老哥，还是个有来头的‘人物’？怪不得刚才说话底气那么足！
就在这空气都带着点“肃然起敬”的微妙凝固时刻——
那小年轻脚步不停，目标明确，绕过正努力散发“领导气场”的老爷子，径直就蹿到了还抱着鱼、一脸懵圈加狂喜的党建国跟前儿，搓着手，脸上堆满了热情又带着点拘谨的笑，说话又急又快：
“嘿嘿，领导，还真是您呐！我就说没看错！
走走走，您别在这儿干耗着了，上我那块儿钓去！
我给您占了个好地界儿，窝子都打好了，鱼可厚（多）了！
昨儿个有人在那儿钓了十来条鲫瓜子（鲫鱼）加鲤鱼，个顶个的肥！这块儿啊，水浅，没戏！”
咔嚓！
党建国脑子里那根刚绷紧的、关于“金大腿老爷子”的弦儿，瞬间断得稀碎。
他抱着鱼，脖子机械地转向小年轻，难以置信地用手指头戳了戳自己的鼻尖儿，声音都劈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