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它把薛……队长……吃了？”治安局的几个人不敢出声，用颤抖的嘴唇和彼此沟通。
他们甚至还没习惯叫薛新荣“队长”，这个新上任的队长就没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可能会觉得戚许跟他们087救援队队长犯冲，每次戚许参加任务他们都得献祭一个队长。
“好像……”他们探头看了眼地上残留的血泊，里面还散落着几颗珠宝，原本是嵌在薛新荣皮带上的，“好像是真的……被吃掉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还不想死！”
“我也不想……我也不想！”
他们动静越来越大，比飞蛾先飞过来的是戚许的眼刀。
那五个人像被她目光掐住喉咙，双唇紧闭，一声都发不出来。
戚许从那五个人身上收回目光，那两道沾了血的触须格外刺眼，薛新荣的耳朵在触须上轻轻一抖，就像他还活着。
飞蛾每吃掉一个人，触角上就会长出一个人的耳朵。那一排密密麻麻的人类耳朵并排生长，是它挂在身上的勋章。
“首领……”它前肢弯曲，半跪在戚许面前，翅膀也落魄地往下垂着，“我……我控制不了……首领对不起……”
它本来就稚嫩的声音配上懊恼的语气，听起来俨然就是一个做错了事手足无措的小孩。
飞蛾往前挪了两步，身体低得快要贴地，头也跟着往戚许鞋上蹭。
戚许手往大腿外侧的口袋上摸去，那里放着一根结实的锁链。她轻轻上前一步，谨慎藏好攻击意图，锁链一头攥在手里，一头已经腾空而起，往它两条前肢甩去。
砰——啪！
一声巨响从身侧传来，飞蛾瞬间支起前肢，锁链扑了个空，打在柱子上，清脆的撞击声被掩盖在那道巨大声响之下，没有引起它的注意。
翅膀和触须瞬间变得笔挺，那种想要进食的渴望重新燃起来。它转过头，触须对准那个巨响发出来的地方。
戚许当即反应过来，动作飞快，闪身挡在飞蛾面前。她三两步走到飞蛾两根触须之间，抬起一只手放在它头上。
“别动！”戚许厉声呵斥。
刚刚还非常听话的飞蛾就像失了智一样，它猛地甩头，对戚许重重一顶。它没收力，戚许被推出几米远，撞到柱子才稳住脚步。
戚许抬头去看，它已经扇着翅膀往人堆里飞过去。
发出动静的是一辆深绿色的车，几颗消音枪的子弹打进轮毂，子弹在其间二次爆炸，金属结构开始膨胀。
右后轮率先爆炸，又是几发子弹之后，剩下三个相继炸开，金属碎片在整辆车四周飘浮。
带着颤音的惊叫声断断续续从车里传出来，转眼间飞蛾已经在上空盘旋，它足肢轻轻一落，翅膀高高抬起，立在车顶。
那是刚刚联邦军队的人组织撤离的地方，那里汇集的都是在楼上开会的高层。
海斯吓得脸都白了，他目光紧盯那辆深绿色的车，跌跌撞撞跑到戚许身边。他打开手环，在屏幕上打下一行字。
“能救救他吗？他是联邦最有威望的植物学家！”
海斯一把抓住戚许胳膊，用力捏了一下，冰凉的温度透过衣服贴上她的皮肤。海斯抖得像筛子，看向戚许的目光却是坚定的。
他只能相信她，把她当成支柱，现实层面和心理层面都是。
戚许和他对视一眼，在他手环上飞快敲了几下。
“小心中尉。”
她给海斯留下四个字，捡起地上的枪就往飞蛾的方向走。
主驾上的司机被一颗子弹打中脑袋，半张脸炸得血肉模糊，血迹和碎肉沾在车顶和玻璃上。
植物学家坐在后排，他蜷缩着，把自己抱成一团。
很明显，有人要他死。
他不敢打开车门，一旦车门大开，他都不知道先闯进来的是异种还是子弹，无论哪一个都能轻易要了他的命。
透过被血模糊的车窗，他看见一个女人正向她靠近。他伸手，用衣服擦掉玻璃上的血渍，一片血糊糊的玻璃上唯一一块透光的地方，他看见了戚许的脸。
他不敢发出声音，目光直直盯着那个正在靠近的人影，他发觉自己已经把全部希望都压在她身上，压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E级调查员身上。
玻璃上血迹的颜色从鲜红渐渐变成暗红，一片阴影从车顶流下来，长满耳朵的触须像两根藤蔓，在他面前飞速生长。两根触须拽出一颗黑亮的脑袋，那张刚刚吃了薛新荣的嘴出现在他面前，嘴角还粘着一颗宝石。
他屏息凝神，脑子在怒吼“逃跑”，身体却纹丝不动。
他看见飞蛾触须一滞，粘着宝石的嘴角轻轻抖了一下。它抬起前肢，轻轻摸了摸窗户，随后又慢慢向后收起前肢。
植物学家松了口气，就在他以为自己侥幸逃过一劫的时候，飞蛾前肢用力戳向车窗，玻璃上顿时炸开一个蛛网状裂纹。
它发现他了！
戚许放轻脚步，不动声色地用了一次未来透视，预判飞蛾的动作。
飞蛾高举前肢，准备对玻璃进行下一次突破。
戚许眼疾手快，铁链凌空飞起，在它正在下落的前肢上绕了两圈。戚许用力一拽，飞蛾被她拖出一段距离，六根足肢挣扎着从车上离开。
飞蛾翅膀扇得飞快，戚许扯着铁链像放风筝，只是这只风筝根本不用凭风借力，恨不得把放风筝的人也一起带走。
戚许把铁链在石柱上绕了一圈，整个身体往后仰，用全部力量和这只飞蛾抗衡。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自己像一个氢气球，正在不受控制地向上飘浮。
踩在地上的力气正在变轻，双脚快要悬空。就在这时，戚许肩膀传来一道力量。
她偏头去看，不出所料，是陈让尘。
她看了戚许一眼，接过她手上的那根铁链，在手臂上缠了几圈，吴廿站在她身后，手脚并用，用关节把彼此卡住，两人一起牢牢抓住那根牵制飞蛾的锁链。
吴廿戴着控制器，脸上的表情看不太清楚。但光是从她眼睛就看得出来，那道鼻梁上的小伤疤现在也皱巴巴的跟着用力。
陈让尘没说话，对戚许点点头。
戚许松开手，拍了程虔一下，口型示意他：“跟我来。”
程虔跟着她走进大楼，一路向上，攀到高处。
她走到阳台，一边拆弹夹一边低声说：“机械触手固定在这里，用触手抓住它触角。”
程虔下意识点头，被控制器卡住动弹不得才后知后觉地出声：“好，你呢？”
“我顺着触手滑下去，对它射击。”戚许把弹夹倒空，又从口袋里拿出另一个弹夹换上。
程虔装好机械触手抬头看她，戚许正把新的弹夹装满。
“麻醉子弹？”程虔歪歪头，控制器卡住脖子，他皱了皱眉。
“嗯，”戚许动作干脆利落，侧身跨坐在阳台边缘，她立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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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密。”
程虔应了一声，半跪在墙边，对着机械触手又检查了一遍，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手套递给戚许。
戚许接过手套，程虔手指一点，滋的一声，两根机械触手向飞蛾的方向甩去。飞蛾短暂挣扎了几秒，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两根触须和泛着金属冷光的触手相互纠缠。
一根铁链，两根触手，飞蛾以飞翔的姿态被定格在空中。它其他的五根足肢还在挣扎，翅膀也一下一下用力挥舞。
戚许拿机械触手当滑道，一只手抓着触手，一只手握着抢，纵身一跃，滑到飞蛾面前。感应到她靠近，飞蛾变得更加焦躁。
“首领！首领！我好痛！”
“人类坏！人类坏！扯我的腿！还扯我的角！”
“疼死了疼死了！”
“首领救我！”
它挣扎着抬头想要往戚许的方向靠近，但对着它的只有黑漆漆的枪口。
“首领，你为什么用人类的武器对着我？”
“怎么啦？你怎么啦？”
“嗯？首领？你怎么不说话？你也饿了吗？”
戚许握枪的手紧了紧，用极低的声音对它说：“睡一觉就好了。”
砰砰砰砰——
几颗子弹接连打入飞蛾体内，飞蛾抖了一下，随后，挣扎的力量骤然消散，它的翅膀垂落，腹部的火球也暗淡下来，触角软趴趴地缠在机械触手上。
看到远处的情形，程虔在触手上拍了拍，等了两秒，在微型通讯装置里听到戚许的回应：“成功了。”
他操控吊着戚许的那条触手，慢慢解开飞蛾触须，平缓地向后移动。
陈让尘松了口气，僵直的肩膀垮下去，手上仍然后怕地抓着锁链不敢放开。
程虔一把接住戚许，把她拉上地面。
她摘下手套还给程虔，说了声：“谢谢。”
“你没受伤就好。”他接过手套嘟嘟囔囔地说。
戚许没理会他后面说的话，忙不迭低头操控手环，打开时泰的对话框。
戚许：还活着吗？
对面回复得很快。
时泰：借你吉言，活着。
时泰：我听说了核心区的事，你们怎么样？
戚许看着这条消息，又扫了一眼还吊在空中的飞蛾。
戚许：你要加班了。
时泰：……我谢谢你。
没等到戚许回复，对面又来了一条消息。
时泰：现在？
戚许：嗯，飞车大小，飞蛾。
戚许不敢说太多，她对异种的判断和特调局不同，万一特调局先前还没有发现这类异种，戚许不好解释。
她拍了几张照片发给时泰，三分钟之后收到回复。
时泰：来了。
戚许放下手环，跟程虔一起下楼找陈让尘汇合。
四个人坐在一起，带着劫后余生的胆怯，看起来都有点呆愣愣的。刚刚抑制在身体里的恐惧顺着骨头缝爬出来，慢慢爬满全身，冷冰冰的。
他们四个人靠在一起，自己就能渐渐消解这种冰冷的感觉。
突然，陈让尘身体一僵，神情严肃。
“怎么了？”戚许问。
陈让尘垂着眸子，低声说：“你听。”
戚许这才听见，低沉的撞击声从不远处传来。
咚……咚咚……
她循着声音看去，一只血手正在一下一下用力拍打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