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观直接甩开绿毛的手,“你们是谁?”
看着眼前这帮五颜六色的小混混,他是真记不起来自己以前居然还认识过他们?
“呦呦呦!”绿毛夸张地笑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连我都不认识了?我,赵寅!你上学时还钻过我裤裆呢,忘了?”
“赵寅……”许三观不禁眉头微皱,眼中掠过一抹诧异。
这个名字他倒是记得的,是自己的初中同学。
不过在他的印象中,那个赵寅并不是现在这幅鬼样子,起码还没有把头上那玩意儿染成绿的。
那时的赵寅,已经是校园里,同学们口中能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似乎在学校外也挺能混得开。
而上学时,那会儿许三观还太老实,木讷,像块不开窍的石头,不会反抗,甚至不会告状,经常沦为被赵寅等人霸凌欺负的软柿子。
但如今……似乎自己才只当了不到两年兵,恍惚间就有一种沧海桑田的错觉。
可现在,他早已不是以前的那个许三观了。
更何况自己此时身上,还穿着军装!
旁边的混混立刻跟着起哄:“就是就是!我还记得呢,当时你被寅哥堵在巷子里,哭着说‘寅哥我错了,寅哥我再也不敢了’!”
黄毛添油加醋道:“你说的不对!当时三胖子跪地上求寅哥,说‘寅哥我以后就是你的狗,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为你做牛做马’!现在穿上军装了,就想装不认识了?”
几人笑得前仰后合,压根没把许三观还有许二楼放在眼里。
许二楼额头青筋暴起,扬起菜刀:“他妈的你们找死是吧!敢这么说我弟!老子今天砍死你们!”
“二哥,别冲动!”许三观一把拉住他,深吸一口气。
但这些都不重要,眼下决不能动手。
这几个人说白了就是想要激怒他们兄弟俩,逼他们动手。
只要动了手,他们也就有了说辞,就可以以此来逼迫兄弟俩还钱,并且还要赔更多的钱!
许三观看着黄毛跟另一个小混混:“你俩是刘晓跟张志?”
“呦,想起来了?”黄毛刘晓笑声格外讥讽。
许三观抬眼端详着眼前这三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们似乎一点都没变,依然在原地打着转,混着毫无名堂的日子。
但又好像变了,变成了更加放纵自己,喜欢以欺负人为乐,更令人讨厌的模样。
蓦然间,许三观心头方才的愤怒一扫而空,曾经那个自己对他们的畏惧也荡然无存。
看着他们脸上和几年前如出一辙的讥诮表情,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奇异的隔世之感。
一念及此,许三观莫名对他们生出了一丝怜悯,既可怜,又可悲。
“怎么?不敢动手了?”
赵寅见许二楼被拦住,笑得更嚣张了,“许三观,你也别在这装模作样了!赶紧让你家把欠的钱还了,屁事没有。”
他凑到许三观面前,语气轻佻:“要不这样,你再钻我一次裤裆,我跟债主说说,给你减点利息,怎么样?就像你上学时那样,多简单。”
张晓紧随其后,伸手搂住许三观的脖子,用力往下按:“钻啊!快钻!赶紧给寅哥认错,再说几句好听的,说不定寅哥一高兴,还能给你多减点利息,让你们家少还点钱!”
说着,他手上的力气更大了,想把许三观直接按跪在地。
许三观猛地抬手,一把攥住黄毛的手腕,手指用力一拧,反手向下一按。
黄毛瞬间跪倒在地,脸色惨白一片,表情痛苦,嘴巴大张着不住哀嚎。
他眼神惊恐且意外的看着许三观,全然没想到,当初那个任由他们欺负,不敢还手的许三观,现在竟敢对他动手了!
而且,许三观的力气很大,气势也忽然变得很吓人,他压根无力反抗!
赵寅与张志同样如此,表情满是惊愕。
许三观甩开他的手,看都没看他,往前走了一步,目光扫过面前的四个混混:“我家的事情,我来扛!我家欠的钱,我会一分不少地还上!但你们要是再敢来家里捣乱、侮辱人,下次我再看见你们,就不是拧断手腕这么简单了,我直接打断你们的腿!”
赵寅与其他混混都下意识退后两步。
许三观变了,不再是之前随意欺负的小胖子了。
身上的军装笔挺有型,眼神坚定,动作干脆利落,只是一下就把张晓按倒在地……
而且,刚刚的那声喊,如雷贯耳,却又中气十足,让他们下意识产生了畏惧。
打不过,不可能打得过,即便他们有五个人……
许二楼也被这一声喊得一激灵,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他看着弟弟站在昏暗的灯光下,脊背挺得笔直,眼神坚定,完全没了小时候跟在自己身后的怯懦模样。
老三是真的长大了,能扛事了。
但一想到刚刚抱着老三痛哭流涕的样子,他老脸当即一红。
他娘的,怎么就没忍住呢……
这时,赵寅咽了口唾沫,色厉内荏地喊:“你、你别以为老子怕你!你给我等着!他妈的,这事没完!”
说完,他转头就跑。
“寅哥,寅哥,等等我啊!”
黄毛扶着手腕,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跟在赵寅的身后,还不忘回头对着许三观放狠话:“你等着,我,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许三观看着五个混混狼狈离去的样子,松了口气:“二哥,没事了,咱俩先把垃圾收了吧。”
把混混赶走只是暂时的,要想彻底解决问题,还得想办法把欠的钱还上,把爸妈从医院和拘留所接回来。
“老三。”许二楼没动,声音低沉,故作强硬道:“光说大话谁都能说,我问你,你打算拿什么扛?咱家现在啥样你也看见了,连个值钱的板凳都没有,拿啥还钱?”
许三观攥了攥拳头。
二哥说得对,还钱就能解决事情,但钱从哪来?总不能是天上掉下来吧?
就以他目前的津贴,想要还这些钱,还不知道需要多少年……
等他还清了,这个家早就散了。
除非能够拿出一大笔钱来,但他根本没钱。
念及此,许三观一咬牙。
只能跟大队长开口了……
“我有办法。”许三观抬起头,语气肯定,“我在部队有个战友,家里条件好,平时对兄弟们也大方。我可以跟他借钱,等我以后每个月从工资里扣,慢慢还给他。”
只要他开口,狗大户一定不会不帮他的,大队长也一定不会不帮他的。
许二楼听完嗤笑一声,眼神里满是不屑和自嘲:“老三,你还是太年轻了,没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你二哥我混了这么多年,就混出一个道理。”
“啥道理?”许三观愣愣追问。
“什么狗屁兄弟义气,全都是假的!”许二楼猛地提高声音,语气里满是愤懑,“以前跟我称兄道弟的那些人,喝酒吃肉的时候比谁都积极,可我一遇到事,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连个电话都不敢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全是屁话!”
他越说越激动,抓起地上的空酒瓶狠狠摔在墙上:“狗屁兄弟!他娘的,假的!”
许三观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认真道:“二哥,不一样的。我们是战友,不是你那些酒肉朋友。我们一起在训练场上摸爬滚打,一起执行过危险任务,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跟你说的那些‘兄弟’完全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还不都是人?”许二楼梗着脖子反驳,“在利益面前,啥情分都不管用!”
“真的不一样。”许三观坚持道:“而且我们大队长也不是普通领导,他心里装着我们这些队员。要是让他知道咱家出了这事,他肯定会帮我的。”
许二楼看了看弟弟,到了嘴边的嘲讽又咽了回去。
他叹了口气,摆摆手:“行,你想找就找吧。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免得最后失望。”
他顿了顿,扶着墙根坐在地上,惨笑道:“我啊是真没辙了,能借的人我都借遍了,没办法了,老三,真没办法了……”
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眼眶中噙着泪水。
许三观心里更加不是滋味,蹲下身来,轻轻拍了拍二哥的肩膀:“二哥,你放心,我明天就联系我们队里。”
“大队长他们……一定会帮我的!”
许三观目光灼灼,像是在履行誓言一样斩钉截铁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