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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瑄鹤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51章 愿您无恙


    偌大的餐厅安静了几秒钟, 似乎每一个角落都在回荡着小虫母那一句“要共享我”的询问声。


    这完全抚平了每一个那尔迦人的大脑皮层。


    什么吵嘴啊、争斗啊、阴阳怪气啊,他们此刻任何事情都想不起来,只迷迷糊糊嗅着空气中飘来的属于小妈咪身上的暖香。


    是甜的,是暖的, 带有小面包的软糯。


    还有几分则来源于小虫母已经喝下的热牛奶, 绵密、醇厚, 近乎沁入肌理之间, 裹挟着蜜/液, 莹莹绕在众人的鼻腔之间。


    ……共、共享啊。


    这种话题, 是不是有点太超过、太羞涩了。


    原先僵持的对峙感无形消弭 ,正当静默持续,无人出声打破此刻古怪的氛围时, 苍白色的菌丝匍匐而来, 轻飘飘地卷起珀珥的手腕,半拥半拢着将人带到了阿斯兰的身侧。


    高大的白银种战神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 银白四溢流光的长发落在身侧,偶尔调皮地卷过他长袖下露出小半截的深麦色手腕。


    皮下的血管跳动着,在袖子的遮挡之下,那里聚拢着一簇一簇的虫纹, 它们正主动且疯狂地向小虫母的方向靠近。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阿斯兰不再习惯穿着远古时期白银种的专有服饰, 而是选择将那裸/露出大片胸膛、侧腹鲨鱼线的右袒式异域袍,换成了遮蔽性更强的黑色衬衣。


    微开的领口, 修身的版型, 再到隐隐勾勒出肌肉轮廓的腰腹部位;作战腰带、战术长裤,以及皮带交错的皮质军靴。


    他并未暴露出太多的皮肤,却又在这近乎禁/欲冷漠的装点下, 流露出几分微妙的暴徒气质。


    ——那是一种能把人*死的气质。


    其他那尔迦人:呵呵。


    阿斯兰眼睫压低 ,落下一层沉沉的阴影,只拉着小虫母的手腕,在对方尚未回神之际,将人引导至长桌上的主位。


    柔软的坐垫,刺绣精致的靠枕,完好整齐的餐具,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切成小块、正冒着融融热气的小牛排。


    主位上的一切都安生地恍若世外桃源,不曾受到任何混乱的波及,甚至还有一个小号的瓷瓶插着两朵百合,花开得正盛,恰好对准了长桌尽头的主座。


    不远处,围观着一切的那尔迦人齐齐咬碎了满口的牙齿。


    没想到不争不抢也有能献殷勤的!!!


    阿斯兰垂眸,将餐巾铺在珀珥的腿上,随后带有几分提醒般地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小虫母的下唇。


    ——正好是唇珠的位置。


    待珀珥茫然“看”过来之际,阿斯兰俯身,靠近对方的耳边,在其他那尔迦人都努力伸着耳朵的同时,慢条斯理道:


    “珀珥,不要对狗崽子们说这种将主动权交给他们,并且充满奖励意味的话。”


    不然他们可能会当真。


    然后一窝蜂冲上来,把你按倒在地上,疯狂而痴缠,会把脑袋、鼻尖和嘴巴钻到你的睡裙裙底,会用充满了坏心思的狗舌头去品尝你肌理上的每一寸气息和温度。


    甚至这样下流的狗崽子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珀珥又一次受教似的点了点头,他总有种直觉,阿斯兰好像在教给他一些很不得了的东西。


    虽然现在的他还不是什么时候用得上,以及要怎么用,但珀珥想——这些奇妙的小秘诀,可能会在不久以后的未来派上用途。


    ……但至于因为什么而派上用途,那就不知道了。


    餐桌上的混乱中止,机械精灵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一切,不过三五分钟的时间便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鲜花、餐具、佳肴、茶水……


    当一切都重归妥当后,这场带有离别意义的晚餐才真正开始。


    不过大抵是相互都看不顺眼的缘故,即便在珀珥面前,那尔迦人与堕落种维持着暂时的和平,但餐桌上双方每一次眼神的交互、夹菜时的互动,都带有刀光剑影,杀气十足。


    但这些都与珀珥无关,他是真的饿了,只一个劲儿干饭。


    珍珠:(嚼嚼嚼)这饭怎么(嚼嚼嚼)这么好吃啊(嚼嚼嚼)其他人怎么都(嚼嚼嚼)不好好吃饭啊?


    从前饭量比猫崽子还小,只吃那么一两口就饱的小虫母经过迷失星域一行后,胃口好了许多,甚至时常会觉着饿,主动去提出想要吃什么的需求。


    看似热气腾腾的牛排其实温度正好,鲜嫩的肉被阿斯兰切得很小块,刚好适合珀珥的嘴巴。


    在他埋头吃的同时,机械精灵给珀珥又倒了小半杯富含营养的果味浓缩液,以便补回小人造人这些年来身体内所缺少的养分。


    ——只要是具有生命的宇宙造物,不论是自然诞生的生命体,还是人工创造的人造人,他们都同样需要营养来供给自身的成长发育。


    或许他们在诞生方式上有差别,可在生命的平等性上,他们本该相同。


    最初,还有些敌意的餐桌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下来,坐在两侧的家伙们——从那尔迦人到堕落种,他们的视线很统一,如光束一般落在主座上的小虫母身上。


    这幅专注的样子几乎比他们当年在军校学习的时候还要认真一百倍!


    珀珥吃饭的样子很认真,也有些可爱。


    因为看不到,所以他的动作总慢吞吞的,像是个有些健忘的小机器人,每一步动作都需思考一下再做反应。


    偶尔一两次会出错,可他又很坚强独立,比起一口一口被投喂,大多数情况下珀珥会选择自己使用餐具。


    甚至在他被坐在旁侧的阿斯兰轻声提醒后,珀珥则仰起漂亮的面孔认真说谢谢。


    声音轻轻的,眼神软软的,那情景大抵是他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你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并为之努力。


    谁会不想要给他摘下星星月亮呢?


    只有轻微进食动静的长方形餐桌上,隐秘而含有各种复杂情绪的视线交错着落在小虫母和阿斯兰的身上。


    ……不知道是谁压低声音抱怨着距离小妈咪太远、不能好好服务珍珠云云,最终又咽下不忿,只注视着珀珥的一举一动。


    如果太阳宫有一门叫“珍珠观察”的课程,那么毋庸置疑,它的结业考试一定会拥有很多满分成绩,甚至是需要附加分的程度。


    被视线包围的珀珥一无所觉,或者他还迟钝地沉浸在进食、填饱肚子的状态里。


    甚至在腹腔叫嚣着饥饿与渴望的间隙里,珀珥不曾发现自己每一次的小失误、小忘记,怎么就能那么恰好地被阿斯兰注意,并且分毫不差?


    ……似乎有些过于默契了。


    知悉一切的白银种战神不动声色地将杯子往小虫母的手边推了推,果然又得到了一个软乎乎的眼神,在心脏有种发酥的状态下,行动上却格外冷酷地制止了珀珥第二次想要加餐的意图。


    珀珥眨了眨眼睛,有些无师自通了装可怜的技能。


    他没说话,只睁着那双浅蓝色、雾蒙蒙,却仿佛天生会说话的眼睛,眼巴巴“盯”着阿斯兰。


    阿斯兰:“珀珥,晚餐有些过量了。”


    没有严厉的拒绝,只是音色最平稳的提醒,却因为天生的气质为阿斯兰塑造出一种封建礼制下的大家主气度,恍若被叫一声充满禁忌色彩的“daddy”时,他也只会抚着你的发顶说要乖、要听话。


    珀珥抿唇,还有些意犹未尽。


    “真、真的不能吃了吗?”


    眼睛都快长在小虫母身上的其他狗崽子们着急死了,只恨不得代替阿斯兰回答说:“吃!想吃多少都可以!”


    谁能不想满足珀珥的小要求呢?不就是多吃点吗?又不过分!


    但阿斯兰不为所动,只抬手用掌根感受了一下珀珥的肚子,语气中带有几分无奈的宠溺。


    “……已经鼓起来了,再吃对胃不好。”


    小虫母饭量变大是好事,但这种餐食上的加量也得循序渐进,暴饮暴食对珀珥现在的身体可没有任何好处。


    思索之间,阿斯兰的余光扫过餐桌上的其他人,不由得下颌微绷,眼底闪过一抹晦暗——靠这群随便就被小虫母弄迷糊的狗崽子养珍珠,果然还是不行。


    “唔,好吧 。”


    珀珥可怜巴巴应了声,圆鼓鼓的肚皮上还贴着阿斯兰的手掌,他意犹未尽地吸了吸鼻子,没忍住伸手抱住了对方的手臂,“可以再吃一、一口小面包吗?”


    几乎是接触的瞬间,原先好不容易安静的银白虫纹又开始躁动,在长袖之下流动着向小虫母的位置聚集。


    阿斯兰眼帘半垂,瞳中近乎映出无形的火光,藏在领口下的喉结却剧烈滑动了一下,最终只轻轻拂开了珀珥的手,在对方渴望的神情里默许道:“最后一口。”


    珀珥眼睛一亮,“好诶!谢谢阿斯兰!”


    最后一口小面包珀珥吃得格外珍惜,又慢又小心,就好像在品味着舌尖上所有味蕾的变化。


    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珀珥如吃饱的小猫一般餍足地眯了眯眼睛,整个人洋溢出一种暖融融的幸福气息,看得人心脏软软,就差将这颗小珍珠抱在怀里狠狠搓一顿了。


    到底是谁发明的小妈咪啊?!


    怎么能这么可爱?!


    心脏简直软得一塌糊涂!!!


    ……


    饭后,餐桌由机械精灵收拾,其余人则聚集在了太阳宫一层的会客室内。


    这里铺满了鎏金色与天鹅绒,华美至极,确确实实应该为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内最尊贵的王而存在。


    它们勉强配得上王的身份与地位。


    会客室旁侧立着的巨大落地窗外已然是满天星辰,花园内的喷泉浮动着水汽,隐隐因此笼罩了一层薄雾,偶尔会有后方的孔雀踱步至此,被纱帘遮挡得影影绰绰。


    室内的空间很大。


    沙发、茶几、矮墩应有尽有,即便才是餐后,但桌面上已经被机械精灵们提前准备好了利于消食的点心和茶水。


    这里什么都有,这里也什么都不缺。


    在过往的时间里,太阳宫一楼的大会客室常被用作是虫巢之母与眷属们见面、议事的地方。


    房间内与落地窗相对的墙面上是一副充满历史意味浮雕画,如太阳宫的穹顶一般描绘着那尔迦从艾瑟瑞恩星发迹至今的一切,极具有纪念意义。


    因此,在那尔迦帝国定都中央帝星后的最初几代里,虫巢之母还会和他的子嗣们坐在会客室内,等候画师进行一场古老的、由纸笔构成的彩色回忆录——


    高大壮硕的子嗣们或站或立,围绕在旁侧,而他们的中央则是坐在沙发上,身披珠宝华袍、神情慵懒惬意的王。


    不论是哪一代,或许是因为太阳宫内奢华靡丽的气质,于是画师们总会喜欢用大片大片复古秾艳的色调来渲染,线条柔美细腻,冷暖相互映衬,在画板上留下那一瞬的永恒之美。


    这样的画作会被挂在太阳宫的长廊内,用作纪念和回顾,宛若一个属于王与眷属们的特定打卡方式,不同的画中藏匿着不同的小细节,或跳脱、或旖旎、或纯澈,盛满了数个属于那尔迦人的不同时代。


    只是后来,因为虫母与子嗣之间越来越僵硬的关系,会客室内已经很久没有在同一时间段内,聚集这么多人了。


    于是用于记录回忆的画,也在某一年后的某一天戛然而止,成了古董一般的存在。


    没谁会记得它们。


    也没谁会主动提起它们了。


    此刻的热闹对于沉寂数百年的太阳宫来说,就像是一场虚幻的梦境,即便并无灵魂的机械精灵们忙忙碌碌,偶尔也忍不住将动态捕捉眼转向人群聚集的地方。


    机械精灵浮动在身后的翅膀似乎扇动得更快了。


    真好,这座安全堡垒又有虫巢之母了。


    它们又可以继续完成保护、照顾王的使命了。


    浮雕画的正前方,珀珥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怀里抱着个小抱枕。


    阿斯兰揽着手臂立在靠窗的位置,视线虽落在通透的落地玻璃上,却能借着倒影看见后方小虫母的一切动态。


    眼下大抵是属于这群年轻疯狗崽们的主场。


    会客厅的另一边,其余那尔迦人和堕落种们有站有坐、姿态各不相同,还有大大咧咧非要蹲坐在小虫母脚边的,总归都以珀珥为中心,相互交错着围绕在周边。


    他们就像是一群离不开little mommy的妈宝子嗣,粘人得厉害!


    作为一贯善于语言能力的赫伊则是此刻的情况叙述者。


    他先给珀珥科普了一下太阳宫作为安全堡垒的情况和意义,又大致解释了一下接下来的安排事宜。


    末了,赫伊对珀珥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您要先在这里好好养一养。珍珠,您应该有一副更加健康的身体。”


    珀珥仰头,“那你们呢?”


    赫伊垂落在身侧的手指无声抓了抓,他开口:“……珍珠,这里是独属于您的宫殿,而您是唯一的主人。至于我们……我们并不被允许在太阳宫内长久停留。”


    作为那尔迦人,这群虫巢之母的子嗣所背负起来的责任不仅仅是守护王、守护虫巢意志,更是要守护好整个那尔迦帝国——


    即便是在那尔迦帝国境内,经受异兽潮肆虐的星球、城市依旧很多;甚至可以说在整个广袤无垠、瑰丽梦幻的宇宙星域内,有生命的地方就有异兽,所以这场抵抗异兽的战斗近乎永远没有尽头。


    而从军校毕业、一步一步进入帝国高层的那尔迦人,既是权利的代表,也是强悍能力的诠释。


    他们在获得更多的与虫母接触的优势的同时,高级那尔迦人也同样需要扛起更多。


    他们是虫巢之母强大的子嗣,是领导战士们抵抗异兽潮的数道防线。


    也是有他们的守卫,才能给下一代那尔迦人成长的机会,一代一代接替着,为王创造出属于帝星太阳宫内的安宁平和。


    这场晚餐确实是某种意义上的告别。


    今夜之后,夏盖会带着此前异兽试炼场一行中燃血组的支援队员,连夜登上准备远行的战舰。


    他们的目的地是位于那尔迦星域边缘最大、最富饶的资源矿星——卡塞双星,夏盖将在那里与燃血组的副首席比约恩汇合,进一步清剿资源矿洞内出现的王级异兽洞狮。


    这头洞狮的预测等级在S到SSS之间,一直深藏于资源矿洞之中,因周围有昂贵矿物材料的限制,以至于他们难以将其引出,已经在卡塞双星上僵持了两个月之久。


    在未能解决操控着异兽群的领头洞狮之前,燃血组的战士们只能不堪其扰地连续清除从矿洞中涌出来的,被王级异兽当作是马前卒的巨型千足虫。


    他们几乎到了闭上眼睛都是窸窣颤动,密密麻麻的虫子肢节的程度。


    燃血组的战士:哈哈,怎么不算是一种历练呢?千足虫的脚丫子而已,看习惯也就看习惯了,根本不带要怕的呕……


    不好意思,最近有点晕腿,晕密密麻麻的那种。


    “这种地方待着迟早骨头会酥掉。”


    听见赫伊提起自己,懒洋洋靠在墙边的夏盖抱着手臂。


    丰厚雄壮的胸肌在手臂的交错下,向外溢出几分,近乎要从那间敞开半截领口的深色衬衣里跳出来。


    他慢吞吞望向珀珥,又很快收回目光,舌尖抵着牙,发出了一道很轻的气音。


    随后夏盖直起身体,一手摸了下硬扎扎的寸头,另一手捞起搭在椅子扶手上的长款海军大衣,就那么随意地披在肩头,带有一种粗犷又肆意的自由感。


    像是一场过境的狂风 。


    “走了。”


    他也不管小虫母能不能看得见,随意摆了摆手,整个人似燎原的火一般,只要有风,就永远不会停下脚步。


    珀珥瞪圆了眼睛,他没想到夏盖的离开会这么地干脆利落。


    还不等他开口说什么,原本走在会客室门口的燃血组首席忽然脚步一顿。


    夏盖微微偏头,横穿左眼皮至嘴角的疤沉淀着凶戾的色彩,却在瞥向小虫母的时候,又收敛了那副凶性。


    他舔了一下嘴唇,哑声干巴巴道出了一声祝福,“那么——愿您在太阳宫余生无恙。”


    这场有关于虫巢之母的寻觅、回归游戏已经落幕,在送回那尔迦的新王后,夏盖想,自己也该回到自原来的位置上了。


    他可能辗转于任何一颗发生异兽危机的星球上,他不会再踏上太阳宫的土地,而坐于高塔之内的虫巢之母也永远不会涉足他愿意为之奉献出生命的战场。


    总之,他们不会再见面了。


    大衣硬质面料摩擦着,在空气中抖动出了窸窣的声响。


    珀珥睫毛微颤,下意识从沙发上跳下来,向前追了两步。


    在被奥洛维金轻轻扶住肩膀的同时,珀珥只小声冲着夏盖离开的方向说了一声“再见”。


    燃血组首席高大的背影僵了一瞬,没说话,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少了一个人,会客室内静了半秒钟。


    奥洛维金引导着珀珥重新坐在沙发上,又把抱枕塞到了小虫母的怀里。


    优雅的铂金色贵族半蹲在地,长发侧编垂落肩头,设计繁复华丽的礼服长袖包裹在手臂之上,隐隐勾勒出几分含蓄的肌肉线条。


    他安抚似地用指节蹭了一下珀珥的下巴,柔声道:“不用在意,燃血组的大块头们几乎都是这样,他们是天生的战士,为战场而生。”


    顿了顿,奥洛维金开解着小虫母道:“珍珠,他们喜欢战场,也热爱战场。”


    所以每一次参战,甚至是为战赴死,对于燃血组的成员来说并不是不可接受的悲剧。


    “唔,都、都没有好好说再见。”


    珀珥的手指扣了扣软和的抱枕,虽然他和夏盖接触并不多,但对于这个有时候凶凶的大块头,他并不讨厌。


    “他肯定听见了。”


    盘腿坐在地毯上的缇兰把弄着小虫母的脚踝,头也不抬地接了夏盖的老底,靠在珀珥的小腿上小声嘀咕道:


    “那疯狗耳朵有什么听不见的,战场上隔着几百米说他坏话他都听得到,我看他就是单纯的嘴比*硬……”


    珀珥茫然眨了眨眼睛,没忍住好奇,往下俯了俯身,“比、比什么硬呀?”


    奥洛维金额角微抽,赫伊握紧了拳头。


    不远处的星弧睁大了眼睛,露出尖尖的鲨鱼牙,有些兴奋地想要给小虫母传输新知识,顺便炫耀一下自己——如果夏盖的嘴比*硬,那他敢说他的*比夏盖的嘴还硬!毕竟是机械改造过的!


    但不等星弧张嘴,就被后侧袭来的苍白色菌丝瞬间按倒在地,被杜绝了任何可能趁机教坏小虫母的机会。


    星弧:呜呜呜呜……


    阿斯兰:手动闭嘴.jpg


    缇兰有些心虚地笑了一下,解释道:“我是说钻石——夏盖的嘴比钻石还硬。”


    已经走远了的夏盖:阿嚏!


    ……


    除了要紧急奔赴战场的夏盖,刚刚臣服于小虫母、回归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的堕落种们,也得速速赶往他们在星髓叛乱之前所守卫的地方——边境星球。


    数百年前的星髓叛乱后,边境哨卫军被取缔,那尔迦帝国不得不派出其他战士对边境区域的异兽雪虻进行抵抗。


    但对比仿佛天生就为边境星球而生的哨卫军,其他那尔迦还是显得有些勉强。


    因此在尤利西斯带领下属回归后,帝国高层给他们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归队——回到你们曾经戍守的地方。


    所谓的边境星球位于那尔迦星域的更边缘位置,它并不是一颗星球,而是彼此交错着、相互连绵成一道悬空于宇宙之内的“城墙”。


    那是亿万年前,在那尔迦人尚未抵达这片成长中的星域时,其内部活跃的天体与其他外来天体相互碰撞,并巧妙地凝聚在一起,形成了近乎鬼斧神工的新宇宙造物。


    边境星球如首尾相接的巨型手链,将那尔迦护佑在中央的位置,形成了一道纯天然的星域城墙。


    其上多是终年不化的积雪,有山峦、有裂谷,暴风雪日日夜夜地烈烈呼啸着,环境苦寒,却生有一种叫作“雪虻”的异兽,是边境哨卫军们主要抵抗、打击的对象。


    雪虻一旦成年便是王级,它们杀伤力巨大,可以通过开启微型虫洞跳跃星球,它可能会随机降落在任何一颗高等生命聚居的星球上,带来近乎毁天灭地的灾难。


    可以说,具有星球跳跃能力的成年体雪虻,是星盟异兽手册中危险等级最高的异兽。


    但好在雪虻的成年期很长,在这种未知的、对危险的等待中,边境哨卫军的职责就是在它们幼年期的时候尽可能扫除隐患,避免它们在成年后进行星球跃迁,造成更大的损害。


    “……所以我们被安排在明日一早离开。”


    林的声线很温柔,在说着的话同时一直认真注视着小虫母,那双淡色眼瞳中也仅倒映出珀珥一人的影子。


    原本被小虫母搂在怀里的抱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缇兰把玩在手里,时不时戳一戳、闻一闻。


    至于手里空了的珀珥则早已经脱掉了鞋,抱膝坐在沙发上,歪着脑袋听林讲述有关于他们的安排和调令。


    珀珥无声扁嘴,下巴被膝盖挤压出了一个小小的坑,他问:“……所以,你们也、也要走了吗?”


    “没办法,那群老顽固就这德性。”


    星弧挤了过来,双手捧住珀珥的脸颊,“真舍不得我们乖宝啊,小狗游戏都还没来得及玩呢……道具我都准备好了,好可惜啊!”


    珀珥鼓了鼓面颊,反驳道:“我才没有想、想玩小狗游戏!”


    “嗯嗯嗯。”


    星弧点头,满脸都是纵容,“乖宝不想玩,是我想玩。”


    珀珥:气鼓鼓.jpg


    “不过只要您有需要,我们随时做好回来的准备。”


    刀疤坐在绣纹精致的矮墩上,高高壮壮的身体略微下压,像是一头巨型犬般乖巧地蹲守在主人身侧,俯低头颅,“您呼唤,我们就一定在。”


    威尔:“所以今晚要和珍珠好好告别一下了。”


    边境哨卫军离开中央帝星、去往边境星球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甚至不止他们和燃血组被安排了工作,其余几个组别也没闲着——


    虫巢之母的回归后,皇家护卫军要重新担起太阳宫外围的守卫职责。


    甚至要在准备不久以后的帝国阅兵仪式之余,还需分出一部分多功能型人才,用于处理其他星球上的异兽事件,以及面向于帝国之外庞大贵族势力那纸醉金迷的社交场。


    皇家护卫军:那尔迦的门面担当就是我们。


    秩序同盟则主要和帝国高层一起处理那尔迦内部的政治事务,相对偏向于文职,与暂代帝国管理的幸存者互为同僚。


    不过他们同时也是帝国境内各个军校、军区的主要师资力量,以理智评估的态度去培养帝国的下一代人才,近乎桃李满那尔迦。


    秩序同盟:玩政治、教学生是我们的强项。


    覆面系的蝎组并不经常出现在明面上,通常活动于暗处。


    他们如一张无形的蛛网分布在那尔迦内外,收集信息、整理统合,同时行驶潜行者的职能,在处理各地突发性的异兽事件之余再搞点刺杀,清除潜在危险,极其偶尔的情况下顺便兼职审讯工作。


    蝎组:主业情报暗杀,副业刑讯工作。


    那尔迦帝国全民皆兵的特性也是被利用明白了,能者多劳,向来如此。


    毕竟只要一想到自己这么努力工作是为了给小虫母创造出更好、更安全的生活环境,这群王的狂热追随者便甘之如饴。


    那尔迦人:朝九晚五怎么够?我们追求的是996、007!


    能亲自为小妈咪营造美好的生活,简直是世界上第一幸福的事情好吗?!!


    这样的分别让珀珥有些小小的不习惯,星弧伸手贴了一下小虫母微凉的面颊,抬臂将坐在沙发上的珀珥抱着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从流浪狗们认主后,堕落种都会很注意地用衣物包裹住自己的金属肢体,避免这些冰凉刺激影响到他们的小主人。


    “珀珥、乖宝、妈咪……”


    没皮没脸的星弧软着嗓音,毛茸茸的脑袋蹭在珀珥的脖颈间,因为知道小虫母心软,语气里便带了几分诱哄和示弱的可怜劲儿。


    盘着尾勾的厄加安静立在旁侧,面具下的视线直勾勾盯着星弧搂抱在珀珥身上的手。


    脑袋微偏,眼神认真,就好像在学习、模拟着星弧那份自然而亲近小虫母的动作和言语。


    他这样从阴暗角落里生长出来的蘑菇,也想那样大胆地说出渴求,然后正大光明地将妈妈抱在怀里……


    星弧:“去边境星球好远、好危险的,乖宝都没有给过我精神力安抚,万一我在那边发病了怎么办?乖宝忍心吗?”


    他可怜道:“到时候乖宝就没有听话的乖狗狗喽……”


    克里斯和刀疤的眼里闪过期待,威尔警告性地瞥了星弧一眼,倒是尤利西斯和林神情若有所思,视线轻飘飘地环绕在小虫母的身上。


    比起星弧嘴里所谓的“发病”,他们这群刚刚有了主人的流浪狗更想借此打上代表着珀珥的标记——


    他们是属于他的。


    这样才更有底气,更让狗狗们心里踏实。


    珀珥不知道堕落种们的小心思,他是真的担心林那样的状况会重演。


    因此当星弧提出这件事情后,单纯无辜的小虫母立马点头,将自己主动送到了陷阱里,甚至还翻出柔软的肚皮任猎人上下其手。


    珀珥说:“那、那在离开前,我为你们做精神力安抚吧!”


    尤利西斯一顿,义眼中闪过什么。


    在得到这份慷慨的奖励后,他近乎挑衅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阿斯兰,重新纠正着小虫母的话——


    “不,应该是我们一同来服侍您。”


    “或许刚开始您会有一点吃力,但适应之后,我们一定会让您爽到哭的。”


    最好是舒服到只能记住我们的好。


    恪守规矩的家犬有什么好的?明明和他们玩才更有意思啊……


    第52章 蜜腺


    星弧所求的“精神力安抚”一部分是为了打上属于小虫母的标记, 至于另一部分,也的的确确与“犯病”的问题有关。


    不论是狂化症还是机械改造覆盖率超出阈值后的神经质,这些都是根植在那尔迦人与堕落种身体、血液深处的病痛,他们需要间歇性的精神力安抚来维持正常, 以保留有最后一丝的体面。


    最重要的是, 这种精神力上的交互可以加深他们与珀珥之间的联系, 这是每一个子嗣都私藏起来的小渴望。


    只是在星弧提起的时候, 他其实并没有想到珀珥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以至于当赫伊和奥洛维金眼底闪烁着冷意, 厄加垂落尾勾如利刃般紧绷在那里时, 星弧还愣愣露着半截鲨鱼牙,颇有种呆愣的无措。


    ……他、他的乖宝妈咪,这、这就真的答应了?怎么感觉和做梦一样?


    迷迷瞪瞪, 露着尖牙的星弧毫不犹豫地咬了一下自己戴着银钉的舌头, 可能是对疼痛的阈值高,他没感受到多痛, 便转头对阿库说:“兄弟,打我一拳。”


    阿库睁着一双异瞳,流动银河光泽的左眼闪过几分无语。


    他只冲着星弧轻翻了一下眼睛,低声道:“别傻了, 你没做梦,妈咪确实答应了。”


    星弧“嘿嘿”一笑, 顶着一头硬茬碎发的脑袋又蹭到了小虫母的后脖子上。


    他爱死乖宝妈咪了!怎么这么软啊!受不了了,真想给妈妈当小狗啊!!!


    在星弧冒出粉红色泡泡的同时, 阿斯兰上前, 俯身摸了一下珀珥的发顶,“不要勉强自己。”


    对子嗣的安抚可以消耗精神力,而珀珥的精神力正处于这样一个阶段, 需要大量的消耗与补充,才能让这些处于幼崽状态的精神力们安静下来,加速与小虫母的身体进行融合。


    但偶尔情绪波动很淡的阿斯兰却会忧心珀珥会不会因此而感到疲惫与难受。


    珀珥认真道:“不、不勉强,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喜欢这样被需要的感觉,所以也会为了这样的感觉而去向着目标努力的。


    “那么,尽力而为就好。”


    阿斯兰的指腹从珀珥的发顶上抽离,在他直起身体之际,目光划过珀珥的小腹,轻声提醒:“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呼唤我。”


    说着,藏匿于白银种战神体内的精神力在此刻具有暗示意味的话语下躁动了一下,隐隐匍匐而出,快速又小心地蹭了一下小虫母的腹部。


    那种轻微的触感让珀珥模糊回忆起了什么,他下意识地小腹抽搐,却被双手环绕在身侧的星弧感受了个正着。


    星弧微顿,齿尖轻咬舌面上的银钉,包裹着手套的大掌却悄无声息下挪,轻轻放在小虫母的腹间,似乎在用掌根平息了那份隐秘的、曾由精神力饲喂带来的抽搐。


    珀珥眼睫微颤,露出微红的耳廓,在这场漩涡的中心小小应了一声“好哦”。


    轻盈短促的应答声中,阿斯兰与星弧一站一坐,一俯视一仰视。


    前者在后者眼瞳看到了充满恶意的挑衅,后者则在前者眼中窥见了无尽的冰冷。


    那一刻谁都没有出声,谁也都不曾把自己的情绪摆在小虫母的面前,只在短暂的表露后又一寸寸按下,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


    随即,阿斯兰偏头,视线扫过尤利西斯,脸上的神情绷得很紧,略带有几分警告意味地道:


    “不要像野兽一样发/情,你们要做的是让他舒服。”


    “当然——”


    尤利西斯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在堕落种逐渐将小虫母包围的同时,他如这间屋子的主人一般,冲着门抬了抬手,目光扫过其余几个首席同僚,脸上端出一副清场的姿态。


    “那么各位,接下来的时间是属于我们的了,你们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说着,尤利西斯扯着嘴角反问:“或者其实你们想要围观?我倒是无所谓,有人确实会增加刺激氛围,可是我们的小妈咪总是很害羞的……”


    珀珥被惊得瞪圆了眼睛,立马出声道:“不、不能围观!”


    虽然精神力安抚不是什么羞羞的事情,可珀珥主要是怕他自己不小心在大家面前丢人啊!


    气质风流的威尔领口开着半截扣子,露出大片形状优美、与金属相连的胸膛,他在靠近着捏了捏珀珥的手指后,慢条斯理走向其他几个首席,压低了声音温柔道:


    “——怎么办?看来妈妈不太欢迎你们呢。”


    奥洛维金冷笑一声,只叮嘱小虫母不要被疯狗欺负到了;赫伊还能维持理智的面具,轻微颔首,算作礼貌。


    缇兰又气又急。


    他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双生兄弟赫伊,又看了看被星弧抱在怀里满脸迷茫的小虫母,几乎从鼻腔里哼了口气,冲着星弧比了一个让人胯/下一凉的手势,就好像在说你们要敢欺负珍珠,那就等死吧!


    星弧:无所谓,反正我还能换其他机械款式的~


    至于立在原地的厄加依旧沉默,他的视线透过面具落在珀珥的身上,有种阴暗小狗可怜巴巴却不知道怎么靠近的委屈样儿。


    他似乎总是不太擅长讨好。


    蝎组成员的性格近乎与他们的日常装扮一般无二。


    捂得严严实实的面具,包裹在流畅肌肉线条上的深色胶质作战服,即便他们的躯干在衣物的设计之下展现出大片饱满、结实的肉感,但这份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性感显然不曾让他们更具有面对小虫母时的信心。


    他们多数时候阴暗自卑,克制又沉默。


    但在面对其他竞争者的时候,这群不善言辞与表达的覆面系,显然劣势满满。


    ……


    偌大的会客室很快就只剩下了被星弧抱在怀里的小虫母,以及一群周身覆盖着机械的堕落种。


    当那扇门被从外侧轻缓的关上,同时隔绝了机械精灵的服务后,珀珥的心跳忽然有一点点加速。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需要面对的堕落种不是一个,而是好几个——


    喜欢被打巴掌的坏蛋尤利西斯,温柔体贴像是邻家哥哥的林,嘴巴又坏又毒但又意外很甜的星弧,音色好听到让人耳廓发烫的威尔,沉默寡言但很大块头的男妈妈刀疤,高挑清瘦总有种冷郁气质的阿库,以及金毛犬似的克里斯。


    足足七个人高马大的堕落种,随便揪出一个都有两三个珀珥宽,以至于当这颗瑟瑟缩缩的小珍珠被围在中间时,就好像是落入机械大狗群中的小奶猫。


    这简直是男上加男,左右围男,进退两男!


    正当珀珥有些紧张地偷偷吞咽唾液时,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腰腹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给提了起来。


    是尤利西斯。


    五官深邃俊美的边境哨卫军首席大马金刀地坐在座椅上,高大的体格仰靠椅背,展露出了肌肉线条优越的胸膛肌肉,在光影之下被衬衣拘着若隐若现,偶尔一两个动作间还带有波浪的浮动感。


    ——他们身上所改造出来的机械并非大片固定的冷硬,而是由更加细碎的金属零件链接而成,完全可以模拟出人形血肉的姿态。


    此刻,尤利西斯微微颔首,眉峰压下一小片阴影,手臂紧绷,抱着小虫母的姿态轻松得就像是在拎布娃娃似的。


    脚尖悬在半空紧紧勾着拖鞋的珀珥忍不住问:“要、要做什么呀?”


    “当然是要好好服务我们的小妈咪呀。”


    尤利西斯唇角勾出弧度,而被他举在手臂间的小虫母则被轻捏着脚踝分/开/腿,缓慢坐在了他的腹肌上。


    这下倒是真的让珀珥勉为骑男了。


    小虫母柔软的身体压在尤利西斯的身上,并不重,甚至对他来说堪称轻盈,但尤利西斯依旧紧缩窄窄的喉头,有些克制不住地哑声闷哼了一下。


    这种触感令人发疯。


    他的气息微重,下颌微收,像是一头正在等待出击的野兽,猩红的义眼锐利十足。


    尤利西斯的动作就像是一个开关——


    当他的双手轻轻扶着珀珥的腰腹两侧时,其他的堕落种也围了上来,他们聚集小虫母的身侧,并下意识为其所吸引,正等待着为漂亮的小妈咪提供一些能够取悦他的服务。


    此刻,他们不是抗击异兽的战士,而是甘之如饴匍匐在小妈咪脚下,等待着被施舍甘霖的狗。


    虫巢之母对子嗣的精神力安抚需要身体接触,接触面积在某种程度上也与精神力的安抚效果挂钩。


    从前在战舰上,阿斯兰为珀珥限定了握手与拥抱,而今尤利西斯选用了后者,在那宽大的肩膀微佝的瞬间,几乎完全将身形娇小的珀珥镶嵌在怀里。


    ——巨大的机械犬矮着脑袋拢住了怀里娇小的猫咪。


    抱着温软的小虫母,尤利西斯深深吸了一口气,哑声提醒道:“……您可以开始了。”


    珀珥咬着下唇,指尖情不自禁揪着尤利西斯的衣摆,看起来有一点点无措。


    林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那只戴着手套的手抬起抚摸着小珍珠的耳廓,从靠近鬓角的位置一点点往后,又柔和地用拇指轻蹭那抹圆润的耳垂。


    像是小猫一样的珀珥舒服地蹭了过去,主动用脑袋贴着林的手,发出很轻的呼吸声。


    林:“珍珠,不用感到不好意思,也不用紧张。”


    他的声音很具有安抚性,手掌克制地只落在珀珥耳垂到后颈一带的位置,来回摩挲,然后对尤利西斯道:“首席,您应该更温柔一点来引导我们的小妈咪。”


    闻言,眼巴巴盯着小虫母的其他几个堕落种齐齐点头,满脸赞同。


    “这还不温柔?”


    尤利西斯哼笑一声,他身后早已经游动在地面上的机械臂有些躁动,但还是耐着性子轻捏了一下珀珥的下巴,将对方的眼瞳转向自己的方向。


    他道:“在我身上,您可以尽情地胡来……总之,我受得住。”


    珀珥喉咙里低低应了一声,他偏头靠向对方,暂时将自己的身体重量倚靠在了尤利西斯结实有力的胸膛前。


    他闭上眼睛,开始感受自己的精神力。


    原本藏匿在大脑深处的精神力受到主人的召唤向外逸散,并试图勾动着子嗣们的精神力想要达成共鸣,而最先感受到变化的是之前与珀珥进行过精神力安抚的林。


    他们曾有过精神力上的交互行为,于是某些残留的“小默契”也是理所应当的。


    像是暖融融的风里夹杂着细细的雨,散落着蜜糖似的甘甜。


    林半跪在一侧,手指紧扣扶手,那双情绪温润的眼眸中逐渐浮现出带有热度的渴望和潮湿的光晕。


    他的身体、他的神经,都在此刻为小虫母的精神力而战栗、兴奋着。


    很快,会客室内的一切形成了由精神力构建的第三视角的色块世界——


    莹润的暖白色丝缕环绕在珀珥的周身,毛茸茸地伸展着细密的触须。


    它们对外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心,并且毫不掩饰 ,似乎因为知道没有谁会伤害它,所以大着胆子,带有一股拈花惹草、招猫逗狗的迷人劲儿,来回在几个堕落种的周身蹭动、跳跃着。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随着珀珥对精神力操控熟练度的加深,他逐渐从其中感受到了乐趣,并渐渐适应由精神力带来的交互与感知。


    但想要熟练如阿斯兰那般的控制程度,珀珥还需要更多更多的学习与实践。


    ——比如为这群嗷嗷待哺的狗崽子们做精神力安抚。


    而此刻,新奇的精神力们正在探索着,只是它们并不知道自己如小猫踩奶的动作,对于这群堕落种来说是多么大的“折磨”。


    如甜蜜的抚摸与总是未落到实处的亲吻,令人发疯又失态。


    林偏过头,喘息发沉,眉眼间凝聚着某种沾染了羞耻意味的克制,恍若被剥下外衣的温柔先生,却又不得不抿着唇忍耐情人跨坐在自己身上的挑/逗。


    他总是包容又忍耐的,于是小虫母的精神力也乐于和这样的温柔先生进行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游戏”。


    但很快,精神力们又转移了目标,它们注意到了那只长满鲨鱼牙的小狗,便飞跃着蹭了过去。


    星弧咬着牙根,小臂上的机械零件紧紧紧绷。


    他整个人冒着氤氲汗意,太阳穴处浮现青筋,恍若一只被逼到了绝境的小狗,声息发沉,连带着链接腹部末端的元件又一次摩擦发出热度,隐隐有站起来的趋势。


    正当星弧差点破功时,似乎有些喜新厌旧的精神力又发现了新的目标。


    于是,在小虫母的精神力欢快地飞走后,星弧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望地轻喘了一声,咬着牙的力道似乎更大了些。


    同样被精神力眷顾的刀疤微微侧身,不停地往自己嘴里灌水,似乎渴得受不了。


    威尔神情隐忍,过于风流俊美的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意乱情迷的特质,燃烧着渴望的眸光性感又格外多情。


    至于克里斯则干脆拿过一个抱枕团吧团吧,塞到了自己的怀里,眼周隐隐闪烁着兴奋的潮红;阿库抿着嘴巴,与金属接壤的苍白色皮肤上弥散出大片的潮红,惹得这位高大清瘦的青年不住佝偻了腰背,像是在藏起着什么,他那只银河般的左眼沉淀着暗芒,近乎彗星划过。


    在熟人面前逞凶的精神力太跳脱了,是一只点火却不灭火的小坏猫。


    精神力:我吗?无辜.jpg


    尤利西斯窥见了下属们窘迫的模样,他声音微哑,抬手揉了一下珀珥的小腿,声线里带有几分宠溺,“妈咪,不要再玩/弄我的下属了,现在您的注意力应该在我身上。”


    他邀请着,“我都已经做好被您玩的准备了。”


    珀珥小声为自己辩解,“我、我是要开始了!”


    他只不过想先适应一下自己的精神力嘛,又不是故意的!


    环绕在室内的精神力触须被它们的小主人一点点收回,然后确定目标,开始向尤利西斯靠近,甚至还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戳了戳对方的胸膛。


    感受到那份轻微悸动的尤利西斯哑笑一声。


    他喘息沉闷,宽大的手掌近乎完全握住珀珥的腰肢,将人牢牢按在自己饱满紧实,且充满肉感的胸膛之前。


    “乖妈咪,放开点——大着胆子蹂/躏我吧。”


    “我很耐玩的。”


    这一次,在珀珥脸颊微热的同时,他的精神力彻底闯入了尤利西斯的大脑,达成了虫母与子嗣的精神力交互。


    珀珥眯眼,喉咙深处发出细微的喘息声。


    原本勾在左脚上的拖鞋摇摇欲坠,在两下轻晃之后彻底落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沉闷燥热的空气里不知道是谁吞咽着唾沫,动静意外的清晰;也不知道是谁缓缓伸出了手,将小虫母右脚上的拖鞋也慢条斯理摘了去,然后握着那团白压向了自己。


    落地窗前的纱帘早就拉了个严实,朦胧光影之外的喷泉向四周喷洒着水汽。


    或许是因为这晚的星辰实在璀璨,几只大摇大摆路过前方的孔雀顿了顿足,在微凉的晚夜里展开了身后华丽的翎羽。


    它们拖着漂亮华丽的尾羽靠近,偏转着戴有羽冠的脑袋,黑豆似的眼睛看向透亮的落地窗,却又被层层叠叠宛若花瓣的纱帘挡住了全部的好奇。


    它们仅感受到了一股很温柔轻盈的力量似乎在周遭流动着。


    甚至不止是孔雀,一些被允许栖息在太阳宫内的其他鸟雀、小兽也循着无形的感知而来,有些缩在灌木丛中,有些蹲坐在树枝上,还有些干脆落在了窗外那华丽的护栏上……


    外界凉如水的夜间聚集着许多毛茸茸。


    而一墙之隔的会客室内被热意包围。


    近乎到了燥热的地步。


    珀珥的精神力干净又柔软,它们驱散了堕落种周身浮动的浑浊虚影,如同一只勤勤恳恳的小蜜蜂,努力进行着自己的工作。


    被机械改造的堕落种们早已经适应了金属的冰冷,他们不畏惧寒冷,但骨子里却依旧渴望温暖的地方。


    小虫母跨坐在尤利西斯的大腿上时,他的手掌、手臂,他的小腿、足底,他单薄柔韧的脊背、腰肢,都成了这群机械大狗们汲取温暖的蜜地。


    珀珥眸光混沌,聚着水色,额间、鬓角湿漉漉一片。


    当他发红的眼尾再也勾不住那几颗泪珠后,瞬间溢出的晶莹则被戴着银钉的舌卷住吞咽到了喉咙的最深处。


    吞咽声回响在珀珥耳边,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乖宝”。


    迷蒙中,星弧笑着蹭了蹭小虫母的脸颊,宛若讨赏似的告诉珀珥,说自己一滴都没漏。


    他把妈咪的眼泪吃得干干净净的。


    曾附着在堕落种身上的浑浊虚影在一点点褪色,珀珥现阶段的精神力强度无法做到更深层次的治愈和清除,但对于常年忍受折磨的子嗣们来说,这是他们摆脱枷锁的第一步。


    沉重且充满不详意味的污浊感微散,堕落种们在此刻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


    躁动的身体与轻快的精神相互交织的,近乎凝聚出一份因小虫母而来的至高愉悦。


    当珀珥的精神力在此刻使用到极限时,他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细细的呜咽,随即扯着自己的精神力想要塞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但尤利西斯却挽留着,趁小虫母不备狠狠嘬了一口那软趴趴、几乎被榨干的精神力触须。


    珀珥:!


    他像是个浑身都炸了毛的小猫咪,眼睛睁得又圆又亮,忍着那股被刺激坏了的劲儿,也不管看不看得见,张嘴就要往尤利西斯身上咬,张牙舞爪的。


    尤利西斯则瞬间了然地软化了喉咙处的金属皮肤。


    在感受到喉结被牙齿含住、向下咬的同时,他全身肌肉紧绷,呼气发沉,胸膛剧烈起伏着,几乎要忍不住露出更加糟糕的表情,然后抚着小虫母的后颈说“再使劲点”。


    喉结上的牙印很明显。


    这是小主人给流浪狗打下的印记,是他有主的证明。


    ……


    这是一场对双方来说都足够酣畅淋漓的精神力安抚,堕落种们知道小虫母的娇气与辛苦,他们在一切结束后小心翼翼为昏沉困倦的珀珥整理着衣服。


    星弧用温热的湿毛巾擦过珀珥的脚尖,为其套上拖鞋;林整理着那被压出褶皱的睡裙裙摆,将它们恢复了最初的形状。


    刀疤倒了一杯水,在阿库的辅助之下,抵在珀珥的唇上喂了进去;克里斯和威尔捏着手帕,一同擦拭小虫母衣领下的细汗。


    神情中透出轻微餍足感的尤利西斯嘴角有几分压不下去的弧度,他的手掌托着珀珥汗湿的颈部,指腹一下一下蹭着小虫母更为小巧的喉结,低头吻掉了珀珥鼻尖上的汗水。


    他问——


    “乖妈咪,喜欢这种感觉吗?”


    “都舒服得哭出来了呢。”


    尤利西斯的手揉着珀珥因为过度刺激而发红的耳廓,力道很轻,简直像是在对待某种珍惜瓷器。


    他说:“这种爽得想哭的感觉是我们给您带来的,所以,不要忘记您还有一群放养在外面的狗呢……”


    迷迷糊糊的珀珥哼了一下,喉咙发出了很模糊的气音,但尤利西斯听得很清楚,他的小妈咪,在说一路顺风呀。


    “啧,真招人喜欢。”


    再留下去,他真要舍不得离开了……


    尤利西斯一点点直起身体,肩胛处的机械元件发出很轻微的“咔嚓”声,最终彻底站直,挺拔而高大。


    当他掏出那枚边境哨卫军的徽章戴在了自己的胸前后,尤利西斯抬眸,看向已经收拾好自己的同伴。


    这一刻,他们的神情褪去了面对珀珥时的温柔,而是被冷硬覆盖,恍若边境星球上终年不化的高山积雪。


    尤利西斯哑声道:


    “——那么,接下来是该奔赴属于我们的战场了。”


    不是为了那尔迦,而是为了他们的珍珠。


    ……


    珀珥之后已经没有什么记忆了。


    他只朦胧知道自己被谁抱着擦脸洗漱,然后被塞到了柔软的被窝里,似乎有谁捏了捏他的耳垂、揪了揪他的脸颊,还有谁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只是这一切都被珀珥那如潮水般的困意吞没,最终消弭于无。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迷迷糊糊的珀珥被饥饿感催促着转醒。


    他很饿、很饿,饿到有种委屈想哭的冲动。


    只是还不等他爬起来呼唤导盲球,卧室的门便被无声打开,蛄蛹在床上可怜巴巴的小珍珠则落到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半夜的卧室内很昏暗,珀珥耷拉着眼皮,眼睛都没睁开,只喉咙里溢出小兽似的哼唧声,一个劲儿地说着饿。


    他薄薄的小腹被一只滚烫的手被轻按着揉了一下,随后那些被撕成小块、软硬适中的肉脯就喂到了珀珥的嘴边。


    饿狠了小虫母整个过程里都是闭着眼睛、迷迷糊糊进食的。


    从肉脯到热乎乎的玉米汁,末了又吃了一个迷你号的纸杯蛋糕,直到原本瘪瘪的小肚子被撑起一截柔软的弧度,他才终于从这份饥饿感中逃脱,发出有些轻的喟叹。


    只是肚子才被填饱,绵软的胸膛又传来难耐感,让半梦半醒的小虫母伸着手想要胡乱抓挠。


    比之更快的是一握住珀珥手腕的深色大掌。


    静谧的空气里传来一声极淡的叹息,随后乱蹭的小虫母被人揽在怀里。


    温热滚烫的手顺着珀珥的渴望探了过去,那粗粝又温柔的掌心贴着轻揉,这才让睡梦中娇气的小虫母一点一点放松了眉头,喉咙间发出舒服、如幼猫一般的呼噜声


    夜色更深更浓。


    太阳宫的穹顶依旧流动淡金,被一层半透明的荧蓝能量罩护佑之下,偶尔能隔着这道屏障,看见远方天际掠过的猛禽。


    室内,染了暖香的手从渐热的皮肤上远离,并将珀珥重新塞回到被窝里,又耐心温和地掖了一下被子。


    直到确定小虫母的呼吸声渐渐发沉,进入深度睡眠的状态后,他才起身离开,用苍白色的菌丝勾垫住门板关闭时的缝隙,挡住了一切的动静。


    一切都发生在悄无声息之间的深夜之下。


    就好像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自然也无人知道,当他走过太阳宫静谧的长廊时,借着窗外的月光,却忽然顿步,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天边盈盈洒下暖光,昭示着晨曦的到来。


    ……


    当淡金色的光洒落在林间时,太阳宫内已经开启了新一天的日程。


    边境哨卫军于雾蒙蒙的清晨离开了中央帝星,而早已经踏上征途的燃血组则飘荡于星海之间,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着准备。


    皇家护卫军捡起了因虫巢之母而存在的太阳宫巡护工作,秩序同盟忙于处理帝国内部的各项事宜,蝎组分散各处,担起潜伏者的使命。


    一切的一切,恍若在这个早晨彻彻底底走上了属于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的正轨。


    珀珥在吃过早餐后,被机械精灵们引导着去了医疗室。


    等他到的时候,阿斯兰、昆汀,以及身穿白大褂的医疗团队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们大概比小虫母本身,更加地了解对方的身体情况,从大到小,包揽一切细节。


    珀珥换了方便检查身体宽松医疗短袍,倒着从胸膛、手臂穿多,系带落在后颈和腰臀的位置,被机械精灵系了蝴蝶结;袍子下方露出半截小腿,坐在软椅上一副乖巧等待的模样。


    医疗人员一边给小虫母做检查,一边低头记录着数据。


    他们时不时轻声细语交流一下,似乎在询问珀珥自己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


    每一个人的声音都很温柔,眼底、动作中流露着关心,中和了珀珥最初感应到冷冰冰医疗器械时的不安。


    ——这和他刚刚离开液基培养罐时的感觉完完全全地不一样。


    等在旁侧的昆汀有一点焦虑,他忍不住问:“如何?王的身体到底怎么样?”


    团队内的领队医生拿平板式光脑走过来,和昆汀、阿斯兰站到了相对远一点的位置,低声道:“有一点发现。”


    见昆汀着急,医生打开光脑,手指滑动,便将记录有虫巢之母身体状态的虚拟纸页平铺在半空中。


    白纸黑字,图文并茂。


    但术语却过于专业,需要专业人士进行解说。


    医生:“目前来看,王的精神力和身体融合得不错,大幅度的消耗和精神力饲喂上的补充,可以让王的精神力与身体暂时维持相对平和的状态,但这一次的检查,我们发觉王的精神力很活跃。”


    阿斯兰和昆汀同时看向医生。


    后者拧眉,“活跃不好吗?”


    医生:“通常情况下,精神力的活动具有间歇性,会呈现出一个上下起伏的波纹状,一如我们的情绪,多数情况下会在兴奋、低落和平缓之间进行交替。但王现在的精神力状态则一直处于顶峰,没有任何下降的迹象,就好像在……”


    他顿了顿道:“就好像一直在外放,冲着、顶着,想要破开什么似的。”


    医生思索,试图找到一个更加贴合情况的描述以便理解。


    阿斯兰:“像是即将破茧而出的蝴蝶。”


    “对!”


    医生立马点头。


    “王的精神力一直处于顶峰期,基本类似蝴蝶挣脱茧包束缚的那一段状态,消耗大,所以王的身体也更容易感受到饥饿,他需要补充营养来帮助他破开这层具有包围性的茧。”


    “在这个问题的基础上,想要调动王有足够的精神力破茧,那么他也需要次数更多、强度更大的精神力消耗,只有消耗越大、充能越大,王为破茧所积蓄的能量才可能达标。”


    但具体需要多少能量才可以达标,眼下一整个医疗团队也毫无头绪。


    新王太特别了,新王的一切在整个那尔迦史上都是独一份的存在。


    昆汀问:“那么破开茧之后呢?”


    医生转头看了一眼正乖巧回答医疗人员问题的小虫母,声音微低:


    “我们刚刚检查的时候,还发现王的身体内部长出了几个很微小的新生腺体,还处于发育期,很脆弱,但因为躯干受到精神力自发性的保护,所以我们无法详细探查出这些腺体所处的具体位置。”


    “如果我猜测不错的话,待王经历过‘破茧’的状态后,这些稚嫩的腺体才会得到下一步的成长发育,在王的躯干上显露出存在意义。”


    顿了顿,他补充道:“这样的情况历代虫巢之母身上并不曾出现过,我这也怀疑与王的精神力纯度大有关。”


    有关于珀珥的所有事情都是独一例的,在整个那尔迦帝国从发迹到如今的历史里,竟然无法找到任何可以对照的案例,以至于医疗团队需得发挥自己毕生所学,尝试分析王的精神力情况。


    一直沉默的阿斯兰忽然开口了,“腺体……或许是返祖。”


    医生和昆汀异口同声:“返祖?”


    在那尔迦人还生活在艾瑟瑞恩星球上时,远古时期的壁画残留于山洞之内,描述说最初期的虫巢之母会在身体内部长出可以分泌蜜/液的腺体——


    一方面是为滋养自身,避免与子嗣之间过大体型差造成的影响;另一方面则是用这眼甘泉,抚平子嗣们的狂躁与失控,饲喂那强壮而又善于战斗的眷属们。


    这是甘霖,是圣水,是仅存在于壁画之上被勾勒出来的神话故事。


    但却不一定是真的。


    至少现下有记录的那尔迦历史中,并无一任虫巢之母生长过这样的腺体。


    昆汀:“也就是说,我们还需要再等待一段时间才能得到答案?”


    医生点头。


    “好吧,腺体返祖什么的,不管是真是假,只要不会对王的身体造成损伤就行。”顿了顿,昆汀忽然问:“你刚刚说……新生的腺体有几个来着?”


    他听着怎么不止一个?


    医生又一次点头:“虽然不知道具体位置,但目前能确定王体内的新生腺体有六个。”


    昆汀愣了一下。


    六、六个啊?他以为就一个呢……


    六个?


    阿斯兰垂眸。


    若是他猜的不错,其中两个的位置应该是已经确定的了。


    至于剩下的四个……


    阿斯兰望向冲着医疗人员露出一个温软笑容的小虫母,眼眸中闪烁着若有所思的晦暗。


    第53章 他又是什么


    在珀珥被医疗人员围着检查身体时, 身处太阳宫之外的赫伊和厄加也没闲着——


    他们还惦记着那位从灰烬1号星上带回来,似乎与小虫母有着紧密联系的人类男性。


    对于虫巢之母以外的任何人,不论是赫伊还是厄加,他们确实不存在怜悯心, 因此在面对重伤的艾伦时, 只提供了最普通的治疗仪, 只要人活着就足够了。


    厄加/赫伊:不死就行.jpg


    艾伦:奄奄一息.jpg


    好在能当上星际监察者的人, 经过特定训练后的体质体能在人类范畴内都是数一数二的。


    虽然当初艾伦从巴别塔星港上逃离时一身的伤, 发热昏厥, 甚至一度陷入醒不来的梦境,可经治疗仪修复后,人倒也逐渐恢复了过来。


    等看艾伦的状态好得差不多了, 赫伊便立马命手下将其带到了审讯室进行核查。


    星盟监察者的身份大多都是保密的, 因此现在赫伊与厄加对艾伦的了解有限,有些事情只能从对方的嘴里往出撬。


    此刻——


    阴冷无窗的审讯室被金属墙皮包围着, 等艾伦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缓慢脱离,才发现自己被锁在一张椅子上。


    他的双手双脚都被束缚着,锁链延伸至角落,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 又冷又沉,没有任何可以挣脱、逃离的可能。


    艾伦使劲眨了眨眼, 直到视线彻底聚焦,他才看清自己对面隔着一张桌子, 坐了两个身形高大, 压迫感很强的人。


    至少对于成年人类男性来说,这两人的体格都有着绝对的优越性。


    ……不,不对。


    艾伦拧眉。


    以他战斗和多年受训的本能来说, 对面的两个家伙绝对不可能是人类——他们应该是某种具有人形态的高等宇宙生命。


    高大,俊美,雄性。


    眼瞳中近乎无机质、充满非人感的冰冷,以及他们那近乎完美,被刻度尺比量着而生长的五官与身材。


    这样的特质在整个广袤的宇宙之中并不常见。


    即便是后天使用星际医美技术重造面容、身材,也无法达成这般气质独特的黄金比例。


    某个答案从艾伦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哑声反问:“那尔迦人?”


    赫伊下颌微收,尽显冷漠与倨傲,那是一种珀珥从未见过的强势,是高位者面对低位者天然的冷酷。


    “人类,你没资格提问。”


    艾伦苦笑了一下,但心里提着的那口气却确确实实松了下来。


    某种程度上,那尔迦帝国可能是比星盟还要安全的地方,甚至艾伦很清楚,只要自己不触碰那尔迦人的底线,这群神秘而强大的宇宙种族并不屑于杀死他。


    杀他可能还没有杀异兽好玩……


    宇宙第一强国并不是吹的。


    于是艾伦尝试解释,试图证明自己对那尔迦并没有恶意,“抱歉,当时我不知道那是属于那尔迦人的飞行器,我只是必须逃离那里……”


    赫伊:“逃离巴别塔星港?”


    艾伦:“是。”


    “为什么?”


    “……”


    赫伊:“人类,回答我的问题。”


    那尔迦帝国是星盟五大帝国之一,与星盟在大方向上的计划决断基本一致,因此艾伦在短暂的思考后,并不曾隐瞒,只全盘托出了星盟对红乌贼星盗团的搜查与怀疑。


    这并不是秘密。


    很多年前,星盟就想处理掉藏污纳垢的红乌贼,但因苦于缺乏证据和时机,只好一直等待时机。


    他们必须权威。


    也必须得到宇宙生命的信服。


    在星盟整合了宇宙各个帝国进入大和平期后,星盗这一职业被归类为中性范畴,是否犯罪与其行事风格有关,并不可一概而论。


    而星盟作为整个宇宙最大、最核心的多方势力统合的联盟,想要维护好他们所具有的权威性,便要在各项决断、行动中表露这份特质。


    因此,在处理红乌贼一事上,星盟必须掌握强有力的证据,才能发布通缉令将其一网打尽。


    “……从十几年前我们就开始在黑市中搜查红乌贼的各个生意据点,主要聚焦在各种拍卖行背后,红乌贼的成员经常会进行违规的利益交换,甚至还尝试自主创造生命、借此牟利,将更多的人造人流向黑市和权贵之间。”


    钱财、权利蓄养欲/望。


    当前两者都被掌握在手中时,一部分高高在上的人可能会生出更可怕、更罪恶的欲/望,而人造人便是一个倾泻口。


    一个漂亮的、温驯的,可以被制造量产,没有身份认证,不隶属于星盟,甚至不算是宇宙生命的生命。


    一个可以被充当任何用途,可以被随意对待、买卖、赠送的,足以彰显金钱与权利的“商品”。


    说到这里,艾伦咬紧腮帮子,眉眼间的冷凝与愤怒是肉眼可见的。


    甚至他自己也曾是人造人买家的一员。


    他也是犯罪者。


    一直沉默不语的厄加忽然出声:“……曼森拍卖行?”


    他的声音很哑很低,因为面具的遮挡而更加发闷,恍若一处潮湿的雨林,抬头都看不到太阳。


    艾伦微愣,他没想到那尔迦人也知道曼森拍卖行。


    “是的。”


    他点头,“曼森的老板图卡斯是红乌贼内部的高层成员,他们做人造人生意,虽然曼森被暂时处理了,但图卡斯依旧处于逃亡状态,目前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


    赫伊若有所思,他想到了之前在小行星上看到的海报,想到了珀珥偶尔对从前生活只言片语的评价。


    片刻的静默后,赫伊抬眼,隐于阴影之下,问出了他此刻最关心的问题——


    “你和珍珠是什么关系?”


    那一瞬间,艾伦的瞳孔骤然收缩,但这样的失态只是很短暂的半秒钟,随后他恢复如常,往后靠在椅背上,手脚上的锁链被拉扯着发出叮呤咣啷的动静。


    他看起来很自然,甚至有些迷茫,似乎并不理解那尔迦人为什么要询问一个无关话题的“珍珠”。


    “珍珠?什么珍珠?”


    “不过曼森拍卖行确实拍卖过珍珠,那种珠宝一般贵族夫人更喜欢,拍卖价格有高有底,全看其本身的品质。”


    赫伊:“没必要和我们兜圈子,如果我只是想问这个‘珍珠’,你根本没有命还能坐在这里。”


    艾伦抿唇,一副“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的不解样。


    厄加身后的尾勾缓缓摆动,隐隐流露出几分危险,被胶质作战服包裹着的手臂微绷,勾勒出一片流畅的肌肉线条。


    但赫伊却抬手捏着文件袋,轻轻压在了厄加已经摸向腰侧匕首的手臂上。


    “还不需要你出手。”


    赫伊看了一眼厄加,声音平静冷淡,毫无起伏。


    被面具遮去全部面容的厄加从喉咙里轻应了一声,又放松坐了回去。


    蝎组成员是潜行者,是生活在黑暗下的杀手,但他们也是那尔迦监狱深处最为恐怖的刑讯者。


    没有谁会想和蝎组成员一起待在刑讯室内的。


    他们能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赫伊把文件袋扔了过去,“——看看。”


    艾伦拧眉,沉默片刻后还是将文件袋接了过来。


    因为之前受伤昏迷,艾伦根本没机会关注星网上的消息内容,自然也不知道他一直愧对的珍珠,成了那尔迦宝座上的新王,得到了整个宇宙内最至高无上的荣耀。


    文件袋里是一份星盟最新出炉的报纸,带有一些远古时期旧时代的感觉,纸质与油墨感并存,但又因科技的飞速发展,报纸上最大、最显眼的面板上一张动态的彩色照片。


    宛若魔法一般瑰丽奇妙。


    照片里是一个站在华美宫殿最前方的少年。


    白发蓝眼,五官精致漂亮,即便眼瞳略显空茫,但也无损他的魅力。


    那是一种让人想要匍匐在地,如信徒一般亲吻他足尖的纯洁神性,只要你见到他,就想要为他献上灵魂与生命。


    即便是短发,即便有了很多变化,可艾伦确定这就是自己记忆里的人。


    他猛地想要站起来质问什么,却又被锁链拉拽着狼狈砸在椅子上,只能瞪着发红的眼睛喘着粗气。


    艾伦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气音的,“他在哪儿?你们把他怎么了?”


    近乎生死别离后骤然看到有关于小人造人的消息,这种巨大的落差感击溃了艾伦的理智。


    他在这一刻忘记了自己从前受到过的教导与训练,忘记如何在审问下保持自然,只能如犯了瘾的疯子似的不停追问。


    十二年……


    艾伦足足找了十二年。


    从他十五六岁的少年期开始,第一次违背冷酷固执的父亲、第一次放弃继承人的身份、第一次带走病重的母亲。


    他一边打听着有关于人造人的消息,一边不停地努力。


    他白天学习,晚上打工,夜里照顾母亲;他脱离了商会少爷的身份,活得像是贫民窟最底层的人,即便是最难最苦的日子里也不曾放弃。


    直到母亲去世,孑然一身的艾伦也从军校毕业,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星盟监察者,这才开始深入那个他离开父亲的权利与地位后,却怎么也踏入不进去的地方。


    如果说整个世界像是一个巨大的游戏场,那么大多数人所能接触到的仅为表世界,安适平和、礼法完善;而那些由金钱、权利在阴影中堆砌出来的,则是他们一辈子可能都无法涉足的里世界。


    你从未见过的、你无法想象到的,甚至你认为并不应该存在的,它们都在那里,远比你以为得更加黑暗。


    离开了商会继承人的身份后,艾伦才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但他从未放弃过这件事,并且一直为之而坚持。


    一直到前些日子曼森拍卖行被一网打尽,那时候艾伦意气奋发,他以为自己能以最好的姿态接回小人造人,可以重启属于他们的缘分和错过。


    他想要照顾他、保护他,给他最好的一切,带他见识这个瑰丽广袤的宇宙世界。


    甚至艾伦还幻想过,如果珀珥还愿意,他想要向他求婚,向那颗漂亮的小珍珠表达他的爱——


    那份从他15岁开始就被珍藏在心里,足足持续了十二年的心意。


    然后他会在三十岁那年辞去监察者的职务,会带着他的小妻子踏上环游宇宙的旅行,他们会买下一艘飞行器,会养花养草,养珀珥喜欢的猫猫狗狗……


    他会做好一个完美的丈夫。


    甚至等再过十几年后,他们可以选择一个安全、美好的星球定居,度过美满又充满缱绻爱意的一生。


    艾伦想,他爱珀珥,爱了十二年,也会爱到他们的生命尽头,爱到一同躺在属于他们的坟墓之中。


    可是,当他闯进那座禁锢了珍珠数十年的拍卖行后,他只得到了一个冷冰冰的,恍若透着刺骨寒意的消息。


    他们说,14号商品已经被送去销毁了。


    那天,艾伦幻想中的小妻子死掉了。


    甚至连一具尸体都没有。


    ……


    面对艾伦的质问,赫伊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过得很好,不是吗?”


    艾伦僵住了。


    他颤抖着手,几次三番都有些拿不起报纸,但最终还是坚持着,小心翼翼将其捧起来,才终于有功夫细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


    那尔迦帝国、新王回归、永恒的忠诚、虫巢之母……


    所有的关键词在艾伦的大脑中重组,让他终于得到了喘口气的机会。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他喃喃着,又一次抖着手,将报纸拿到更近的位置,然后近乎贪婪、痴迷地望着那张动态照片。


    照片里的少年身上有一点点怯懦的影子,眼神空茫,脸上却洋溢着温柔的笑意,比起艾伦第一眼在拍卖行里见到的小人造人更加生动——就好像有谁为这具漂亮的人偶中注入了灵魂。


    他的心脏跳得有些厉害,然后不受控制地低喘一声。


    最初是隐忍沉闷的哭,可到最后,艾伦实在忍不住了,他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眼泪流过这张略带沧桑的面庞,将藏了十二年的各种情绪尽数通过哭来发泄着。


    漫长的时间里,有时候艾伦会问自己,不到一年的相处时间,你真的就那么喜欢、那么爱这个小人造人吗?如果放弃他,你是不是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艾伦甚至想,或许做一个软弱的、虚伪的人,他应该会轻松很多。


    可当他每一次这样问过自己后,问题的答案却数十年如一日的坚定——


    他会。


    即便相处时间只有半年、一个月,甚至是一天,但只要那个人是珀珥,那他永远都会。


    昏暗的审讯室内响起着一个将近三十岁的男人的哭声,赫伊和厄加谁都没有说话,他们看着这个人类男性,心中却同时闪过了相同的念头:幸好没有让珀珥见到对方。


    这样浓烈的感情与在乎,即便是单方面的,也可能会让他们的小妈咪为之动容,甚至是心软。


    既然远离了从前的苦,那就永永远远都不要再想起来。


    痛苦不该被重温。


    艾伦并没有哭很久,等他用手背擦过自己发红发胀的眼皮后,他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嗓音沙哑,只问了一句话:“你们找到他的时候,他还好吗?”


    赫伊沉默片刻,低声道:“很不好。”


    干瘪瘦弱,长发枯燥,皮肤泛着不健康的苍白,跌跌撞撞走在荒漠里。


    ——那是一只不停辗转,也不停被抛弃的小猫。


    艾伦又问:“你们会对他好吗?”


    厄加喉咙里溢出很轻的哼气声,声调冷而低哑,“……显而易见。”


    “那就好。”


    艾伦苦笑一声,他摸着那张报纸,神情被淹在阴影之下,于片刻的安静后,平静道:


    “那么,听我讲一个故事吧。”


    一个商会小少爷和拍卖行人造人的故事。


    “讲完之后,或许我们可以进行一场合作。”


    一个有关于红乌贼、人造人,以及这场埋藏于背后的造物计划。


    艾伦想,那尔迦人没有什么欺骗自己的必要。


    毕竟比起他们,他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


    ……


    太阳宫恢弘巍峨,四周都是那尔迦人为虫巢之母搜罗而来的珍宝,花瓶、雕饰、珠宝,在这片被华美装点的世界里,珀珥则正趴在花园里找东西。


    偶尔有几只孔雀路过,它们会好奇地投过去目光,有点想要靠近太阳宫的新主人,却又会因星云犬那过于巨大的体格和气势望而却步。


    于是,当阿斯兰循着精神力的指引找过来时,就在花园的一角树丛下,看到了这样一个有些奇怪的场景——


    茂盛的浓绿之下,有个单薄的身影钻在树丛里,只露出半截后腰和被压出软肉的小腿,上半截身体则俯在阴影下,似乎探着手臂在摸索什么。


    而他的身后,左边立着个探头探脑的星云犬,右边趴着个瞪圆了眼睛的大耳沙蜥,再远一点的位置,则是三只伸着脖子满眼好奇的孔雀。


    走路悄无声息的白银种战神静静立在那里,深不见底的眸光中则倒映着那一团小小的身影。


    太阳宫是能困住小王子的高塔,但这里所拥有的资源也是最顶级的。


    整个那尔迦最好、最昂贵的东西,都会如流水一般源源不断涌入太阳宫。


    在这里,不用担惊受怕、无需为饥饿寒冷操心,每天只需要从柔软的大床上自然睡醒,被机械精灵们服饰着起床洗漱。


    挂满一整个房间的衣服会被提前搭配好,任由主人选取;每个季节机械精灵会为虫巢之母更新身体数据,按照其喜好、偏向定制不同季节、不同场合、不同性质的各种服饰,每天都不会重样。


    在这里,任何虫巢之母想要的东西——珠宝、书籍、游戏机、玩偶,甚至是某些珍惜的藏品。


    只要他想,那么不出12小时,虫巢之母就能在自己的卧室门口收到这份被包装好的礼物……


    这一整座太阳宫,都是为王堆砌出锦衣玉食的奢侈生活而诞生,但入住的代价则是远离外界。


    有时候阿斯兰也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所以他决定等待小虫母的反应与抉择。


    总归他会帮他的。


    任何事情。


    不过一周的时间,小虫母的脸色变得更加白里透红,身体内部曾过度损耗的器官同时被精神力和养分滋润着,原先过于瘦削的身体,则已经养出了一片轻薄的软肉。


    最重要的是,那份萦绕于他周身的脆弱感,似乎正在缓缓淡去。


    阿斯兰的唇角有一丝很淡的扬起痕迹。


    在距离珀珥还有五步的距离时,他有意流露出几分动静。


    原本围绕在这里的孔雀退开,沙蜥猛然跳至星云犬的脊背之上,两只异兽眼瞳中同时流露出警惕与防备,但还是让开了挡在小虫母身后的路。


    它们感觉的出来,这个气势强大的恐怖猎食者身上有小珍珠的气息。


    很浓很紧密,似乎近似兽类的交/配。


    爬在树丛里的小虫母动了动。


    然后他像是个小兔子一般,慢吞吞向后蹭了出来,半撑起身体,转头,露出了一张被脏污弄花的脸蛋。


    珀珥眨了眨眼,“阿、阿斯兰?”


    几乎是开口询问出声的同时,珀珥的神经便忍不住地升起一股很淡的战栗感。


    ——这大抵是近来他与阿斯兰精神力交互频率增多的后遗症。


    “是我。”


    立于后方的白银种缓缓靠近,他高大的身影几乎遮挡了全部的光源,几乎将小虫母整个笼罩于自己的阴影之下。


    就好像可以……


    原本准备说什么的阿斯兰一顿,垂落在身侧的手指不可遏制地重重抽动了一下。


    “你在做什么?”


    阿斯兰蹲下,与跪坐在草地上的小虫母平视,随即伸手,慢条斯理地用指腹轻轻擦去珀珥脸颊上的灰印。


    珀珥神色认真,慢吞吞道:“我在,练习使用精神力呢。”


    阿斯兰微顿。


    按照太阳宫的规定,在那尔迦的子嗣未曾成为虫巢之母的王夫之前,这里并不允许他们长久居住。


    但因为精神力引导的事宜,阿斯兰得到了特权,日常会教导小虫母控制自己的精神力。


    而阿斯兰给珀珥上的第一课,便是使用精神力“探路”。


    这场课程是从五天前开始的——


    属于白银种战神的精神力遏制了它们面对异兽时的疯狂暴虐,只如温驯的大狗一般,小心翼翼牵引着珀珥的精神力,一同在太阳宫内的每个房间、角落游荡,带珀珥熟悉这座华丽的殿堂。


    那一整天,珀珥都是蜷在阿斯兰的怀里,近乎战栗地听着“老师”的讲解与引导。


    阿斯兰对自己的新身份适应很快。


    他如老师般细致、耐心 ,会一遍一遍地解答小虫母的“问题”;如果珀珥还是不会操作,那么他会不厌其烦地凝聚起精神力,亲自带着对方去感知外界的一切。


    但正如所有的数据与资料所言——精神力是一种很私密的东西。


    当稚嫩的精神力颤颤巍巍从主人的身体内部探出来后,因为操控生疏,便不得不依赖它们身侧的长者,它们会有些害羞、有些娇气,但还是大着胆子,尝试靠近。


    很快,当它们发出“可以”的信号后,这些群小家伙会被比它们更为雄壮、蓬勃、强势的精神力包裹。


    一层一层,恍若两个灵魂在缠绕。


    最开始接触时,稚嫩的小家伙们会惊叫着逃窜,因为它们实在是太敏感了,而脊背靠在阿斯兰胸膛间的珀珥也会细微颤动,鼻息急促,像小兽一般喉咙里发出很浅的哼唧声。


    这个时候阿斯兰会变成一位严厉的老师,带有几分封建礼制下大家主的独裁,甚至会罕见地展露出一些强势。


    那深麦色的大掌会轻按住珀珥抽搐的小腹,一下一下安抚着,低声教导珀珥要尝试去感受它们。


    ——感受精神力跃动的频率。


    慢慢地,当珀珥逐渐适应后,他会更为舒展地展开自己的精神力,然后放纵阿斯兰的侵蚀与包裹,在与现实拥抱隔绝的精神力中融为一体。


    阿斯兰成了珀珥的另一双眼睛。


    他虽然无法让小虫母看到一切,但当精神力与周围的环境相融合后,在这个覆盖着薄雾与色块的世界里,珀珥能够知道桌子、椅子的位置,感应到花朵与树叶的生长。


    这样的体验对珀珥来说是新奇且充满诱惑力的。


    于是贪玩的小虫母会用精神力缠着阿斯兰,希望对方能带着自己感受更多、更远的地方。


    从他们进行教学的图书室,到珀珥宽敞温暖的卧室,再到旁侧铺满镜子的镜廊,花园水塘、小树林,那颗下方藏匿着虫巢物质的巍峨巨木……


    阿斯兰偶尔会纵着珀珥的玩心。


    他掌控着时间与力道,当现实中蜷缩在自己怀里的珀珥面颊浮红,喉间溢出模糊不清的泣音,眼尾蓄起泪光时,阿斯兰知道,娇气的小虫母已经有些受不住了。


    这个时候,阿斯兰会唤回精神力,他的手掌轻抚着珀珥的脊背,一下一下安抚对方。


    直到珀珥从那股被刺激到恍惚的战栗中脱离,阿斯兰会捏起手帕擦拭对方眼尾的细泪、鬓角的汗珠,并在怀里依旧抱着小虫母的状态下,对这堂课进行总结。


    事后,他总会抱着完全脱力的珀珥,将人亲自送回到卧室的软床上,掖一掖被子,送上一句“好梦”。


    珀珥喜欢这样的教导,但又怕这样的教导。


    每一次蜷缩在被窝里的时候,他会小腹痉挛,情不自禁地夹紧双腿,连脊背胸膛也都热乎乎一片,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隐秘的深处生长着。


    太奇怪了。


    于是在闲暇时间里,他想到了一种自己练习精神力的办法——


    让星云犬叼着被珀珥的精神力碰触过的小物件,随机藏在花园的某一处,然后由珀珥尝试借助精神力的指引来搜寻。


    这与感知和他进行过精神力交互的那尔迦人完全不一样。


    珀珥时常因为生疏而寻错地方。


    就好比现在。


    “……但是我、我好像又找错地方了。”


    说到这里的小虫母面颊微红,似乎是觉得自己愚钝,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蔫哒哒的,原本微翘的短发也丝丝缕缕垂了下来,像是一只被雨水淋过的小猫咪。


    阿斯兰喉头微动,“没有错。”


    “什么?”


    珀珥抬头,瞪圆了眼睛。


    “没有找错。”


    阿斯兰重复道。


    珀珥:“可、可是……”


    他刚刚没有摸到东西啊?


    还不等反问说出口,珀珥便感知到自己的手掌中被塞进来一个小物件。


    他下意识用那双沾染了泥土的手指摸索着,摸到了起伏的棱角。


    是他让星云犬藏起来的五角星小摆件。


    苍白色的菌丝蹭过了珀珥的指腹,又小心翼翼清理着对方手掌的泥土碎屑。


    阿斯兰说:“你找到它了,只是它比你想象的更远一点。”


    五角星与小虫母伸进树丛的手只差十厘米。


    珀珥的眼睛一点一点变亮,像是在为自己的成功而兴奋,他忍不住反问:“真、真的?”


    “真的。”


    阿斯兰点头,伸手将跪坐在草地间的小虫母拉起来,半跪着拍掉了对方身上的草屑。


    他说:“或许,课程可以进行到下一个阶段了。”


    珀珥捏着手里的五角星,神情微变,“今、今天吗?”


    “怎么了?”


    珀珥小声道:“我、我约好和他们投影聊天了。”


    用光脑操作,可以跨越星际投射联系人的身影甚至是周边环境,声音、影像同步传导,就是摸不到碰不到。


    阿斯兰不动声色反问:“他们?”


    “好多人的。”


    珀珥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着,甚至还很自然地学会了端水,排着队聊天——


    “第一个是奥、奥洛维金,赛特,莱茵斯;第二是赫伊、缇兰;第三厄加和02;第、第四是尤利西斯,林,阿库,威尔,克里斯,刀疤还、还有星弧,嗯……”


    阿斯兰:“还有第五?”


    珀珥老老实实点头,“昆汀叔叔也、也要,他说要给我介绍王的粉、粉丝团,还问我想不想弄、弄什么王的账号……”


    顿了顿,珀珥补充道:“但我不知道粉丝团是、是什么。”


    阿斯兰沉默了两秒钟,这一次开口时的声音仿佛沉了很多,“你叫昆汀……叔叔?”


    “是呀。”


    珀珥眨了眨眼睛,脸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迷茫,就好像是在问阿斯兰“怎么了吗”。


    阿斯兰唇角微沉,道了一声“没事”。


    他抬手轻抚了一下珀珥的发顶,流动在手臂、指腹间的虫纹仿佛有些无精打采,只蹭过小虫母的发丝后,又慢吞吞地缩了回去。


    午后花园里的光线很暖,阿斯兰亲自将小虫母送回到房间,只是当他转身离开、关上门的那一刻,原本浮动于身侧的虫纹骤然狰狞,像是在咆哮着什么不满。


    他面无表情垂眸,可落在身侧的手却骤然收紧,绷出寸寸青筋。


    如果昆汀是叔叔……那么他又是什么?


    第54章 规训


    有关于艾伦的故事彻底平展, 铺开在了那尔迦人的面前。


    对于星盟所发出的清剿红乌贼星盗团的邀请,赫伊在短暂的沉思后向昆汀发送了讯息,在等待回复的间隙里,他们则与蜘蛛搭上了联系——


    艾伦哑声道:“蜘蛛是我们的内应, 他给出的联系地址是宇宙星网1043号房间。”


    厄加颔首, 包裹着胶质手套的手指修长灵活, 很快划开屏幕, 只轻轻一点, 整个房间便被笼罩在一片荧光蓝的世界里。


    这是被宇宙星网包裹进来的空间, 私密保险,很多星网用户会选择通过这样的方式来与朋友、合作者,甚至是情人进行见面交流。


    此刻, 厄加偏头看向艾伦, 问:“……密码。”


    艾伦:“密码就是珍珠。”


    厄加手指微顿,在短暂的沉默后输入了密码, 很快荧光蓝发出细微的闪烁,在这之后,另一道模糊的投影出现在了这座“房间”里。


    那是一个戴着乌贼面具的年轻,面罩下方簇拥着八只触角, 将他的面孔、脖颈全部遮挡。


    在看到艾伦,以及同样站在“房间”内的赫伊与厄加后, 蜘蛛的眼底闪过了什么,他似乎有所预料, 于片刻沉默后微微颔首。


    “各位日安, 你们可以称我为蜘蛛。”


    他的嗓音很哑,这并非是天生的音色,而像是某种祸患之后留下的伤。


    蜘蛛直起身体, 历经数年的各种变故与经历让他变得成熟且老练,早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甚至温柔到懦弱的小星球区长。


    他抬手摘下了那个八条腿的乌贼面具。


    阴影一寸一寸远离了蜘蛛的面庞,然后露出了一张满是火焰灼烧的狰狞痕迹。


    他很平和地抽动嘴角笑了一下,轻声道: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原名叫里欧——里欧·纳德,是珍珠的第二任买家,也是第二个抛下他的失信者。”


    一个卑劣的懦夫而已。


    他想,他终于找到赎罪的机会了。


    ……


    因为刚刚在花园里找东西,珀珥摸了一把自己的小花脸,急匆匆地呼唤导盲球给他定一个半小时的闹钟,便一头钻到了浴室里。


    在他屁股后面则跟了五六只机械精灵——它们是负责为小虫母服务的。


    太阳宫占地极大,用作虫巢之母的房间从不会吝惜面积。


    在雾面的玻璃门之后是同时兼具多种功能的宽敞浴室,淋浴与浴缸被分割在不同的空间内,但比起站在那里,视线受阻的珀珥更喜欢大浴缸。


    浴室内的恒温系统被机械精灵们提前打开,胖月亮状的浴缸横卧着,内里放满了温度适宜的水。


    其上飘了一层新鲜花瓣,专为珀珥的体质所调制的营养精油被倒进去少许,不多时便溢出一股淡淡的暖香。


    珀珥脱下的衣服掉落在他的脚边,露出一截弧度漂亮的小腿,踝骨位置挂着一圈细细的白色菌丝,待他足底微抬,便被机械精灵牵引着跨坐进浴缸。


    只是在落水之前,那截菌丝似乎环得更紧了一点。


    “珍珠宝宝今天想用什么味道的洗发水和沐浴露?”


    说着,机械精灵露出身后装满一整个柜子的玻璃瓶。


    在回到太阳宫后,珀珥经常会面对这样的选择问题,于是他也从最初的犹豫不决,到现在应对时的得心应手。


    他已经成长、进步了!


    已经坐在浴缸里的潮湿版珍珠想了想,道:“要桃子的。”


    顿了顿,他又扒着浴缸边沿,眼巴巴道:“我还想吃桃子布丁。”


    “好哦,珍珠宝宝想吃桃子布丁。”


    机械精灵的眼睛闪了闪,有关于王的需求瞬间传递至太阳宫的厨房,“已记录,半个小时做好,要在卧室里用餐吗?”


    “嗯嗯,要的!”


    珀珥循着声音的方向,伸手轻轻摸了一下机械精灵的脑袋,“谢谢你。”


    半悬在空中的机械精灵微顿,在半秒钟的停顿后继续开口,“……不用谢,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因为时间有限,珀珥今天没在浴缸里玩太久。


    等头发被吹得半干后,珀珥裹上浴袍准备去卧室,只是才走了两步,他又退了回来。


    机械精灵:“珍珠宝宝还有什么需要吗?”


    珀珥犹豫了一下,“你们先出去,我想自己待一下。”


    虽然已经习惯被机械精灵服务,但有些事情珀珥还是更喜欢自己一个人。


    “好的。”


    跟在珀珥身边的机械精灵向后退去,它们小心翼翼关上了浴室的门,暂时将空间留给了小虫母。


    等所有的身影都消失后,珀珥蹭了蹭脚跟,一想到等等要做的事情,他就有点莫名脸热。


    甚至耳朵都隐隐浮现出一层红意。


    房间里又没别人!没什么好害羞的!


    珀珥摇摇头,摸索着爬上浴室内的贵妃椅半跪坐着,把已经穿好的浴袍褪去大半,露出了白皙漂亮的肩膀、脊背,以及前方大片柔软的胸膛腰腹。


    因为看不到,珀珥便也没往镜子前走,只自己抬起手臂,颇有些羞怯地把指腹落在了自己的身体上。


    他几乎从未仔细地触摸过自己的身体,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曾被定义为“完美”的人造人躯干每一寸都生得恰到好处。


    柔软的皮肉包裹着匀称的骨架,从皮到骨无一不精,尤其因为最近的富养而生了一层腴润的软肉,更是衬得这具躯干金尊玉贵,杂糅圣洁与淫/靡。


    但在大片莹润着象牙色泽的皮肤上,却有几处隐隐显露出微妙的薄红,主要聚集在他的胸膛、脊背、小腹以及尾椎处。


    像是一块草莓味的鲜奶小布丁。


    珀珥低头,颤颤巍巍地伸手。


    才小心翼翼碰了一下,腰腹便生理性地轻摆了一下,像是下意识地躲闪。


    痒痒的,麻麻的。


    像是有很多小羽毛在挠似的。


    珀珥“嗖”地收回了手,整个人变得红通通的。


    前些日子的身体检查中,医疗人员简单给珀珥描述了一下情况,身体内新生的腺体还处于发育期,因此可能会出现一些碰触敏感的反应,属于正常状态,如果实在难以忍受,可以通过热敷缓解。


    珀珥的敏感反应算是轻微,除了偶尔的痒胀感,大多数情况下并不影响日常,只是珀珥却对自己身体内即将长出来的新东西很好奇。


    他忍过那股战栗,做了一个深呼吸,又探出手,大着胆子,用掌心狠狠蹭了一下。


    下一秒——


    低低的呜咽声被小虫母压回到嗓音里,至于原本跪坐着的人裹着半截浴袍,蜷成一团,露出了近乎拉成满弓的脊背。


    在那肩胛骨的位置,隐隐有一节细微发红的小鼓包,如花苞般展露分毫。


    脑袋埋在手臂间的珀珥脸红了大半,这次他老老实实缓了半分钟,才又慢吞吞爬起来,穿好浴袍,趿拉着拖鞋,带着满眼水汽摸索着晃到了卧室内。


    导盲球定的闹钟早已经响起,机械精灵们在完成工作后离开了小虫母的房间,珀珥则抱着他的桃子布丁坐在床上,开始捯饬自己的光脑。


    他并没有随身携带光脑的习惯,因此最近恢复工作状态的那尔迦人都会选择在珀珥结束精神力引导课程后再发来通讯。


    光脑操作是缇兰教给珀珥的,可以进行语音,正好便于小虫母的使用。


    但比起珀珥的速度,比他更快的是时间卡点完美到100%的皇家护卫军——首席奥洛维金,以及他的两位副首席赛特和莱茵斯。


    宇宙科技进步,光屏投放一比一还原,除了不能相互间达成实体接触,其余几乎和面对面交谈并无区别——当然,被投影的人像会流动出一种极淡的荧光蓝,好用作区分。


    几乎是珀珥应声说“接通”的瞬间,三道高挑的投影便落在卧室之内,骤然点亮了一片繁复复古的古老贵族之风。


    “日安。”


    俊美的铂金色贵族微微俯身,长发半束垂落肩头,流动着一种近乎液态的光泽,他那张摄人心魄的面庞上尽是温柔又甜蜜的笑意。


    “我可爱的珍珠殿下,今日的您也拥有比星辰曜日更加璀璨的光芒呢。”


    奥洛维金轻笑,晃动淡色荧光蓝的手虚虚落于肩侧,在行礼之际,近乎吻过仰头坐在床上的小虫母的额心。


    他说:“我好像比昨天更钟情于您了。”


    抱着布丁的珀珥蜷了一下手指,随后认认真真道:“我、我也喜欢奥洛维金的。”


    这话简直比那尔迦帝国最至高的荣誉嘉奖都更令奥洛维金疯狂,如果不是贵族的礼仪还刻在骨血中,此刻他大概要跪下亲吻小虫母的膝盖、小腿,甚至是那漂亮得宛若艺术品的足踝。


    但他不能。


    奥洛维金想,他不能当吓着小虫母的那一个。


    他唇角那抹永远丈量得当的笑意愈发地浓了,“我的荣幸。”


    在皇家护卫军的首席之后,两位金发碧眼的挚友组副首席也出声向那尔迦的王问安。


    “小珍珠殿下,下午好啊!”


    “您似乎又变得帅气了——或许您还记得我们的声音?”


    一起一伏的声调同样温柔有礼,天生蓄满了浪漫与缱绻,却在细节上有着微妙的区别,一个更跃动,一个更熙和。


    珀珥笑着弯了弯眼睛,很配合这对挚友组的游戏,就好像在闭着眼睛玩指认游戏。


    先前战舰上的精神力安抚工作中,珀珥便已经记住并区分了这两道同样温柔的声音。


    他曾被他们共同揽在怀中,近乎同时跨坐在这对挚友的大腿上,以最近的距离感受他们的体温与力量。


    小虫母的印象中,赛特藏在衣装下的胸膛大腿会更加坚硬、强壮一点。


    他的声线更上扬,会喜欢把鼻尖埋在珀珥颈间嗅闻,喜欢笑,也总喜欢在得到允许后轻轻丈量珀珥的手指,甚至会提出想要亲吻的要求,但因为珀珥害羞而从未得到过应允。


    至于莱茵斯,他与林那种偏向邻家的温柔比更显熙和,但反差之下却会流露出一点属于贵族高位者的强势,可他又将尺度把控得极好,相处至今从未让珀珥窥见分毫。


    因此对于珀珥来说,他们都是温柔又可靠的好人!!!


    珀·清汤大老爷·珥:是大好人!


    赛特/莱茵斯:妈咪您……苦笑.jpg


    此刻,珀珥笑道:“当然记得!”


    赛特配合地发出惊呼与赞叹,主动问道:“那么我是——”


    珀珥认真,“你是赛特。”


    随即他又偏头转向另一位副首席的方向,一字一顿,“你是莱茵斯。”


    两位身形高挑的副首席穿着与奥洛维金作区分的衬衣、马甲,白色的手套包裹修长的手指,一副贵公子的模样。


    在小虫母说对名字后,他们几乎同时露出了轻微失神的表情,像是沉浸在了被珀珥呼唤到名字的躁动中。


    赛特垂眸,碧绿色的眼瞳难以控制地落在了小虫母的唇间,薄薄的唇瓣里含着红艳艳的口腔,娇嫩窄小,就是这里刚刚轻咬着他的名字,柔软至极。


    但紧接着,他的视线聚焦在了珀珥搭在膝盖的手指上。


    修长,纤细,甲型漂亮,指尖泛着薄薄的粉,让赛特忍不住生出一丝渴症。


    他藏匿在肩胛之下的鞘翅隐隐发胀,直到奥洛维金与莱茵斯已经开始问候小虫母的近况时,赛特才迟迟回神,掩下了虹膜中的痴意。


    一个温柔的笑容重新挂在了赛特的面孔之上,他不动声色地接入话题,眉眼间流露着翩翩风度。


    其间,作为最了解赛特的挚友,莱茵斯偏头看了对方一眼,也恰好与默契回头的赛特眼神相同。


    两张不同的俊美面孔,全然相同金发碧眼。


    在这短暂的对视里,莱茵斯看到了赛特眼底的热度与迷恋,塞特看到了莱茵斯眼底的渴望与意动。


    显而易见,宛若双生的挚友组都痴迷着他们的小妈咪。


    或许在某一天机会成熟的时候,他们会敞开严谨的衬衣,裸/露着自己的资本,带着臣服跪于珀珥的脚下,亲吻对方的每一寸皮肤,然后不可控制地露出满是潮红的糟糕表情。


    即便是贵公子,为心爱的小妈咪失控,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星盟各个帝国内均有积累权势财富而成的贵族,那尔迦帝国也不例外。


    虫巢物质在最初时孕育那尔迦人时的起点是相同的,但作为不同的虫种,他们在天赋、能力上各有千秋——


    燃血组、边境哨卫军善于大开大合的战斗;蝎组精通潜伏、暗杀,适合活动于阴影之下;秩序同盟理智为上,对政治有天生的敏锐,聪慧狡诈,历来是玩弄人心的好手。


    至于皇家护卫军则历来属于虫巢之母的近卫,是其座下犬。


    他们天生被金玉雕琢,在纸醉金迷中如鱼得水,偶尔会露面于星盟各个帝国的高级宴会,以神秘的姿态、游刃有余的社交与别国贵族、商贾进行利益上的联系。


    对这群贵公子来说,社交是最简单不过的。


    只要他们想,他们便能在你面前表现出这个世界上最温柔、最体贴的模样。


    而此刻,他们便是这样在珀珥面前表现的。


    只可惜在调情方面尚还薄弱的小虫母未能意识到皇家护卫军言语上的小巧思,以至于在这份单方面的暧昧流动里,珀珥这次没忍住出声感慨他们是好人。


    大大的好人。


    原本还温柔笑着的奥洛维金有一瞬间的僵硬,但他恢复得很快,只一边欣赏珀珥吃布丁的样子,一边轻声道:


    “比起好人,我更想拥有您的另一种评价。”


    “另一种?”珀珥歪头,有些好奇,神情满是茫然。


    奥洛维金:“比如对一位可以服务您,让您感受到快乐的雄性的评价。”


    赛特与莱茵斯相互对视,他们异口同声道:“我们也是。”


    嘴里刚刚咽下最后一口布丁的珀珥脸蛋爆红,虽然他对暧昧氛围的营造还没有敏锐感受,可对“服务”、“快乐”这样的词汇并不陌生,至少他已经感受过了。


    他可是有经验的小妈咪!


    珀珥嘴唇轻微哆嗦,虽然已经听过很多次了,可是他每次都会为这样的描述而感到小腹抽搐。


    就好像身体神经已经替他记住了那些感觉。


    似是看出了小虫母的闪躲,奥洛维金的面上有一瞬间的失落,连声音都低了很多——


    “妈妈,您还从未给予过我们机会。”


    “我们并不打算奢求什么,只是想待在您的身边,服务您、陪伴您,让您感受到各种意义上的愉悦。”


    赛特适时开口:“您可是我们的主人呀,小珍珠殿下。”


    莱茵斯补充:“所以您可以尽情地‘使用’我们。”


    “妈咪,请您多可怜可怜我们吧。”


    奥洛维金的声音更轻了,也更缱绻了,似是害了无法治愈的相思病,以至于显露出几分忧郁和无奈。


    珀珥哪里知道贵公子们拥有的手段啊?


    他有些慌乱,立马摆着手、红着脸道:“那、那我会努力的。”


    奥洛维金压低的唇角微翘,“努力什么?”


    珀珥低着头,低声憋出几个字,“努、努力使用你们。”


    珀珥觉得这句话莫名地烫嘴,却不知道这话勾得几个贵公子心脏发紧,藏匿鞘翅的脊背冒出痒意,近乎让他们想要恢复原型,用最原始、最兽性的模样去占有他们的小妈咪。


    ……但是好可惜,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见到珍珠,不然他们或许会奢望着亲吻、舔舐妈妈的指尖。


    这一刻,旧历中因太阳宫所铸就的规则,似乎隐隐透出裂痕。


    卧室内,赛特与莱茵斯相视一笑,眼底闪过温柔的得逞意味,奥洛维金虚虚隔着投影,俯首吻了一下小虫母的指尖。


    他说:“那么我们将拭目以待。”


    和皇家护卫军的聊天后遗症让珀珥耳廓发红,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他接通缇兰的通讯。


    赫伊本该是同缇兰一起的,但或许是因为公务繁忙,直到缇兰连接通讯的第二分钟赫伊才急急赶来,那张向来宠辱不惊的面孔上浮现出几分异样的情绪。


    对此缇兰警告地看了一眼赫伊,而赫伊则在顷刻间收敛情绪,恢复到了往日里的模样。


    他很自然地与珀珥打着招呼,并在细节中发现了小虫母微红的耳廓与有些游移的眼神。


    既是双子又是秩序同盟首席、副首席的两人相对一眼,虽然确实在性格、处事上不大对付,但默契也是有的,转瞬之间便猜到了那几只惯爱开屏的公孔雀怕是抢跑了。


    不过没关系,讨好小虫母这样的事情,本就是各凭本事,最后花落谁家真还不一定。


    投影另一端的赫伊慢条斯理捋着手上的皮质手套,缇兰则笑得轻柔,与珀珥分享他近来的“私藏”。


    他们很体贴地没有问小虫母发生了什么,只是用轻松的话题盖过,一点一点消除着护卫军们所留下来的影响。


    既然通讯都结束了,又何必继续被小妈咪记挂呢?


    该忘掉的东西,还是尽快忘记比较好,留着痕迹可就遭人讨厌了。


    ……


    秩序同盟之后,珀珥卧室内的投影再一次换人——


    从蝎组的厄加和02,再到身处战舰、依旧在赶路的堕落种们,以及排在最后的昆汀和他口中的“粉丝团”。


    明明待在房间内,但珀珥却忙得像是不停在转动的小陀螺,直到把所有人的水都端了一遍后,说话越来越流利、嗓子却越来越干的小虫母才松了口气。


    可累死珍珠宝宝了!


    真没想到有人陪聊也是一件这么累人的事情啊!


    他杯子里的水喝完了都没顾得上麻烦机械精灵再帮他倒一杯!


    珀珥喘了口气,整个人懒洋洋地瘫在床上,似乎是社交能量告罄,动都不想动一下。


    他怀里抱着枕头,嗓子里还有点干涩,却懒得起来,脑子里的意识乱七八糟地飞着,却有些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夏盖。


    然后,他的心脏忽然重重跳了一下,剧烈到整个胸腔都好像颤了颤。


    珀珥轻微走神,手掌情不自禁拢在了自己的心脏位置。


    也是在这个时候,雕纹细致的门板后方传来了敲门声。


    珀珥回神,像是个翻起来的小乌龟似的伸了伸脖子,小声喃喃了一句“可以进”,但又怕外面的人听不清,刚想再大点声,就听到了门把手被拧开的动静。


    门才刚刚被打开,珀珥身体内那被无数次包裹、拥抱的精神力钝钝地跳了一下,便催着主人全身的神经,泛起一阵生理性的酥麻。


    是阿斯兰。


    珀珥很清楚,他只有靠近阿斯兰才会这样。


    因为阿斯兰是老师,老师曾在引导他使用精神力的过程中,无数次纵着他的贪玩,直到他自己受不住为止……


    珀珥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从被窝里探出一个毛躁的小脑袋。


    “阿、阿斯兰?”他有些好奇对方的来意。


    阿斯兰应了一声。


    原先懒洋洋窝在床上的小虫母被白银种战神提着腰腹抱了起来。


    温凉柔软的身体瞬间贴上阿斯兰胸肌饱满,高热且具有力量感的躯干,在那蓬勃着生命力与雄性气息的怀抱间,受精神力影响的珀珥轻声喟叹,下意识收拢大腿,却不想蹭一抹古怪而冷硬的金属。


    那是什么?


    珀珥瞪圆了眼眸,有些不知所措。


    还不等他思索,干燥的唇边便被轻轻抵上了杯口,他下意识张嘴吞咽着,如渴水的人鱼,连弄湿了下巴也恍若未觉,只将领口弄得湿哒哒一片。


    阿斯兰垂眸,微微拢了下衣摆,似是遮去了什么,这才道了一句“慢点喝”。


    等珀珥终于喝好了,阿斯兰放下杯子,才解释道:“你忘记热敷了。”


    热敷……


    这是医生的嘱咐。


    这项工作本该可以交给机械精灵的,但在进行操作对象的选择时,珀珥下意识询问第一个被自己分享了小秘密的阿斯兰。


    那时候,他如初次叫住对方看自己的“不对劲”一般,低着头、勾着阿斯兰的尾指,声音轻轻问对方——


    “阿斯兰,可不可以你帮、帮我敷?”


    作为小虫母的专属引导者,阿斯兰从来不会拒绝珀珥。


    于是一句“可以”,又一次延续了这个有“不对劲”而延伸出来的秘密分享者。


    记忆回笼,珀珥轻咬唇瓣小声道:“没、没忘记。”


    好吧,他只是差点儿没想起来,幸好阿斯兰来提醒他了。


    阿斯兰:“那现在开始?”


    珀珥:“……好哦。”


    虽然之前的身体检查中,医疗人员尚未确定小虫母体内的新生腺体到底在哪些位置,可在这几日,珀珥体表一部分特定的位置会浮开花瓣似的红晕,于是问题的答案便也变得不再难猜。


    而除了珀珥自己,阿斯兰则是第一个窥见这片甜蜜的幸运者。


    被浸湿的热毛巾很柔软,比起体温更烫,但正好适合热敷,当其浸润着湿意落在珀珥轻微起伏的胸膛上时,原本枕在阿斯兰腿上的小虫母近乎抽搐着想要蜷缩。


    那片暖白近乎毫不设防地拥住了阿斯兰深麦色,流动着银白虫纹的手臂。


    但这一回,阿斯兰没给珀珥挣扎的机会。


    深麦色的大掌握上了小虫母的手,十指交错插/入,罕见的入侵感侵袭着珀珥的神经,将他完全包裹。


    不知道什么时候,银白色的菌丝铺满了整张床铺。


    曾在梦境中窥见过的菌床在现实中凝结,一寸一寸交织着柔软的质感,拉扯、禁锢着小虫母的小腿、脚尖,扭动的腰腹。


    这些菌丝并不冷,甚至还散发着巢穴般的暖意,遏制了珀珥因为胸膛上湿热毛巾接触后的颤抖。


    他紧紧攥着阿斯兰,恍若抓住了此刻唯一可依靠的东西,喉头溢着轻喘,不由得弓起身体,似乎想要更贴近对方。


    阿斯兰俯身,抚摸着他的发顶,在珀珥含着泪的眼眸中,又缓缓抚向对方的后颈、脊背,宛若安抚受惊的幼猫一般轻轻拍着。


    似乎是逐渐适应了敏感部位的热敷,珀珥紧绷的身体放松,感官神经捕捉到了几分食髓知味的舒服。


    他舒展了眉眼,鼻尖无意识地轻哼略微拖长了音调,像是撒娇,追着往阿斯兰的怀里蹭了一下。


    只是这一下,珀珥模糊间觉得自己好像又碰到了什么发硬的东西。


    似乎还有些发凉……


    阿斯兰也像是堕落种一样做了机械改造么……


    尚未问出口的疑问盘踞在小虫母的脑海里,他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去追寻问题的答案。


    阿斯兰喉结滑动,他捏住珀珥的手腕,向来平稳的嗓音此刻微微发紧,“……珀珥,听话,别乱动。”


    珀珥含糊应了一声,或许是觉着舒服,倒也没再乱动,只彻底闭上眼睛,蜷缩在阿斯兰的怀里,享受着对方的服务。


    潮湿发热的毛巾一路贴合过珀珥的胸膛、脊背,散发着薄红的尾椎,以及那片柔软蕴含着蜜地的腰腹。


    等小虫母白生生的躯干被热敷出大片大片的红晕后,早已经睡熟的珀珥被阿斯兰套上轻薄的睡袍,又重新放到了被子里。


    今天,在腺体的成长期里,珀珥或许能睡个很舒服的觉。


    阿斯兰起身,动作静默着整理着一切。


    当他低头又一次看向熟睡着的小虫母时,才迟迟发现自己来时整洁的衬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蹭开了下摆,露出卡在人鱼线深处的皮质束带。


    束带勒得很紧,在那片深麦色的肌理上,刻印出一片暗沉的红,恍若一道血痕,跨越肌理,烙印在阿斯兰的心脏之上。


    规训着他的一切。


    第55章 精神力投影


    珀珥又做梦了。


    他依稀记得自己很久以前并不常做梦的。


    但自从在辐射荒星上认识那尔迦人, 并一点一点与他们加深联系,在他自己都不曾奢望过的情况下成了那尔迦的“王”后,珀珥忽然发现自己的梦境似乎开始变多了——


    有些是过往的、被蒙上了一层薄雾的回忆;有些是他从未听见、看见过的场景;还有点似乎不成画面,只是一种玄妙的感觉, 在梦境的尽头影响他的一切感官。


    这些日白天跟着阿斯兰学习精神力的控制与使用时, 珀珥曾问过对方有关于梦境的问题:


    他朦胧间意识到自己的梦境内似乎展露出了几分“预言未来”的奇妙能力。


    对此, 阿斯兰告诉尚还需要很长时间来成长的小虫母说, 精神力是这个世界上最奇妙, 且难以被预测的无形能量——


    “它们是最不可预测的能量。”


    “也是最能为你所用的能量。”


    “……你天生应该是它们的主人。”


    精神力是宇宙生命的第二颗心脏, 是可以在体外自由流动的能量支撑,不论生命体的精神力或强或弱,它们都是保障生命的核心。


    对于弱者来说, 精神力是护佑其体内意识的屏障;对于强者来说, 精神力则可凝聚成反抗、抵御外敌的武器。


    甚至在高等生命体进入宇宙时代后,遨游于星海的战舰、可以被人类操控的机甲、远程使用的追踪监控设备、甚至与躯干为一体的枪械导弹……


    这些都需要精神力的链接与操控。


    某种程度上来讲,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没有精神力的人,只会存在精神力相对薄弱的生命个体,倘若有谁彻彻底底失去了精神力,那么他的生命也必将走向尽头。


    阿斯兰告诉珀珥, 绝大多数那尔迦人的精神力并不算强。


    那尔迦人所具有的第二形态是从这个种族诞生初期便已经具备的,巍峨恐怖、庞大慑人。


    这幅形态下的那尔迦人会不可避免地展露出原始的兽性, 那是深藏于他们基因、血脉中的凶性。


    千万年的时间流逝下,那尔迦人因强盛的体质、体能, 以及可以超越冷热武器的第二形态, 为达成血肉躯干内的能量守恒,他们的精神力便会为这份钢铁体魄铸成的长处而让步。


    但作为引导那尔迦人的核心、他们的“母亲”、整个族群的王——虫巢之母却并不具备超越人体阈值、完全化的第二形态。


    在过往的历史中,虫巢之母仅以单一且相对脆弱的人形躯干存活, 他们的身体、体质更为单薄孱弱,这是天生便由基因决定的。


    但也是在这一层薄弱之下,虫巢之母拥有强大且罕见的精神力,甚至足以超越那尔迦人钢铁体魄的强度,借由精神力来缔结自己与子嗣之间的联系。


    或许虫巢之母的身体不够强大,但在虫母与子嗣的关系中,他是永远且至高的主导者,是连接所有眷属者的核心。


    当他的精神力纯度、强度足够大时,那么跨越宇宙星海,他都能感应到自己的子嗣,甚至还可以通过精神力的凝结,完成精神力投影,甚至传导这样的高难度行为。


    因此,精神力之于虫巢之母,是护盾、是武器,是与整个世界接触、拥抱的媒介。


    不论是精神力记录的记忆碎片、由精神力创建的第三视角,还是某些带有预兆性质的画面片段、亦或是当事人都无法理解的梦境内容……


    任何一个——它们都将与虫巢之母乃至于他的子嗣息息相关,这是连通整个那尔迦人最强有力的根系。


    但这些内容对于珀珥来说有些难以理解。


    珀珥对自己精神力的操控仍旧浮于表面,多数与精神力有关的行为都是他无意识完成的,以至于当阿斯兰将理论摆在桌面上时,懵懂的小虫母只能睁着一双水润润的眼瞳,眼巴巴瞧着自己的“老师”。


    比起理论,珀珥更需要的或许是实践。


    于是,在那天的引导课程里,沉着而冷淡的阿斯兰向小虫母投去了一抹视线——


    其中藏匿有深渊与旖旎的宇宙,不过单方面对视的片刻,便将自己这位过于年轻、笨拙,却足够可爱的学生拉入到了另一个精神力的漩涡之中。


    阿斯兰想,实践远比理论更加重要。


    他会手把手教小虫母领悟有关于精神力的一切。


    这一次,在阿斯兰的精神力世界中,珀珥所窥见的不是冰天雪地与藏在洞窟中的怪物,而是属于白银种战神的记忆碎片。


    成片如水晶薄片的记忆悬空在深蓝色的星空中,瑰丽而梦幻。


    阿斯兰的精神力则牵引着以灵魂最原始状态的珀珥站在星云下方,沐浴至银河深处,连脚下都铺满的星辰碎屑。


    在片刻的适应后,属于白银种战神的精神力带着小虫母,领略过了属于艾瑟瑞恩星球上的一切。


    那是一颗古老而美丽的星球,任何一个人都将为她的魅力所折服,珀珥也不例外。


    当他被阿斯兰的精神力裹挟着腾空而起,飞跃过那片茂盛的陆地时,珀珥有些难以控制地被某种未知的呼唤吸引着——


    【妈、妈妈……】


    似乎有谁在叫他。


    那一刻,珀珥甚至在这颗存在于阿斯兰记忆深处的古老星球上“听”到了生命脉动的声音。


    像是一群沉睡于更深处的巨兽,心跳声沉而缓慢,有些微弱,一下一下地,隔着时间与记忆,同珀珥轻轻打了一个招呼。


    ——他们在说,你好呀小家伙。


    于是难以避免地,可怜又贪玩的小虫母贪恋于那片奇妙的景色,并沉溺于呼唤,在阿斯兰的记忆碎片中延长了精神力游玩的时间。


    珀珥喜欢这种感觉。


    可是他的身体有些太娇气了。


    因此当珀珥痉挛着从阿斯兰的精神力世界中撤离后,不出意外,他又变得湿哒哒一片,瘫软在对方强健有力的怀抱里,连柔软的小腹都一颤一颤,可怜极了。


    眼尾晕红、鬓角汗湿,恍若经历了一场什么。


    甚至因为稚嫩的精神力在这颗古老又奇妙的星球上停留了太长的时间,以至于那天昏昏沉沉、喉间呜咽的小虫母并不曾发现,在阿斯兰包裹大腿肌肉的深色布料上,隐隐有一片甜蜜的水迹。


    后来,阿斯兰再不曾穿过那条裤子。


    那条裤子连同某些隐秘的变化,一同被锁到了柜子的最深处。


    ……


    还辗转于梦境的珀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的意识一会儿飘荡在接受阿斯兰教导的课堂中,仿佛还沉浸于精神力交互的战栗中;一会游动于太阳宫后侧那偌大的花园中,与星云犬和小沙蜥相互为伴。


    但偶尔还会飞跃到更远的地方,似乎在一片空间有限的玻璃罐中,期间盛满了粘稠的,兑入了各种药剂、营养粉的液体,如某种培养基一般,将他紧紧包裹在其中。


    在半睁眼睛,隔着液体与玻璃注视向外侧时,珀珥看到了很多、很多的人——


    他们穿着白色的大衣,手里捏着字迹密密麻麻的纸张,怀里抱着文件袋。


    他们的目光狂热又滚烫,不像是在打量一个生命,而仿佛跪在地上信徒仰着头,看向那被他们奉上高台、无欲无求却博爱世界的神像。


    在梦中,珀珥狠狠地打了一个冷战。


    紧接着换面转动,穿着白大褂的人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五官俊美,笑容发甜的青年。


    他有一头蜜糖棕的卷发,眼眸弯弯洋溢着暖意,宛若枫糖浆一般甜蜜诱人,可珀珥在看清对方的面孔时,却抗拒性地想要藏到更远的位置。


    浮动着一层虚影的梦境中,枫糖浆一般甜蜜的青年眨了眨眼,冲着液基活体生物培养罐的小人造人露出一个甜滋滋的笑容,仿佛一位糖果铺的老板。


    他说:“你好,我是图卡斯——是未来接管你的监护人,或许你可以叫我daddy?”


    不、不要!


    那一瞬间,珀珥瞳孔紧缩。


    笑容如枫糖浆似的青年面容逐渐扭曲,流露出几分病态的疯狂,珀珥眼前的场景瞬间一转,变成了他第二次被抛下的那天夜里——


    天空落着雨,到处雾蒙蒙一片,曾经说可以叫他为“哥哥”的小星球区长里欧·纳德被下属陷害,已经一周多不曾回家了。


    珀珥穿着单薄的衣衫坐在门前的楼梯上,一动不动盯着小花园外的门。


    梦境中单薄的小人造人本以为自己能等来“哥哥”的,但是他只等来了维克·纳德。


    他是里欧的弟弟,一直对珀珥抱有一种异样的厌恶,总怂恿着里欧将珀珥送人,可每一次里欧都会拒绝,然后轻笑着搂住珀珥,温和又耐心地说:


    “珍珠是我的弟弟,也是维克的弟弟,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都应该相互照顾不是吗?”


    珀珥觉得里欧说得对,他们是一家人,应该相互照顾。


    于是,在那天的雨夜中,维克满脸仓惶地问他愿不愿意为了“家人”而牺牲一下自己;甚至维克还承诺,他说只需要等一等,一天或者两天,他一定会把珀珥接回来的,到时候他们一家人一起离开这颗星球。


    珀珥点了点头,他只说“那你们要记得来接我”。


    维克笑了,他说一定会的。


    这份牺牲的代价是珀珥被迷晕,等他再一次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了熟悉的仓库内,而拍卖行的老板图卡斯则笑意盈盈地蹲在他的脚边,陈述出一个残忍的现实——


    “恭喜你14号,这是你第二次被抛弃了。”


    珀珥在阴冷的仓库内掰着手指等日子。


    他一直都在等里欧和维克来接他回家,可是当他的希望一天一天被磨灭,愈发恐惧这个“家”会破碎的时候,图卡斯只冷笑说:“14号,你等的‘家人’早就坐上飞行器离开这颗星球了!”


    梦境中的一切与现实重合。


    而梦里的珀珥则又一次经历了不被选择的抛弃。


    咔嚓。


    由液体与玻璃铸就的梦境破碎,当珀珥再有意识的时候,则骤然发现自己被精神力牵引着,站在了一片荒芜、空旷的土地之上。


    地面皲裂,天空泛着浓烈的深红,空气很干,在周围飘荡着一股属于矿物资源的香气。


    那是一种非常独特且具有攻击性的气味——


    是燧石或枪火的杂糅,只需要站在那里,即便珀珥所能窥见的世界依旧是精神力搭建的色块,但他本能地知道,这是一颗矿星。


    这一刻的梦境不再像是梦,反而像是通过某种媒介的投射,让珀珥以精神力的状态穿越宇宙星海,站在了远离中央帝星的另一个陌生星球之上。


    珀珥忽然想到了缇兰之前向他解释过的光脑投影。


    但不一样的是,此刻他似乎可以感受到属于另一个星球上的干燥与灼热。


    天空灰暗,夹着浑浊的微光。


    珀珥“看”向四周。


    精神力构架出来的色块世界让他发现了悬停在远方高空的战舰,位于下方的则是集中资源与战事的基地,高高大大的瞭望塔、观测站,以及在另一端镶嵌在深橘红色山体中的黢黑矿洞。


    垂直地面的巨型钻头,停滞在边缘的悬浮钻机,笼罩防护罩的操作台……


    他认得这些东西。


    这些天珀珥在与阿斯兰的精神力教导、交互中,所看到、学的内容远比他自己以为得还要多。


    每一天里精神力近乎密集的使用,让珀珥有一种大脑和思维在变得清晰的感觉,他的记忆力、理解能力似乎在逐步提升,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也在一点一点变得更加全面。


    他凭借阿斯兰的认知而“看”到了这个广袤无垠的世界。


    而此刻,在这片过于辽阔的土地之上,珀珥则“听”到精神力深处的嚎叫。


    恍若某种巨型的肉食动物,暴虐浮躁,正汹涌着无限的战意与杀戮之气。


    它们来源于那道乌黑不见底的矿洞之下。


    那似乎是一头暴躁的王级异兽。


    精神力上传来的威慑近乎笼罩于珀珥的全身,他不适应地抖了一下,尝试操控自己的精神力去感受更远的、那片基地内的具体场景——


    这颗星球上,或许也会有那尔迦人的存在?


    ……


    卡塞双星是同时由卡塞1号星和卡塞2号星构成的。


    这是一个位于那尔迦星域遥远深空内的密近双星系统,相互之间的距离很近,都属于盛产资源的矿星,而且会有物质从一颗子星流动到另一颗子星球。


    这般类型的星球不够稳定,容易发生各种地质反应。


    但也是这样的星球之上存在丰厚至极的矿物资源,只一颗星球,便成撑起一个中小型帝国五年的资源运转。


    而卡塞双星则是目前已知最大、最富饶的矿星,它们位于那尔迦帝国的疆域之内,对于这个双星系统内的资源,那尔迦人势在必得。


    唯一需要清除的便是藏匿在矿洞中的王级异兽洞狮。


    在至少十年之前,卡塞双星上并不曾有王级异兽作乱。


    可宇宙内的辐射向来不讲理,它们多变且来势汹汹,某天心情不好,便会引导着辐射影响周边星球上的生命,将非高等生命体异化成异兽也是常有的事情。


    这头王级洞狮便是这么来的。


    目前,这头洞狮主要栖身在卡塞2号星的矿洞内,所以这里的战场也更加严重,近乎有种翻山倒海的混乱。


    石块被翻在地面上,到处都是坑洞,藏匿在深处的洞狮并不露面,但却操控着数不清的千足虫与那尔迦燃血组的战士们进行对抗。


    能够混到王级的异兽即便被辐射侵蚀,变得疯狂而恐怖,但它们的脑子绝对不是摆设,甚至可能因为辐射而得到第二次进化,变得更加聪慧诡谲。


    而这头洞狮就很聪明——


    洞狮知道交错的矿洞深处藏有很大量的珍惜资源,这是那尔迦人的主要目标,不能进行暴力开采,因此它也心安理得地藏身在此处,悠哉控制低级异兽拉扰乱那尔迦人的搜捕计划。


    这样的日子本可以持续很久的。


    但卡塞2号星球上过于燥热的天气,以及宇宙辐射导致的影响,令这头年轻的王级雄性洞狮进入了发/情期紊乱的状态。


    当洞狮藏在矿洞中,被生理性的躁动折磨时,它开始在无数声嘶吼中,尝试呼唤一位可以同自己繁衍后代的雌性洞狮。


    可它并不曾得到回应。


    于是这头雄性洞狮愈发地暴躁了。


    ……


    数天前离开太阳宫,一路风尘仆仆向卡塞2号星赶的夏盖是前一天深夜抵达的。


    他几乎没有休息,强健的体魄撑起尚还能坚持的精神,只迅速换了作战服,便前往战场深处,与燃血组的副首席比约恩汇合。


    交错着巨型千足虫的异兽战场中,燃血组的成员早已经化为原始形态,放开了手脚战斗着。


    那些没有翅膀和尾勾的巨大躯干很强壮,比之坦克更甚,浑身布满了坚硬的猩红色鳞甲,外部骨骼交错丛生,带有锯齿状倒钩的前肢扫荡过异兽群,收回来之际便挂着千足虫被砍断后尚还抽搐的半截身体。


    异兽千足虫腥臭的血液洒落在瘠薄的大地上,不停地渗透,在长达数月的僵持中,散发出一股十足恶心的臭味。


    但活动在战场中的燃血组成员却恍若未觉,只近乎机械地在珍惜矿脉之上绞杀着近乎平铺成地毯的千足虫。


    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


    甚至有些千足虫会趁着空隙,爬上那尔迦人的后颈,试图将锋利的口器嵌入到了燃血组成员的后颈上。


    夏盖的手臂异化出一部分原始肢体,巨型如镰刀的猩红钳足同时兼具力道与速度,顷刻便斩断了一只立起半截身体的千足虫。


    血液溅在他脸上,几乎同一时间,另一道色泽更深的黑红钳足侧着袭来,杀死了骤然从地面下方翻出来的另一只巨型千足虫。


    粘稠的腥风掠过,夏盖抬眸,凶戾的神情上半浮一抹了然,“情况如何?”


    “……不太好。”


    同样只异化了一部分躯干、尚还维持人形的比约恩清扫出一片空地,在异兽搭建的尸堆中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叼在嘴边,猩红的火光一闪一闪,露出了那张过于深邃且粗野的面孔。


    那绝对是一张令人极具有记忆感的面孔。


    俊美、粗犷,俊美如阿波罗神祇,但这些特质对于帅哥俊男多如狗的那尔迦人来说并不算什么,真正凝聚出记忆点的应该是他那铺满全身的深红色皮肤。


    如赤土大地,也如烈烈灼烧的火焰,几乎与比约恩手臂上黑红的鳞甲融为一体,宛若从深渊走过岩浆的红皮魔鬼。


    但他的眸光却很木然,宛若两颗镶嵌在眼眶中的石子,僵硬如人偶。


    比约恩咬着微湿的烟嘴,声音有些空洞且无机质:


    “那头洞狮很狡猾,不打算露面,矿洞内本就盛产千足虫,这两个月从来没消停过,组内超过55%的疯崽子们都有些燃血过量,我赶回去了一部分,目前是交替作战的方式。”


    那尔迦长久的历史中,燃血组和边境哨卫军是最善于作战的单兵虫种,几乎不受区域、环境、地势的影响,可以轻而易举适应各种陆地上的作战方式。


    不过二者做对比,边境哨卫军在所有的异兽对抗中,对雪虻有克制,因此被安排在了边境星球上;而燃血组待雪虻略显劣势,所以常年奔波于除边境星球之外的异兽战场上。


    但这并不意味着燃血组弱于边境哨卫军。


    燃血组外号“暴力狂”,也被称为“疯狗祭献者”,这些称呼并非空穴来风,而是与其战斗方式有关——


    他们在恢复原始形态后,会通过燃烧自身血液无限叠加攻击性,遇强则强,血液燃烧量越高、战斗力也越强,甚至仅一位高级燃血组成员可以在燃尽血液、不团队协作的情况下,单杀一头S级的异兽。


    但这样胜利的代价就是他的生命。


    即便数千万年来,虫巢物质所孕育出来、适合燃血组的那尔迦人是数量最庞大的,可他们也是燃尽血液后牺牲最多的。


    ——这是一个极其惊人且恐怖的数字。


    比约恩问:“首席,感觉怎么样?”


    抽空给自己的下属从身后揪断一条千足虫的夏盖哑声“嗯”了一下,“什么?”


    “虫母——”


    比约恩很高大,他的人形甚至比夏盖还高出小半截,像是一头棕红色的巨熊,动作却又十分灵活,在掀翻另一边试图袭击的异兽后,他问:“是什么样的?”


    说着,比约恩抽动腮帮子僵笑了一下。


    深红色的皮肤令他的非人特质达到顶峰,近乎流露出一种古怪又令人神经跳动的性感。


    夏盖一边战斗,一边回答同僚的问题,“……没注意,反正小小弱弱的,一把就能揪起来,看起来像是个瓷娃娃。”


    顿了顿,他补充道:“我对那家伙没兴趣。”


    “一把能揪起来……”


    抬脚将又一只千足虫踩在地上后,比约恩有些好奇地伸展了一下自己半异化的钳足,“那确实很小。”


    夏盖“啧”一声,补充道:“不是这种的一把,是你人形以后的一把。”


    惊讶闪过比约恩那双木然的眼瞳,只是还不等他思考“人形以后的一把”到底是多大,远方黢黑的矿洞中忽然传来一道尖锐刺耳的嘶鸣声。


    之后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地震,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地底之下爬出来了。


    夏盖神情瞬变,“那家伙要出来了?!”


    比约恩也很意外。


    这头王级洞狮足足在矿洞中藏了数月,怎么都不肯现身,只不停控制低级异兽影响那尔迦人的进攻,谁知道这个时候竟然有了新的情况。


    夏盖扬声,“准备抗击洞狮!”


    远方又一次传来嘶吼声的同时,原本还保留有一半人形态的夏盖和比约恩同时自血肉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骨骼张裂,肌肉拉伸,锋利坚硬的外骨骼一寸一寸探出躯干,在那尔迦人恢复原始形态的时候异化为盘踞在他们身体外侧的盾牌与武器。


    藏于矿洞中的王级异兽,也终于在长达数月的持久战中选择露面。


    头尾长度超过十二米的洞狮眼瞳污浊无光,森白的獠牙从嘴巴两侧伸出,锋利又危险,积聚着腥臭的毒液,每一次滴落在地时,都会将地面上干瘪的草枝腐蚀得冒出白烟。


    密密麻麻的千足虫受到王级异兽的精神力操控,此刻的它们不再畏惧疼痛与死亡,只如傀儡一般向外涌动,争先恐后地往高级那尔迦人的身上爬,甚至毫不犹豫将同伴当成踏脚石。


    它们不停地上前、不停地堆积尸体,很快就在王级异兽的前方堆出连绵的小山包。


    原始形态的夏盖与比约恩相互对视,精神力嘶鸣中发出作战计划改变的信号,在燃血组其他成员的协助、掩护下,他们从密匝匝的巨型千足虫中破开一道缝,却又迅速分散。


    比约恩掀动钳足,大开大合吸引了洞狮的注意力,在近乎挑衅的动作下,王级异兽又一次发出尖锐的鸣啸,甩着尾巴冲了过来。


    也是这时,夏盖隐没身形从旁侧躲开,他不声不响地绕过至洞狮的后方,暂时堵住了偌大的矿洞口。


    这是一个机会。


    他们必须确保能够抓住机会,在这头狡猾的洞狮重回满是珍惜矿源的深洞之前将其彻底绞杀。


    这场僵持了数月的战斗在此刻进入了高/潮阶段。


    而远方尝试用精神力感知外界一切的珀珥则在色块斑斓的精神力世界中,捕捉到了属于夏盖的气息。


    很远,混杂着很多陌生的味道,但即便珀珥不曾对夏盖进行过精神力安抚,可在偶尔的接触中,他依旧记住了对方。


    ——似乎像是烈焰与火山,充满了躁动的滚烫热量。


    站在原地的小虫母彳亍片刻,选择随着精神力的指引追逐过去。


    在这场近似由梦境凝成的精神力投影中,珀珥仿佛变成了会飞的精灵,不过是意识须臾间的转换,他的身形便骤然出现在了燃血组的战场之上。


    被斩断身体的千足虫化作模糊的色块扑向珀珥,他惊恐地后退半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其轻易穿透,似乎无法接触实物。


    但他依旧能嗅闻、感知到环境中的干燥与腥臭。


    ——奇妙的感觉。


    珀珥抿唇,小心翼翼循着精神力的指引在这片混战中寻找能够结束自己梦境的“钥匙”。


    他有些好奇,这次的梦是想要向他预兆什么吗?


    混沌的色块暂时隔绝了可能吓到小虫母的血腥场面,但不远处与王级洞狮对峙的夏盖和比约恩,则陷入了一场恶战。


    在面对面的交手后,最初预测在S到SSS级的异兽洞狮实际等级刚刚进入S阶段,夏盖与比约恩配合默契,在巨型千足虫被同伴牵制住的同时,他们两个以原始状态合力抗击洞狮勉强算是游刃有余。


    但是,这是一头处于发/情情却找不到伴侣的雄性洞狮。


    其暴躁情绪更甚,杀伤力直线上升,近乎逼近SS级。


    于是,当暴怒中的洞狮爆发出更加惊人的力量后,夏盖与比约恩本能地开始使用他们的天赋能力——


    流动在燃血组首席和副首席身体内的血液如岩浆一般开始烧灼,暗红色的鳞甲上隐隐冒出燥热的气体,近乎烤干这一片空气。


    血液沸腾,热度攀升。


    在夏盖与比约恩用比以往更大的力量劈向王级洞狮时,他们周身溢出一圈掺杂着污浊的虚影。


    浓郁粘稠,几乎快要把他们彻底吞没了。


    珀珥第一时间发现了这点变化。


    他偏头“看”向远处,跃动在周身的精神力彻底聚焦,窥见了属于夏盖与比约恩的行动。


    燃烧的血液沸腾着,不停地点燃着身体内的力量,暴/力感无限升腾,但盘踞大脑内部的理智却在一点一点地减少。


    【杀、杀杀杀杀杀……】


    【杀死它。】


    【杀死它、杀死它!】


    夏盖与比约恩配合着抬起钳足,于千钧一发制住王级洞狮。


    在掀起了近乎数米高的灰尘后,巨大的钳□□错着,一个向前、一个向后,终于为这场持续了数月了战斗画上了句号。


    砰!


    巨大的洞狮头颅滚落在地,无法躲开的滚烫鲜血溅了夏盖满身,异兽獠牙上带有腐蚀性毒性的唾液同时落在他的胸膛部位,瞬间蒸出一片白气。


    最初围绕在周边的巨型千足虫骤然冲操控中清醒,没有了王级异兽的领导,它们一点一点后退,不多时便被燃血组彻底击溃。


    但还不等燃血组的成员为这场战斗的胜利而欢呼,夏盖的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无机质的复眼猩红,开始不受控制地从脊背两侧开始寸寸生出锋利的骨刺。


    那一瞬间,浑浊的虚影骤然加重,如浓雾般笼罩在夏盖的周身,而燃血过度的后遗症在此刻尽数显露,将其同化成了一头浑身浴血的魔鬼。


    【杀。】


    【杀杀杀杀杀!】


    这是夏盖大脑中仅存的意识。


    战后原有的轻松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经多年训练形成习惯、而将夏盖围在中央的燃血组成员。


    ——他们的首席,燃血过量导致狂化失控了。


    珀珥被精神力牵引着踉跄靠近,他的身形是精神力凝结的虚影,干净纯洁,与这片充满腥臭的战场格格不入。


    他穿着洁白的睡袍,奔跑着赤足踏过地上的血痕,脚边是异兽的断肢残臂,恍若一片人间炼狱中落入了一个迷路的天使。


    但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一幕……


    鼓动的腥臭风声中,夏盖的身体在颤抖着,他残损的理智与体内汹涌的杀意相互对抗,□□,原本垂落的钳足一寸一寸抬升,对上了自己从前的战友。


    这一刻,狂化症的因子终究侵蚀了夏盖的大脑与神经。


    能够成为首席,足以说明夏盖的战斗力在整个燃血组都是拔尖的,当他陷于狂化的污泥,抬起前肢毫不留情地攻向刚刚还并肩作战的同伴时,比约恩口器微张,发出了战斗信号。


    ——他们不能放任夏盖失控,尤其在这片充满意外的资源矿星之上。


    烟尘起伏,混乱再生。


    失控状态下的夏盖暴虐狂躁,不停与自己的战友交手,深红的鳞甲上开始渗出血液,但又因之前的与异兽的战斗而难以分清到底是谁的血液。


    正当比约恩抓住机会,想要将夏盖遏制在地时,地动骤起,近乎天崩地裂,而后者则忽然暴起,掀翻自己身侧的副首席。


    原始形态下足足有7米的大块头在剧烈的地震中站稳,他的复眼中依旧烧灼着熊熊的杀意,锋利的钳足从天而降,在即将刺入比约恩的咽喉部位时,却猛猛僵在半空。


    他的最后一丝理智勉强拉住了缰绳。


    【离、离开这里。】


    【带着这群疯崽子滚回基地!】


    那是属于夏盖的,暴虐至极的命令。


    燃血组的疯子们用精神力喃语拒绝着。


    即便他们知道首席狂化失控,可不到最后一刻,他们谁都不愿意放弃。


    那尔迦的虫巢之母已然回归,只要能把首席带回到中央帝星,那么一切都有救!


    充斥着这层意义的喃语交错在燃血组之间,夏盖口器微动,胸腔中迸发着燃不尽的暴虐,以及深藏在其下、恍若被消耗光血液的生命。


    他不仅仅因狂化失控,更在止不尽的自杀式战斗中燃尽了血液所支撑的生命力。


    ——早在一年前,他体内的燃血情况就已经过量,无数次被医疗人员提醒应该去休养生息,但夏盖却无法放任燃血组需要面对的任何战事。


    异兽尚未彻底剿灭,没有一个那尔迦战士会主动选择休息。


    于是,燃血过量的事实成了夏盖与比约恩共同隐瞒的秘密,甚至为了避免自己影响到燃血组的运作,早在数月前,夏盖便已经嘱咐比约恩:


    一旦我身上出现不可控的异状,那就下手杀死我。


    不论是狂化失控还是燃血耗尽,夏盖早就为自己设定好了结局,只待安静等待那天的到来。


    眼下,夏盖感知着体内脏器撕裂般的剧痛,很清晰地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至少绝对撑不到去见小虫母。


    啧。


    看来真如他所料,太阳宫那晚是最后一面了。


    他果然还是不喜欢那个脆弱的小家伙。


    绝对不会喜欢的。


    ……死也不会。


    原始形态的夏盖喉咙中发出沙哑的嘶鸣,他猛然踢开钳足下方试图将他抓住的比约恩,在对方烦躁的嘶鸣中,于地动山摇里侧身向千米深的矿洞扑去。


    就知道比约恩这家伙下不了手……当了这么多年的首席,他可不想被那群疯崽子瞧见自己的狼狈样儿。


    矿洞内千米的落地时间,足够夏盖体内的血液燃尽。


    等最后的最后,沸腾的血液会逐渐一寸一寸地烧灼他的皮肉、骨骼,那是一场慢性的折磨,即便是向来皮糙肉厚的燃血组成员也会经不住地展露出自己最狰狞狼狈的模样。


    抽搐、嘶吼、抓挠自己身上的鳞甲皮肤,当滚烫的热意完全燃尽,他会成为一抔灰烬,不会影响资源的开发,只会随着风埋葬于地底的深处。


    和这片他曾为之付出过保护的战场融为一体。


    夏盖想,既然比约恩下不了手,那他就自己来吧……


    与此同时,因精神力牵引彻底靠近的珀珥,则“看”到了属于夏盖的猩红色块裹挟着浓郁的污浊虚影,正陷入到那深不见底的漩涡之下。


    他几乎要被完全吞没了。


    ——不要!


    珀珥下意识扑了过去。


    在小虫母的心脏为此重重跳动的瞬间,静谧的精神力瞬间汹涌着,凝成数千万条莹白的丝缕,向跌落巨大矿洞的夏盖缠绕而去。


    大地惊颤的声音此起彼伏,巨大的矿洞骤然坍塌,柔白的无形力量如绳索般,将想要扑上去的其他燃血组成员拢到了后侧且远离危险的位置。


    待原始形态的比约恩站稳之际,他只感受到了一抹轻飘飘的力道蹭过他的胸膛。


    轰隆隆。


    巨型矿洞彻底被山体上的巨石掩埋了,躲藏不及时的千足虫被压扁成泥,四溅着黏糊糊的□□,徒留腥臭。


    矿洞下方——


    当夏盖的复眼中看到的最后一片天空被落石覆盖时,他忽然凭空窥见了一抹雪白又柔软的裙摆。


    然后,在急速坠落的同时,有什么温温软软的东西落在他的面上,似是受惊一般,下意识并拢着夹住了他闭合的口器。


    温软,柔腻,张扬着血肉腴润的暖意。


    好甜。


    ……好香。


    像是做梦一样。


    遥远深空的另一边——


    静立于中央星地底洞窟,尝试向虫巢物质输送精神力的阿斯兰骤然偏头,俊美深邃的眉眼间流露出近乎森然的压迫力。


    磅礴高压的精神力倾泻而出,如发怒的飓风一般席卷整个太阳宫,不曾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在机械精灵尖锐的警报中,这头巨大巍峨,由精神力凝聚的银白色凶兽只窥见了尚还留有暖香,却空空如也的卧室床铺。


    浅香浮动,枕头印着轻微下陷的痕迹,被窝中间还留有一丝暖意,可本该躺在这里安眠的小虫母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消失了。


    又一次。


    第56章 含了满嘴暖香


    卡塞双星是那尔迦帝国疆域内矿产资源最为丰富的一大双星系统, 但这两颗姐妹星球依旧处于青春叛逆期——


    年轻、热烈、好动。


    她们时不时就喜欢翻腾着身体伸个懒腰,以至于在这里地震、火山、地表的沉降、隆起都成了如日常喝水一般的体验。


    于是,为适应星球上的各种地质活动,卡塞双星上的一切战士基地、采矿器械均是具有浮空性的。


    远方钻头的轰鸣声戛然而止, 高科技造物下的采矿器械在此刻自动开启悬浮模式, 数十吨钢铁大家伙悬浮而动, 暂时离开了向下皲裂的地面, 恍若一座轻盈的金属堡垒。


    与其一同上升的, 还有面积是采矿器械数百上千倍的基地。


    浮空陨石经过加工后, 镶嵌于倒钩深入地表的地基下缘,一旦这片红褐色的土地发生变动,感应到变化的倒钩会自动松开, 承重力极强的浮空陨石将在几秒钟内带动千万吨的基地上浮, 避开下方的地质活动。


    待翻身的星球平息一切活动,浮空高度可达百米的基地会重新与地面链接, 恢复原样,大幅度减少物资损耗。


    ——这是宇宙科技带来的福祉。


    眼下情况里,卡塞2号星上的地震强度很大。


    剧烈的震颤导致矿洞瞬间坍塌,不过半分钟的时间, 这片铺满了异兽尸体的战场开始变得四分五裂。


    阴影滑动,碎石崩裂。


    那些死去的异兽则变成了此刻跌入裂隙的填补材料, 超过数十米的千足虫滚落于大地张裂的痕迹,顷刻间腥臭浓郁的战场清爽了大半。


    燃血组的成员们有些依旧保持原始形态, 将受伤的同类提在手里、扛在肩头, 动作粗鲁且大开大合,几乎不见细致与妥帖。


    好在他们也确实皮糙肉厚——


    轻伤不下火线,重伤忍忍能活。


    另一部分燃血组成员则已然恢复了人形状态。


    壮硕的肌肉裸/露在干燥的空气中, 部分沾染着血迹,深红色的鳞甲包裹住下腹、四肢,如大型猫科动物一般灵活迅捷,在躲避震颤的同时收集着巨型千足虫的甲壳。


    这玩意儿确实恶心,腿脚长得密密麻麻,叫人看多了犯密集恐惧症,但异兽千足虫身上坚硬的甲壳则是制作战甲的好东西,更何况打都打死了,不薅把羊毛多可惜啊!!


    混乱中,比约恩也是恢复人形状态的一员。


    他同样燃血量很高,但又暂时卡着安全线,长时间使用原始形态可能会提早崩溃,因此大多数时间里,比约恩更习惯只异化一部分的肢体用作战斗武器。


    此刻,比约恩深红色的皮肤上裹挟滚烫的汗珠,那是燃血战斗的后遗症,全身上下氤氲出蒸汽一般的烫意,浑厚的胸膛缀着汗液,甚至还混杂由战斗时溅落的鲜血。


    他拧眉躲开过地表的裂缝,随脚将一头死去多时的千足虫踢了下去,对身侧的同伴道:“先带伤员撤离!”


    “首席他……”


    “执行命令!”


    比约恩压低眉眼,瞬间流露出几分兽性的凶悍,那是不可违逆的,属于上级的压迫性。


    燃血组成员哑着嗓子应了一声。


    作为战士,早在他们加入燃血组那一天,便将“绝对服从”刻在了骨血中。


    很快,剧烈晃动的大地上,属于燃血组的成员向远方的悬浮石基地撤离。


    在转身之际,比约恩深深看了一眼被彻底掩埋的矿洞,那双木然的眼瞳中罕见流露出几分燥郁的情绪,却又很快被压了回去。


    ……没关系的,他们早就做好了迎接这一天的准备。


    比约恩用半异化的钳足扛起一位受伤的同伴,又一次扬声道:“迅速撤退!回基地!”


    “是!”


    战士们钟鸣一般的应声响彻在摇晃的战场之上,他们的速度极快,与裹挟着血腥气的风较着劲儿,不多时便已经奔跑出千米,单手抓住从浮空基地边沿处垂下的金属粗链攀爬而上。


    蓬勃的力量与生命在此刻达到顶峰,当卡塞2号星球上又一次迎来剧烈的地动时,原本分散着燃血组战士们的土地空无一物,徒留被裂隙吞没的异兽。


    轰鸣声消散于天空之下,烟尘四起,恍若浓雾。


    与此同时,细微的嗡鸣响起,数百只小型探测仪从基地中飞出,迅速下降,灵活躲闪的同时亮起红灯,扫描着地底下方的各种讯息。


    悬浮基地上的观测站内光屏不停刷动数据,无一不是对下方地质活动的检测,而站内的观测人员也一刻都闲不下来,正转动着瞭望镜,时刻瞧着下方的动静变化。


    他们希望塌陷的矿洞中能出现某些异动。


    他们也希望被巨石掩埋的烟尘下能够骤然探出一截猩红色的钳足。


    他们甚至寄希望于远在太阳宫内的虫巢之母,希望在王回归之后的现阶段可以发生奇迹。


    但这一切的期待似乎都是无望的。


    比约恩无暇顾及自己沾满全身的血,他随手在肩头披了件边缘磨损的旧皮子外套,匆匆进入观测站,喉咙里似乎还充斥着战场内的硝烟,以至于他一度沙哑到有些难以发声。


    比约恩:“还能捕捉到首席的生命特征吗?”


    “什么都没有。”


    观测人员面色难看,快速滑动在光屏上的手指甚至在颤抖着,“矿洞内刚才还有细微的生命特征,但在28秒前忽然消失了,什么痕迹都没有。”


    燃血组成员在血液耗尽、自燃死亡时便会在某一瞬间失去生命特征,从一具滚烫的血肉躯干变作缭绕于空气中的粉尘,至死无法回到他们曾经诞生的故土。


    所以他们像是风一样,走就走了,毫无痕迹。


    比约恩下颌紧绷,粗野俊美的眉眼浮现戾气。


    作为副首席,他比其他同伴们更清楚夏盖的情况,可即便如此……


    即便他们早就做好了迎接这一天的准备,但还是不甘心就此放弃。


    那是他们的首席,是他们的战友。


    比约恩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哑声道:“继续扫描。”


    观测站内齐齐响起一声“是”。


    ……


    卡塞2号星,那座因地震而骤然崩塌的巨大矿洞中——


    超过千米的宽敞通道在被淹没了最后一丝光后,几乎黑到伸手不见五指。


    下坠的风响彻在耳侧,可伴随着碎石块的下落,夏盖却一度陷入了洋溢着甜美的迷乱之中。


    就好像吃辐射蘑菇中了毒,整个大脑晕晕乎乎,恍若被酒水浸透。


    神经懒怠,被晕着、迷着,看到了无尽又柔软的白腻,被暖香沁入了鼻腔、心脾,然后陷入到了能够溺死自己的美妙梦境之中……


    那是一种让他永远都不愿意醒来的梦境。


    然而这份迷乱之下,夏盖甚至忽略了那原本灼烧到尽头,险些带着他一同自燃的血液暂时停止了沸腾。


    无限的下坠中,柔软的白色布料轻薄四溢着暖融融的甜香,在这片瑰丽的、属于临死之人的走马灯梦境里,夏盖最终无力抗拒,放松着自己的思绪,然后任由自己陷入了幻觉。


    他难以克制地喘着粗气,原本闭合的口器轻微翕张着,似是在那洁白的布料下汲取着什么。


    甜与香挑动着的他的神经,当他忍不住错动口器,探出那细如蛇信、被血液蒸出滚烫热意的长舌时,却在骤然接触到一抹软腻时听到了熟悉的惊呼。


    带有几分细碎的呜咽声,像是受了惊吓,瑟瑟缩缩地蜷着,甚至下意识地夹了夹那片腴润的皮肉,将夏盖的小半截脑袋都笼罩在了蜜地之内。


    这道声音……有些太过熟悉了……


    ——是本该待在太阳宫里的小虫母?!!


    原本的混沌幻觉瞬间开裂,并与现实接壤,燃血组首席那深红色的复眼中凝聚出一股强烈的兴奋,连带着心脏砰砰一起直跳,近乎冲破胸腔。


    这种古怪的情绪变化让他忽然清醒,在顷刻间抬起钳足、调转身体。


    接下来的一切变化,不过发生在一两秒钟之内——


    深红色的庞大躯干从仰躺着下坠翻转了方向,坚硬到足以捏碎石块的钳足此刻拢着一层柔软的力道,将原本坐在他脸上的小家伙抓着藏匿在胸腹的位置。


    夏盖轻微佝偻躯干,肩胛处覆盖着细密鳞甲的肌肉紧绷出力道,瞬间侧划,将半截钳足狠狠插/到了矿洞旁侧的石壁之间,减缓下坠的情况。


    滋啦。


    刺耳的声音响彻黑暗,碎裂的石块不停下落着。


    在这些高空坠物砸向夏盖的同时,他侧身护住怀里温热软绵的小虫母却不曾受到任何伤害。


    珀珥蜷缩在夏盖的怀里,因为前不久腿/间肆虐的蓬勃热气而战栗着。


    那副漂亮的眉眼湿润着,面颊发红,下唇被咬出一截齿印,而腰/臀则隔着轻薄的睡裙,侧坐在了那还沾染着血迹的巨大钳足之上。


    他背侧依靠的位置正好是夏盖的胸膛,深红色鳞甲却残缺不堪,被王级洞狮具有毒性的唾液腐蚀出坑坑洼洼的伤口,光是摸到都令人头皮发麻。


    珀珥几乎不敢用力。


    他整个手臂上都淌满了属于夏盖的血液。


    热度惊人,几乎烫得珀珥手指发颤。


    他难以控制地发出细小可怜的呜咽声,白皙颤抖的手掌混杂着砂砾与血污,想要捂住夏盖胸前不住出血的位置。


    ……但这似乎是徒劳的。


    王级异兽的毒液影响深深霸占着那一片皮肉,已经被腐蚀出血洞的伤口又因夏盖的动作而崩裂地更大、更狰狞。


    珀珥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本由精神力支撑的色块世界早在他追着夏盖跌入矿洞的那一刻便已经消散。


    稚嫩且处于成长期的精神力下意识地压下了夏盖体内不住燃烧的热度,可即便如此,对方的体温对于珀珥来说也太高了。


    脊背、臀/尖浮动的热度让珀珥有些坐立难安。


    但他也知此刻情况危急,不敢乱动,只能尽可能地靠在夏盖的怀里,尝试调动精神力驱逐对方身体上的浑浊虚影。


    滑落中止,夏盖坚硬的背甲承受了一切的压力,燃血过量的自毁虽然被暂时压制,但烧灼血液带来的痛苦依旧存在。


    夏盖自己未曾注意到的细节里,一簇一簇莹润的暖白色光影在另一个视角中萦绕于他的身侧,小心翼翼驱散着他周身盘踞的污浊虚影,减缓了此刻的难耐。


    颤动的大地在碎石跌落的零星空隙中安静了几秒钟,但很快,新一波的震动又来。


    固定在侧壁的钳足在环境影响中开始下滑,当裂缝逐渐变大时,夏盖率先放弃继续悬空卡在钳足的姿态,而是收回前肢,将小虫母藏于怀中,接受了重力的自然下沉。


    极深的矿洞环境限制了燃血组首席的发挥,再加上此刻狂化症的侵蚀与燃血消耗的后遗症同步交错,令他近乎力竭。


    本打算就此接受自燃式死亡的夏盖牢牢护住珀珥,翻转身体将脊背向下,准备承受一切。


    下坠的黑暗中,夏盖的喉咙里发出粗重的喘息,口器间似乎还绕着那甜蜜的淡香。


    也不知道怀里这小家伙怎么出现的?太阳宫那群人是吃虫屎长大的吗?


    连个孱弱娇气的小虫母都看不住……


    还说什么最坚固安全的堡垒,看来也是个垃圾货……


    太阳宫:???


    不是 ?!整件事情中我最无辜好吗?!!谁能想到虫巢之母还能自己闪现啊!!!


    珍珠:无辜脸.jpg


    此刻,在夏盖抱着珀珥即将跌落至矿洞最深处的几秒钟里,那沙哑的精神力喃语慢了半拍响彻在珀珥的大脑中——


    【不许动。】


    【乖乖待着,等他们来救你。】


    矿洞深处温度极高,以小虫母的身体,恐怕没几分钟就得脱水,他需要更多的水分来维持自己的体温。


    夏盖有些混沌地想,他这具即将报废的血肉,或许还得趁着死之前多撑一会儿,至少得把怀里的这个瓷娃娃护着等到救援……啧,真是麻烦。


    只希望陆地上那群蠢货能快点发现他们心心念念的小虫母正埋在矿洞底下呢!


    他可不想在临死前还得费神照顾小娇气!


    这般想着,下落过程中的夏盖却把钳足收得更紧了,将珀珥紧紧护在怀中,近乎交错着心跳声与之相互挨近。


    千米深的矿洞内,夏盖的思索看似经历了许久,但在真正的下落速度中不过是十几秒的时间,纵使中途他曾用钳足延缓速度,但也不过是零星。


    矿洞深处的热意愈发浓郁,夏盖周身的滚烫也久久不散,连意识也将溃散。


    但他依旧咬牙坚持着最后的理智。


    当一声沉闷的巨响骤然响起,砸出一片高达八/九米的烟尘时,夏盖钳足/交错,仰躺着近乎将珀珥保护在了距离自己心脏最近的位置。


    也是在砸落的轰鸣声响起,不知道何时又被凝聚出来的精神力如丝缕般环绕在珀珥与夏盖的身侧。


    柔软的力量蓬勃着无限的生命力,在刹那间照亮了整个幽深的矿洞,于夏盖落地的瞬间向外溢出一圈又一圈的能量波纹,顷刻间消散于无。


    ——砰!


    同一时间,观测站内的工作人员忽然失手砸在了桌面上,见比约恩看向自己,他有些激动道:


    “副首席,有、有发现!”


    比约恩:“什么?”


    “刚刚在矿洞深处超越5000米的位置检查到一抹极其微弱的生命信号,但、但是目前不能确定是首席还是其他的地底异兽。”


    比约恩漆黑的眼瞳微动,只留下一句“继续”便转身离去。


    他用最快的速度集合还有行动力的燃血组成员,丝毫不顾及下方的地动才在刚刚停止,是否还有余震发生。


    眼下无法确定大地的稳定情况,采矿设备均浮于陆地上方,便于挖掘矿洞的器械也无法使用,因此此刻他们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整个行动不过发生在五分钟内。


    当燃血组的成员如炮弹一般落地,砸出小半截土坑后,他们没有任何犹豫,便分着小队向夏盖跌落的矿洞方向前行。


    陆地上的那尔迦人在混乱中搜寻着。


    陆地下方温度高热的矿洞底部,烟尘尽散,露出了怀中紧紧抱着小虫母的夏盖。


    或许是因为最后那一刻浮动着的精神力,夏盖暂时脱离了原始形态,却又不曾全部褪去非人的特征,尽显狼狈——


    他双眸紧闭,侧脸、脖颈乃至四肢留下大片的血迹擦痕,胸膛上被毒液腐蚀的血洞依旧向外渗着猩红,皮肤散布深红鳞甲,却又从手肘的位置延伸出一截缩小化的钳肢,呈现出一种半人半兽的姿态。


    夏盖在最后一刻承受了全部的下坠力道,即便有珀珥的精神力做缓和,但对于同时受到狂化和燃血后遗症影响的高级那尔迦人来说,能坚持到现在已然是强弩之末。


    此刻夏盖已经陷入深度昏厥。


    他寸头上落着细碎的石屑,眉眼冷沉,起伏的胸膛上氤氲这滚烫的汗意,半异化的双臂还残留着肌肉记忆,为珀珥留出了一片安全空间。


    卡塞2号星上的震颤终于进入了尾声,幽深黢黑的矿洞在碎石彻底稳定后陷入了无限的静谧。


    珀珥眨眼,在这片高温矿洞中小口喘着气,他近乎半跪着撑在夏盖坚硬的腹部,摸索着想要唤醒对方。


    他的手掌还带有一抹温凉,很柔软,在蹭掉了灰尘后小心翼翼伸了过去,轻轻摸了摸夏盖的面颊。


    那些从鬓角部位蔓延出的细密鳞甲热度惊人,烫得珀珥忍不住蜷了一下掌心。


    或许是因为小虫母微凉的体温为夏盖来了一丝清凉,他无意识地滚动喉头,发出低哑发沉的轻哼,然后追着、寻着想要蹭动到更多的清凉。


    “夏、夏盖?”


    珀珥犹豫了一下,一边呼唤对方,一边又用手掌拍了拍夏盖的脸颊。


    但对方毫无反应。


    珀珥被消耗了大半的精神力此刻有些萎靡,他抿着唇,手掌尚未从夏盖的颊面脱离,又一次尝试着调动精神力去感应对方的状态。


    ——这是阿斯兰教给他的。


    因最初的难以掌握,阿斯兰曾用精神力裹着他一寸一寸去感应,从光线明媚的午后一直学习到橘红铺满天空的傍晚,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


    最终等珀珥彻底掌握时,他已然意识混沌,只哆嗦着含住对方的衬衣,在阿斯兰的胸口上留下了一片潮湿,充满了旖旎色彩的水痕。


    ……只是不知道这层痕迹是否渗透衣衫,落在阿斯兰的胸膛皮肉之上。


    似乎从珀珥开始跟着阿斯兰学习精神力的操控以后,作为学生的他总是不自觉地做出一些糟糕的事情,然后弄脏老师的衣服。


    幸好他的老师足够包容温和。


    眼下,珀珥从阿斯兰身上学到的本事正初次经历着实践,颤颤巍巍的精神力凝聚出如烟雾般的形状,逐渐靠近夏盖,于是某些讯息便自然而然地反馈在了珀珥的大脑里——


    燃血量超标,体温过高,深度晕厥,狂化因子泛滥,以及毒性腐蚀的负面影响。


    这近乎是一个伤痕累累的状态。


    他甚至“看”到了那些张牙舞爪,几乎连带着将他一起吞没的污浊虚影。


    珀珥不自觉咬着下唇,印出一排浅浅的牙印,空茫茫的眼瞳中闪烁着他自己都上不觉察到的柔软与难过。


    他总是那么善良,发自真心地希望每一个那尔迦人都好好的——好好爱护自己,不要把自己当成是消耗品和战斗兵器。


    同样也满身狼狈的小虫母几乎没怎么犹豫,他骑在夏盖滚烫的腰腹部位,抿着唇放松腿根,彻彻底底坐在了对方的身上。


    那滚烫瞬间穿越轻薄的布料,传递至珀珥娇嫩的皮肤上。


    他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只强忍想要起身的冲动,一寸寸压低腰/臀,完全贴了上去,宛若一只扒在烈性野犬身上的小猫咪。


    增加身体的接触面有助于精神力安抚,这对于此刻精神力消耗诸多的珀珥来说是唯一可以尝试的办法。


    他本能地觉得这样可以唤醒夏盖,便也这样做了。


    小虫母身体下方的躯干灼热至极,汹涌着属于雄性的力量。


    那饱满的肌肉起伏间一下一下挨着珀珥的胸脯,在轻薄睡袍都挡不住的燥热下,珀珥有些难耐地弓着脊背,似是想要带着新生出腺体的娇嫩部位躲开这份热度。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战栗,顷刻间便压着精神力沉入到夏盖的大脑深处。


    在精神力达成链接的瞬间,珀珥不受控制地被拉扯到了一片贫瘠、燥热的土地之上。


    落于精神力世界的珀珥瞪圆了眼睛,满脸意外。


    这和他以为的精神力安抚怎么不太一样……好像有哪里出现了小问题?


    在夏盖缺乏衣服布料包裹的状态下,他几乎整个身体都与之贴在一起,紧密到能够感受到彼此的温度,于是原本珀珥以为的浅度精神力安抚便顺理成章变成了更深度的抚慰。


    他被拉扯着落入到了夏盖的精神力深处。


    就像是小兔子被主动送到了顶级猎食者的面前。


    无处可逃。


    这里到处是红褐色的土地、山石,远方的火山呈现出一种即将爆发的势态。


    珀珥热得厉害,不多时精神力凝结出的身体浮现出一层汗,面颊发红、眼瞳水润,喉咙里干渴得不像话,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虚浮无力。


    太热了。


    温度不停地升高,远方的火山口震颤着发出声响,黑烟铺满大片天空,隐隐有种黑云压城的可怕。


    珀珥吞咽着唾液,他忽然想到了第一次进入到赫伊的精神力世界中的场景——


    似乎只要他在呆在这里,对那尔迦人就有用。


    热到皮肤被蒸腾出碎汗的小虫母抱着膝盖,蜷缩在一棵枯树之下。


    他眯着眼睛,不停喘着气,尽可能延长自己待在夏盖精神力世界中的时间。


    某些变化正在珀珥不曾意识到的情况下发生。


    小虫母那由精神力凝聚出来的体魄四溢出一层朦胧的水光,莹润清透,成了这片燥热空间内唯一的清凉来源,无形的精神力丝缕一簇一簇流动,并缓缓向远方而去。


    凉与热,温柔与躁动。


    相互矛盾的两种感觉交织着,最初夏盖精神力世界中的一切都在抗拒着小虫母的存在。


    可当它们感受到了一抹熟悉与清润后,却又一个个如癞皮狗似的追着、赶着,凑在小虫母精神力的屁股后面,时不时用热乎乎的鼻头顶一下、用吻部蹭一蹭,甚至还流氓似的想要伸舌头。


    太坏太热情了,哪里是什么对小虫母不感兴趣的模样。


    倘若真的感了兴趣,恐怕能把小虫母舔到天上、舔到脱水……


    精神力世界深处的交互在持续进行着,但珀珥的精神力实在是太疲惫了。


    可怜的小家伙们还处于成长期,它们尚未发育完全,如幼崽一般充满了不定性,无法短时间爆发出超过阈值的能量。


    珀珥短短一天内又是精神力投影,又是无意识催动精神力跨越宇宙星河,最后还分出余力压下了夏盖燃血自爆的情况,几番叠加,便是全盛状态的虫巢之母也得累得昏厥过去。


    可他硬是咬牙坚持住了。


    小虫母的牙齿长得很漂亮,一颗一颗整整齐齐排列着,此刻却在淡粉的唇瓣出咬出一圈牙印。


    他的意识被夏盖精神力空间的温度侵蚀得愈发混沌,喘息加重,喉间含着断续的低吟,整个人都深深埋在了夏盖的怀里,不受控制地被烫到哆嗦。


    昏沉之际,珀珥感受到有什么东西紧紧锢着他的腰腹。


    那是夏盖异化出的坚硬又锋利的钳足,细密的鳞甲隔着睡袍抵在小虫母的腰腹之间,被本能影响将其死死压向自己的腹部。


    不、不要。


    太烫了……


    快要烫坏了……


    迷蒙间珀珥难受地发出轻飘飘的呜咽声,坚守在夏盖精神力世界中的骤然崩溃消散。


    而骑趴在燃血组首席腰腹间的小虫母,则不可控制地溢出一道可怜的抽噎。


    这一刻,尚未完全清醒的夏盖睁开了浑浊的眼睛。


    他眼瞳深红浑浊,眼白近乎被血色覆盖,如恶魔眼一般闪烁着野性的凶光。


    此刻的夏盖并非是燃血组的战斗一把手,而是一只彻头彻尾、被本能操控的野兽。


    夏盖抽动鼻头,嗅闻着矿洞深处的暖香,环境温度与体温交织的热意令他烦躁至极。


    半异化状态下的抱握器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探了出来,向两侧张开并膨胀着,下意识循着香甜,牢牢桎梏住了珀珥滑落在两侧的小腿。


    在接触的那一瞬间,夏盖发出舒服的喟叹。


    随后他猛地翻身,将双腿夹在自己腰腹两侧的小虫母掀翻到下方,他发烫的钳足牢牢护着对方,完全把珀珥笼罩在了这片狭窄的空间内。


    粗重的鼻息沉落着,夏盖瞪着浑浊的眼瞳俯身,嗅着香气,一寸一寸向下。


    然后,他找到了这份蜜糖的来源。


    它们被藏匿在一片胸膛之内,被薄薄的软肉和睡袍包裹着,却不可遏制地发出吸引野兽的香甜,成了此刻唯一的珍馐。


    于是,在珀珥发着抖、咬住自己的嘴唇,近乎崩溃地推拒野兽入侵时,覆于他上方的野兽则蓦然压下脑袋——


    他隔着布料含了满嘴暖香。


    那一秒钟里珀珥的灵魂都是惊颤的。


    他呜咽出声,本就失明的眼前闪过白花花的光,手指死死抱住夏盖的脑袋,不知是拥抱还是推拒,只能溢出破碎的气音,可怜得厉害。


    他说:“坏、坏狗,不许咬……”


    遥远的星域另一端,短暂几秒钟中捕捉到小虫母状态的阿斯兰眉眼发沉,蒙上了一层冷酷的阴鸷。


    面对赫伊、昆汀等人对小虫母踪迹的询问,阿斯兰沉声开口——


    “他在卡塞2号星上。”


    长了翅膀的漂亮小鸟,自己飞走了。


    ……


    同一时间,巴别塔星港——


    已经安静在自己工作室内站了一个小时的骨头脸终于动了。


    他先是扫视过自己生活了数年的狭窄房间,又起身将零零碎碎的东西收拾着,当大多数行李都被打包好放到推车了后,他又转身走到了那近乎占据了一整面墙的鱼缸前。


    偌大的浴缸被擦洗得很干净,水体清透,玻璃洁净,内里蓄满了水体,于荡漾的波纹下方藏匿着数颗饱满又漂亮的珍珠。


    骨头脸那双蔚蓝色的眼瞳中闪烁着回忆的色彩。


    老机械师——骨头脸的恩人兼老师曾说过,如果实在放不下,那就给自己留个念想,总归人活着那一口气,总得有什么留恋的,倘若什么都没了,那这一口气也就该散了。


    那时候不甘愿死亡的骨头脸想了一晚上,于是将这些珍珠当作是念想,就好像是透过珍珠去思念珍珠、思念他的孩子。


    但是如今,他已经找到了有关于珍珠的消息。


    骨头脸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抬手关掉了鱼缸内部的灯光。


    这些珍珠质感极好,即便是失去了光影的笼罩,也依旧流动着一种温柔到了极致的微光。


    骨头脸深深看了一眼,然后他走到了一旁的镜子前。


    最初依旧是沉默的与镜中戴着骷髅头罩的自己对视,在长达五分钟的静默后,他一点一点褪去手套,露出了一双苍白修长的手指,然后抓起头套的边缘,缓缓向上掀起——


    在那黑色的,印有古怪骷髅的面罩布料之下,露出了一张过分苍白,染着岁月痕迹,甚至有些憔悴的面庞。


    深邃且明亮的蔚蓝色眼中带有几分沉着的冷意,眉形微挑,面部轮廓却是属于女性的柔和。


    不是他,而是她。


    骨头脸安静地看着镜子中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在片刻后,她彻底将头套摘了下来,露出了如火焰一般蓬松的半长发。


    她将长发扎了起来,又换下了这套属于“骨头脸”的黑色衣袍,缓慢地重新装点着自己。


    当半个小时后,原先住于小巷深处的神秘机械改造师,在这天变成了一位神情冷淡,提着手提箱的女人。


    她穿着在巴别塔星港内很常见的衣袍,半掩兜帽,与嘈杂热闹的人群中穿行而过,最终登上了一艘离开星港的小型星舰。


    星舰门口的检票机器人一板一眼地询问道:“请出示您的身份卡。”


    她拿出自己的光脑扫了一下机器人脑袋上的屏幕,在一声清脆的“滴”声后,充满机械感的声音道:“乘客格蕾丝女士已录入,祝您旅行愉快。”


    格蕾丝微微颔首,冷淡地对机器人道了一声“谢谢”,随后匆匆踏上星舰,坐在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上。


    她握紧了放在大腿上的手提箱,深邃的蓝色眼瞳落于窗外静谧的星空之上,一直到星舰起飞,一点一点融入于远方瑰丽星云的深处时,格蕾丝才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她想去找那个曾经短时间属于过自己的孩子。


    但是那尔迦帝国实在太远太远了,甚至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进入整个星盟内最为神秘的国度。


    于是在几天的思索后,格蕾丝决定去星盟五大帝国内距离那尔迦最近的奎克帝国,那里也同样是明年的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的举办地点。


    那般盛大的活动,作为那尔迦的新王,应该会出席的吧。


    这时,一道身影缓缓靠近,那温柔到甚至有些甜腻如枫糖浆的声音打断了格蕾丝的出神,“女士,请问你旁边的位置还有人吗?”


    格蕾丝回神,她偏头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戴着老旧礼帽的青年,声线很特别,但五官却极其普通,眼睛有些小,鼻翼很宽大,嘴唇微厚,长着一圈细细的胡茬,看起来像是个有些怯懦的老实人,可偏偏生了一副极能给人留下记忆点的嗓音。


    这样的声音令格蕾丝在久远的记忆中察觉到一丝耳熟,但这张脸又令她十足地陌生。


    格蕾丝摇摇头,或许是因为这些年来她很少说话,因此她那曾经被贵族夫人们夸赞为清亮的嗓音变得有些沉哑,带有几分岁月沉寂后的特殊,“没有。”


    “那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礼帽青年很温驯甚至是小心地询问着。


    格蕾丝不在意地点点头,随后偏向窗边,继续闭上了眼睛。


    得到应允的青年笑了笑,他的眼睛太小了,只是很轻的微笑便眯成了一条缝。


    他察觉到身侧女士的冷淡,便也不多言,坐下后一直保持着沉默,在这漫长的行程中小睡了片刻,最终与格蕾丝一般,先辗转到了自由星域,又重新上了同一艘可以驶向其余帝国的星舰。


    “好巧。”


    礼帽青年又笑了,他有些惊喜地冲格蕾丝打了一个招呼。


    对于这样的意外缘分,格蕾丝就显得很冷淡了。


    她只轻微颔首,沉默寡言,显然在第二次碰见后也没有任何交谈的欲望。


    但是这一次,礼帽青年却打开了话匣子。


    “大多数从巴别塔星港离开的人,终生都只能混迹在自由星域,毕竟他们都没有能够通过星盟检查的身份,自然也去不到别的地方。”


    “我本来以为这趟行程只会有我一个去奎克帝国的,没想到竟然还能遇见一位同行的女士,还是同样来自巴别塔星港的,真是奇妙的缘分啊。”


    多年前养成的贵族教养让格蕾丝无法无视旁人的搭话,她的手指轻点手提箱,有些敷衍道:“我也没想到。”


    “我是准备去奎克帝国寻觅亲友的,近来巴别塔星港实在有些混乱,虽然这里能让我赚到更多的钱,但与钱比起来,还是命更重要,不是吗?”


    将自己定义为“商人”的礼帽青年的话中似是意有所指。


    格蕾丝想到了那份通缉令,也想到了最近星港内部骤然加强的巡查星盗。


    显然,珍珠的那位小少爷买家在成为星盟监察者后,于红乌贼老巢的内部搞出了不小的混乱,不然近些日子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人选择去自由星域,暂时规避风险。


    但格蕾丝离开的原因并非是此。


    她没有解释,只是点了点头,轻声附和。


    礼帽青年又笑了。


    他似乎很爱笑,声音是属于男性的甜腻,并不会惹人厌烦,甚至会让人忽略他的外貌而增加好感。


    从自由星域再到星盟管辖的范围之内,当庞大的星舰通过层层检查,终于确定了每一个乘客的可通行身份后,这艘金属的庞然大物行驶过星云,最终于一日后抵达了奎克帝国的首都。


    星舰降落的那天,格蕾丝提着手提箱,短暂与“同行人”点了点头,便走进了热闹的人群。


    而站在原地的礼帽青年则依旧笑意盈盈,他在五分钟后等来了一辆飞行器,随后走了上去。


    特制的合金舱门缓缓闭合,当外界明媚的日光彻底被遮蔽后,青年摘下帽子,露出了蜜糖棕色的卷发,近乎喟叹地靠在了椅背上。


    那普通平凡的五官在他脸上一点一点溶解,最终露出了另一张甜蜜又有记忆点的面孔。


    青年对面座位上,一双深灰色的眼瞳中绽出怒火,声音阴沉而充满讥讽——


    “图卡斯,你怎么还有胆子联系我?你觉得我会帮你?帮一个同时被星盟和红乌贼通缉的家伙?”


    枫糖浆般的青年慢吞吞笑了笑,他抬起暖棕色的眼眸,像是一只私藏了蜂蜜的毛绒熊,可他眼底流露出来的病态与阴冷,却叫人胆寒。


    他看向对面阔别数年的年轻人,笑道:


    “怎么?当年跟在小珍珠屁股后面的混混小子,现在也变成奎克帝国的七王子啦?”


    “我可还记得你跪在地上,求我把珍珠卖给你的样子呢……”


    在对面那人目眦欲裂的神情里,图卡斯懒洋洋道:


    “可是啊,我的小珍珠并不会喜欢一个欺负过他的坏家伙呢……”


    他说,“——你早就出局了。”


    第57章 吻


    被巨石掩埋的矿洞漆黑不见五指, 但在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后,隐隐能在其近乎垂直的内壁上窥见点点微弱的光源。


    ——是倍显幽静的蓝色。


    这种蓝的色调很深很沉,却又意外地有亮的质感,近似克莱因蓝, 或许是因为环境的缘故, 而在这片石壁上营造出了一种奇妙的梦幻氛围。


    这里本就是矿洞, 最初习惯性充斥着是燧石或枪火杂糅的味道,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 似乎又浮动出几丝柔和的甜。


    清清淡淡, 却又蜜一样的质感,勾得人神魂颠倒,恨不得一口栽到泉眼上大口大口吸吮着。


    这将是人间佳酿, 是能够醉倒酒神的顶级蜜酒。


    昏暗之下, 蓝色的矿物亮度交错着,在许久的沉寂后笼罩出星星点点的细微光源, 宛若旷野之上的萤火虫,彼此交错闪烁着。


    微光的下方,则是那甜蜜滋味的源头——


    珀珥的嗓子有点哑,眼周因为不受控制地流泪而变得有些发红, 薄薄的眼皮聚不住泪,便也受影响轻微肿胀起来, 不大舒服,许是被泪水中的盐分蜇得有些难受。


    不是很疼, 但却总有种存在感, 好像在提醒着珀珥他刚刚经历过什么。


    这令他羞得厉害。


    也抖得厉害。


    睡袍上的布料潮湿一片,几乎完全黏在了细腻的肌理之上。


    “坏狗!”


    “你走、走开!”


    怎么可以舔那里呢?明明只有小宝宝才会那样……虽然他是他们的小妈咪,但又不是可以被舔那里的妈咪啊!


    妈咪和妈咪也是有区别的啊!!!


    还不知道子嗣们其实都想舔那里的珍珠:太坏了!


    子嗣们:嘿嘿……小妈咪, 嘿嘿……舔妈咪……嘬嘬妈咪……


    此刻,珀珥抿着嘴巴没忍住又骂了一句“坏”。


    他的唇瓣上还留着自己咬下的痕迹,可那只俯在他上方的野兽却只喘着粗气,在短暂的停顿后,又压下脑袋,似乎在寻觅着那块泉眼。


    珀珥“嗖”地瞪圆了眼睛,湿漉漉的睫毛颤啊、颤啊,结结巴巴说着“不要”、“不可以”。


    可娇弱的小妈咪又怎么可能推得开野兽一般强壮的子嗣呢?


    他双手无力推在夏盖的脑袋上。


    那硬撅撅的发茬抵着小虫母的掌心,不过轻微的蹭动,便留下了一片微红的痕迹,引得珀珥喉咙间又溢出轻哼,听着可怜又可爱,在片刻之后重新吸引了这头野兽的注意力。


    于是,原本准备把脑袋埋下去的野兽缓缓抬头。


    昏暗之下,矿物带有的光泽过于微弱,可即便环境如此,这些都并不影响那尔迦人过于敏锐的五感。


    夏盖睁着他那双意识混沌的深红色眼瞳,不见眼白,唯有瞳孔中央流窜着一抹幽幽的、带有灼热质感的光,让他如深渊恶鬼一般可怖狰狞。


    以那尔迦人的夜间视力,夏盖足以看清一切,包括各个部位的细节——


    他能看到仰躺在自己身下的小虫母,能看到对方轻微红肿的眼皮,能看到那张开溢出喘息的嘴,也能看到对方鬓角、脖颈上挂着的细碎汗珠……


    甚至还能看到那抹纯白色布料上被洇湿的、与肌理相贴,衬出一抹淡淡肉痕的濡湿。


    好香。


    太香了。


    ……想舔。


    甚至想吃到肚子里去。


    这股香气近乎沁入皮肉,一簇一簇勾动着夏盖的神经为之剧烈跳动。


    他的野性在此刻支配了一切的行为活动,夏盖甚至有些想不起来自己姓甚名谁、是干什么的,他只一味沉溺于本能,想要把身下漂亮的小家伙变成自己的。


    可是怎么才能将他变成自己的呢?


    意识混沌的夏盖尝试思考。


    他喘息沉闷,浑身冒着燃血过后的热气,滚烫惊人,在思索间却忍不住又一次低头,把脑袋压在了珀珥的颈侧。


    粗糙的发茬有些扎人,珀珥哼唧着抬手推搡着。


    当柔软的掌心不小心贴在夏盖的面颊上,甚至蹭到了对方的嘴唇时,夏盖转动发僵的眼珠,骤然流露出一丝了然的光。


    怎么才能把香喷喷的小家伙变成自己的呢?


    那就在对方的身上留下自己的气味好了。


    野兽都是这样干的,不是吗?


    夏盖垂眸,横穿过左眼皮至嘴角的陈年旧疤轻微抽动着。


    他鼻尖微动,半异化的钳足上留有一半手掌的特征,在此刻抓住了珀珥的细瘦腕子。


    被一片热气蒸得浑身潮红的小虫母哆嗦了一下,没什么底气问道:“你、你要干嘛?”


    他尚且不知道此刻夏盖并不清醒。


    夏盖没说话,或者说这个状态下的他并不知道怎么开口。


    毕竟野兽也不会说话。


    他只知道这个小家伙的声音也好好听,好听到让他浑身毛孔都发痒发麻。


    哪里都很诱人。


    像是一颗水灵灵的桃子。


    于是,在极其细微的摩擦声后,夏盖低头,抓着珀珥的手腕,随后一寸一寸靠近。


    他的面颊上沾染着灰尘与血迹,野蛮而凶残,但在闻到了珀珥的气息后,却情不自禁地张开嘴,含咬住小虫母那白皙修长的手指,舔舐而过,最终吻上了对方的手掌心。


    舔舐吞咽的声音在此刻十分明显,听得珀珥耳朵发烧,就好像对方在品尝着什么人间珍馐,足以叫人含弄在口中舍不得下咽。


    太、太夸张了,那明明是他的手啊……


    珀珥下意识轻哼,却又迅速闭住嘴巴,将声响都咽了回去。


    一出声那坏狗肯定还要凑过来的!


    他拧起细细的眉头,在无尽的黑暗中感知着夏盖的动作。


    直到对方半异化状态下粗糙的舌面,一路从珀珥的手掌心舔舐到了手肘,他才急急动了一下,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除了最初的精神力喃语,在此期间夏盖不曾说出一句话,这给珀珥一种对方好像并不认识自己的模样……


    难道是刚刚掉下来摔坏了脑子吗?


    珀珥咽了咽唾沫,小声又呼唤了一句,“夏盖?你、你是不是不认识我啦?”


    依旧无人回应。


    有的仅是野兽般吞咽唾液,充满了痴缠与觊觎感的声响。


    真的摔坏脑子了吗?


    珀珥抿唇,最初被含了软肉的气性消散大半,眼底闪过几分无措和茫然。


    要是真的摔坏了,以后夏盖是要变成傻子了吗?会一直追着他舔吗?


    还能不能治好啊……


    刚刚骂了夏盖是“坏狗”的小虫母心里浮现出一点点愧疚。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原来夏盖不是“故意”舔他那里的,而是因为摔坏了脑子,所以才会像是小宝宝一样含着他。


    所以,夏盖是把他当成另一种妈咪了吗?


    心软善良的小虫母大抵很难在这头脑子混沌的野兽身上,思及另一种更具有雄性占有性的意味。


    他在几秒钟的愧疚后,从心脏里延伸出了另一种更为柔软的情绪,是疼惜、是关切,于是在这般的心绪催动下,本就纯善慷慨的小虫母变得更为仁慈了。


    他如小圣母般,接纳了这位可怜又幸运的信徒。


    他默许他俯在他身上汲取甘甜的琼浆了。


    珀珥喉咙里溢出一声“等等”,随后他小心翼翼从夏盖的唇间挣了一下。


    或许是因为这力道过于软和,以至于夏盖并没有太过抗拒,便松开了手与唇,压低头颅,用那双沉而亮的兽瞳盯着对方。


    那尔迦人的第二形态就注定了他们的身体内残留将残留有一部分兽性的血液,完全的原始形态下他们是怪物,完全的人形态下他们是绅士。


    但当原始形态与人形交错,构建出半人半怪的异化状态时,他们的认知、行为,则靠身体内的相互达成平衡状态的理性与兽性操控。


    理性大于兽性,那么半异化的那尔迦人依旧是骁勇的战士,可以利用自己身上任何一处锋利的钳足、坚硬的鳞甲去战斗、去厮杀。


    兽性大于理性,该状态下的那尔迦人则会进入一种近似狂化症的状态,没有那么大的杀伤力,但思维却完全与野兽接近,将以本能操控一切行为。


    而此刻的夏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尚还保留一半人形态的野兽。


    珀珥不太确定怎么与野兽相处。


    但是他却会心疼、纵容变成傻子的夏盖。


    于是,在很短暂的又犹豫后,小虫母轻咬着下唇,如圣洁的、准备献祭自己的神明一般抬手拢住了夏盖的脑袋。


    他的掌心间是对方硬硬的发茬,有些扎,但珀珥依旧坚持着自己的动作,手臂微拢,将这个可怜的大家伙抱到了自己的怀里。


    他想,既然夏盖摔傻了,那么他可以暂时当一下夏盖的那种妈咪……


    发热被蒸着汗珠的胸膛溢出暖香,近乎慷慨地为这头野兽敞开,珀珥颈间的汗越流越多,却只轻颤着环抱住夏盖俯身低下来的脑袋。


    他轻声道:“我抱着你,不、不可以咬我……”


    强壮的男性躯干半俯跪在珀珥的身侧 ,宛若一座摇摇欲坠的铁塔。


    夏盖的身上氤氲着矿洞深处蒸出来的热气 ,饱满块状相互垒砌的肌肉轮廓被汗水浸润,冒出火焰与硝烟的味道,蓬勃着力量与热意,满是属于雄性的浓烈荷尔蒙。


    夏盖重重喘了一口气。


    他的神情混乱,急切,又带有几分被神明驯化后的虔诚,双目发红,紧盯着下方的小妈咪,并不住从喉咙间发出野兽似的低哑吼声。


    被他笼罩在下方的珀珥很小、很白。


    胳膊手臂裹着一层软肉,半曲的膝头则正好碰触到了他的腹间……


    星星点点的矿物光源在此刻散落出幽静的蓝光,很漂亮,那是一种独特的美,杂糅着属于矿物的冷寂与梦幻,如深空银河,却又比那漫天的星子蓝得更为深邃独特。


    大概也只有在这样的环境里,才能看到此般景色。


    这是独一无二的。


    是伴随着信徒大口吞咽琼浆的华美背景布。


    珀珥什么都看不见。


    他微合着眼眸,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的影响。


    矿洞深处实在是太热、太热了。


    尤其他又被一头体温高热的野兽抱着搂着舔着,即便锋利的牙齿被对方有意识地收拢,可珀珥依旧觉得胸脯间的衣衫潮热一片,连细嫩的皮肉也有种要被烫坏的错觉。


    在这一刻,珀珥瘫软一片,连腰腹、大腿/根都是无力的。


    他仅能红着潮热的面颊,听到吞咽声不停回响在耳边,偶尔发出一两声慵懒而无力的鼻音。


    在伴随着抽噎的空隙间,已经被嘬成小樱桃的小虫母忍不住质疑——


    到底有什么好吸的啊?!!


    ……


    夏盖:(嘬嘬嘬)你说这珍珠的小珍珠(吸吸吸)怎么就能(嘬嘬嘬)这么甜呢(吸吸吸)根本停不下来!


    珀珥:不是小珍珠,是小樱桃了。


    ……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可能是五分钟,也可能是十分钟,在这片过于幽静黑暗的矿洞深处,除了夏盖的喘息和氤氲在两人身上的热汗,珀珥几乎无法感知到时间的流逝。


    直到他实在有些受不住,抱着手臂一把推开了夏盖,带着哭音哑声道:“……走、走开,都快要被你弄掉了!”


    大抵是兽性得到了满足,这一刻的夏盖很好说话。


    他从喉咙间发出愉悦的呼噜声,如大狗一般凑上去讨好地舔了舔小虫母的脸颊。


    随后后退两步,像大型猫科动物一般半蹲在矿洞底部的石块上,半异化的手却勾着珀珥的脚踝,似乎还在贪恋对方的温度。


    珀珥才想收腿,但贪婪的野兽又靠了过来。


    眼下状态里的夏盖很喜欢用粗糙的舌面去感知外界的一切,他将鼻梁压在了珀珥的腿/肉之上,不可控制地喘着气,又舔又吮,直到把小虫母舔得湿漉漉一片才终于有了停止的迹象。


    直到这一刻,变成了小樱桃的小珍珠,已经快要熟透了。


    珀珥喘着气,是因为被“欺负”,也是因为矿洞下的热。


    三四十度的温度,甚至可能更高,弄得人燥热至极。


    在这般吞咽唾液都干渴的环境里,珀珥实在不明白夏盖怎么能有那么多口水?几乎把他胸口上的布料和小腿都弄得湿哒哒一片……


    珀珥无声叹了口气,颇有些忧心忡忡。


    他扶着夏盖的手臂站起来,足底赤/裸地踩在了浮出热意的地上,被碎石硌得有一点点轻微的刺痛。


    在此之前,被精神力莫名其妙传送到这里的珀珥本应该是睡在柔软床铺上的——


    穿着柔软轻薄的睡袍,拖鞋被规规整整地放在地毯上,短发蓬松压在枕头上,嗅闻着卧室内浅淡的馨香,在那片温暖的被褥中安静休憩。


    但眼下……


    珀珥蹭了蹭被硌得生疼的脚底,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皱皱巴巴,沾染着灰尘、血水和唾液的衣服,只能凑合用手背擦了一下脸蛋。


    他像是个小乞丐般才抓着夏盖的手臂走了一步,就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这地面上的碎石,对小虫母来说实在有些不友善,甚至他的小腿也有些轻微的抽痛。


    细细的吸气声在矿洞内很明显。


    夏盖歪头,深红的兽瞳中闪过了什么,忽然靠近,整个人蹲着佝偻在珀珥身边,把人吓得下意识后退。


    但他的腰被夏盖揽住了。


    滚烫的手臂横在小虫母的后腰,热得他颤了一下。


    还不等珀珥说话,夏盖先一步抬手卡着小虫母的大腿/根,将人抬着侧坐在了旁边被拂开碎屑的外突石面上。


    或许因为这块巨石远离地底,温度稍低一些,这令珀珥轻轻喘了口气,下一秒便感知到夏盖握住了他的脚。


    “干、干嘛呀?”


    珀珥抬手,摸索着轻拍了一下夏盖的脑袋,对方似乎是半跪在地的,身形平白矮了很多。


    夏盖不说话,只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响。


    他的手上带有异化状态下的棘刺,很尖锐,扶着、拢着的动作倒还好说,可若是更精细的……会弄伤这个小家伙的。


    夏盖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覆盖在自己手臂上的锋利棘刺。


    打架的时候是个好东西,可当他想要碰触小虫母的时候……这玩意儿便变得很碍眼了。


    夏盖:嫌弃.jpg


    棘刺:???


    似是发现这样的自己不太好去靠近小虫母,于是在片刻的犹豫下,夏盖歪着脑袋,兽瞳微张,骤然将手臂抬起狠狠砸向旁侧嵌满矿物碎屑的墙壁。


    那一瞬间,他甚至知道抬起另一边的手臂,把小虫母的脑袋捂在自己的怀里。


    砰!


    “——夏盖!”


    珀珥发出略有些尖锐的声音,他撑着手臂从夏盖的怀里钻出来,脚还悬空晃着,手臂急急慌慌捞着对方的胳膊往自己怀里藏。


    夏盖眼瞳微闪,顺从地靠了过去。


    珀珥抿着唇,手掌颤抖着摸了过去,最终在夏盖的手臂部位摸到了鳞甲暴起、混合着血水,莫名秃了一截棘刺的断口。


    他几乎不敢用手指去碰。


    那尔迦人第二形态下的鳞甲本该十分坚硬的,但深洞下的矿石也同样硬度很强。


    尤其在夏盖有意识地使劲儿之下,想要砸断那过于锋利的棘刺,也是可以实现的。


    断裂的棘刺落在角落里,还散发有一股血腥。


    珀珥眼底还散落着惊惶,他小口喘了下气,很快冷了一张俏生生的脸蛋,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掉眼泪,止都止不住,随即撑着手臂就要从石块上跳下来。


    夏盖茫然又着急,喉咙发出沙哑的嘶鸣声。


    他不知道小虫母怎么就突然哭了。


    这样的哭和刚才被他含着舔着的哭完全不一样,那珠子一般的泪闻起来是苦的,让他有种心脏都要碎裂的感觉。


    但夏盖又怕小虫母站在地上又踩疼了脚,于是想要将人抱起来。


    ……他潜意识地认为这样娇气的小家伙,就应该踩在他的身上才对。


    “不许动!”


    珀珥还气着,带有哭音,声音哑得厉害。


    “再、再动,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这话不够有威慑力,珀珥怕摔坏了脑子的夏盖听不懂,于是又皱着一张漂亮脸蛋,结结巴巴说出了另一句更无威慑,却杀伤力很大的话——


    “也、也不让你舔了!”


    这话一出,懵懵懂懂能理解意思的夏盖僵住了。


    那双被红色覆盖的眼珠转了转,原本还精神气十足的燃血组首席瞬间萎靡,变成了一头乱尿以后被主人发现的巨型犬,眼巴巴蹲坐在原地,脑袋随着小虫母的动作转,眼睛一眨不眨,生怕自己被主人讨厌。


    要是夏盖身后有尾巴,恐怕那尾巴都要蔫哒哒地耷拉在地上了!


    珀珥吸着鼻子,摸索着从石块上爬了下来,只是脚尖落地的瞬间,却发觉自己踩在了夏盖的足背上。


    上面或许覆盖着细密的鳞甲,踩上去很硬,人外感强烈,甚至珀珥还能够感知到足底交错着的鳞甲缝隙,让他更能直观地认识到那尔迦人的特质。


    他没说话,但却默许了这个大块头笨拙的讨好。


    许是先前精神力曾与夏盖有过交互,即便此刻他疲累到无法使用精神力,但在蒙着一层雾的感知之下,很快就在矿洞角落中摸到了那截断得干脆的棘刺。


    一端锋利,另一端断口并不平整,血液有些干涸,沉甸甸地在珀珥的手掌间泛滥着滚烫。


    这是被矿洞蒸出的热气。


    珀珥小心翼翼用睡袍擦了擦棘刺上的灰烬、血迹,又将其抱在怀里,恍若得到了什么珍稀的宝贝,温柔又小心。


    夏盖用手护着小虫母的后脊背,见对方眼尾的泪渐停,便又蹭着将人抱坐在石块上,悬起了赤/裸的双脚。


    珀珥低头,试图将断裂的棘刺接回到夏盖的伤口上。


    但显然这是无法实现的。


    珀珥感觉胸腔闷闷跳动着,连脑袋也有些发痛。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又本能地为谁难过着……


    为什么不可以再好好爱护一点自己呢?


    为什么一定要受伤呢?


    在这片窒闷的安静中,被兽性操控的夏盖蹲坐在地上。


    他仰头看了看小虫母,又试探性地靠近,用脑袋蹭了一下对方的膝盖。


    珀珥没动,于是膝盖之间被夹进来了一个热乎乎的脑袋。


    小虫母吹着头,只闷闷问道:“疼、疼吗?”


    夏盖从喉咙中发出含糊的呼噜声,侧脸分布鳞甲的脑袋近乎挤到珀珥的大腿中间,直到被轻轻拍了一下脑袋,他才慢吞吞后退。


    随即,他在珀珥惊讶的感官中,彻底俯身,用那被自己主动砸断了棘刺的手掌,包裹住了对方的脚。


    ——没有棘刺的影响,他终于能彻彻底底握住小虫母了。


    砂砾、石屑被一下一下地轻拍干净,灰尘被擦掉,最终露出了几道细细的伤痕。


    夏盖鼻头微动,捕捉着空气中极淡的血腥气。


    随后他低头,灵活如蛇信的舌卷蹭过珀珥小腿上的伤口,极尽小心。


    这一刻,他那矛盾的兽性与温柔近乎被诠释到极致。


    野兽喜欢用唾液标记猎物与配偶,也会用唾液对身上的伤口进行消毒。


    从珀珥被精神力传送到卡塞2号星,又跟着夏盖一起跳下矿洞后,他被夏盖保护得很好,下坠的石块与落地时的巨大重力均被后者承受,可即便如此,珀珥身上依旧留下了一些被碎石滑蹭过的细微伤痕。


    而现在,夏盖在为这个漂亮又娇气的小家伙清理伤口。


    最开始是小腿,然后野兽的舌头跟着上升,到了珀珥的膝盖、大腿,手掌、小臂……


    在某几个舔舐清洁的瞬间,夏盖会在恍惚中有片刻极短的、不到两秒钟的清醒时间。


    他的脑子里交织着混乱的思绪,唇舌一边吞咽着属于小虫母的甜,一边在大脑里浮现出一种沉溺至极的古怪想法。


    ——他想求着他坐在自己的脸上。


    ——他还渴望着舔到点别的什么……


    可那具体是什么呢?


    近乎令夏盖咽喉发干的想法转瞬即逝,兽性汹涌着,引导他舔尽珀珥皮肤上的所有痕迹。


    直到又一次被夏盖结结实实地抱住,怀里还藏着那截棘刺的珀珥虚虚喘着气,脑袋枕在对方的胸口,小声问道:“你砸断、砸断它,是为了更方便抱、抱我吗?”


    这是珀珥在方才的接触中,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的事实。


    是的。


    想要更紧密地抱着……


    夏盖无法说话,只以沙哑的嘶鸣声代替了答案。


    这座矿洞很大很深即便它内部再怎么宽敞,但氧气依旧有限,隐隐察觉到不安的夏盖一边手臂抱着珀珥,另一只还留有棘刺的手勾住矿洞石壁,带着小虫母向上爬。


    他必须快点、再快点……


    重新进入休眠的星球此刻安稳而平静,幽深的矿洞内,夏盖用半异化的手臂攀岩而上,侧身靠在他肩膀上的珀珥呼吸很轻,脑袋昏昏沉沉的,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只觉得自己很热,热到浑身都是汗,胸口也很闷,似乎喘气也开始变得艰难起来。


    珀珥晕晕乎乎,束在他脚踝上的菌丝则慌乱地蹭动着,想要唤回小虫母的意识。


    几乎与珀珥肌理融为一体的菌丝将这份焦急传递给了它们的本体。


    身处太阳宫内,前不久才感知到小虫母踪迹的阿斯兰眉眼微凝,此刻昆汀和其余几支队伍的首席还站在他面前,正目光灼灼地等待着阿斯兰的回应。


    一整个中央帝星上,此刻只有阿斯兰知道小虫母在哪里。


    阿斯兰无法像珀珥一样借助精神力的力量令躯干跨越星球,但他却可以跨越距离,仅传导精神力。


    此刻,白银种战神的眉心因菌丝传来的情绪狠狠跳动着,顶着昆汀询问的目光,阿斯兰哑声道:“稍等——”


    在他开口的同时,原本潜藏于体内的精神力瞬间爆发,室内掀动起一阵飓风,汹涌着瞬间落向远方的天际。


    ——那是卡塞2号星的位置。


    一切的一切只发生在瞬间。


    身体无法跨越宇宙星河,但是精神力可以。


    中央帝星、浮空战舰、瑰丽星云、璀璨星河……


    阿斯兰的精神力循着菌丝的指引,如灯中的神明一般以肉眼看不到的虚影瞬间凝聚在小虫母身侧。


    就好像是一种承诺,只要珀珥叫他,那么他随时都会在的。


    深深的矿洞中,空气稀薄,温度极高。


    可那些附着在石壁侧面的蓝色矿石,却又为这座深洞增添了几分瑰丽的美妙。


    小虫母依旧被夏盖小心翼翼地抱着。


    他半伏在对方的肩膀上,不停被带着向上,但因洞内的温度与氧气,导致珀珥意识不清,面颊染上有些危险的红,连吐息都热乎乎的,近乎在夏盖的脖颈间晕出一片潮气。


    阿斯兰拧眉,半透明的手掌靠近,似是在感受小虫母的状态。


    还好。


    没有什么大问题。


    阿斯兰心中紧绷的弦松了一下。


    他那由精神力凝结的身影泛着冷白的微光,在矿洞中还存在有另一个高级那尔迦人的同时,阿斯兰的眼中只能看见闭着眼睛的小虫母。


    白银种战神银白的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


    他需要用一个比精神力饲喂更快速、有效的办法……


    那么他所需要的是一个更为深层次的接触。


    一个可以直接跨越肉/体,传递精神力的办法。


    阿斯兰垂眸,随后他慢慢靠近,在恍若掀起一阵清风的同时,无声偏头。


    在夏盖一无所知的情况,这位白银种战神以精神力凝聚的姿态,于近乎偷情的古怪氛围中吻上了珀珥的唇。


    燥热的矿洞,黑暗的光线,散发着深蓝色微光的矿石碎屑,以及被夏盖抱着俯在对方肩头的小虫母。


    这样的姿态充满了背德与刺激,就好像趁着丈夫熟睡,而去亲吻他疲累的小妻子……


    肉/体与精神力的碰触在此刻变得很轻很轻。


    几乎是在吻落下的同时,流动的精神力以另一种方式传递,快速而便捷,且能进入到更加深远的地方。


    最初是珀珥微微干燥的唇瓣,然后是他红艳艳的口腔,柔软无力的舌,再向深处是那被精神力勾缠着轻微发痒的喉头。


    脑袋侧枕在夏盖肩头的小虫母无力仰头。


    他漂亮的脖颈此刻扬起如天鹅濒死时一般旖旎的弧度,小巧的喉结轻微颤抖着,连带着喉间发出了细微的吞咽声,就好像在渴求着什么。


    原本带着小虫母从矿洞侧壁上爬的夏盖微顿,他被红色铺满的眼瞳中闪烁着奇怪,发出很低的嘶鸣声,并用勾住珀珥的那只手轻轻摸着对方的脊背,就好像在安抚着什么。


    他能感觉得到,自己怀里的小虫母似乎有些颤抖。


    ……是因为害怕吗?


    野兽思维的夏盖无法理解,于是他能做的只是将小虫母抱得更紧了。


    而在这份紧密之下,珀珥发出很轻的呜咽声,阿斯兰那微凉的精神力暂时驱散了热意,几乎填满了他的喉咙,引着贪凉的小家伙试图吞咽更多更多。


    原本藏匿于小虫母深处,近乎干涸枯萎的精神力触须被流动着的银白力量一寸一寸填饱至充盈。


    当它们开始流动无形的能量时,原本被困倦和燥热侵袭的珀珥,也在这转瞬即逝的清凉中找回了几分神思。


    很快,原本迷迷糊糊的珀珥半睁开雾蒙蒙的眼眸。


    他感觉自己胸口的窒闷好像消失了……


    就连疲惫枯竭的精神力也仿佛重新蓄了新生的力量,并不停流淌着令他熟悉的战栗。


    珀珥发怔,在恍惚中无意识舔了一下有些干燥的嘴巴。


    于是,发红的舌尖微卷,就那么隔着空间与次元,蹭过了阿斯兰的下唇——


    砰!


    精神力陡然缩回,于弹指之间跨过星海宇宙。


    那磅礴的巨兽不受控制地席卷过整个太阳宫,在飓风般的力量卷动周遭树影婆娑的同时,阿斯兰睁眼,喉头重重滑动了一下。


    他下意识抬手摸上了下唇。


    ……他的唇仿佛还点燃着滚烫的热度。


    昆汀:“如何?”


    在众人的视线中,阿斯兰不动声色地放下手,垂下眼帘不曾回应赫伊与奥洛维金充满探究的眼神,他只沉声道:


    “是精神力呼唤,王与那尔迦的联系,更深了——”


    小虫母与他们,终究是一道解不开的缠线,并且会相互缠绕到生命的尽头。


    在会议室的片刻沉寂下,阿斯兰补充:“不出预料的话,王体内的腺体,应该也快成熟了……”


    毕竟这一次精神力呼唤与精神力传递,都将大幅度使用并消耗珀珥体内的精神力,再加上后续的饲喂、补充,珀珥那本就处于成长期的精神力将会进入一个新的活跃程度。


    正如医疗人员所言,小虫母体内的腺体也将在精神力的多次交互下被催发新一次的发育,直到彻彻底底破土而出。


    只是阿斯兰暂且不确定第一个成熟的,会是哪一个腺体……


    以及这样娇气如小宝宝的珍珠,他所新生的腺体,应该会比小宝宝更加娇弱吧?


    阿斯兰不合时宜地又想到了唇瓣上的热意。


    在体内那头长出骨刺的怪物嘶鸣咆哮的同时,他抬起眼眸,看向昆汀,“……让他们照顾好王。”


    ……


    在那尔迦的中央帝星还被人造光源笼罩时,远方星域之外奎克帝国的首都星则处于一片暗芒之下。


    藏蓝色的深空内闪耀着星辰,即便是深夜也依旧可以看到悬浮车轨道上闪烁着的光源。


    自宇宙五大帝国相互联合成立星盟之后,那尔迦帝国在军事实力等多方面为首,成为了整个宇宙的第一大帝国。


    而奎克帝国则常年位列前三,更是在最近稳居第二整整四年,更有不少人猜测第五年,奎克帝国也将保住第二的宝座。


    也正是因为奎克帝国在近几年来实力的上升,所以新一年的星盟联合异兽清剿赛选定在奎克帝国举行。


    在奎克帝国的高层与星盟长达七天的联合会议后,最终他们将清剿赛选定在位于奎克星域边缘的一颗异兽潮泛滥的古老荒星之上——海洋星。


    “海洋星上的海水覆盖率高达98%,几百年前这颗星球上还有古老部族的渔民在海上以打鱼为生,但从辐射改变、海洋异兽泛滥之后,最后一支古老部族已经在193年前搬离了海洋星,自那以后这颗星球上失去了最后的人烟。”


    “这颗星球上的异兽多为海洋生物,它们盘踞于深海,更为肆无忌惮,几乎没有什么天敌,因此我们初步对海洋星上的异兽危险程度测定等级在SS到SSS之间。”


    “如果再加上海洋环境对作战情况的影响,这份危险程度的测定等级应该还会上升……”


    严肃的会议室内,有人在长久的静默后发出询问:“海洋星上的王级异兽数量如何?”


    另一人回答:“目前所能发现捕捉的,有七只王级异兽,最高等级的是一头SSS级的克拉肯,星舰曾在上空远距离观察过,那是一头体长超过2500米的大家伙,它极有可能是海洋星上其他王级异兽的领导者。”


    “这种情况有些太危险了吧……2500米,这甚至赶上一座小型的岛屿了。”


    “有那尔迦人参加还怕什么?他们年年稳坐异兽清剿赛的第一,想必这一次也不会例外吧?毕竟就他们有第二形态,能者多劳。”


    “可是……”


    “既然星盟都确定了海洋星,那就海洋星吧,如果怕意外,那就在整个清剿期间将星舰悬停在上方,出现危险了随时撤离,只不过这样的话,大概要改换一下规则了。”


    “那么,明日再与星盟联合官联系一下吧,等一周后各个帝国的星盟联合官会一起前往海洋星进行评估,如果彻底没有问题,那么接下来的一切就可以如约举办了。”


    会议桌上,奎克帝国的高层们相互对视一眼,最终举起酒杯——


    “愿一切顺利。”


    没有谁会想生活在异兽的威胁之下。


    星盟每年一度举办的联合异兽清剿赛既是为了选出一个足够强大的帝国领导、抵抗异兽潮,也是为了大范围、多数量地绞杀异兽,为他们这群生活在宇宙星际下的生命减负。


    ……毕竟每年因异兽而发生的混乱、死亡的生命,实在太多太多了。


    在苦涩的酒水进入喉咙之后,不知道是谁轻叹了一下,哑声道:“多希望在我们这帮老骨头临死之前,还能看到一场没有异兽的太平世界……”


    但是,真的可能吗?


    “一定会有的。”


    会议桌的另一边,一道年轻的声音响起,带有力量与坚定,让其他数位奎克帝国的高层柔和了神情。


    “七王子殿下,我们就借您吉言了。”


    奎克帝国的七王子伊修·卡当斯,同时也是老国王曾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虽然伊修的身份上留存有曾生活在黑市内的污点,但他在被接回皇室后的这些年成长迅速,能力极其出众,不过短短三年就坐稳了位置,更是将他的数位兄弟姐妹压了一头,洗刷掉了身份上的短板。


    对于奎克帝国的臣民与高层来说,他们几乎有90%的把握笃定老国王会将伊修定为下一任继承人。


    这位堪堪二十岁的青年,已经足够优秀且稳重了。


    伊修笑着,深灰色的眼瞳中流露出极淡的情绪,等他结束会议,转身走进属于王庭深处属于自己的宫殿时,原本压在他面上的柔和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份近乎阴冷的冷漠。


    后方的心腹下属跟了上来。


    伊修:“那家伙呢?”


    下属:“下午的时候就送到了您在王宫外的私宅内,很隐秘,没有被任何人注意。”


    “他什么也没做?”


    “没有。”


    下属摇头,面上闪过迟疑:“那位图卡斯先生说他知道自己现在身份危险,所以没什么事情都不会出门,他还说自己会老老实实待到异兽清剿赛的那一天,等见完了想见的人,把东西交给对方后,他自会离开。”


    伊修沉默了一会,又问:“他说是什么东西了吗?”


    “没有,他只说是对那位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有多重要?”


    “……关乎生命。”


    “啧。”


    伊修揉了一下脑袋上的短发,又问:“他需要我做什么?”


    下属:“图卡斯先生说您只需要帮他见到那个人就行。”


    “那就看好他,有机会多探探图卡斯嘴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切记小心,不管那东西是什么,不可损坏分毫!还有,继续给我收集那尔迦新王的消息……真是的,怎么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新动态。”


    “是!”


    等下属应声离开后,伊修有些烦躁地在花园里转了两圈,直到月光彻底洒满了整个花圃,他才转身走进屋内。


    才迈进去两步,一道有些发沉的呼吸声接近,伴随有很轻的吠叫,还有点哑。


    伊修半蹲下身,从角落里捞着抱出来了一只老狗。


    那不是什么名贵品种,甚至可能是不知名流浪狗的串串,毛发斑驳花哨,身上的毛有点秃,胡须、鼻头都有些泛白,显然年纪已大,要不是王宫里精细地养着,恐怕早几年就已经死了。


    伊修很年轻,但手臂有力,蓄着爆发力很强的肌肉。


    他单手将老狗抱在怀里,掂了掂,又在对方烦躁的哼唧声中轻弹了一下老狗那缺了个角的耳朵。


    “……我就知道你最喜欢他,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要不是我,你当初早在黑市被打死了……当时你要真满身都是血地爬回去,我估计他那小胆子能给吓死。”


    老狗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尾巴晃着,想要从伊修的怀里离开。


    伊修没辙,这狗比他还牛气,他可不敢招惹。


    等老狗被放在地方,慢吞吞晃到了自己的窝里卧下后,伊修则盯着它的方向,轻声问——


    “……你也很想见自己的主人吧?”


    华丽的宫殿陷入了寂静,老狗舔着自己的毛,从窝的深处叼出来一张皱皱巴巴的糖纸,小心翼翼地拢在爪子间,然后侧头靠了上去,发出低低的呼噜声。


    这是那个小人造人给它的。


    伊修哼笑一声。


    他说,我也想见。


    第58章 比约恩


    那尔迦的新王在顷刻间跨越空间, 通过精神力的呼唤与感应,预知到了属于夏盖的死亡预警,又在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里将自己传送过去,这样的事情在整个那尔迦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


    当然, 艾瑟瑞恩星最古老的图腾上依旧有记载, 可到底不曾发生在有真实记录的时代, 因此谁都难以置信——


    虫巢之母的精神力足以瞬间跨越空间与距离?


    身处太阳宫深处的那尔迦新王, 真的会主动踏出那座安全堡垒?


    在从阿斯兰嘴里得到确切的答案后, 昆汀急匆匆带着下属去联系暂时驻守在卡塞双星系统上的燃血组成员, 偌大的观测站内几乎被打爆了通讯器,不到一分钟的事情,整个活动在双星系统上的那尔迦人都知道了一个事实——


    他们的王来了!


    他们的小妈咪, 早已经站在了这颗星球的土地之上了!


    但至于怎么来的、为什么而来、来了以后在哪里, 这些问题便暂时没有人解答了。


    他们现在最首要的目的,是找到小虫母。


    ……


    五分钟前——


    卡塞2号星上的救援行动很快速, 原本在观测站内的工作人员发现生命迹象后,燃血组的副首席比约恩便带着人一路向矿洞前进。


    不管洞里的生命迹象到底是他们的首席夏盖,还是别的什么异兽,这场救援都必须进行——


    燃血组的任何一个成员都不愿意轻易放弃自己同伴的生命, 即使可能知道这是一个无解的局。


    在大地恢复稳定后,矿洞上覆盖的巨石已经被原始形态的那尔迦人挖去了大半。


    结束浮空的巨大器械迅速下落, 在彻底接触地面、掀起巨大烟尘的同时,粗壮的机械臂自旁侧而来, 加入到了这场挖掘活动中。


    与此同时, 已经抵达星球陆地,正准备深入寻觅燃血组首席的比约恩,则在此刻得到了一个新的命令——找到并保护好暂时与夏盖待在一起的虫巢之母。


    “等等, 你说虫巢之母和首席在一起?”


    身体半异化的大块头捏着光脑联络器,深色眉毛紧紧拧在了一起,如荒原上肆意生长的植物,粗野而热烈。


    比约恩僵硬的面皮轻微抽动,流露出一丝古怪,忍不住又一次反问——


    “你刚刚说,虫巢之母,在矿洞里?!和我们的首席?”


    这么危险的地方,虫巢之母那种娇气的小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就算真的出现了,他过来做什么?而且还和首席在一起?首席刚刚不是掉到矿洞里了吗?


    比约恩很确定,当初是他眼睁睁瞧着夏盖自己往矿洞里跌进去的,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一道身影。


    等等……


    捏着联络器的比约恩忽然微顿,他想到了自己那一瞬间想要拉住夏盖,却又被莫名推离矿洞的无形力量。


    很轻,甚至可以说是温和。


    与这颗星球可谓是格格不入。


    难道是那个……


    在几秒钟的停顿后,比约恩掐灭了通讯,沉着一副典型的糙汉脸下令:


    “加速,王和首席待在一起,矿洞下方高温缺氧,必须快点!”


    “是!”


    现下有了来自中央帝星的命令,即便比约恩对那群高层的老顽固再怎么没好感,但事情同时关系到王和首席,他们必须迅速且小心。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巨石被移开,那座被深深掩埋的矿洞,则在此刻得以重见天日。


    只是才准备下去寻人,比约恩便看见一道模糊的影子从矿洞石壁内攀岩而上。


    很眼熟,但对方的怀里似乎还抱着个什么……


    不等他凝神看清,那半异化的深红色锋利钳足瞬间袭来,那几乎是瞄着比约恩的咽喉而来的,力道极重、杀意浓郁,显然是想要杀死他的。


    “副首席!”


    “小心!”


    “那人是首席!”


    身后的同伴传来惊呼,比约恩身形后撤,速度极快,同样被覆盖坚硬鳞甲的手臂做盾抵挡,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随时准备着将燃血组的首席控制起来。


    正当他们以为夏盖还处于狂化状态时,一道轻轻亮亮、略有急促的声音忽然响起——


    “夏盖!等等!”


    话音才刚刚落下,原本凶戾暴虐的燃血组首席瞬间一顿。


    他布满血色的眼白上全然被兽性取代,眼眸沉不见光,唯有瞳芯中央燃着一抹古怪的猩红,恍若深渊恶魔,似是喜欢以暴/力、屠戮为乐。


    但即便夏盖展露出如此凶性,可在那几乎没有任何威慑性的命令之下,他依旧停下的动作,只横着钳足站在矿洞边缘,防备着其他那尔迦人。


    如一头浑身炸了毛的大型猫科动物,警惕而凶悍,做好了随时冲上来撕裂敌人喉咙的准备。


    比约恩挑眉,那张粗犷帅气的深红色面庞上浮现出一丝审视的冷意。


    在燃血组首席的怀里,还趴着个小小的、白白的,但也有些脏兮兮的小东西,看起来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洋娃娃。


    这位就是那尔迦的新王啊……


    明明应该是充满紧迫感的氛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珀珥那张有些脏污的脸蛋暴/露在燥热的空气里后,所有那尔迦人鼓动的心脏都好像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不论是先前异兽战场导致的躁动,卡塞2号星骤然地动引起的焦虑,亦或是对首席担忧而生出的烦躁……


    小虫母的存在就是一剂强心针,也是炎热酷暑下的微风凉雨,驱散了笼罩在每一个燃血组战士心中的阴云。


    很神奇的感觉。


    似乎只要是珀珥,那么什么都会变好的。


    站在队伍里的燃血组成员喉头微动,目光灼热,不可控制地落在了小虫母的身上,饱含热忱与兴奋。


    他是独一无二的。


    一整个飘满了腥风的战场之上,珀珥的出现,就像是一株旷野上的灌木上开出了一朵绝美又梦幻的花那般不可思议,那是所有一切的意外之喜。


    聚焦着热意的场面忽然安静下来,夹杂着淡淡血腥气的风袭来,吹动着珀珥脑袋上毛茸茸的白色碎发。


    夏盖单手抱着小虫母,他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呼噜声,似乎是在询问小虫母为什么不让他动。


    暂时恢复了一点点精神力珀珥还是很累,他趴在夏盖怀里,半天才憋出来几个字,“不、不许打架!”


    他颤颤巍巍的精神力感受得到,那些不是坏人,是同类!


    小虫母疲惫软和的声音其实并不大,但奈何那尔迦的战士们一个个耳聪目明。


    他们听得见、看得清,在寂静的场面被小虫母打破之后,一群大块头们瞧着首席怀里藏的小可爱,一个个眼睛变得锃亮,甚至其中不少还是之前随着战舰去辐射荒星支援的成员——


    “哦,是珍珠宝宝!”


    “那是王!现在不能叫珍珠宝宝了吧?”


    “那有什么不能的?!乖宝宝又没拒绝过我,叫王一点儿都不可爱!而且据我所知隔壁哨卫军的那个舌钉小子还叫小妈咪乖宝呢!”


    “诶诶你看,乖宝宝听见咱的声音了,他转过来了!”


    “乖宝宝还认得咱!”


    “乖宝宝记得哥哥吗?就是那个之前在战舰上把你扛起来玩飞飞的哥哥!”


    一声“哥哥”让比约恩沉眉侧目,也让意识混沌的夏盖发出不爽的嘶吼声。


    至于趴在他怀里的小虫母则偏转脑袋,空茫茫的蓝眼睛在人群中精准捕捉到了所谓的“哥哥”。


    那是个同样留着寸头的燃血组成员,五官帅气,有种粗鲁的热诚,皮肤发棕,笑起来露出满口的大白牙,像是某热带岛屿上的沙滩帅哥。


    阳光,明媚,热烈。


    似乎会在拥抱中把你挤到自己胸肌上,还会主动邀请你来感受他那蓬勃的肉/体。


    那是一种大方且毫无含蓄感的涩/气。


    珀珥浅浅笑了一下,眼睛里盛满了遇到熟人的惊喜,“我、我记得!”


    ——那是个很喜欢抱着他的腰,把他举过头顶晃来晃去的大块头,力道很适中,从来不会让珀珥觉得难受。


    甚至还会让小虫母骑马似的骑在他的脖子上,双手轻轻拢着珀珥的小腿肚,然后在其他燃血组成员的簇拥下,让珀珥体验奔跑起来听到风声的感觉。


    他总是粗中有细,几乎把所有的小心翼翼都给了珀珥。


    当然,这种特质是每一个燃血组的大块头都有的。


    这群肌肉发达的战斗狂热者性子敞亮,粗野却并不粗鲁,直爽大方,等和小珍珠玩熟了后,便暴露出了一些属于雄性奇妙的特点,总喜欢哄着小虫母叫他们“哥哥”。


    倒也不是为了占便宜,就是单纯地喜欢听乖宝宝叫哥哥而已!


    毕竟哪一个雄性生物会拒绝一个乖乖软软的声音喊他哥哥啊?!每次被喊上那么一声“哥哥”,他们都想让小虫母骑在他们头顶上!


    那可是小妈咪喊的哥哥啊!


    虽然辈分上好像有点奇怪,但他们那尔迦人向来不拘小节,毕竟嘴里喊着的是妈妈、妈咪,可他们心里想当的却是老公、王夫!


    燃血组成员:不想当王夫的子嗣不是乖宝宝的好哥哥!


    甚至在第一个燃血组成员被珀珥叫了哥哥后,他几乎炫耀了整个战舰,逢人便在不经意间开口:


    “兄弟,早上好啊!对了,你知道吗?昨天小妈咪叫我哥哥了……我也没想让小妈咪叫来着,但他非要叫,哎,喊都喊不住,我只能先接受一下了。”


    “真是的,怎么能叫我哥哥呢?这辈分岂不是乱了?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还叫了我四声呢……哎,兄弟你说怎么这样啊!”


    那尔迦路人甲:???


    请问我问你了吗?我想知道吗?闭嘴好吗?


    珀珥不知道燃血组大块头们的炫耀行为,他只是高兴于此刻遇见了熟悉的声音。


    但兽性微退的夏盖就不乐意了,他猛地将小虫母抱在怀里,阻隔了珀珥“看”向其他人的眼神。


    本能让他想要私藏怀里的小家伙——最好是藏在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洞穴深处。


    珀珥有些无奈。


    他抬手像是给大型猫科动物顺毛似的,来回抚摸着夏盖的下巴和脖子,待摔坏了脑子的大猫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珀珥才从他怀里钻出来个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冲着其他燃血组的成员道——


    “夏、夏盖他好像,摔、摔脑子了……”


    “这样的,还有救吗?”


    比约恩微怔,他拧着眉头,头一次用堪称新奇的目光去打量自家大难不死、疑似摔坏了脑子的首席。


    怎么说呢……


    一个多小时前还信誓旦旦地告诉他说“我对那家伙没兴趣”的夏盖,此刻就和个癞皮狗似的,完全就是怀里长了个小虫母,断了棘刺的手臂抱着拢着,像是看守宝藏的巨龙,就连别人多看一眼都得龇牙恐吓。


    呵,是谁说他对虫巢之母没兴趣的。


    比约恩嘴角微抽,他冲着下属打了个手势,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们默契十足地动了起来——


    一个抬起半异化的钳足向前攻击,两个环绕至旁侧限制夏盖的动作,剩下几个全部绕在后方。


    当夏盖下意识防备着想要护住珀珥的同时,后方的人桎住他的肩膀,比约恩则抓到机会,从袖口中反手握着一道银光,狠狠扎到了夏盖的脖颈间。


    特制的针头足以刺穿半人形状态下那尔迦人的皮肤,夏盖瞳孔紧缩,不过两秒钟的时间便向下倒去。


    靠在夏盖怀里的小虫母发出细细的惊呼,很快另一只滚烫的、皮肤是一种古怪深红的手臂伸了过来,一把就抓住了珀珥后腰的睡袍布料。


    唰。


    被睡袍担着腰腹的小虫母在半空中晃了两下,像是一只被提起了后颈的猫猫,四肢都落不到地,只有些茫然地抬起脑袋,“看”向抓着他的比约恩。


    确实小小的。


    有点可爱。


    也确实是他人形后的一把。


    ……首席要是真不稀罕,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比约恩心头闪过什么,手臂一掀,就像是土匪从山下抢了媳妇儿似的,直接把悬空着的小虫母猫猫扛在了肩头。


    珀珥被这动作吓得一个激灵,炸毛一般地蹭了蹭,差点滑落的瞬间则被比约恩用手臂重新捞了回来。


    他下意识挣扎了一下。


    然后被睡袍覆盖了半截的小腿就被一直热乎滚烫,还有些粗糙的大掌得握住了。


    啪。


    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落在了小虫母的屁股上,力道不大,但还是叫珍珠那被养出了腴润肉意的臀颤了颤,整个人羞得几乎完全耷拉在比约恩的肩膀上。


    ——像是个肩膀挂件似的。


    比夏盖还糙的比约恩轻哼一声,有些沙哑的嗓音里揉着这片土地上的热风与粗犷,“乖乖趴着,带你回基地,再乱动就揍你屁股了。”


    跟在后边的燃血组成员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我天,比约恩怎么拿对付我们的那一套对乖宝宝啊?他怎么下得去手啊!”


    “……比约恩对我们都是直接上脚踹的,对小妈咪已经温柔很多了。”


    “而且你见过比约恩扛人?我们受了伤都是被他提回去的,某种程度上来讲,比约恩确确实实是温柔了。”


    “但是我怕小妈咪被他吓哭。”


    “……我也怕。”


    听着那群疯崽子叽叽歪歪的动静,比约恩太阳穴处的血管跳了跳,他刚想回头叫这群家伙“闭嘴加训”,就感受到自己肩头上的小虫母半撑起了身体。


    珀珥小小一团扒拉在比约恩的肩头,小声反驳道:“才、才没有被吓哭呢。”


    他没有那么胆小的!


    于是这一次,燃血组的大块头们发出了“乖宝宝忍辱负重”的惊呼。


    珀珥:……


    珀珥放弃了。


    见对方乖乖俯在自己肩头,比约恩心情莫名好了一点。


    这么乖,抓到燃血组里训练肯定比那群疯崽子更听话吧……


    也不知道帝国高层有没有让小虫母从军的打算?


    他摸了摸这小东西的胳膊、腿脚,肉薄是薄了点儿,但腰腹都很韧、很软,潜力不差,练练应该也是能用的。


    再加上有精神力的淬炼,即便眼睛看不到,但耳朵、鼻子也不是摆设,说不准还能出个单兵作战的小特种呢,到时候掀翻几个燃血组的狗崽子惊艳一下所有人……


    夏盖:好兄弟,和我想一块去了!


    帝国高层:惊恐.jpg


    珀珥:迷茫.jpg


    ……


    小脏猫似的珀珥被比约恩他们带回到了卡塞2号星的基地内。


    因为夏盖状态不对劲,所以他暂时被燃血组的大块头们押送到了医疗室。


    据说中途曾醒来后揍了三个战友、掀了五个大型医疗仪,还砸烂了两间办公室,最后还是三十多个那尔迦人一起上,进行了一场非常不道德的1v30+才终于把人制住。


    经此一遭,医疗室乱得恍若狂风过境,他们不得不用特制的链条将夏盖束缚住,这才成功将人送到了检测仪器中。


    至于先前被砸毁的医疗器械……那就只能从燃血组首席的工资卡里扣了。


    毕竟每年这类事情都时常发生,不局限于正副首席还是普通成员,以至于当燃血组的大块头憨笑着先替他们首席刷卡时,不出意外地在医疗人员面上看到了一种极其熟悉的辛酸。


    燃血组:嘿嘿,不好意思啊兄弟!


    医疗人员:……心累。


    在众人制服夏盖的艰难过程里,比约恩则带着他看中的“单兵小特种”苗子去了基地内的公共洗浴室。


    原谅燃血组的成员们都是一群比边境哨卫军还要糙的家伙们,他们喜欢一群人热热闹闹,因此宿舍是集体宿舍,洗澡也是公共澡堂,主打一个人多就是有趣。


    偌大的洗浴室内有种老式的怀旧感,蒸汽氤氲,每一个角落里都涌动着热烈又滚烫的荷尔蒙,雾蒙蒙一片,连吸到鼻腔内的空气都是潮湿的。


    于是,当比约恩举着个小虫母掀开帘子进来时,正好遇见三个刚刚冲完凉的大块头。


    双方几乎是迎面碰上的——


    在距离换衣间还有一段的路程里,三个顶着湿漉漉寸头的燃血组成员一寸一寸瞪大了眼睛,他们本就古铜的面庞上冒出一抹鲜艳的红,随即宽大的手掌慌忙捂着,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挡上面还是遮下面。


    第一次见面就在小虫母面前遛*,好像怎么都不太好吧?!!


    听着颇有些惊慌的窸窣声,珀珥慢吞吞歪头,雾蒙蒙的眼瞳落在了几个身材堪比矿工的那尔迦人身上,毫无羞涩可言,只有好奇与茫然。


    比约恩哼笑一声,微僵的嘴角上挑,语气里带有几分好笑。


    “又不是没看过,挡什么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几个疯崽子光着在洗浴室里打架,还砸烂了隔壁的墙……现在知道丢人了?”


    “哇——”


    珀珥眨了眨眼睛,小花猫似的脸蛋上浮现出惊叹,似乎在为燃血组的战士们可以赤身裸/体打架而敬畏着。


    几个面子里子全丢了的大块头苦着一张脸,他们在副首席的冷哼声中光速远离,只奢求小虫母可别记着他们的声音。


    这样等他们穿上了衣服,还能光鲜亮丽地哄着珍珠宝宝叫他们哥哥!而不是打架砸烂了墙的疯崽子!


    还趴在比约恩肩上的珀珥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地歪头询问:“他、他们真的光着砸烂了墙吗?”


    他和比约恩之间的距离很近,以至于当珀珥偏头说话时,那轻轻柔柔的吐息正好落在了这位副首席的耳朵上,让比约恩有些不习惯地抖了抖耳廓。


    深红色的大掌瞬间袭来,在珀珥一脸懵逼的情况下,握着他窄窄的脸蛋给转到了另一边。


    随即,比约恩轻“啧”一声,声音有点沙哑,“说话就说话,怎么细细弱弱的?还凑这么近?你要是落在我手里,得训练掉一层皮!”


    珀珥眨眼,被捏着腮帮子含含糊糊问:“松联森么(训练什么)?”


    比约恩笑了一下,将小虫母放着站在了洗浴室的长凳上,抬手先摆了湿毛巾给人擦脸。


    “训练体质、体能,教你怎么揍人。”


    珀珥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


    “真、真的吗?”


    比约恩低头用毛巾给小虫母擦着脸蛋上的污迹,眼睛都没抬一下,“什么真的假的?”


    按照帝国高层那群老顽固的心思和虫巢之母的娇气劲儿,恐怕这都是玩笑话。


    但下一秒,珀珥的声音让比约恩愣了两秒钟。


    珀珥问:“教我揍人,是真、真的吗?”


    擦拭着的大掌停了下来,比约恩后退一步,抬头看着站在长凳上仅比自己高小半截的虫巢之母。


    似乎是感受到了比约恩在打量自己,珀珥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唾沫,但却站得更直了,一板一眼挺着小胸膛,似乎想要展露出自己的优势。


    可他看起来却像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猫崽子!


    那种连爪子都抓不了人的小家伙!


    比约恩笑了一下,随即滚烫的手掌捏上了小虫母的后颈、肩膀、手臂,又一寸一寸丈量着捏了捏他的腰腹、大腿小腿,好像在评估着什么。


    “骨架比例很完美,身体轻盈,身形不错。”


    “太瘦了,身上的肉软得厉害,但也能练习。”


    “力气不大,但可以灵活取胜,不适合大开大合的战斗方式,更适合相对灵巧的格斗训练。”


    “冷武器的话……匕首、软鞭和长剑都可以,但是得注意使用办法……”


    “稍微提升一下力气,拿个小型激光枪械也是能成的……”


    说到这里,比约恩伸手,宽大的手掌卡着珀珥的下巴,低声道:“小东西,你真的想学揍人吗?”


    “想、想的。”


    珀珥想点头,但因为被捏着下巴无法动弹,只能用声音来回应自己的渴望。


    “会很累。”


    “还会疼。”


    “甚至可能会受伤。”


    比约恩眯眼看了一下小虫母那几乎吹弹可破的脸蛋,忽然有些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小漂亮要怎么和那群疯崽子一起往丛林、泥潭里滚着训练。


    真要想揍人的话,准得单独做特训……


    “我不怕的。”


    珀珥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浅蓝色的眼瞳虽然蒙着一层薄雾,可比约恩看得清晰——他在小虫母眼里看到了一种坚定与勇敢。


    “那我拭目以待了。”


    这位高高大大,如棕红色巨熊的燃血组副首席笑了一下。


    他松手拍了拍珀珥的脑袋,在对方不知所措的神情下,直接夹在手臂间,三两下就将那件脏兮兮的睡袍给扯了下来。


    猝不及防就光溜溜的珀珥满脸无措,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一秒内就变成这样了!这样的速度让他连脸都没来得及红!


    再快的羞耻也赶不上比约恩扒人的速度啊!


    “发什么呆?给你洗个澡,脏死了。”


    “我手下的那群疯崽子们糙归糙,但一个个都得把自己拾掇干净,卫生问题必须重视!”


    比约恩勾了下嘴角,抬手揉了一把珀珥脏兮兮的脑袋。


    珀珥扒拉着比约恩的手臂,想趁着洗澡之前询问一下夏盖的情况。


    “那、那夏盖怎么样了?”


    “着什么急?首席可比你皮糙肉厚,既然没死那准没什么事情,等把你洗干净了再去看看他。”


    对于燃血组的成员来说,只要不是狂化症和燃血过量,那基本没有什么伤势是需要在意的。


    即便他们的首席可能摔坏了脑子、折断了钳足上的棘刺,但问题不大,过两天都能长好,总不会影响他们上战场的。


    燃血组成员:心跳没停的事情都不算大事.jpg


    此刻,像是在土里滚了一圈的小虫母被粗手粗脚的比约恩放在了喷头下,温热的水从上方冲击下来,很暖和。


    一个是大大咧咧的糙,一个是懵懵懂懂的迟钝,两个人谁都不觉得有问题,便在洗浴室内形成了一道有些诡异的场景——


    就好像是铲屎官在给他家精贵娇气的猫主子洗澡。


    比约恩随手脱了上衣,赤/裸着深红色的壮硕体魄,胸膛轮廓丰厚,腹部肌肉整齐排列,他在散落的水珠中半蹲下身,挤了一团洗发水便往小虫母的脑袋上抹。


    他的手很大很烫,几乎给珀珥一种比水还温暖的感觉,揉在发顶上的力道刚刚好,粗粝的指腹带有一些反差感强烈的温柔,融着泡沫揉掉了珀珥发丝间的灰尘。


    许是觉得小虫母站着不够方便,比约恩随手拉过一个小板凳,自个儿曲着腿坐在那儿,将珀珥往身侧扯了扯。


    他道:“过来,坐我腿上。”


    “好哦。”


    珀珥乖巧应声,在比约恩的引导下晃着脚,坐在了对方的大腿上。


    比约恩很壮,非常非常壮。


    这种壮是完全要比夏盖还要大一号的体态,足足有2.3米高,即便身量很高,但是他的发育却是照着黄金比例长的,宽肩窄腰大长腿,哪怕是站在人均男模的那尔迦军队中,比约恩体格身材也是独一份的傲人。


    他像是一座深红色的铁塔,非人的特质因身高与肤色被拉到顶峰。


    而此刻,这位非人类却像是男保姆似的坐在小矮凳上,粗粗的手指交错着插在珀珥细软的白色发丝内,认认真真给小虫母洗着脑袋。


    铁汉柔情大概就是这样了。


    “……眼睛闭一下。”


    “闭啦。”


    “仰头。”


    “好。”


    “胳膊抬一下……别动。”


    “可、可是好痒。”


    “……忍一下,我头一次给人洗澡。”


    “我也第、第一次。”这样被人给洗澡。


    ……


    比约恩用十分钟的时间给小虫母洗了个战斗澡。


    他那粗糙的手把珀珥那细腻的一身白皮搓得有点发红,比约恩难得心虚了一下,又抬手给这小家伙揉了一下肩胛的位置。


    “唔嗯……”


    一道很淡的轻吟让比约恩偾张的躯干僵了一下,那蓬勃着力量的身体缓缓放松,似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干巴巴问道:“弄、弄疼了?”


    “不是,有点痒。”


    珀珥动了一下肩胛的位置,那里的红不像是外力作用,而像是更深层次的,从皮肤深处晕染而出的。


    比约恩拧眉,他的视线落在了小虫母的脊背、胸膛、腹部以及尾椎的部分……


    这些部位都分散着红,最初他以为是被热气熏出来的,但此刻再看却并非如此。


    比约恩沉着脸抬手轻轻碰了一下,在小虫母战栗的反应中问:“太阳宫有人欺负你?”


    所以这个小家伙才想学揍人?


    正当比约恩已经脑补出来一场欺辱与反抗的大戏时,只听珀珥慢吞吞道:“没有呀,只、只是要长新腺体啦。”


    新腺体?


    比约恩大脑空白了一瞬,这已经是自己的知识盲区了。


    他反问:“什么腺体 ?”


    “不知道。”


    珀珥对自己的身体可能都没有阿斯兰了解得多,“医、医生说要热敷。”


    比约恩的眉头紧了片刻,最后又放松。


    果然,养这么娇气的小家伙需要费心费神,太麻烦了,谁会费这个闲工夫啊……


    随即,他开口:“热敷的时候叫我,我给你弄。”


    珀珥:“好呀。”


    洗完澡之后,比约恩盯着小小一团的虫巢之母有些犯难了。


    虫巢之母出现在卡塞双星上是件大事,但是属于王的精贵物资没那么快能送来,哪怕是这里最最最小的训练服,穿在珀珥身上都拖着大半截。


    在短暂的迟疑后,比约恩只得翻出来一件新的作战T恤凑合给珀珥蔽体。


    “没、没有那个吗……”


    小虫母细细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比约恩拧眉打量着恍若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珀珥,问了一句“什么”。


    珀珥耳廓发红,双手揪着覆盖到膝盖上的衣摆,声音愈发得小。


    “内、内……”


    比约恩沉默了一下,“没有适合你的。”


    这儿有的尺寸拿出来,恐怕是能给小虫母当大短裤的程度……


    这一刻,比约恩忽然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到,以他刚刚快速一瞥的情况,这小东西未来真能适应那尔迦人给他当王夫?


    腰腹窄窄薄薄的,那么瘦那么小,偏生那尔迦人均天赋异禀,怎么看都不大适配吧……这要给弄坏了可怎么整啊……


    燃血组副首席忽然有些愁地抹了一把脑袋,开始为未来一些还没有影子的事情担忧。


    听到比约恩说“没有”,珀珥睫毛颤了颤,望向比约恩的神情有些可怜。


    这位糙惯了的红皮大块头被看得脊背发麻,在小虫母可怜巴巴的神情中,粗声粗气道:


    “光着就光着了,都是有把儿的怕什么?”


    顿了一下,大抵是见小虫母实在显得有些秀气,虽然也有把儿,但……总像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向来铁血的比约恩难得心软一下,又找了条新的短裤给小虫母套了上去,然后用作战腰带给拴了一圈。


    嗯,虽然还是挂空挡,总比没有好吧?!


    比约恩满脸冷酷,硬邦邦道:


    “作为战士要学会适应环境!真要学揍人的话,哪有那么多东西可以给你挑剔的?能有个衣服穿就不错了!总不能以后光着、裸着就不打架了吧 ?!”


    珀珥也立马严肃了一张小脸,“好、好的。”


    他揪了揪有些钻风而导致胯间发凉的裤边,很坚定道:“我会努力适、适应的!”


    争取以后也能光着、裸着去打架!


    帝国高层:你在胡乱给小妈咪教什么啊?!!


    阿斯兰:光着裸着打架?


    比约恩神情微柔,摸了一把小虫母的脑袋。


    他就说这小家伙是个单兵小特种的苗子,这么乖这么听话,训练命令肯定能好好执行,不像是那群疯崽子,你说一句话他们顶十句,就算是罚训也得扯着嗓子反驳一声。


    此刻,比约恩盯着小虫母越看越满意,越满意越想操练,他又一次把珀珥夹在手臂间,在匆匆往外走的同时,冒出了一个想法——


    在中央帝星过来接人之前,他先练练这小家伙也不碍事吧?至少得把这小胳膊小腿的练点儿肌肉出来……


    帝国高层:???


    住手啊你!!!把王磕磕碰碰到了怎么办啊?!!


    ……


    在那场宇宙星网连通的房间会见后,赫伊与厄加匆匆离去,艾伦则被那尔迦人从原先窄小的房间换到了另一个稍微宽敞,有扇窗户的房里。


    那尔迦帝国高层已经派出人员与星盟进行联系,有关于红乌贼星盗团的事情不能耽误,一切被艾伦收集来的证据资料,都被向上递交,正等待着审核通过,便向巴别塔星港发出逮捕令。


    这场持续数年的追捕与定罪,是快要结束了吗?


    艾伦的视线落在了窗外暖融融的光源之上,忍不住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辈子,他还能再真真切切地见珍珠一面吗……


    可是等见到以后,他应该说什么呢?


    道歉?叙旧?询问近况?


    短暂的沉默后,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的艾伦苍白着面颊,转身躺在了那张不大的床铺上。


    他的手垫在脑袋后面,目光空茫茫地毫无落点,在几分钟的失神后,又抿着唇,缓缓闭上了眼睛。


    艾伦想,他希望今天的梦里,能够见到自己思念的人。


    第59章 礼物


    巴别塔星港, 中央广场的高楼之内——


    静谧的单人卧室内被清一色的深灰色包裹着,闪烁在蜘蛛面前的光屏上流动过荧蓝色的数据,在片刻后烟消云散,就好像从未出现过。


    在结束了宇宙星网1043号房间的“面议密谈”后, 蜘蛛从星网深处退了出来, 不可避免地满脸疲惫, 捏了捏那生有灼烧痕迹的鼻梁。


    同作为宇宙高级生命, 那尔迦人所具有的智慧与敏锐程度不可小觑,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 他们远高于人类。


    那尔迦人大抵是宇宙之神最为自豪、且最能拿得出手的作品吧——


    超越绝大多数宇宙造物的生命长度,发展迅速的伟大科技力量,罕见的第二形态的战斗方式, 完美到近乎苛刻的比例外形……


    那尔迦人从多角度的方面去看, 怎么看都像是神明偏私偏爱所创造的结果,也怪不得红乌贼从建成到发展盛大的数百年来, 会执着地将那尔迦人当作目标,试图造出一位他们认可的“神明”。


    可本根植于那尔迦人基因的人造生命,到底如何才算是神明呢?


    想到这里,蜘蛛压平了唇角, 眼底汹涌着沉甸甸的情绪,近乎暗不见光。


    ——什么是神明?


    在他进入红乌贼, 并于数年时间成功打入内部,成为高层人员的“左膀右臂”后, 蜘蛛曾窥见过那群狂热疯子们对神明寄予的厚望。


    在他们眼里, 神明无所不能。


    要强大,要仁慈,要圣洁, 要爱世人。


    一切符合于亘古时代《神创世纪》中所描述的那样——


    “祂将知道所有的事情,过去、现在和未来。”


    “祂将有能力实现任何事情,跨越时间、生命与空间。”


    “祂是宇宙万物的创造者,祂掌管着世界的运行与宇宙生命的命运。”


    “祂的存在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祂脱离宇宙规则之外。”


    “祂将无处不在。”


    “……祂将无处不在。”


    蜘蛛喃喃着那张挂在房间内,写有“祂将无处不在”的标语牌,随后抽着嘴角讥讽地笑了一下。


    那张被烈焰灼烧过的面颊狰狞可怖,陈旧的、不曾被消除的疤痕如蜈蚣一般抖动着,任谁都无法将他与数年前那位温柔到怯懦的小星球区长联系在一起。


    不会有谁会想到他们是同一个人的。


    所以他才能有机会深入到红乌贼的内部。


    蜘蛛起身,走到了桌子的另一边。


    他窝着坐在椅子上,抬手拿起另一个光脑,整个人蜷得很紧,那是一种没有安全感的诡异姿态。


    按理说以一个成年人想要如婴儿一般蜷缩应该是很难受的,但他却仿佛很适应,并且因为这样的动作而感到安心。


    他打开光脑,很熟练地在搜索栏中输入“那尔迦”、“新王”几个有着关联的词汇。


    很快,光脑屏幕跳转,露出了排列出几百页的词条。


    蜘蛛看得很仔细,就像是在研究某种深奥的习题。


    他每次点开有关于珀珥的词条时,都会有些紧张地把手掌在衣服上擦一擦,就好像害怕自己会弄脏对方似的。


    那尔迦对新王并非完全的保密,在一个有着那尔迦帝国标志的官方账号下,在新王回归的那几天,偶尔会分享有关于珀珥的动态——


    有时候是一张隔着太阳宫的远拍,站在花园里的珀珥搂着比自己还要高大的星云犬,或许是因为被拍摄者呼唤了名字,他会带有一种惊讶的神情看向远处,便正好被抓拍到这一幕。


    人造光源很暖很自然,太阳宫的花园华美且生机勃勃。


    高大健硕的星云犬有种兽类特有的霸气,在珀珥看向镜头的同时,它的眼瞳中则流露出了对身侧小虫母的保护欲。


    有时候是有关于那尔迦新王的三餐照片,营养丰富的昂贵食材搭配起来,那是最顶级的珍馐,兼顾色香味俱全,足以在一张小小的照片中窥见那尔迦人对珀珥的精细照顾。


    还有的时候,则是珀珥试换衣服的成果。


    一件件设计精美、华丽,风格各不相同的衣装落在了那尔迦新王的身上,所雕琢出来的气质也是千姿百态的。


    有些像是乖巧的贵族小少爷,有些像是高高在上的小王子,还有些则隐隐流露出几分至高之性,就仿佛他生来就应该站在顶峰,俯瞰所有的臣民与眷属。


    蜘蛛看得很细致,细致到他能数清珀珥衬衣上有几枚扣子、袖口镶嵌着几颗宝石。


    他怎么都看不够,恨不得将这些照片都牢牢地刻印在大脑里。


    但那尔迦帝国所分享出来的照片有限,尤其今天已然过了整点,那个每日卡点更新的账号都没有任何动静。


    蜘蛛有些焦躁。


    于是他尝试翻看评论区,寻找一些能够让他成功吸到小珍珠的内容,他就是靠这个而活、而坚持着的——


    【那尔迦的王真的好可爱好心疼啊,看起来好乖,我好想抱抱他!】


    我也想。


    我以前真的抱过他,很乖很听话,身体软软的。


    或许是因为人造人的特质,珀珥的身上总带有一种淡淡的香气,有些甜,被人抱在怀里的时候会很小心地呼吸着,等在适应了这份亲昵后,他会慢吞吞张开手臂,像是一只笨拙的小企鹅,从不吝惜于自己的温暖。


    【笑死,直到现在也很不理解,一群人高马大、人均男模、雄性中的雄性、战斗天才中的天才的那尔迦人,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可可爱爱、乖乖巧巧的王啊?我真的不理解!】


    或许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好珍珠。


    【天,我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那是星云犬吧?我记得这是异兽中的特殊种类吧?星云犬周身有很强大的能量护甲,甚至可以绞杀比它体型还大的家伙,现在怎么就服服帖帖任那尔迦的新王摸脑袋了?】


    珍珠一直很招动物喜欢。


    不论是普通动物还是异兽,它们总会喜欢他的。


    【呃……或许这就是小可爱能够成为那尔迦新王的真相?】


    蜘蛛想,谁都会为他臣服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尔迦的王只不过是看起来娇娇气气,但实际上是那种隐藏着巨大能量的金刚小猫?不然这么一副小身体,怎么可能驯服人均赛亚人的那尔迦人啊?】


    并没有很娇气,或者说那个漂亮的小家伙其实很善于忍耐……在没有人关心他的情况下。


    【楼上说得有理,古时候有句话叫“越美丽的事物越危险”,换到那尔迦新王的身上,那就是“越可爱的生命越致命”,他一定很深藏不露。】


    珍珠深藏不露的东西……他其实比任何一个人都更加坦诚呢。


    ……


    看到这里,蜘蛛发僵的面容微微柔和。


    那些人又怎么会知道,珍珠所具有的魅力是天生的?他的人格、他的行为、他本身的存在,无一不吸引着旁人为之献出一切……


    蜘蛛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在短暂“吸珍珠”的放松环节后,让他得以拥有片刻的救赎,那颗在红乌贼内部被浸染得乌黑的心脏似乎也稍微干净了那么一点。


    当然,只有一点点。


    在这个深入蛰伏,想要将整个红乌贼拉入地狱的过程里,他永远都不可能一尘不染。


    蜘蛛叹了口气,他消除了自己的浏览记录,又关闭光脑,同一时间门外的走廊响起集合的铃声,就好像在催促着什么。


    他起身,整理好衣装,将那个有八条触手的乌贼面具戴在脸上,当所有的五官被包裹覆盖后,蜘蛛深深看了一眼“祂无处不在”的标语,紧抿着唇,转身离开房间。


    整个长廊内,所有的房门一模一样,而每一扇门的门口,都站着一位头戴乌贼面具的内部成员。


    这一层均是红乌贼内部中高层的重要人员,因此他们面具上的触须足数目均在7到9之间——


    10足为红乌贼内部的高层成员,面容、声音、体态均为机密。


    没人知道这些面具背后到底藏着谁的面孔,可能是某个帝国内的王公贵族,可能是宇宙星河内知名商会的继承人,也可能是某个普通星球上藏匿着秘密的普通职员。


    7-9足为中高层重要人员,拥有一小部分管理权,被分散在红乌贼内部各个不同的领域之内,在上级与下级之间主要承担“上传下达”的职能。


    而面具上有8足的蜘蛛便是如此。


    至于7足以下的成员则分布于红乌贼各个基地内部,面具足数越多的人地位越高,足数低的则要受其管理,共同构成了红乌贼星盗团内的基层人员力量。


    不过在这些面具足数的分门别类之下,真正知道红乌贼“造神”计划的成员,其面具均在7足以上。


    而此刻,在长廊中的集合铃声下,戴着八足面具的蜘蛛冲着对面的人微微颔首,于这片幽静暗沉的长廊内,他们伴随着背景音乐一同转身,向另一侧走去。


    又到这群疯狂的信徒为他们尚未回归的神明献上“信仰”的时间了。


    蜘蛛藏在面具下的表情阴冷而嘲讽。


    漂亮的小神明才不会回应这群疯子呢,这次能成功和那尔迦人搭上线完全就是意外之喜,往后珍珠只需要阔步走在阳光之下,至于这些藏在阴影中的腌臜……


    蜘蛛冷冷勾唇,透过面具扫视到其他“同伴”时的眸光绽放出浓郁的憎恶与杀意。


    这些永远都攀不上小神明的臭虫,还是跟他一起腐烂在这片垃圾堆里吧……


    “蜘蛛,他们叫你。”


    忽然一道沉声打断了蜘蛛的思绪,他转头,只看到了一张乌贼面具,有九足,是他的上级。


    那人道:“在大楼地下的202实验室。”


    “我知道了。”


    蜘蛛颔首,暂时脱离“朝拜”队伍,转身走向另一侧的电梯。


    红乌贼坐落于巴别塔星港中央的楼很高,占地面积大,抛开行人所能窥见的,更有藏匿在地下深处的实验室,那里便是最初“造神”计划内实验体诞生的地方。


    蜘蛛一路向下,最终在地下2层按停了电梯,他在幽静的走廊尽头左拐,站在了202室的门口。


    金属门半开着,只有几个戴着最高等乌贼面具的人形投影站在室内——他们总是很小心,除了顶层的秘密会议,从不以真身出现。


    蜘蛛抬手敲了一下半开的门板。


    瞬间,他们如机械般一同转头,看向蜘蛛:“——进来。”


    “是。”


    这是一间很宽敞的房间,是蜘蛛从未涉足过的区域,即便“八足”听上去很多,但他所能在红乌贼内部涉及到的机密,依旧只是片面的内容。


    在得到了许可后,蜘蛛一步一步走近,直到站在了红乌贼高层人员投影的身侧,于抬头窥见屋内全景的那一刻,近乎目眦尽裂——


    在高达六七米的金属墙皮的房间内部,从上到下,由古怪的黏液缀连着数枚巨卵,粘稠的液体嘀嗒坠落,在无数反射着微光的液面上,倒映出了卵膜内里藏匿着的怪物。


    那是杂糅了人与野兽特征的怪物,恍若王级异兽吞噬宇宙高等生命体后进化出来的诡异姿态。


    似人非人,已然达到了某个区别人与怪物的临界点,将恐怖谷效应拉到了顶峰。


    蜘蛛的喉头重重滚动着,胸腔间弥漫着一股反胃与恶心。


    在他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的时候,蜘蛛听到了那群红乌贼高层的话——


    他们说,这是他们献给神明的见面礼。


    是他们专为神明创造的一支军队。


    在那虔诚又狂热的声调中,红乌贼高层人员的投影合拢着手掌,向那尔迦星域的方向微微躬身,恍若在许愿朝拜一般——


    “希望我们的神明会喜欢这样的礼物。”


    蜘蛛垂眸,落在身侧的拳头紧握。


    谁会喜欢这些怪物啊……


    ……


    卡塞2号星,燃血组的暂住基地内——


    当珀珥被比约恩夹在手臂间风风火火穿过长廊时 ,露出半截小腿的珀珥忽然想起什么,抬手拍了拍副首席肌肉结实的手臂。


    “怎么?”


    比约恩抬手换了个姿势,顷刻间便叫小虫母侧身坐在了他的肩头。


    瞬间增高的珀珥习惯性抱住了比约恩的脑袋,他尚不知道对方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怪异,只是有些心虚道:“我、我出来的事情,还没有告诉太阳宫……”


    至今珀珥都不太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出现在夏盖身边的。


    他只知道当他看到夏盖被污浊覆盖、即将跌落矿洞时,心中下意识浮现出了一种“要是我能在那里”的念头,等珀珥反应过来时,他便已经跟着一起落入矿洞,然后在下坠中坐在了夏盖的脸上。


    潜藏在记忆深处的羞耻感让珀珥夹了一下腿,他抬手蹭了一下微热的耳廓,“应该告诉他、他们一下的。”


    比约恩挑眉,看来怀里的小家伙还不知道太阳宫内的人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


    他一边走,一边懒洋洋道:“他们知道你在这里。”


    “知道?”


    珀珥有些惊讶。


    比约恩想了想之前来自中央帝星的照顾命令,不答反问,“你和那位白银种的战神什么关系?”


    阿斯兰吗?


    珀珥想了想,尝试概括他与阿斯兰之间的关系。


    珀珥:“唔,他是我的引导者,也是老、老师。”


    比约恩:“你感觉他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性格吗?


    珀珥思索片刻,“阿斯兰很好、很温柔。”


    顿了顿,珀珥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他、他像是daddy……”


    比约恩一愣。


    这种形容词落在那位白银种战神身上,简直就像是一部过于惊悚的恐怖电影。


    比起常年在中央底层的高层,包揽政务和外交的秩序同盟、皇家护卫军,大多数时间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蝎组,以及戍守在边境星球上不常出现的边境哨卫军,他们这群常年活跃在战场上的燃血组则听过更多有关于阿斯兰的传闻——


    凶残,暴虐,斩杀异兽从不眨眼,即便是面对同类也没有太多的耐心。


    一个常年身处战场,能硬生生把异兽潮最前线打退数百米的白银种战神,他的本质绝对不可能与“温柔”挂钩,甚至还像是“daddy”……


    是那种能把人头拧下来的daddy吗?


    比约恩低头看向小虫母那张单纯懵懂的面庞,嘴角抽动着勾了勾。


    那只能说明这位白银种战神在他面前还是伪装很成功的。


    比约恩撸猫似的摸了一把小虫母毛茸茸的脑袋瓜子,看热闹似的懒洋洋道:“阿斯兰知道你在这里。”


    珀珥的眼型微微被撑圆。


    比约恩没有解释,只是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他是你的引导者”,随后若有所思地盯着小虫母看对方的反应。


    “这样啊……”


    珀珥弯了弯眼睛,“那、那就不会让他们担心啦。”


    比约恩有些新奇,“不会觉得被冒犯?”


    就好像变成了一个没有秘密的透明人。


    “——可这是为了关心我呀。”


    珀珥回答得很自然,没有任何的勉强,甚至漂亮的脸蛋上还带有笑意。


    他很认真,也很珍惜地对比约恩说:“任何一份关心,我、我都会好好记着,也会好好接、接受的。”


    关心怎么能算是冒犯呢?


    那明明是应该被好好珍藏起来的东西呀。


    遇见那尔迦人的几个月来,对于珀珥就像是一场美梦。


    这些关系、爱护、喜欢都是实打实落在他身上的。


    从前那个只能裹着破毯子、藏着干馍馍,躲在仓库里睡觉的小人造人,在他即将被销毁、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那天,遇见了心软的神。


    珀珥曾许过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一开始他想要很多、很多的人爱他。


    而现在,他真的拥有了很多很多的爱,所以还有什么是不可以接受的呢?


    珀珥想,为了这些爱,就算是死掉也可以的哦。


    他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


    只是此刻的珀珥并未意识到,对于他来说那尔迦人是心软的神,可对于那尔迦人来说,珀珥本身的存在意义又何尝不是呢?


    被抛下的狗狗们也在那一天遇见了温柔的神祇,那天他们重新戴上了有主的狗牌,终于不用再流浪了。


    比约恩那双常年僵硬的深色眼瞳中闪过了几分异样的奇妙,他忽然双手夹着珀珥的腋下,把人举过头顶仔细端详着。


    看了半分钟,比约恩哼笑一声,在小虫母奇怪的神情中又撸了一把对方的脑袋,便又将人夹着往医疗室走。


    他道:“走吧,带你去看看首席吧。”


    ……


    夏盖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


    为了保证这位燃血组的首席不再弄出更大的破坏,医疗室内的工作人员专门给他开辟出一个空房间。


    单人病床是合金的,旁侧的栏杆上挂着铁链,至于夏盖本人则被束缚带捆着,四肢、肩膀、腰腹,甚至连颈部都有锁扣与病床连接,以防他这边发生意外。


    夏盖胸前被王级洞狮的毒液腐蚀得很严重,再加上耽误了治疗时间,大片大片的血肉呈现出一种烧灼的黑色痕迹,在涂抹了药液后被一层白色的绷带裹了起来。


    这让他看起来有些脆弱,连深色的皮肤都好似失去了血色。


    珀珥进来的时候夏盖还处于昏迷中。


    为了让这头凶戾的猛兽安静下来,医疗人员不得不加大药量,在挣扎中折断了四根针头才实现了此刻的安宁。


    战斗疯子们的杀伤力不可小觑。


    这是医疗人员们多年来的工作经验。


    进了屋,比约恩将小虫母直接放着坐在了病床边上。


    甚至怕挤着他看中的单兵苗子,还大大咧咧伸手,把被束缚带捆着的、正处于受伤状态的夏盖往旁侧翻了一下。


    昏迷中的夏盖:。


    珀珥垂下光着的脚小心坐在床边,手指摸索着落在了夏盖的手臂上。


    比约恩垂眸,视线从小虫母的脚上一扫而过。


    基地内的新衣服、短裤还能凑合给珀珥当蔽体的衣物,但鞋是真的没有,几乎比他巴掌都小的脚丫子,别说是穿基地里的训练鞋了,比约恩觉着这脚套个手套都得滑下去。


    太阳宫那群老东西怎么就不把这小东西养胖点?


    瞧着就是个小鼻嘎的样儿,有时候比约恩都怕自己手上力道大点,把人给捏断了。


    此刻,脑海里乱七八糟想着什么的比约恩懒懒靠在床边,目光却落在了不远处的病床上。


    生得漂亮的小虫母,即便是随便裹一套宽松衣物都显出一种精致。


    他侧身坐在那里,细白的手指落下来的力道很小心,一点一点摸过夏盖的手臂,找到了那处尚未结束异化、曾被砸断过的棘刺部位。


    珀珥眼眸微垂,睫毛颤动着。


    他轻声问:“这里,还会长好吗?”


    “会的。”


    比约恩的语气中带有一种奇怪的意味,他几乎没见过谁会这样心疼、小心地碰触他们这群家伙的伤口。


    他们这群粗糙的战士,真的需要被这么小心翼翼地对待吗?明明他们从未抱怨过什么……


    甚至就连他们也从不会在意伤口什么情况。


    比约恩浑不在意地开口:“三五天就能愈合,一周内长出新的,会比原来的更坚硬、更牢固,杀伤力也会更大。”


    这是受伤与疼痛带来的改变,是专为战斗而生的进化。


    珀珥抿唇,“会痛吗?”


    “痛……”


    比约恩下意识想要嗤笑,可当他看到小虫母脸上的担忧后,原本的笑意压了下来,以至于僵硬的面庞在此刻变得有些奇怪。


    他的声音低了一点——


    “或许吧?谁知道呢……”


    “一开始多多少少都会痛,但时间长了、经历得多了,等习惯以后,这种感官会变得麻木,痛不痛的就已经变得无所谓了。”


    “没有谁会在意。”


    那得多少次才会习惯呢?


    珀珥想到了自己,即便他眼睛瞎掉以后,已经因为跌跌撞撞而摔倒过很多、很多次了,可是他依旧无法习惯疼痛。


    珀珥犹豫了一下,随即伸手,把自己的手塞到了夏盖的手掌中。


    他的精神力在之前消耗很大,但恢复速度也比最初快了很多,尤其从矿洞出来后,珀珥总有一种仿佛被阿斯兰拥抱过的感觉——


    精神力内充盈着清凉的力量,就好像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阿斯兰也曾跨越空间与距离,轻轻握着他的脸颊,填饱了他的肚子。


    才这么一会儿不见,他就有一点点想阿斯兰了呢。


    小虫母晃着脚轻叹一声,那环绕在脚踝上的菌丝抖了抖,无声无息盘踞在原地,从来都不曾主动显露过自己存在的痕迹。


    珀珥又俯身靠近了一下,他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夏盖的胸膛上。


    属于燃血组首席身上的热度源源不断传了过来,在这样的距离之下,甚至叫珀珥忍不住想到了矿洞内发生的一切——


    比如那些落在他腿/间滚烫的、近乎叫人忍不住发出惊叫声的吐息。


    体型对比下过于娇小的小虫母深呼吸一下,随后,他一点一点放松自己,敞开了藏匿在身体内部的精神力,探着触须贴上了夏盖轻微起伏的胸膛。


    这一刻 ,珀珥是占有主导性的。


    他像是一位骄傲的小领主,于静谧中巡视着属于夏盖的精神力。


    以往大多数精神力安抚的情况里,因为那尔迦人的清醒与心性上的坚韧,因此在精神力接触、交互时,总会令珀珥显得弱势。


    他更加敏感、娇气,精神力也更稚嫩,常在不经意间被子嗣们诱导,被咬着、含着那一簇簇小触须,然后被“伺候”得呜咽颤抖。


    而眼下,夏盖尚未清醒,他的意识是封闭且安静的,当珀珥闯了进去后,这片世界也将如其昏厥状态中的主人一般,对珀珥千依百顺。


    像是一头温驯的大型犬,看似暴烈凶恶,实则会对主人打着滚,敞开了肚皮任揉任摸。


    此刻,珀珥已经完完全全俯靠在了夏盖的身上。


    他侧身,柔软的胸脯紧贴着夏盖坚硬的腹部,手掌轻扶在那柔韧滚烫的肌肉之上,收拢的力道很轻,似是有些怕烫着自己。


    病床上双眸紧闭的燃血组首席眉头微抽。


    他微厚的唇瓣间溢出模糊的喘息,连被束带轻微卡着的喉头也重重滑动了一下,就好像在睡梦中被某个调皮的小家伙踩到了最为隐秘的位置逗弄着。


    病房内的温度在眼下渐渐有了升高的趋势。


    比约恩靠窗站着,双臂微抱,幽暗的视线先是落在了小虫母微颤的脊背上,随后又看向了夏盖放于身侧的手。


    最初是全然放松的,但或许是受到了小虫母精神力的影响与刺激,那古铜色的手臂上隐隐浮出青筋,一簇一簇颤抖着,最终紧握成拳,近乎将指尖死死嵌到皮肉的深处。


    比约恩挑眉,扫过自家首席的目光若有所思。


    珀珥并不知晓这一切的变化。


    为了更方便接触带来的精神力安抚,他绕过夏盖胸膛上的伤口,侧头趴在对方的怀里,如一只奶猫一般俯在大型猫科动物的身上,无害而温柔。


    精神力的接触在一点点深入,珀珥找到了属于夏盖的毛线球——


    那几乎炸开如一团火焰,乱七八糟地绕在一起,毛躁十足,一时间让他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但好在珀珥已经是见识过很多“毛线球”的精神力拆解小专家了。


    他是有经验的!


    认认真真的小虫母操控着柔软的精神力绕了一圈,于片刻的犹豫后选定了进行拆解的位置。


    珀珥的精神力很温和柔软,带有属于他的暖香,勾得人沉溺其中而不自知。


    夏盖的额间沁出汗珠,眼皮似是不安地颤动,他的嘴巴张开了一节很小的缝隙,喘息声愈发大,在滚烫的潮气之下,连腹部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像是在强忍什么。


    或许是身侧的紧绷感过于强烈,因为自我主导了安抚进程的珀珥只是面颊微红。


    他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瞳半撑起手臂,有些好奇地轻摸了一下夏盖坚硬滚烫,甚至有些发颤的小腹,掌心下贴,近乎勾勒出那些块垒分明的轮廓。


    珀珥似是迷茫地“看”向不远处的比约恩。


    他问:“夏、夏盖在抖……是我弄疼他了吗?”


    那一瞬间,夏盖那轮廓分明的腹部似是绷得更紧了,连饱满的胸膛都狠狠颤了一下。


    比约恩没忍住从喉咙里溢出一道压抑的笑声。


    他看着自家首席几乎快把床单攥破的手,在小虫母迷茫的神情中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小家伙,首席没那么脆弱,你可以再粗暴一点,不用为此而担心。”


    “真、真的要再粗暴一点吗?”


    难道夏盖也和尤利西斯一样喜欢痛一点吗?


    比约恩点头,认真道:“是的。”


    粗暴一点或许还能帮助首席守住自己最后的面子。


    见到比约恩也这么说,珀珥轻轻喘了口气。


    他的手掌落在了夏盖的腹部,无意识抓了抓,指尖微粉,慢吞吞地对自己的“病人”道:“那我接、接下来,会使劲一点点哦。”


    仰躺在病床上的夏盖毫无动静,只是在无人知晓的静谧下,他胸腔内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连带着某些蛰伏着的器官,令他不断承受着名为“甜蜜”的折磨。


    疯掉了。


    简直就要疯掉了。


    ……


    盘踞在夏盖周身的污浊虚影在小虫母的努力下,逐渐变得清淡稀疏起来,但在精神力安抚之余,珀珥却感受到了另一股令他不安的力量在涌动着。


    精神力构成的第三视角下的色块世界中,珀珥转头,视线小心扫过夏盖的躯干,然后在那片被绷带包裹着的胸膛上,发现了一小簇极其细微,颜色却浓郁的乌沉。


    它们如附骨之疽一般死死扒在夏盖的伤口上,当珀珥凑近“看”过去,却发现那是数十条黑色的小虫子,正啃食着夏盖的血肉。


    涂在上面的药液在不停地“杀死”这些小虫子,可即便死亡在即,贪婪的虫子也不停翕张着口器,不停吞噬着夏盖伤口边缘处那焦黑的血肉。


    珀珥轻轻抖了一下,后颈有种毛骨悚然的发麻感。


    他颤着声线询问比约恩:“……那、那些是什么?”


    顺着小虫母手指落下的方向,比约恩眯了眯眼睛,解释道:“王级洞狮的唾液具有很强的毒性和腐蚀性,这些伤口已经给首席做过了清理和治疗,但愈合需要时间。”


    王级异兽的一切都具有特殊性。


    如果是普通异兽导致的伤口,基本在使用了治疗仪后便能复原,可若是王级异兽,便要看那尔迦人身体机能的修复程度了。


    而夏盖面孔上那横过左眼皮,一直延伸到嘴角的疤,就是一头SSS级异兽为其留下的“勋章”。


    即便宇宙科技再怎么发达,也无法根除王级异兽利爪、獠牙中本身具有的毒性。


    珀珥轻咬下唇,他伸手,循着精神力的指引,一点一点落在了那片绷带之上。


    这与他所能感知到的狂化因子不一样,是另一种更为阴冷,且充满恶意的力量。


    即便它们的数量很少,可珀珥却有种直觉,如果只是靠那尔迦人自己挺过去,那么这些黑色的小虫子终将变成藏匿在他们身体深处的隐患。


    它们会啃食那尔迦人的血肉,会污染他们的灵魂,会成为狂化因子又一次爆发生长的余波。


    ……他想要解决这种隐患问题。


    可是他又要如何去解决呢?


    在珀珥咬唇思索之间,他忽略掉了那浮动在自己胸脯、脊背,甚至是腰腹部位的热潮。


    那隐秘生长在小虫母体内的娇嫩腺体似是得到了主人的呼唤一般,正努力发育着,等待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疑虑暂存于珀珥的脑海中,他闭上眼睛,重新凝神,准备先为夏盖解决现有的问题——


    比如彻底解开那个毛毛躁躁的精神力毛线团。


    ……


    卡塞2号星上的紫外线很强,即便基地上空被一层能量薄膜笼罩着,但那从外侧洒入玻璃窗的光源依旧热烈,滚烫得恍若烛火一般。


    窗外满眼都是红褐色的大地,不见一丝绿植,山野、巨石交错着,形成了这颗矿产资源极其富饶的双星系统。


    此刻,医疗室内的空气中正浮动着燥热的光斑,在这近乎静谧的氛围里,唯有小虫母那带有清浅喘息的声音成了唯一的伴奏曲。


    这场精神力安抚持续了十几分钟,即便因为夏盖昏迷,整个过程都由珀珥自己主导操控,但依旧累得他有些气喘,眼尾睫毛更是不受控制地潮湿起来。


    尤其再加上之前矿洞内的一遭,待珀珥把精神力颤颤巍巍地收回来,便脑袋一歪,直直砸向了夏盖的怀里。


    比约恩没动。


    而更快接住小虫母的则是一双深色的手臂。


    在珀珥失去意识的同时,那分布在胸脯间的胀痛微微躁动,于动作间摩擦着柔软的衣服布料,引得珀珥忍不住发出很轻的呜咽。


    那是毫无意识催动的,是小虫母最本能的反应。


    夏盖僵了一下,手臂绷地挺直。


    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束缚带的他睁开眼睛,半坐起身,怀里搂着已经进入深度睡眠的小虫母,整个人僵如木偶。


    他垂着眼睛,挡住了满眼复杂的神色。


    然后,他看着半截身体靠在自己手臂间的小虫母微微拧眉,扭动着身体,将那片柔软的胸膛自他的大臂之上一蹭而过。


    ……是柔软的。


    不可避免地,夏盖想到了矿洞中的一切。


    想到了他曾被兽性驱使,而贪婪又大胆地含住了一切。


    夏盖似是僵得更厉害了,那紧绷的手臂肌肉遒劲,倒是便捷了珀珥那无意识的蹭动行为。


    这是一个循环。


    夏盖越僵,受腺体生长影响的珀珥便本能地蹭动着,可他越蹭,夏盖便更加僵硬。


    他几乎被小虫母着折磨人的举动逼出了满身的汗,热腾腾氤氲着热气,臂肩、胸膛上的肌肉隆起,快要撑爆那截岌岌可危的白色绷带了。


    狼狈得像是被热雨浸透的野兽。


    夏盖死死咬着腮帮子。


    他差点……他差点再一次被兽性支配。


    像是控制不住发/情的公狗,下流又粗野地钻到小虫母的腿/间,去嗅、去舔、去汲取那滋润又香甜的蜜/水。


    真是……要彻底疯了。


    脱离这份古怪氛围的比约恩靠在窗户边,懒懒道:“首席,脑子清醒了?”


    “……嗯。”


    口腔中被咬出满嘴血腥气的夏盖低低应了一声。


    “不是说没兴趣吗?”比约恩反问。


    正小心翼翼把珀珥往被窝里塞的燃血组首席僵硬片刻,在抬手轻轻拂去小虫母鬓角的碎汗后,他哑声道:“我确实不感兴趣。”


    他有多看这虫巢之母一眼吗?根本没有!


    他全程都闭着眼睛的好吗?!


    甚至他也忍住了,他根本没有跪下去闻、去舔!


    这叫感兴趣吗?这根本不叫!


    在宣誓完自己的坚定立场后,夏盖便死死闭着嘴巴,一言不发,但眼神却无法控制地锁定在小虫母身上,流露出几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贪婪与渴望。


    比约恩嗤笑一声,他从窗边站直,那双略显木然的眼睛扫过了夏盖的身体,恍若探测器一般难得流露出几分微光。


    在燃血组首席僵硬的模样下,比约恩露出了一个粗犷的笑,那是他面对同类时才特有的恶劣。


    他说——


    “首席,嘴那么硬,裤子都快被戳破了。”


    “要不我带小家伙换个房间休息,你先解决一下?”


    夏盖握拳,捂着小虫母的耳朵恶声恶气道:


    “滚!!!”


    第60章 王要比大家更勇敢


    卡塞2号星上的基地本就是为采集矿物资源, 以及那尔迦战士暂时所搭建的,因此这片被特殊合金包裹起来的区域粗犷、冷硬,处处都透露出一种燥热的喧嚣感。


    外侧的训练场是皮肤被晒得发红的燃血组成员,巨大的金属器械垂直离于远方, 这里的一切颜色仅限于大地与赤焰的色泽, 沉而燥、烫而烈。


    因为病房内嘴硬到极点的燃血组首席立了, 在对方恼羞成怒之下, 比约恩把熟睡的小虫母抱了出来, 试图给怀里这小家伙找个能休息的房间, 但是……


    基地内的房间有限,在这颗星球上,所有的一切都便捷到了极点, 医疗室内只配备了相关仪器, 病床仅零星几个。


    这群一打架就上头的家伙们根本躺不住,就算断了手臂、小腿, 也安生不了半天,因此比约恩绕了一圈,除了夏盖躺着的那张病床,他根本找不出来一个完好的。


    大多数都被这群粗糙的战斗疯子们一个“不小心”给坐坏、 压烂、踩短的。


    病床:我的痛谁懂?


    比约恩:。


    ……这个时候把小虫母和已经立了的首席放在一起感觉不太好, 他还是换个地方吧。


    在医疗室搜寻无果后,比约恩只好单臂抱着小虫母, 一路往隔壁连成一片的矮楼走去。


    这一片的房间均是燃血组成员合住的大型宿舍,一间房内能住十几人。


    其内配备有温度调节器, 一个个单人床隔着距离铺在地上, 装修极简,对时时刻刻都可能出战的战士们来说方便至极。


    ——毕竟这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暂时休息的地方,谈不上精细与留恋。


    在今天之前, 从未有人会预料到身处于华美太阳宫内的虫巢之母,会来到一颗满是矿物香气与异兽血肉的星球上,也没有人会料到这位娇气漂亮的小虫母,会暂时睡在那属于燃血组战士的硬质床板之上。


    一切都像是做梦。


    于是等比约恩抱着熟睡的小虫母过来时,一众赤着上身、只穿作战裤的大块头们慌里慌张,试图把自己的宿舍收拾得更干净、更柔软一点——


    当然,虽然是大型宿舍,但这里其实并不脏。


    那尔迦全民皆兵,一举一动是从军校内训练出来的,他们内务优秀,战斗之余也会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即便是多人宿舍也闻不见一丝异味,有的仅是一群帅气、壮硕的雄性那尔迦人所散发出来的荷尔蒙。


    粗犷,阳刚,热烈。


    像是暴晒之后木质材料混合着硝烟与皮革的气息,在室内清凉的空气中炸开了星火四溅的张力,涌动着永无止境的力量与蓬勃生命。


    因为有小虫母的到来,几个大块头干脆将床都扛过来拼在一起,数层床垫被子相互叠着——


    他们听说太阳宫内给虫巢之母休息的床又大又软,可至于有多大、有多软这群糙汉们就有些不得而知了。


    为了能不那么输阵,大家一合计,直接把一整个宿舍里的所有床都拼在了一起。


    当然,还包括隔壁的,反正他们睡地上都可以,但小虫母必须睡床!


    十几张床,十几个床垫,再加上隔壁、对面、旁边楼的宿舍进行了大赞助,那被拼接起来足足占满三分之二房间的床上被堆叠出了一张属于“豌豆公主”的大高床。


    高,大,且柔软。


    就以小虫母的脚力,恐怕下床都得走个20多秒的程度。


    比约恩冲着自己的下属们满意点头,这群疯崽子们还是有点能力的。


    随后,他暂时异化了一部分身体,将怀里一把就能拎起来的小虫母放在了那张巨大、巨高的床上的正中央。


    这下,珀珥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豌豆公主,但是没有被豌豆硌醒来的那种。


    珀珥:呼呼zZZ……


    来自中央帝星的询问通讯又将比约恩叫走了,待这位训起人来不手软的副首席离开后,原本聚集在走廊的大块头们一个个挤着脑袋,纷纷扒拉在门口,仰头看着那张手工搭建的大床。


    有人感慨道:“乖宝宝真的好小好小啊……”


    尤其在200平米、3米多高的拼接床上,就显得小虫母愈发地娇小可爱了。


    像是个小手办。


    这个角度,他们只能看到小虫母脑袋上翘起来一小截的白发短发,和被撑起小半截弧度的被子。


    宛若是个明媚的小月牙。


    偶尔还一抖一抖的,好可爱。


    “你们看他的头发,竟然还会抖诶!”


    “蠢货,你的头发不会?”


    “我这是寸头嘛,摸起来硬硬扎扎的,乖宝宝的头发看起来软软的……头发软的人温柔,乖宝宝就很温柔,之前还喊过我哥哥。”


    “啧,谁不知道乖宝宝喊过你哥哥。”


    “太可爱了,我要给乖宝宝的小呆毛拍个特写,一会藏我训练服里。”


    “我也要我也要!”


    “……你们不想靠近点吗?”


    “想啊,但我怕副首席等等把我锤矿洞里,抠都抠不出来的那种。”


    “你觉得是副首席可怕,还是乖宝宝更吸引人。”


    “……那我选乖宝宝。”


    被锤就被锤了,挨一下打就过去了,但那可是小虫母!挨打换靠近吸小虫母的机会,孰轻孰重他们能不知道吗?!


    于是,一大群燃血组的大块头做贼似的,脚尖轻点着靠近,然后在手工高床旁边架起了人梯,换着人扒拉在床边探头去看小虫母。


    像是一张躺着小猫宝宝的婴儿床周压着一群大狗的脑袋,湿漉漉的黑亮鼻头轻微抽动着嗅闻,瞧着小猫咪的眼睛都快挤成了对眼。


    怎么也吸不够,怎么也都看不够!


    在此之间,还不停交错着催促和等待的窸窣声——


    “诶诶你快点!三秒钟了,该我了!”


    “耐心点!我再给珍珠宝宝拍个照,晚上发给你。”


    “快!已经五秒了,该我了!”


    “嘘,小点声,别吵到乖宝宝了!”


    大狗们对小奶猫的好奇心,大概就是天生的吧?


    ……


    珀珥的这场觉他其实没睡太久。


    或许是因为数次精神力安抚为他铸就了耐受性,也或许是因为整个精神力交互中夏盖都处于“昏厥”状态,让珀珥得以为所欲为——


    在他主导的精神力安抚过程中,所有的节奏、速度都由他说了算,刺激过量了可以缓一缓,累着也能先歇一歇,倘若有了几乎被榨干精神力的迹象,珀珥还能扯着自己的精神力触须休息片刻。


    “昏厥”中的夏盖很乖,甚至可以称之为是驯服。


    他只闭着眼,任由小虫母掌控节奏与速度,像是一只主动套上了脖圈的大型猫科动物。


    即便偶尔会因为珀珥的精神力低喘战栗,紧绷着腹肌,可他依旧顺从,只在偶尔被珀珥无意识挑逗到极限的瞬间握紧拳头,恍若克制与忍耐……


    总归珀珥此次精神力安抚的疲惫与战栗并非特别严重,在小睡二十分钟后,便隐隐有了清醒的迹象。


    不过在这短暂的二十分钟里,他那已经重新恢复了活力的精神力,则已经在这颗星球上小小“旅行”了一番 ——


    卡塞2号星球刚刚经历了一场激战,王级洞狮被夏盖和比约恩合力清剿,成千上万的千足虫在地震来临之际慌忙逃窜。


    看起来胜利的果实是属于那尔迦人这边的,但在先前数月的僵持中,因此而受伤的燃血组战士只多不少。


    那将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奉行那尔迦帝国规训的战士们总将自己当作是消耗品,是可以被随意牺牲的战斗兵器,受伤、死亡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一种可以被习惯的日常。


    因此高高壮壮的大块头们总是活得很糙。


    他们会经常性带着伤继续扫荡战场,直到实在爬不起来了,再被同伴们扔到医疗室,待伤势好个七七八八,便又耐不住地继续往前线跑。


    战斗、受伤、战斗、受伤。


    这是他们一成不变的生活。


    眼下,珀珥的精神力就像是一只长了翅膀的小鸟,哒哒拍打着羽翼,绕在基地上空,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便感知到了伤员们的情况。


    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子嗣们潜意识对虫母的依恋与呼唤,是他们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亲昵。


    珀珥认认真真透过精神力感知着一切——


    氤氲在伤口上的污浊虚影,腐蚀了鳞甲、皮肤的有毒液体,在色块拼接的世界中,精神力小鸟能够感受到那蛰伏在战士们身体深处的疼痛与抽搐。


    可他们的脸上只有笑容。


    或是爽朗、或是开怀、或是野性桀骜。


    明明都是在笑着,可珀珥却觉得有些难受。


    拍打着翅膀的精神力小鸟无声飞过战士们的头顶,它带着小虫母有些奇怪的情绪,缓缓降落,于无声无息中掠过了一位被千足虫咬断了手臂,同时还受到毒性腐蚀的燃血组战士。


    无法被看见的莹白色小鸟站在他的肩头,细细的鸟喙向下啄了啄,力道很轻,几乎如清晨从叶脉间落下的露珠一般。


    在那被污浊色泽盘踞的伤口之上,原本由毒性留下的痕迹似乎在轻微消散着。


    原本正笑着和同伴们说“没事”的战士忽然僵了一下,神情有些怪异。


    “怎么了?伤口开始疼了?”他的同伴立马询问。


    “……不是。”


    断了一只手臂的大块头挠了挠头,那张还带有细碎血痕的面庞上闪过几分意外,有些大大咧咧憨笑道:


    “不是开始疼了,是忽然不疼了……”


    异兽导致的腐蚀性毒素如果超出承受阈值,彻底损害了那尔迦人的修复系统,那么即便是再出色的自愈能力,也将毫无用武之地。


    修复系统受损而无法自愈导致的截肢,在那尔迦帝国内很少见,但并非不存在。


    ——不是所有异兽导致的伤都可以被高科技的治疗仪治愈。


    受伤的大块头笑得轻快:“该不会这条手臂要彻底废掉了吧?”


    话是这么说的,可他的脸上依旧只有笑。


    浑不在意的笑。


    他咧着嘴打趣道:“到时候我是不是得学一下边境哨卫军那群改造的家伙,给自己搞点机械替换肢什么的?这么一想也挺酷的,像是机械变种人似的……”


    同伴大惊失色,“不会是修复系统出问题了吧?你等等,我去叫一下医疗人员!”


    “先让他们给更重伤的家伙看!我这又不是什么大问题!”


    同伴:“你快闭嘴吧!”


    蹲坐在战士肩头的小鸟歪着脑袋,一起等待着医疗人员。


    片刻后,检查仪器被取了下去,在几个大块头等待的目光里,医疗人员有些新奇道:


    “……放心,修复系统没什么事,甚至原有的活性在短时间内被加强了,你伤口上被毒液腐蚀的部分已经开始自主愈合了,估计要比我预计的时间康复得更早。”


    伤口不再疼痛的战士则对此存疑。


    这样的变化实在太突然了,他以前可从来没有过……


    正当他思索之际,那只落在他肩头的精神力小鸟又轻轻啄了一下他,圆润清凉的鸟喙正好落在了他侧颈微绷的血管上。


    高高壮壮的大块头忽然打了个颤,麦色的耳廓红了一片,抬手在轻轻拂过伤处的瞬间,与那只精神力小鸟擦肩而过。


    他喃喃道:“我觉得自己可能中毒出现了幻觉……”


    同伴问:“什么?”


    大块头近乎自言自语道:“我觉得刚才好像是小妈咪在抚摸我的伤口……”


    他肩头的精神力小鸟有些慌张地抖了抖。


    同伴嗤笑一声,“珍珠妈咪虽然来了卡塞2号星,但肯定不会这里的……”


    说着,他看向不远处的战友,深色的眼瞳中却有些黯淡。


    在另一侧的医疗室内,聚集着前不久从战场上下来的燃血组成员,他们均是狼狈至极,伤痕累累,那些由异兽留下的伤口千奇百怪,各有各的恐怖狰狞。


    甚至还有被异兽从侧颊撕去一块肉的,那模样就是他们自己瞧着都心惊,又怎么可能会用这样的姿态出现在小虫母面前呢?


    房间内的医疗器械都在不停运作着,优先为更重伤的战士服务。


    至于其他尚还留有意识的家伙,则安静地坐在那里,恍若被一层灰色的阴影笼罩着,丝毫没有他们曾经聚集在小虫母身侧,喊着“珍珠宝宝”、“乖宝宝”的热闹样儿。


    同伴深深叹了一口气,声音变得有些艰涩。


    “这样子的我们,会吓到小妈咪的……”


    精神力小鸟颤了颤。


    睡梦中的珀珥蹙了下眉。


    他不喜欢这群热热闹闹的大狗身上,笼罩出阴云般的浓雾,他更喜欢他们笑着闹着,把他高高举过头顶,嘴里喊着“珍珠宝宝”、“乖宝宝”并自称“哥哥”的欢快样儿。


    这种深沉不适合燃血组的大块头们。


    安静的小鸟拍了拍翅膀,它骤然飞起在半空中,莹白的羽翼向外侧四溢着流光,并于珀珥结束沉睡,意识清醒的瞬间炸开了一个小小的精神力烟花。


    砰。


    医疗室旁侧开着的窗外似是有微风拂过。


    精神力凝成的碎珠流动于空气之中,落在了每一个战士的身上,它们清凉柔软,即便只有分毫,却足暂时驱散盘踞于燃血组成员伤后的烧灼刺痛。


    那一刻,数名外形狼狈的战士猛然抬头。


    他们在某种奇异的指引下,望向了虚空的某个方向,或深、或浅的眼瞳中流露出荒漠中旅人仰望神明的热忱。


    不知道是谁怔然又狂热地喃喃道:“好、好像是妈妈的气息……”


    那是他们的珍珠宝宝。


    是他们追随并信仰的王。


    ……


    与此同时,另一边——


    当窗外的暖光洒进房间,迷你珍珠从那200平米的大床上悠悠转醒。


    每一次珀珥睡醒后,他会喜欢闭着眼睛先感受一下周围,等两三秒钟的醒神过后,他才慢吞吞睁开眼睛,接受他每一天都要接触的熟悉的黑暗。


    但今天,当珀珥睁开雾蒙蒙的眼瞳后,他隐隐感受到了视野尽头交错的模糊光影,很清透,似是在朦胧的纱帘背后勾勒出了什么东西的形状轮廓。


    他眨了眨眼睛,忍不住伸手揉了一下。


    “——乖宝宝醒了诶!”


    “肯定是你心跳声太大把宝宝吵醒了!”


    “靠,怎么就不是你咽口水的声音?”


    很小很小的声音,几乎都是压着嗓子发出气音,如果不是珀珥清醒过来,他其实根本没有听到这些动静。


    多数情况下,他睡觉还是很沉的。


    盘踞在珀珥眼前的朦胧光影“嗖”地消散,重归于黑暗,他没当回事,只懒懒偏了偏脑袋,对出声的位置很认真道:“没有被吵醒,是我睡、睡饱啦。”


    周围传来一声抽气,原本偷摸着吸猫的大狗们僵住了。


    他们一个个或是踩着梯子、或是站着桌子椅子,还有骑在同伴肩膀上的,都只为了看那被垫在床垫最上方的小猫咪。


    而今毛茸茸的娇贵猫咪醒来了,这群习惯性滚在战场里的大狗们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在片刻的静默后,不知道是谁哑着声道了一句“像是在做梦一样”。


    珀珥眨了眨眼睛,他勾着嘴巴露出了一个甜丝丝的笑容,“没有做梦,是、是真的。”


    然后,又有一道声音有些干巴巴问:“乖、乖宝宝,我能不能摸一下你?摸、摸摸你的头发?”


    珀珥点头,大方道:“可以呀。”


    说着,侧脸睡觉压出一截红晕的小虫母主动往前靠了靠,将那张漂亮的脸蛋伸了过去。


    珀珥白色的短发还有些毛,但比起他以前那头长而枯燥的长发来说,已经好了许多,等这些刚过耳垂的头发再长一长、留一留,好好保养一番,珀珥总会拥有比最初还要好很多、很多的头发的。


    太阳宫有在好好养小珍珠。


    那尔迦的每一个人也都有在好好养他们的小妈咪。


    最初询问可不可以摸小虫母头发的大块头咽了咽唾沫。


    他有些紧张,那张被矿星上紫外线晒得有点古铜的帅气面孔浮现出几分激动,宽大的手掌在身侧擦了好几下,最后还是被同伴捣了一拳头,这才终于探了过来——


    他发誓,他当初第一次上异兽战场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如果今天成功摸到了妈咪的小呆毛,他决定一周都不洗手!不!他这辈子都不洗手了!!!


    或许是因为常年战斗训练,燃血组成员的手都很宽、很大。


    他们的手大多是深麦、古铜、蜂蜜、焦糖一般的色泽,并不会像皇家护卫军的贵族以及秩序同盟的绅士那般戴手套,只大方地裸/露在干燥的空气中。


    指节分明,青筋会在握拳时暴起,指甲很短、被修得很干净,在虎口、掌心内侧生有茧子,那一只手几乎能完全笼罩住珀珥的脸蛋。


    红着耳朵的大块头颤着手,终于小心翼翼摸到小虫母的发丝翘起的尾端,他的力道轻到了极点,甚至在碰触的那一瞬间都无法被珀珥感知到。


    太轻太轻了。


    珀珥轻微抽动了一下鼻头,他总会在旁人珍视的小举动中大大方方地给出很多爱,就像是此刻——


    半趴在床垫上的小虫母主动撑起手臂,脑袋向上蹭了蹭,毛茸茸的白色短发这一次实实在在地蹭过了大块头的手掌,隔着发丝,珀珥甚至能够感知到这位燃血组战士那滚烫又干燥的掌心。


    充满了力量感与安全感。


    围观着的大狗们不知道谁发出了羡慕的惊呼。


    手里真真切切摸到了小虫母脑袋的大块头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一寸一寸瞪大了眼睛,喉结随着吞咽剧烈滑动,像是不可置信似的,在短暂的沉默后,猛然发出尖锐鸣叫——


    “乖宝宝的毛毛好软啊!”


    这话一出,其他大狗们坐不住了。


    “珍珠宝宝!我!哥哥也想摸一下!”


    “还有我!我想摸摸宝宝的手指尖可以吗?”


    “乖宝的脚丫子也好可爱,我靠还是粉色的,想摸!宝宝我能嘬一下吗?就一下?”


    “乖宝宝我能吃一下你吗?我发誓就一下!”


    珀珥会拒绝热情的大狗们吗?


    答案是不会的。


    甚至为了让大狗们摸着方便,心软的小虫母会弯着眼眸,从高高的床垫上爬起来,主动坐在边上,一会儿探脑袋、一会儿伸胳膊,偶尔还会红着脸蛋把脚也抬起来,然后认认真真小声叮嘱说“摸完脚不可以摸别的地方哦”、“可以摸但是不可以嘬也不可以吃”云云。


    大块头们热情,但都很听话。


    每当这个时候,就会有已经摸完小妈咪脚丫的大狗发出一声失望的叹息——他应该先把小妈咪全身上下都吸一遍,最后再摸脚丫的!


    笨的大狗在惋惜,聪明的大狗已经知道去隔壁洗手了。


    但是等他洗手回来,却发现自己的位置被对面宿舍的战友给霸占了!


    聪明大狗:可恶!!!


    小虫母的魅力是无限的,这片宿舍楼内的燃血组成员几乎都被吸引了过来。


    在这寸步男行的境况下,激动的大狗们忘记了他们的小妈咪正趴在一个被床垫叠出几米高的“大床”上,随时都可能因为挤压的力道而摇摇欲坠。


    于是,当某个成功摸到了小妈咪头发丝的家伙兴奋得没按捺住,下意识探了探身体后,他便像是积木内被忽然抽离的砖块,在同伴们惊恐的目光里,倾斜着身体,重重砸向了被累叠到有三多米高的“床”上。


    高床开始摇晃、倾斜、颤动。


    跪坐在上面的小虫母抖着睫毛睁大了空茫茫的眼瞳,身形随着一起歪歪扭扭。


    千男万险之际,所有的燃血组成员都下意识地想上去扶住小虫母,不靠脑子,纯靠本能。


    但当扑过去的人实在太多太多后,被堆起来的数张床垫终究是没能耐得住“打压”,于混乱之中迅速倒了下去。


    惊急中——


    “接住乖宝宝啊!”


    “啊啊啊兄弟你赶紧垫地上,别摔疼乖宝了!”


    “胸肌软的在上面!胸肌硬的滚下边去,硌人!”


    “刚刚到底哪个虫屎在挤啊!”


    “我靠我看到了你怎么偷摸嘬小妈咪啊!狡猾!”


    扑通!


    轰隆!


    哗啦!


    数道混杂着的大动静彼此交错着响起,几乎让整个房间一震。


    刚刚和昆汀结束通讯的比约恩才走过长廊拐弯,便听了这几声充满了“不妙”的巨响。


    他深红色的俊美脸庞一寸寸凝结了阴云,深色眼瞳中冒出了火焰,在快步前进后,终于站在了那间宿舍门口——


    “你们都在干什么?!”


    只见室内,原本被堆得有三四米高的床垫零七碎八地落在地上,横着的、竖着的,还有被挤成曲面的。


    床垫之间,则是横七竖八的燃血组成员。


    一个个大块头大抵是刚刚结束完训练没多久,都只穿着便于行动的作战裤,上身大大咧咧地暴露在空气中,深色的性感肉/体交错横陈,如隆起的山峦高原,缀着红果树,堆出一片被荷尔蒙填满的雄性之海。


    完全到了男分男解的地步。


    而在他们的最中央、最高的地方,则是满脸无辜,不知道被哪个燃血组成员拎住了腰腹间衣服布料的小虫母。


    他像个小猫似的四肢晃悠,悬空于“人海”之上。


    即便床垫倒塌、即便兴奋的大狗们此刻尽显狼狈地堆在了地上,可被围起来使劲儿吸的小猫却幸免于难,干干净净、漂漂亮亮,连一寸衣角都没挨着地。


    他是被大狗们高高举起来的小王子。


    比约恩的拳头硬了,额间的青筋也在不停跳动着。


    被他握在手掌里的门把手已然一寸一寸变形成了麻花状,比约恩则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在接过小虫母同时,对这群不长记性的疯崽子们阴沉道——


    “我让你们照顾他,你们就是这样执行任务的?!”


    “都给我滚去训练!”


    “不练够五小时不许回来吃饭!”


    “是!”


    中气十足的应声让珀珥抖了一下,他扒拉着比约恩的手臂,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眨巴着眼睛问道:“我、我也可以去吗?”


    比约恩挑眉,他看了一眼明显睡了一觉缓过劲儿的小虫母,“你也想参加训练?”


    怕这位副首席之前是逗自己玩的,珀珥立马认认真真点头,连声音都高了好几度,“你、你说要教我揍人的!”


    这话一出,后侧正艰难把自己从“人海”中拔出来的燃血组成员们激动了——


    “乖宝宝谁欺负你了?哥哥替你揍人!”


    “别听他的,他揍得没我狠!我替乖宝揍!”


    “我也可以的!”


    “乖宝宝喜欢的话我可以直接把脑袋拧下……唔唔唔!”


    “嘘,你说那么血腥干嘛?吓着小妈咪怎么办?”


    “就是,拧头这种事情我们自己知道就行,等替乖宝报完仇了咱们私底下偷偷拧,别被小妈咪知道了。”


    “兄弟长点脑子好不好啊……咱是文明人,不要张口闭口就是拧头,优雅点哈!”


    珀珥张了张嘴巴,俏生生的脸蛋上浮现出几分欲言又止。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是看不见,但是听得到啊……


    比约恩:燃血组的脸都要被你们丢掉了!!!


    ……


    珀珥想学凑人的目标意外得坚定,有些出乎比约恩所料,但对于自己看重的训练苗子,既然小虫母有这个意愿,他当然不会拒绝了,只不过——


    “小家伙,你想待在这里吗?”


    珀珥下意识想点头。


    可在脑袋晃动之际,他想到了卡塞2号星上那尔迦人忙于的矿物开采与异兽战场,也想到了身处太阳宫,还肩负“引导之能”的老师阿斯兰,更是想要了帝国高层对他的安全与健康的在意情况。


    在短暂的沉默后,珀珥垂下眼帘,轻声道:“我、我也不知道。”


    他可以待在这里吗?会不会影响到燃血组的战士们?会不会给太阳宫、帝国高层还有阿斯兰造成困扰……


    “想或者不想很难说出口吗?”


    比约恩很容易地就看穿了小虫母的纠结。


    珀珥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几分不知道如何是好的茫然。


    从未有过这么多耐心的比约恩轻“啧”一声,他有些想抽烟,但瞧着面前乖巧白净的小虫母,最终还是压下了那股冲动,抬手揉了一下珀珥毛茸茸的脑袋。


    都是那尔迦的王了,这么牛哄哄的身份有点儿任性怎么了?有些事情就应该让那群老顽固和太阳宫去操心,王嘛,快乐最重要!


    再说了,谁规定王必须要礼貌、懂事的?那么礼貌懂事,他们这群子嗣臣民活着还有什么用?浪费那尔迦的空气吗?


    比约恩想,配合他们那尔迦人剽悍的民风,就应该教出来一个混世小魔王才对!


    “如果不考虑那么多,你想留在这里吗?”


    比约恩重新组织措辞询问道。


    这一次,珀珥很快点了头。


    太阳宫的一切都很好。


    漂亮、华丽、安全。


    那里可以活动的场地很大很大,但即便它再怎么宽敞,当阿斯兰带着珀珥的精神力一次又一次交互时,也总能体验完太阳宫的每一个角落。


    珀珥并没有不喜欢太阳宫,只是当他以虫巢之母、那尔迦的新王这样的身份回去后,却总觉得不自在——


    作为虫巢之母、作为那尔迦的新王,他应该做什么呢?


    在享受太阳宫内一切的照顾与服务时,他需要付出什么呢?


    太阳宫内没有需要被精神力安抚的那尔迦人,原先珀珥曾被需要的感觉骤然中断,让刚刚找到了一部分生活意义的小虫母有些无措。


    他觉得自己付出的太少了 ,而得到的东西又太多了。


    甚至在那片华丽的殿堂之内,珀珥感受不到那尔迦人对他的“需要”。


    他不喜欢那么远、那么远,甚至连见面都需要审核、通报的相处方式,明明一开始在战舰上就很好呀。


    可是在这里不一样。


    在这里,珀珥的精神力感受到了夏盖的呼唤,也感受到了更多的需要与渴望。


    珀珥在点头之后又开口,“想的。”


    比约恩勾唇,发僵的眼珠里流露出几分笑意。


    “小家伙,不管是待在卡塞2号星,还是一会儿就乘坐星舰回太阳宫,一切的选择权都在你的手里。而你作为虫巢之母、作为那尔迦的王,完全可以提出你的想法。”


    “王不应该被任何规则左右,也不应该被乱七八糟的东西桎梏。”


    在尚未习惯太阳宫内的规矩,不曾被那座安全堡垒同化、侵蚀之前,燃烧着勃勃生命力的小虫母,本就应该有自主选择去与留的权利。


    为什么从前那么多年中,从未有虫巢之母踏出过太阳宫?


    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他们缺乏这一方面的认知。


    虫巢之母在诞生之后,便习惯了那座除自由之外可以提供一切的安全堡垒后,他们也曾渴望过外面的世界,可数年不变、有关于“安全”的规定却规训着他们的行为,禁锢了他们的思维。


    某种程度上,历代的虫巢之母像是从小就被关在笼子里的小兽——


    他们被那尔迦人过度保护着,同时也被灌输着外界危险、可怕,只有太阳宫是安全的信息。


    在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的重复后,虫巢之母会在一成不变的生活里不知不觉失去自己真实的感受,甚至影响到情绪与认知。


    他们逐渐烦躁、焦虑,然后又变得麻木、机械化。


    在彻彻底底与太阳宫融为一体后,这场长久的潜移默化将影响虫巢之母的认知,让他们完全忽略了这只是一座宫殿,而不是困住、并束缚着他们脚步的锁链。


    被太阳宫无意识禁锢了思维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原来在太阳宫之外,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的。


    而思维走向死胡同的那尔迦人,也未曾意识到是这份过量的保护,成了扭曲他们与虫巢之母关系最大的影响。


    ……或许这份“错误”帝国高层也是有看到的。


    但他们发现的太迟了——


    那时候的那尔迦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虫巢之母了。


    原本站立着的比约恩缓缓俯身,半蹲在地上。


    他抬手整理了一下珀珥有些歪歪斜斜的宽松领口,将那暂时凑合的衣服往上提了提,才道:


    “小家伙,再大胆点、再任性点、也再自私一点吧,等做好了决定,就去告诉他们你的选择吧。”


    珀珥想了想,忽然笑了一下。


    “那、那就现在吧。”


    比约恩挑眉。


    他总能在这位看起来过于孱弱的小虫母身上看到一抹隐藏极深的坚韧,这令他有种直觉——眼前看起来柔弱可欺的小家伙,或许真的会在未来成长为一位很不错的王——一位可以得到整个那尔迦认可的王。


    比约恩反问:“所以,准备好去拒绝他们了?”


    “准备好了!”


    珀珥点头,突然想到了阿斯兰也曾让他再大胆、任性一点。


    所以,这样会算是任性吗?


    ……


    珀珥不知道这样算不算任性,但这事儿对于昆汀来说简直就像是晴空一道雷——


    “卡塞双星?那里的环境那么差!根本不适合您啊!而、而且安全情况怎么说?虽然王级洞狮被击杀了,可其他异兽只多不少,万一发生什么意外……”


    这话一出,昆汀立马“呸呸”,就怕自己的乌鸦嘴给应验了。


    小虫母投射在会议室内的淡蓝色虚影颤了颤,珀珥细细的眉头轻微拧起,雾茫茫的眼瞳中绽开了一抹低落,“不、不可以吗?”


    “不可……”


    瞧见小虫母的昆汀噎了一下。


    作为那尔迦新王的粉丝团团长,他的心脏因为珀珥那微蹙的眉头狠狠缩了一下,又憋又闷,最后只有些气虚道:“应、应该是不可以的吧?这个事它、它……”


    对于这群帝国高层来说,太阳宫是中央帝星的核心点。


    他们早就习惯于遵守更早之前流传下来的规则,将太阳宫当作是保护虫巢之母的安全堡垒,并对此深信不疑。


    最重要的是,这份信任有清晰而明确的数据作为最大的支撑与依仗,于是他们不得不信——


    在顶级智能幸存者连通的各项异兽突发性事件的算法中,太阳宫是绝对的世外桃源,有关于异兽事件的突发率是0.000001%,无限接近于零,其中的安全自然是不用说的。


    至于作为那尔迦帝国政治、权利中心的中央帝星,都无法保证100%的安全,甚至最近这十年间曾发生过两起辐射引起的异兽突袭事件。


    虽然这些与异兽有关联的“意外”的都被那尔迦的战士们及时解决,不曾造成更大的伤亡,但这也更加肯定了帝国高层对于太阳宫的信任,以及对虫巢之母安全情况的担忧。


    在珀珥之前,从未有谁开过先河。


    昆汀“它”了半天没能“它”出来个因为所以,于是他选择把其他人拉进来——


    “奥洛维金!你来说说这个情况!”


    他唱红脸,黑脸就让奥洛维金来唱吧!他可不想让小虫母难过!反正奥洛维金那么会哄人,唱唱黑脸应该也没什么的吧?


    奥洛维金:?


    怎么就没什么了?!!我在小妈咪面前也是要维持形象的!


    此刻,同样因为小虫母“瞬移”而出现在会议室内的铂金色贵族若有所思,那双淡色的温柔眼眸静静望着珀珥。


    长达半分钟的静谧后,奥洛维金勾着唇笑了一下。


    他语调缱绻而华丽,:“我漂亮的珍珠殿下,日安。虽然上一次见面就在一天前,但我已经开始思念您了。”


    俊美温柔的贵公子在此刻抒发着情意,这份真诚几乎没有谁会拒绝。


    珀珥弯了弯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颤动着,像是一只落在他眼皮上的白色小蝴蝶。


    珀珥:“我也想你的。”


    人像投影的会议室内传来了一声抽气,珀珥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开始转头一个一个端水——


    “我也想阿斯兰、想昆汀,想赫伊、缇兰,还想厄加!”


    阿斯兰曾教过他的,作为一个合格的小妈咪,和狗狗们相处要端水!不然狗狗们会相互打架的!


    不过当然,阿斯兰的原话可没这么温柔。


    他只告诉珀珥说,如果一碗水没端平,那群疯狗崽子恐怕能撕扯着能咬出满嘴毛,然后一瘸一拐地再去找他们的小妈咪讨要温暖。


    阿斯兰:疯狗崽子为小虫母打架可太常见了。


    怎么不算是那尔迦极具特别的剽悍民风呢?


    于是,珀珥为了避免那尔迦人相互打架,他决定学着做一个合格的、能完美端水的小妈咪,不然打架多不好啊!


    当小妈咪他也是专业的!有经验的!


    因此在片刻的停顿后,一头白色短发微炸的小虫母眨巴着眼睛,因为看不到,所以只能求助地问道:“还、还有人吗?”


    要是有的话,他可以一起都想了!


    抱着手臂立在一侧的缇兰没忍住笑了一声——为小妈咪的可爱而笑,要不是珀珥此刻人还在卡塞2号星上,他能直接翻过去桌子把小虫母抱起来狠狠亲一口!


    能在珀珥白嫩脸蛋上留下唇印的那种亲!


    阿斯兰唇边勾起很淡的弧度,“再没有别人了。”


    珀珥小小松了口气。


    而另一侧的奥洛维金则开口问道:“您在卡塞2号星上感觉如何?”


    珀珥想了想,“……我觉得很、很好。”


    热闹,有很多很多的那尔迦战士,比约恩还答应了要教他揍人……珀珥对接下来的一段生活充满了期待。


    奥洛维金又问:“那……您不会觉得在那里生活,很艰难吗?”


    “艰难?”


    珀珥疑惑。


    “那里没有能伺候您的机械精灵,没有华美的衣服和可口的食物,甚至那里很危险、混乱,燃血组的战斗疯子热衷于在异兽潮内消遣精力,那么您呢?”


    最初奥洛维金以为这样的描述会让小虫母知难而退,然后继续生活在华美又安全的太阳宫内,但是他没想到自己却得到了另一个答案——


    “我想要,陪、陪着他们。”


    珀珥说他会精神力安抚,他可以让燃血组的大块头们不那么难受,可以驱散狂化症带来的浑浊虚影,也可以尝试去学习,成为战斗中的一份子。


    他似乎从未想过自己要当身处高塔之内的娇花。


    厄加怔怔地望着小虫母,藏匿在覆面下的眼瞳中闪烁着复杂的光泽。


    赫伊忍不住道:“可是那很危险……”


    “因为危险,王就要躲起来吗?”


    这是第一次,珀珥完整的,没有任何结巴地说完了一整句话,他的声音很轻很软,带有几分反问时的疑惑,可那空茫的浅蓝色眼瞳中却闪烁着认真与坚韧。


    这具孱弱清瘦、大多数情况需要被保护的躯干中,所藏匿着的向来是一抹强大的,在某些程度上甚至超越那尔迦人的耀眼灵魂。


    他无畏而坚强,用最柔软的姿态撑起了那与生俱来的力量与韧性。


    珀珥“看”向投影以外的所有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沐浴着数道热烈又滚烫的目光,只是认认真真道:


    “可是作为王,不就应该比大家更勇敢吗?”


    空气骤然安静。


    这颗被那尔迦人遇见,并好好保护起来的小珍珠,正在发出极其灼目又灿烂的光。


    就连太阳宫也无法遮挡他的热烈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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