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生峰。
“都在这里了。”
见是秦衣，妙生峰的内门弟子舒素一把将抽屉的灵源石倒在桌子上，流光溢彩的小石粒叮叮当当地滚落到木桌上，看过师尊手中的那些瑰丽，眼前就显得尤为普通，
然而，在这暗无天日的药库，在周围一截截了无生气的灵草衬托下，仍旧无比鲜亮。
秦衣捻起一粒芝麻大的宝石：“这真的能消除魔气么？”
“应仙尊怎么还喊你来妙生峰来拿，仙尊应该自己留有一些吧。”舒素抱着手臂，没好气地瞪着眼前不识货的人，“爱信不信。这东西许多除魔的修士还得靠手上杀魔物的功绩才能换到。”
秦衣笑嘻嘻捏了捏她婴儿肥的脸颊：“你个厉害的给我们没见识的讲讲怎么用。”
“奇怪，应师尊竟然没与你说么？”舒素一巴掌拍掉那只蠢蠢欲动的手，“这还是你师尊最先发现的，本身是三界相通结界的碎片。结界最初是由几位渡劫期的前辈所设，崩裂后碎片所蕴含的灵力依旧霸道，对付同样霸道的魔气再好用不过。不过，若是魔气感染过重，神仙也没办法。”
“行。”秦衣随意挑了两粒握在手中，背过身朝她挥了挥手，“多谢啦。”
舒素望向朝外走去、镀着光的背影有些感慨，犹豫一下还是将话说出口：“你师尊很想念你，少听外面的风言风语，至少她把扶风派保护得很好。”
秦衣没回头，又晃了晃手。
说实在，秦衣也觉得奇怪，尽管她尽可能表现得如往常一般，敬佩且亲昵，但应问果似乎察觉到她并非完全发自内心，只将缘由归结为三年间的记忆空白。
有些话语，有些事物，应问果觉得自己说了做了，秦衣不会信，反而交予其余人来做。
仿佛只为让她安心，扶风派绘仙峰依旧是她的家。
回到院落，秦衣学着舒素所交待的，指尖一点灵力激活小小的灵源石，她选的是蓝色宝石和绿色宝石切下的碎粒，随着蓝色灵力与绿色灵力飞出，宝石光芒瞬间黯淡。
那股香味却浓烈了些。
秦衣集中精神，心念引导两股交缠的蓝绿色进入经脉，几乎不曾停滞，强劲灵力势如破竹冲破魔气包裹之处，直捣丹田！
经脉畅通，许久未有如此轻松之时，她一鼓作气打坐调息，周天顺利恢复运转，外界的灵气重新汇入体内，遇到那两股霸道灵气也未排斥冲撞，蓝绿携着秦衣的金色灵力滋养丹田，环绕几圈之后，两股灵力融入金丹，金丹上的黑点也随之消除。
灵力久违蕴满丹田，秦衣估量足够冲击化神前期，于是沉下心运转周天。
可直到第二日下午，也未有半点突破迹象。
秦衣无意中提到这件事，柳合珺思量片刻：“师姐不必心急，境界越向上越难突破，或许只是缺少契机。”
缀着红宝石的簪子打在两个人手掌，一人一下，很是公平，应问果幽幽警告道：“画符也不认真了？”
二人对视一眼，皆低头佯装用功。
良久，应问果开口道：“恰巧苍蓝派老人今日清晨传书，信上写金不叹的处治方式不妥，若非把魔物彻底消灭，后患无穷。”
柳合珺不以为然：“他都在禁地里了，洞穴还有阵法加持，能掀起什么浪。”
秦衣专心持笔描红符文，她还记得应问果与柳合珺在洞穴外的对话。金不叹自始至终就是一枚棋子，如今事情即将落定，也没有什么留着的必要了。这傻子是真蠢，自己性命不交给朝夕相处的真心之人，却给了布置陷阱诱惑的捕猎人。
“分礼这张嘴，真是越长越不像话了。”应问果掩嘴一笑，“那是苍蓝派活了几千年的老祖宗，他所言之事少有出错。这对子衿亦是天赐的机缘。”
“那明日我与师姐一起去？”
趁着秦衣不曾抬头，应问果不动声色对他摇了摇头。
柳合珺一个激灵想了起来：“明日我在洞外为师姐护法。”
最后一笔勾完，金色灵力的光亮从飘逸字符中渗出，覆盖住黑沉沉的墨迹，符咒即将从纸面上抽身而出的那一刻，秦衣将宣纸揉成一团。
她起身笑道：“定不负师尊师弟所望！”
……
金不叹的头如今还在隐隐作痛，那女人插的一刀极狠极准，差点要了他的命，伤口如今还未完全愈合，害得他头发都掉了许多。
金不叹伸手触碰那道伤口，吃痛一声，抖动的手摸到旁边的几道伤疤，那则是大师兄百里景熙留下的。
翠绿的软剑插进去又拔出来，毫不留情，他第一次看百里景熙那样红的眼睛。
那时，金不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好在旁观兄弟相残，笑个不停的柳合珺还是遵守约定，将百里景熙掀翻在地，总算留了一口气。
按照约定百里景熙都在他们手中了，那何时放他出禁地，都在伸手不见五指之处呆了三年，他的美人，他的风光，又要怎么办。
金不叹愤愤不平地一拳砸向石壁，掉落的石块坠入水池，在水面上跳跃不止，溅起一圈圈波纹，他好奇地注视。
洞穴外忽地传来柳合珺逗趣的声音。不止，还有一个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声音。
“月白！她不是死了么！”
久不见光亮的洞穴终于又打开了石门，停留的间隙极短，又是一声重响，再次闭合。
什么意思？金不叹将露出水的上半身搁在岸上，呆呆地注视着洞穴的通道。
有意放轻的脚步声在接近水池时不再遮掩，火光破开黑暗，映出那张皎皎明月似的容颜。
秦衣？
见？！见鬼了？！这人不是早死了。
金不叹收回上半身，下沉，只余一双眼睛在水面之上，一错不错地盯着岸上人，双手抱着双脚向后移去，直到触碰到身后的墙壁，心安定了些。
瞧着水池中人吓得人魂分家的惨样，秦衣不觉想要更好玩一些。
“错啦。”她勾唇一笑，目光慈爱地凝视金不叹，学着九方横秋的语气，“是师尊呀，永望。不过三年，已忘怀了么？”
金不叹是在肝胆俱裂的惊吓中死去的。
临死前涕泗横流地抱着秦衣的腿请求，让九方横秋下身，他愿意告诉秦衣应问果和柳合珺的所有秘密，听到柳合珺焦急的打断声，又破口大骂起来，这群人不守信用。
鸡飞狗跳，水花四溅中，秦衣面无表情地割断了金不叹的头颅。
魔气从脖颈处源源不断冒出，在秦衣眼前汇聚成一团。
不知为何，相比喜宴上的魔气，眼前金不叹的似乎有些与众不同。
然而若要问哪里不同，或许是看起来……更好吃了。
秦衣目光呆滞，痴迷地紧盯浮动的黑气，嘴巴微张，咂嘴舔唇，口水几乎都要留下，一幅馋猫的模样。
她不自觉抬起手，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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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如何了？需要师弟进去帮忙么？”
“不用！且等着。”
门外传来柳合珺的喊声，秦衣及时回神，沉重的目光落在手上撕下来的一小块黑色上。
那就试试看。
秦衣一狠心，紧闭上眼睛，将那片东西塞进嘴里。
舌尖品尝到甜美仅仅一瞬，她迅速吐了出来，还嫌吐得不够干净，连呸几声。
“呸呸呸。”
就算再想吃也等下次，想起这是金不叹的魔气，也太恶心了。
拽着金色灵力拖尾，指尖写就超脱符咒，汇聚成的一团白色将魔气包裹其中，眨眼间完整的一团破碎成光点飞舞。
金丹处一切如常，并未有什么金光笼罩这样的突破迹象。
火符扫尾，秦衣转身向石门走去。
……
秦衣垂眸沉思魔气之事，不知不觉额头就撞上一块温软的“墙”。
应问果向来事务繁忙，此刻竟在禁地外等着秦衣。
化掌为拳，食指伸出，轻轻在秦衣额头上敲了敲：“子衿。”
一旁的柳合珺开口解释道：“师尊，您别怪师姐。”
应问果看了一眼柳合珺，情况了然于心，笑着拉起秦衣的手：“你虽少年天才，一步登天，但修仙之旅，后期并非只靠努力，机缘也缺一不可。”
秦衣心思还挂念魔气，闷声回道：“师尊，我明白的。”
旁边的师徒对视一眼，柳合珺悄声做了个口型。
应问果平静点头，扭头晃了晃秦衣的手，拉回她的注意力。
“既然如此，师父祝子衿一臂之力。”
秦衣陡然抬眸，涣散的目光重新聚集：“师尊，我不需要天灵丹堆积出来的修为。”
应问果伸手，拢顺她侧脸的碎发，嘴角弯起：“我自然知晓。子衿明日一看，便明白。”
应问果连死咒这样的禁咒都拿的出，若她所言方法是禁术又该如何？
境界虽未提升，灵力却已超化神前期许多，似乎也未有那么紧急。
秦衣摇摇头：“或许是缘分未到。弟子还是静心以待。”
应问果停下脚步，眼中藏着蛊惑人的光亮：“师父觉得那也是子衿的机缘呢，不妨一看。”
……
还是禁地。近来来禁地之频繁，脚下已走出一条路，原本的灌木丛早已被踩踏地七扭八歪。
听时常路过弟子讲，近些日子诱惑他们的靡靡之音都少了许多。
秦衣从后探出头，举起白金刃，问柳合珺：“今天杀谁？”
她认出这条路了，是通向关押百里景熙的洞穴所在之处。
“打百里景熙？”秦衣摩挲着下巴，思考可行度，“也不是不行。至少比金不叹好，说不定打着打着就直接飞升了。”
这人素来拼命，若不是自己占优势，除非对手将他打得只剩一根手指能动。
柳合珺还是不曾言语，直到打开阵法，犹犹豫豫地开口：“师姐，你要不别进去了。稍等我一下，就结束了。”
秦衣脱口而出：“不进去怎么打架飞升？”
审问还未结束，秦衣每隔两日来一次，多半是给百里洗脑，算上昨天她去杀金不叹未来，已然隔了四天了。
眺望洞穴里的水池，依旧一片清澈，似乎一切都未尝改变。
柳合珺欲言又止，终究开口道：“师姐，一同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