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提脚,林怀音踩了踩。
“哐哐当当”的不平整,表示铁圆板放置时间不久,还未与井底融为一体。
太奇怪了——竖井前的黑石与这块圆铁板,与记忆中的诏狱出入巨大,林怀音站在竖井底部一样的位置,手把一样的铁梯,一样的狂风倒灌,裙衫烈烈,却丝毫没有回归前世的熟悉感觉。
到底哪里不对劲?
林怀音侧目,想问狱卒,是否两年内诏狱曾经大修。
可惜狱卒正背对他们,燃烧插在左右墙壁的火把,点亮通往诏狱深处、沈从云所在的路。
林怀音的在意,谢心存尽收眼底,隐隐约约,他察觉到一丝不自然,正欲探究,却在不经意抬眸扫视中,看直了双眼——
竖井后面的囚室,漆黑一片,林怀音或许看不见,但谢心存的眼力无人能及——焦黑的房顶四壁、扭曲的铁栅栏、地上因为油脂滴落,若隐若现的蜷缩人形——分明就是烈火毁尸的痕迹。
瞬息之间,谢心存心底闪过林怀音刚才在井口、痛苦而又抗拒的表情,他恍然大悟——这就是她被烧死的地方。
情不自禁地,谢心存步入囚室,目不转睛,盯着囚室中央的人形印记,想象林怀音着火、扑腾、挣扎、卷曲、被烧穿烧透,容颜破碎,碎骨成灰,毛发和油脂燃烧气味,一霎充斥谢心存鼻腔,冷风呼啸的囚室变得滚烫,林怀音后背的死人瘢痕,一点点在他眼中成型……
想到一半,谢心存发现似乎缺少了什么,余光扫视,诏狱墙壁上挂着弓弩和悬着箭筒,递上答案。
是了,毫无疑问,就是这里。
万箭穿心、烈火焚身、死人魂的诞生、瘢痕的来处。
位置、痕迹,还有丫头的反应,一一吻合,纤毫不差。
难怪林怀音迟迟不肯带他下来。谢心存终于明白——因为她的秘密就隐藏在这里。
此间一切,无不验证谢心存的推测——她在这里死,在这里生,这是她最深重的秘密、彻底输掉赌局的证据,她当然要万般遮掩。
现在,她还如何抵赖???
气血上涌,谢心存无比兴奋,他感到林怀音被他逼入墙角,点中死穴,除了臣服归顺,求他怜爱,她无路可走。
她是他的了。
“哈哈哈!”谢心存放声大笑,笑声被风卷向诏狱深处。
猝不及防的狂笑,吓得林怀音怔愣原地。
她满心疑惑,在记忆与显示里摸爬打滚,陌生得不敢随意踏步,循声看去,看不清谢心存,也完全不明所以。
但是下意识的,她想起前世逃到这里,沈从云也是这样,站在同一间囚室看他。
区别只在,沈从云目光冰冷如狼,想撕碎她。
而谢心存眸光炽热如火,想烧穿她。
前世今生交叠,林怀音只错愕了一瞬,立刻与前世一样,冲上去——“咔嗒”拉上铁门落锁!
“哼。”谢心存嗤笑一声,毫不在意,世上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困住他。
他笑意不减,林怀音感到无比瘆人,错开视线,陡然间瞳仁震颤,终于发现囚室里诡异的烧焦痕迹。
怎么回事?
林怀音震撼至极——这种痕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可能?她是两年后才被烧死的!!!
匪夷所思,简直匪夷所思!
黑洞洞的囚室仿佛一刹那起火,林怀音容颜扭曲,又被火舌舔舐,听到自己皮肤开裂的声音,她本能地开门欲入,旁边忙着点火把的狱卒却冷不丁将她抱起,跑向圆铁板——
“哐!”
二人体重砸上去,圆盘嗖嗖上升,林怀音惊魂未定,就听狱卒沉声耳畔——“林三小姐别怕,我是太子殿下的人!”
闻言,林怀音大惊——有这种安排,何以执安不提前告诉她?
未等她开口问,底下传来谢心存开门追来的脚步声。
旋即,脚下铁盘震荡,“通通”被撞,左右摇晃。
林怀音最怕谢心存的银针,更何况墙上还有弓弩,此刻惊觉铁盘不仅是上升踏板,更严严实实封住银针,保她毫发无伤。
井上人疯狂拉拽,铁盘急速上升,谢心存攻势越来越猛,铁盘几度倾斜欲翻,林怀音站不稳,“狱卒”紧紧护住,直至铁盘逃出升天的瞬间,林怀音犹在恐惧谢心存的轻功会飞出来,不料“狱卒”拉她疯跑,巨型黑石轰然滚来,瞬间封死井口!
天哪,究竟怎么回事?
林怀音头皮发麻,呆呆愣住,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狱卒”松开林怀音,躬身解释:“这是天外陨铁,银山铁壁,坚不可摧,是太子殿下特意从司天台运来。”
“执安吗?”林怀音茫然重复。
想到萧执安,她终于摸到一点理智,看清巨石的分量。
诏狱深在地下十丈,有这巨石压顶,谢心存的银针不起作用,他被封在井下,绝无可能出来,绝无可能。
事情发生太快,林怀音半点心理准备都无。
她紧着呼吸不敢放,任凭巨石耸立眼前,就是难以置信,她什么都没做,居然就这样摆脱了谢心存?
怎么可能?
林怀音左顾右盼,生怕谢心存突然从天而降,然而视线一扫,一道紫色人影正快速接近。
“音音!”
萧执安骤然现身,奔来将林怀音紧紧拥入怀抱。
“对不起,对不起。”萧执安缓缓落下一侧膝盖,捧着她的脸道歉:“我不该重现你的噩梦,音音,如果有别的办法,我绝不会这样做。”
“是你做的?”林怀音缓缓垂下眼帘,回不过神。
一切都是执安的算计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连她也一并算进去了?
执安他,好可怕。
林怀音瞳孔震动,嘴唇颤抖,就结果而言,她应该高兴吗?是不是需要道谢?
可是执安他,真的好可怕。
几个时辰前,他们抱在一起,耳鬓厮磨,她全身心的投入,爱他痴缠他,满心欢喜她拥有全世界最好的执安,可他心底尽是阴谋,满是算计,享受她的爱,同时盼她下诏狱,落入他事先安排的陷阱。
他怎么能这样???
毫无征兆的,林怀音想起了沈从云,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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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都被人算计利用,她最恨被人算计利用,可偏偏眼前这个人,是她的执安,利用她,又是为了救她。
林怀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无意识摇头,后退。
爱人惊慌失措,让萧执安心中剧痛,此前无论面对任何危险,他都不曾在林怀音脸上看到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她吓坏了,都是他的错。
“音音你听我解释。”萧执安握紧林怀音双手。
“我知道你们的赌局,推测谢氏必定会去找盘问沈从云,诏狱是困住谢氏的最佳地点,谢氏聪明绝顶,为了引他入陷阱,你的一切反应都必须真实可信,所以我不能提前告诉你计划。
我派人布置囚室,是为了将你和谢氏分开,他为了赢得你,必定被囚室吸引所有注意力,如此我方有机会将你从他身边带走。”
一口气,萧执安说清缘由,轻轻捧起林怀音手,亲吻她手背,凤眸逐渐泛起红色潮湿。
“纵有千般理由,我不该连你一起算计,对不起,音音你可以怨我怪我,生气揍我,但是你不要害怕。
你嘲笑我好不好,因为我黔驴技穷,只有这种惹你讨厌的蠢办法。
或者你可怜可怜我,我被谢氏逼得发疯,我受不了他连番从我身边将你抢走,我害怕他悄无声息带走你,我嫉妒他可以堂而皇之出入你家,肆无忌惮接近你,还是你父亲青睐的女婿。
他霸占属于我的名分,你的丫头唤他姑爷,你的亲妹喊他姐夫,音音,你看看我,我好难受,一想到你身边有别的男人,我就发疯,我必须除掉他,否则寝食难安,音音,对不起,我真的好爱你。”
萧执安将自己剖给林怀音看,苦苦道歉,几近哀求。
谢氏是悬在他和音音头顶,同时悬在大兴帝国头上的一柄剑,无论身为音音的爱人还是帝国储君,萧执安都必须动手将之铲除。
现在的手段,是他万般筹谋之后,唯一的破局之法。
帝国威胁暂时翦除,萧执安却不得不面对爱人的情绪风暴,他自责,也委屈,在这份感情里,他要手刃沈从云、赢过前世的自己,还要恶斗宛如天灾的谢心存。
他一世没有如此殚尽竭虑,像在悬崖之上走钢索,表现得不够强大,无法保护音音;表现得过于强大,又会让音音害怕,他已经山穷水尽,别无他法,唯一的祈求,是音音能透过他“可怕”的手段,看到他背后那颗因为爱她而几乎要燃烧殆尽的心。
然而即便他做到这种地步,林怀音也只是茫然伫立。
太割裂了。
她无法将半跪她面前,语声哽咽的萧执安,和那个她看不见,但又结结实实算计她的男人重合到一起,或者彻底划分开。
他爱她。他当然爱她,她清楚明白,毫不怀疑,她也爱他,毫无保留,托付身心,可是为什么,林怀音只想逃离。
逃吧。
她一点一点,抽回手。
失去萧执安的大手庇护,她瞬间被冷风纠缠,指尖瑟缩。
“音音。”
萧执安从身后将她抱住,“不要走,惩罚我好不好,对我任何事都可以,不要走,不要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