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云霄,化成血雨落下。
放眼望去,山顶山下,一片暗红血色。
林怀音等人身在半山,距离辽远,但那滔天火势,势不可挡,烧得她皮开肉绽,摇摇欲坠。
里衣,一霎时湿透,空气被烈焰掠夺,林怀音无法呼吸。
烧肉的恶臭呛入鼻腔,诏狱和血云,一样的红,沈从云和萧执安,不一样的脸,场景不断闪现切换,唯有她后背,越烧越穿。
山坡陡峭,林怀音站不稳,眼皮越来越重,如同昨夜,她意识越来越模糊,试图逃离灼烧的痛。
可现在不是昨夜,她不能倒下。
林怀音一手枣木弓,一手玉璜,死死捏紧,心中悔恨交加。
大意了!
前世没有纵火这一出,她没想过山上还能出状况,但她应该想到的,时移世易,平阳公主心狠手辣,当然会随机应变——沈从云的名单终究还是起了作用,平阳公主放火既能铲除异己,又能牵制大哥哥的兵力,白莲教逆贼一定会望风而动!
棋差一着。
被平阳公主占去先机。
林怀音认清局势——山上的火,少她一个不少,交给萧执安和大哥哥绝对没问题,现在她该做的,是应付山下攻势,不让大哥哥腹背受敌!
校尉和禁军不知起火缘由,不过林淬岳业已全军通报防范白莲教,军人的素养让他们瞬间将注意力投向山下。
果不其然,山下深林,树冠异常抖动。
三人瞬间了然——白莲教逆贼杀上来了。
“三小姐,要当心了。”
校尉神情冷峻,语声刚硬。
他并未劝离林怀音,林家人生来就是禁军的一份子,更何况去年林怀音被白莲教掳走,此仇不报,更待何时?
现在他军职最大,现场通归他管。
“全体过来。”
校尉大手一挥,林怀音、两名禁军,连同十二名捕蛇人,齐刷刷围到面前。
看捕蛇手们也来,一双双眼睛贼亮,校尉想说干脆现场征兵,刚道“你们——”
捕蛇手兴奋异常,异口同声喊——“俺们干!不要钱!就稀罕干!”
他们如此表态,林怀音几人振奋不已——捕蛇人熟知山形地貌,懂避害知掩护,他们肯加入,简直就是山神发威,有如神助!
“好!那我们现在就是同袍兄弟!”
校尉大喜过望,立刻清点兵器,排兵布阵——
两名禁军各领三名捕蛇手,负责适时发动陷阱。
林怀音和两名捕蛇手去找最佳位置,用弓箭远程杀敌,捕蛇手可寻毒草抹箭。
再有一名捕蛇手,持他符印,抓几条蛇上山,视情况帮山上解围并告知山下情况。
而他自己,带三名捕蛇手,去找附近镇守水源的一队重甲兵,捕蛇手负责沿途采集草药预备救治伤员,他则带队寻机穿刺敌阵,伏击敌人。
安排好一切,山下树冠已经大范围铺开抖动。
时间紧迫,校尉最后交代:“天上的红云来的好,我们居高临下,看得清也看得远,诸位各司其职,此役必胜!”
“行动!”
“是!!”
校尉一声令下,所有人分组配对。
林怀音偷偷跟上山的捕蛇人交代,让他叫林淬岳务必下来找他们。
至此,分头行动开始,每一对都是捕蛇人领路,没有他们,林怀音几人在血色深林里,与瞎子无异。
攀爬一阵,捕蛇人轻车熟路,带林怀音到一处奇怪山洞。
洞外山壁如卷,正好弯折回来,完全遮蔽洞口,山壁上又神乎其神,有个凹陷,简直是天生垛口,便于射箭。
林怀音通过垛口观察,视线绝佳。
树冠抖动不断接近,白莲教逆贼逼到眼前,捕蛇人和禁军通力合作,一根巨大滚木放出去,第一次攻击,开始了!
五人合抱的滚木,又粗又重,还可以削尖枝干,一路滚下去,凭借地势,轰隆隆横扫千钧,整座鹤鸣山都跟着颤抖。
飞鸟惊翅,红光穿林,窸窸窣窣的密林应时传出惨叫,惨叫越来越多,从山腰一直往下延伸,一路上不知砸死多少白莲教逆贼,掀起草木碎末横飞。
林怀音暗呼“秒极”,弯弓搭箭,瞄准被砸乱的密林,尤其是扛大旗的逆贼,冒头一个,她瞄准一个,按死不许起身。
行军作战,以旗为令,有人发号施令,对方还能整军对敌,令行禁止。
擒贼先擒王,一旦军令不行,对方就是无头苍蝇,没窝的蚂蚁,林怀音专盯指挥官,还有抱鼓抱犀角号的发令官,她一个都不放过。
“咻!咻!咻!”
她连连发射。
大约五百步的距离,如此混乱的密林间,林怀音依旧眼准手稳,箭箭爆射,箭箭收割人头,俩捕蛇人惊叹不已,围在她身边,眼睛逐渐看直——这女娃,有钱有本事,能处!
滚木和落石削穿林木,白莲教逐渐显形,逆贼密密麻麻铺满山,一时间难以数计,俩捕蛇人面面相觑,同时去看林怀音的箭匣。
小小箭匣,只剩十几支箭,捕蛇人心说这可不行,忙问林怀音,能不能现场制箭。
“可以!完全可以!”
林怀音心说救了命了,立刻一边对敌,一边教他们。
于是榛树、桦树、主子,笔直的树干左箭杆。
锋利的石片做箭簇。
宽树叶当箭羽。
最后刻上箭尾,林怀音的箭就源源不断。
她适应了一两支,很快掌握门道,继续爆杀敌人。
上山的白莲教逆贼们,一开始收到信号——山上起火时攻山,禁军疲于救火,他们手持布防图,骤然进攻,按理说一路上绝对畅行无阻,可直接攻顶。
然而现实跟说好的完全不一样!
他们一进山就被滚木掀翻,紧随其后还有巨石,就着两样来回滚落,他们避无可避,已经死伤大半。
至于蛇坑、竹签坑,还有一路腥臭,一路从树上扑簌扑簌,漫山遍野掉蛇,又吓死他们许多。
白莲教原本意气风发,乱成一锅粥,不见军令,全无应对之法,活生生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恰在这时,校尉也领重甲兵前来,他远远就望见林怀音射杀指挥官,深知林怀音此举威力惊人——乃是彻底掐断对方命脉,将之从叛军变成一盘散沙。
校尉喜出望外。
重甲兵也深知其利,原本看到密林攒动,敌人数不胜数,他们严阵以待,准备好青山埋忠骨,马革裹尸换,现在一看对方溃不成军,立马气势如虹,随校尉冲入敌阵。
他们斜刺杀来,杀白莲教措手不及,一路斩首,杀穿之后,调转枪头再度突刺。
上方林怀音看到他们攻势,连发箭矢掩护。
两名禁军和捕蛇人放完陷阱,居高临下,正寻思再干点什么,而逆贼已经开始溃逃。
绝不能让他们逃!
赤红天空之下,林怀音的箭矢不断从头顶掠过,一声一声破空,一声声,都是复仇!
六名捕蛇人看得热血沸腾,没想到活了大半辈子,能参与这样的大事,明儿回去,能跟孙子说一辈子!
复仇的烈焰,在两名禁军胸膛燃烧——白莲教不止是帝国的叛逆,也是林家、是他们的仇敌,刺手不共戴天,不剿灭干净,枉为元从禁军!
二人瞳孔映着赤色,脸上也是一片暗赤,无须驱动,他们双脚自然迈步,往山下追,没想到就在这时,林淬岳和捕蛇人居然找来,叫住他们。
林淬岳听说林怀音找他,跑一路看一路,震惊得眼珠子都掉出来——林怀音他们不到一百人,居然打跑了几千人???
什么匪夷所思的发展?
林淬岳视线逡巡,想问林怀音在哪里,找他下来究竟有什么要紧事。
林怀音站在最高处,战局统在她眼皮子底下,她还没来及看林淬岳,眼见逆贼窜逃,她握紧枣木弓,一霎时无比揪心——万一逆贼蹿入城镇,一路洗劫,殃及无辜,山下百姓岂非无妄之灾!
失策了!
林怀音十分后悔,她只想到截杀伏击,力保山上无虞,然而山上还可一战,山脚下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最受不得袭扰。
逆贼如丧家之犬,一旦扰民,后果不堪设!
怎么办?
怎么补救?
林怀音脸上悬着血色苍穹,手指不停取箭、发射,数不清的箭矢射出去,她的两手早就磨破磨出血,她浑然不觉,现在满脑挣扎,想办法。
白莲教越溃越散,几乎已经快要从视线里消失。
校尉带着铁甲军来回冲击,所过之处,白莲教彻底放弃抵抗,跪地投降。
外围的散贼逐渐退出去,为数不下千人,山脚小城和驿馆见火赶来的衙门兵和巡防兵,只有二百来人。
猝不及防,两边一下子对上,白莲教穷途末路,狗急跳墙,亮出爪牙。
敌众我寡,驿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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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汗涔涔。
白莲教逆贼眼冒精光,重新举起武器,准备宰了他们,进城洗劫一空,带上姑娘和钱粮再跑。
然而就在这时,大地开始震动。
众人原地摇晃。
顷刻间,马蹄声破空,骑兵奔驰,数不清的高大骑兵,踏着天崩地裂的气势而来。
衙门兵和巡防兵身后,立刻竖起黑压压一堵墙,围得白莲教逆贼,密不透风。
天光下,林拭锋打马出列,披风猎猎,马蹄阴森,几能踩爆贼心。
气势太盛,白莲教逆贼不敢看。
林拭锋拉着缰绳,甲胄淌着殷红色,似刚从血河捞出,直接披挂上阵,凌冽的寒眸横扫一周,抬手下令——“一个不留!”
“是!”
骑兵吼声震天。
蟹鳌在另一匹马背上,捂耳朵,想骂人。
仿佛心灵感应一般,这一刻,整座鹤鸣山上的元从禁军都知道救兵来了,所有禁军都心神大振。
林淬岳在山腰俯视,什么都看不见,又切切实实感觉到二弟的气息。
林家两兄弟,一个拱卫京畿,领禁军,一个沙场称雄,在外征战,只有林拭锋带的兵,才有杀气,这么远都让林淬岳感觉到。
山腰。
林怀音也认出骑兵到来。
她立时了然——蟹鳌及时赶到,山下的白莲教逆贼,一个跑不掉!
虚惊一场,她高兴得不得了,立刻告诉两名捕蛇人,可以出去了。
血色天光下,她背着箭匣,举着箭,一路狂奔,一路收拾藏头露尾的白莲教残兵。
两名捕蛇人跟在她身后。
萧执安和玄戈,也飞速追赶。
他要来见她。
血色月下,这是第一次,萧执安看到林怀音弯弓搭箭,上阵杀敌。
沈家家宴,亲手剥下林怀音指腹薄膜之后,萧执安幻想过无数次,他想象不出林怀音那么纤细娇弱,居然可以独立铁佛寺塔顶,在烈烈罡风中,拉弓搭箭,一箭射穿赵昌吉喉咙。
那是怎样如铁的意志。
那是何等高妙的箭术。
那定是无与伦比的风光——一个女子上天入地,飒爽快意,骄傲美好,耀眼夺目!
曾几何时,他还只能幻想她,而今,她就在他面前,当真一箭一个敌人,一箭一条人命,杀人如麻,冷血残暴,她的背影让萧执安沉沦,她每一箭,都正中萧执安心脏,让它跳,让它死,让它活,让这颗心脏的主人痴狂。
他的音音,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萧执安爱这样的她,他知道她为何下嫁,原本就愧疚。
她是将门虎女,扛着弓箭就能上阵杀敌,她本该光芒万丈,却因为他的无能,沦落到沈从云之手,扮演蠢笨夫人,受尽委屈。
都是他的错,他会用一生弥补,一生爱护。
萧执安追着林怀音。
林怀音奔着林淬岳。
大哥哥来了!她开心得飞起,跑过禁军的时候,唰一下抽出佩刀,往前冲。
当着林淬岳等人的面,萧执安不方便再追。
林淬岳刚抱拳想请安,身后传来林怀音呜呜大哭——“大哥哥,你的腿怎么断了?你好惨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
萧执安、林淬岳、玄戈、禁军和捕蛇人,刷刷刷看去,就见林怀音抱一条喷血的大腿,咧嘴笑得无比瘆人。
天地良心,林怀音是在专心做正事,没想到一抬头——萧执安来了。
他不只来了,还用热浪的眼神看她。
他真的好喜欢这样凝视她,哪怕她现在满手血腥,刚砍下一条人腿,林怀音感受到炽热如火的情意,心中一动,耳尖忽然发热,竟无法像过去那样忽视。
有一说一,她不讨厌他。
就事论事,他是个好太子,睿智能干,长得也好,她喜欢亲他,在他怀里睡觉。
她还是有那么一点喜欢他的。
她原本就是他的太子妃,她的灵魂早就打上了他的烙印,他唤她音音,她就会应。
林怀音眸光如水,款款看回萧执安。
一眼隔空,两心相动。
心动也就一刹那,林怀音恍惚抬头,发现头顶依旧红云一片,她脑子正常运作起来,哒哒哒,跑到萧执安面前:“殿下,山上的火是?”
萧执安面对她怀中血淋淋的大腿,简直要无语死。
“你先说说这腿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