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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林怀音的两副面孔

作者:药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车里没有灯。


    萧执安拉下车腰一围绸缎。


    镶嵌在车壁上的夜明珠,一颗一颗显露真容,绽放华彩。


    星辉点点,璀璨流光,莹莹熠熠,点亮林怀音的乌黑发丝。


    她的青丝,散在他的枕席。


    她的呼吸,落在他的锦被。


    她的侧脸,像凝着夜露,微微合拢的花苞。


    萧执安静静欣赏。


    他已经见过她许多模样。


    拿银票砸人,财大气粗的模样。


    孩子气地蹦蹦跳,步摇甩到他胸口,勾出丝线,牵扯不清的模样。


    她一腔孤勇地扑向他,她坚强得好像能忍耐一切痛苦,沉迷情欲的时候,她的小舌头灵巧地往他嘴里钻。


    她经历成迷,藏着许多秘密,她会翻脸,会撒谎,会使坏、会杀人,她张牙舞爪,无法无天,她又凶又怂。


    她也很好欺负,只需捏住她的小猫耳朵,她就会乖乖巧巧,团到他腿上,喵喵叫。


    但是萧执安最喜欢,还是第一次见林怀音。


    她意识不清,捧着他的手,凝望他的脸,好像思念了他许久,好像有千言万语说不出口,又好像在求她看看她,要向他证明什么。


    她唤他,一声“殿下”,沉甸甸,荡悠悠,落入萧执安心底,泛起涟漪,经久不息。


    时至今日,他大致推测出她正在做的事,也基本确认她舍命相护,是看中他的价值。


    真相不完美,但是萧执安从不回避。


    小猫儿想报复沈从云,而他身为太子,是一柄悬在沈从云头顶的剑,她舍不得让林家蹚浑水,就盯上了他。


    她想借刀杀人,无可厚非。


    萧执安完全可以理解。


    她的眼光果然好,挑中了帝国最锋利的刀。


    但是借完就跑,太不礼貌了。


    她总要有所表示才行。


    萧执安轻抚林怀音侧脸。


    手指落到脸上,林怀音顿时绷不住。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在不熟悉的地方睡死,萧执安一上来她就发现了。


    只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要靠萧执安回京,还要靠他赶回驿馆,荒郊野地里,万一惹恼他,又被喷“你出去”,林怀音可没地方去。


    她憋着没吱声,没想到萧执安还动手动脚。


    林怀音心说我能屈能伸,我忍还不行么,哼哼唧唧翻个身,继续装睡。


    她装得坚决,装得认真,控制呼吸,连强硬翻身引起的背痛也一并忍住,同时又竖起耳朵,警惕萧执安接下来的任何异动。


    窸窸窣窣,后方响了几声。


    林怀音捏紧被角,提高警觉,思量能退让的最大底线。


    但是动静就此断绝。


    萧执安没再碰她。


    林怀音警觉一阵,鼻尖嗅嗅、耳尖抖抖、睁眼偷偷瞄,不自觉穷尽一切小动作,愣是什么都没捕捉到。


    真是奇了怪了,一个大活人在近旁,还能无声无息,凭空消失不成?


    他到底在做什么?


    太令人在意了。


    林怀音在意得不行,脑中生出无数想象,生怕一不注意,萧执安会落到她身上。


    她心里痒痒地不能挠,越想越难受,越没动静越想找出点动静。


    终于,她没忍住,假装翻身,又翻了回去。


    悄悄地,林怀音抬起一角眼皮。


    夜明珠光线温柔。


    萧执安懒懒靠坐在对面,缓缓睁眼,看过来。


    “你到底是想让我碰你,还是不碰,有没有准话?”


    他轻描淡写,略带抱怨,好似真想让林怀音给个准话。


    林怀音一口老血冲到喉咙,差点喷他一脸。


    她不接话,她接不下去。


    她翻身使劲朝里滚,滚到车壁,面壁再也不动弹。


    萧执安知她窘迫,更觉她傻得可爱。


    她身上有伤,他根本没有那种想法,更何况是在这种逼仄简陋的地方,外面还有人听着。


    他就是想逗她,想看小猫生气,满地打滚。


    他喜欢鲜活真实的她。


    可惜小猫不经逗,快要憋死自己了。


    萧执安揭开林怀音捂脸的被子,在她耳畔道歉:“是我不好,应该直接一点。”


    直接什么?


    林怀音抱紧被子憋红脸,表示直接来小心我挠你一脸血。


    “我应该直接说。”


    萧执安拧了拧她是小耳朵,继续道:“今晚,我都听你的,你说了算。”


    “真的?”林怀音眸子大亮,嗖地翻身坐起,拥被望住萧执安,问道:“都听我的?”


    “嗯。”萧执安点头,眼底闪过一丝愉悦:小猫儿已经改自称为“我”,而非臣妇,很好的自觉。


    “那你一会儿能不能把我放到圣江坊,在那里等我回来?”林怀音急切地问。


    她想自己单独行动,拿萧执安当马车夫使,这样既能办事,又能隐藏踪迹。


    “不能。”萧执安摇头,戳破她的美梦:“你不能脱离我的视线。”


    听言,林怀音顿时泄气,撇嘴冷哼一声:“不是说都听我的吗?”


    “我要在你身边,才听得到。”


    萧执安强词夺理。


    他知道这是珍贵的机会,他特意安排,终于要参与到她的秘密行动,接触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他一定要与她同行,绝不让步,但是作为交换,他可以给她一颗定心丸。


    “我保证,只在一旁护你周全,今夜之事,不会透露给任何人。”


    萧执安郑重承诺,语气也不容置疑。


    林怀音见他如此,心知多说无益,他不会有任何松动。


    他有心要跟,她根本甩不掉,能保密,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她想说千万别让平阳公主知道,又怕此地无银,被他追问缘由,张了张嘴,还是默默闭上。


    林怀音凝视萧执安的脸,那双凤眸走势锋锐,天生凌厉,不怒自威,此时笑盈盈看着她,好似看穿她根本无力招架,底色甚是得意,浮于表面的刻意微笑,只是哄着她不许发飙罢了。


    读出这些意味,林怀音不禁有种想法:他好像是故意逗弄她,顺势牵出这个话题,表明他的态度。他根本就是算好了,一步一步把她当猴子耍。


    堂堂监国太子,跟个小女子玩儿心眼。


    不嫌跌份么?


    林怀音感觉看穿了萧执安,不想跟他继续掰扯。


    放开被子,她重新挽好发髻,滑到床边找鞋穿。


    垂眸一眼,四只鞋摆在脚边,林怀音忽然愣住。


    她习惯不好,脱鞋就随意踢掉。


    然而此刻,她的云头履、萧执安的翘头履,四只鞋并排放置,整整齐齐。


    太子殿下,为她摆正了鞋履?


    林怀音定定看住她的云头履,恍恍惚惚,一双雀头履,与之重叠。


    前世诏狱里,圆房后,白衣囚服的太子殿下也是这样,为她寻回了血淋淋的雀头履,端端摆在她面前,扶她穿上。


    殿下。


    林怀音眼前浮现那道白色影子,半晌无言。


    萧执安不知道她怎么了。


    她安安静静坐在身边,触手可及,却隐隐约约,生出无可估量的距离感,好像走神,走得极远。


    “音音。”他下意识唤她。


    “殿下。”林怀音应声看去,这世上,只有那个人唤她“音音”,唯有那一个人,曾经唤过。


    然而眼前的萧执安,紫服玉冠,雍容疏懒,气势太盛,眉眼过于清晰,不是运途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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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宕,困于深渊的潜龙。


    他不是他。


    他不是她的同道中人。


    林怀音抬手拧眉心。


    君君臣臣,天渊之别,储君臣妻,讳之大忌。


    他是她不该触碰的存在。


    今夜过后,合该老死不相往来。


    她滑下床,套上云头履,整理衣衫,不再看萧执安一眼。


    她的静默,让萧执安也沉默,她方才那一眼,好似透过他,在看别人。


    萧执安忽然有这样的感觉。


    车内,再也无话。


    不多时,金辂车驶入城门。


    戌时末的京城,灯火未灭。


    杜预驾车直向圣江坊。


    林怀音两手搭在左腰,缓缓屈膝,道:“殿下答应过臣妇,今夜一切,愿无第三人知晓。”


    “唔。”


    萧执安点头。


    他没有纠正她嘴里的“臣妇”,他感到自己正在逐渐接近她的秘密。


    她的明媚鲜活,好像会在某个瞬间,轰然崩溃,她眼里的光芒会随之熄灭,然后迅速切换成一副陌生面孔。


    萧执安有幸目睹了这一幕。


    他不想打扰,他要看着她,不错过一丝一毫。


    林怀音的注意力,彻底转向今夜的任务。


    她指挥杜预直接前往目的地——圣水寺。


    林怀音打定主意,只此一面,让蟹鳌连夜搬走,太子殿下追踪不到,几乎没有后患。


    圣水寺是个小庙,地处偏僻,竹林深处,只住着三名女尼。


    深夜来人叩门,女尼万分不安,还好蟹鳌耳朵灵,听到林怀音的声音,跑来打开寺门,迎他们进去。


    蟹鳌给寺里供奉了很大一笔功德,还爬上爬下,亲自动手修缮佛寺,女尼对她亲近信任,便也不计较林怀音一行漏夜打扰。


    带着两名男子,不方便去后院住处,四人就捧了油灯,在前面的佛殿说话。


    林怀音和蟹鳌在五观堂密谈一阵,摆开纸笔写信。


    萧执安就着一盏油灯,四处闲逛。


    庙小,殿宇破,佛像也粗糙,穿堂风呼啸,一灯如豆,明明灭灭。


    漆黑一片的破旧私庙中,萧执安发现了一抹幽微绿光。


    绿光时隐时现,摇摇晃晃,落入萧执安眼底,无端生出一种异样的吸引力。


    他身不由主走过去,走入弥陀殿。


    殿内供奉着西方三圣。


    而那抹幽绿,就在西方净土世界的主宰——接引佛——阿弥陀佛的足底。


    隔着佛龛,萧执安伸手探,绿光很快笼罩在他掌心,他递去油灯,看清是支翠绿簪子,所谓的绿光,乃是簪子上的翠鸟羽毛,被一旁的琉璃灯照亮。


    萧执安一眼看出,无论簪子还是琉璃灯,工艺用料都不输东宫,与这荒僻小庙格格不入。


    他心生讶异,并指拈来。


    然而碰触刹那,萧执安心脏剧烈收缩,仿佛针刺刀绞,痛不可当。


    他捂住胸口,呼吸不得,站立不稳,油灯“哐当”落地,咕噜噜滚开。


    杜预闻声赶来,稳稳将他搀扶。


    蟹鳌随之赶到,一看翠羽簪在萧执安手里,万分不客气地夺回。


    萧执安怔愣当场——没了簪子,心痛居然瞬间消失。


    他难以置信,惊讶得说不出话。


    “这是小姐的东西,谁让你乱动了!仔细姑奶奶剁了你爪子!”


    蟹鳌骂骂咧咧,掏出手帕,擦得簪子亮锃锃,翠鸟羽毛亮晶晶,才郑重其事摆回去,双手合十,诵“阿弥陀佛”。


    “你们跟着小姐做事,要谨言慎行,别毛手毛脚瞎转悠。”


    蟹鳌训斥萧执安和杜预。


    杜预下意识要揍人,萧执安竖掌拦下,问道:“她的东西,为何供奉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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