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邪对林炽炽的出现毫不意外，不如说，他就是在等这个一直暗中偷窥的人。
林炽炽摆好了造型没想到公仪邪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从没见过这么无聊的修士。
“行吧，行吧，我认输。”林炽炽从台子上一下子蹦下来，自然而然坐到了公仪邪旁边。
“我不该听那些魔界的笨蛋的话试图伤害仙尊，我道歉，饶我一命。以后不敢了。”
张金玉近距离听着倒吸一口凉气，我听了不会有什么事吧？但是张金玉只是更加沉默缩在公仪邪背后。
这个林炽炽是个什么东西他不知道，反正躲就对了。
“契约。”公仪邪言简意赅。
林炽炽也爽快从虚空中掏了出来，浓烈的魔气霎时弥漫开来，连张金玉都感到喘不上气。
公仪邪接过，张金玉偷瞄了一眼，看不懂，什么乱七八糟的是字吗？
但是看着前辈面色阴沉的认真看着。
公仪邪突然冷笑一声，吓张金玉一跳。“如果我没猜错，以你的年纪，应该看的懂这契约？”
“看来，你并不是很诚心道歉。”
公仪邪言外之意就是你看的懂还签下来，最好说说不杀他的理由。
林炽炽仍旧很冷静，甚至坦然笑笑，“是，我当然看的懂。现在的天道还是和我一个时期出现的呢。”
张金玉已经不敢仔细想其中是什么意思了。
面对公仪邪的冷脸，林炽炽一如既往地微笑着，“就是因为活的够久才不理解。我看着一批批修士来，明明先前的人类都不断无私地把自己的遗存留给后人。
我明明也把关卡设置的如此简单，但是这些人类还不知足。
他们在我的洞天里互相残杀，引来的魔气却要我来承担！”
林炽炽的笑容愈发扭曲。“不是喜欢厮杀？来啊，杀！踩在别人身上活到最后！明明杀了那么多人却无法带着宝贝出去......哈哈哈哈哈。”
公仪邪大概知道为什么，这一劫属火了。林炽炽或者说炽灵洞天，见过了这么多贪心的人却要替他们承担劫难。
火属毁灭，林炽炽已经不在乎自己，只想拉着所有人下地狱。
林炽炽扭曲的笑容看得张金玉吓得冷汗直流，谁知道林炽炽突然暴起，“我要让他们也尝尝一点点一点点看着自己死去的恐惧！不是喜欢活着？好啊！我毁给你看啊！哈哈哈哈哈”
要做噩梦了，这是张金玉唯一的想法。
但是林炽炽又突然收住了，“所以，凶神大人啊，我已经没有几日活头，快点毁了这契约让我慢慢等死吧。”
他说的轻松，但是丝毫没提要放人。因为他是秘境本身，到底怎么设计这是他的权力。哪怕是天道也无权干预。
公仪邪手一握紧，手中的契约就像冰雕一样碎成了冰碴消散在空中了。
瞬间整个洞天都是一个震荡，瞬间洞天内的关卡难度都进一步降低，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魔气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林炽炽知道交易达成了。心情颇好，“好了，你们二位慢走。之后的事——你们就说炽灵洞天再也不会开放了吧。”
林炽炽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杯茶，品了两口。就像还要观赏两人离开一样。
哪怕公仪邪的眼神冷得快能杀了他了，林炽炽还是淡定的不得了。
“看什么，你不会下令让我告诉你魔界的安排吧。”林炽炽震惊，直达弑魄驾到脖子上，“别别，别急啊哈哈，你看这事闹的。”
杯子瞬间掉在地上。
林炽炽颤抖着手把弑魄推远，开玩笑，这是神武，原来还是魔界的！
“哈哈，我和您开玩笑呢。您拿好，我的自白书。”林炽炽双手捧上一本册子，看起来准备多时了。
那张年轻娃娃脸陪着笑，生怕这个祖宗手抖就从他脖子里划过去了。
公仪邪拿过册子，仔细检查了一遍，炽灵洞天现在对于飞升后的人就像个筛子一样，天道悄悄告诉他说的是真的。
但是天道不是来给这个林炽炽求情的，只是来给公仪邪作弊的，公仪邪把册子收好，看在林炽炽滑跪速度够快，决定放他一马。
林炽炽见人收下了，也不敢接着光明正大看热闹，飞快溜走。
张金玉可算从公仪邪身后冒出来。“前辈，现在呢？”
“把我烧完，你就可以自杀出来了。”
“什么？我？”张金玉没想到留下他是让他断后啊！
“不愿意，我就去跳血池了。”公仪邪平静的说出了让张金玉吓死的话。
“前辈。啊不，神仙大人。还是我来吧。”张金玉完全没法想象前辈死在这种脏兮兮的地方的情景！
他心目中的前辈，就该做万人敬仰的大英雄，怎么能受这种屈辱？
“你应该知道......”
还没等公仪邪说完，张金玉连连保证，“今天我听到的，连我爷爷也不会知道！”
公仪邪颔首，他没有用自己的弑魄，而是拿出了姬宣辞的折花。
张金玉还在保证，“我一定把事情办的妥当！前辈不要担心！我可以的！前辈——”
公仪邪仍然坐在那里，就像凡人在打盹，他闭着眼，脸上还是面无表情的，张金玉已经很习惯看前辈这样了。
折花也漂漂亮亮的，被打开，拿在手里。看不出伤口。只在脖子上有一道冰冻的痕迹。
但是它现在就像一把普通的纯白色扇子。弑魄飞出来挨着折花就像躺下了一样，再也不动了。
张金玉没有再说话了。他只是放了一把火，安静的闭上了眼。
虽然恐惧，但是他愿意相信前辈，那么，暂时晚安。世界。
——
“来了来了！阿玉啊！你可回来了，担心死爷爷了。”
张金玉一睁眼就是爷爷张泽山着急的神色。
“爷爷——”张金玉眼眶一红紧紧抱住眼前的小老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整个蓬莱阁都是经历生离死别后，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的人。
周围的其他门派也是，但是他们似乎清楚，这也许就是最后能出来的人了。一时间有人哭，有人笑，谁知几家欢喜，几家愁。
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不可预测的变故。昨日之人也许会变成昨日黄花，时间总会给不够珍惜的人一记重重的回马枪。
但这并不是天道想看的重点。祂是悄悄来偷看自己最喜欢的小邪的。
但是场面显然没有祂想象的温馨。
只见公仪邪似笑非笑，那张冷峻的俊脸哪怕是这种四不像的表情，天道也看得起劲，有好戏看嗯嗯，再给自己放会儿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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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仪邪的不悦早就打破了他以往喜怒不形于色的状态，姬宣辞看着阿阳嘴角虽然甜蜜的弯起，但是眼里一点笑意也没有，长长的眼睫还挡住了一半，让人看不清他到底是什么神色。
姬宣辞自觉不妙打算先发制人，软着声音，拖长了声线，“阿阳～”
“呦，这不是我们凤宁大人吗？”公仪邪挑着眉，“不是很喜欢不告而别吗？”
“阿阳哥哥，我错了，哥哥。”姬宣辞凑过去寄希望于自己能用脸迷惑他，毕竟阿阳最喜欢他这张脸了，一定——
能原谅他就怪了！
“叫什么哥哥啊？凤、宁、妹、妹。我算什么啊，我在您那里根本不必吱会一声。”公仪邪突然放大了笑容，那是一个灿烂的，美丽的，令人心醉的笑容。
公仪邪的手已经摸上了姬宣辞的脸颊，姬宣辞赶紧凑上去蹭了蹭，但是已经不敢多说什么了。
脑海里疯狂质问自己，他叫我妹妹，他想起来了，还是只是讽刺我，完蛋了，我还是道歉吧。
公仪邪温柔摸着他的脸，“小宣，不是喜欢不告而别吗？宝贝还记得我姓甚名谁吗？”
这是公仪邪头一次叫他宝贝，姬宣辞有点恍惚，“宝宝，不是，阿阳，我错了。”
突然公仪邪紧紧捏住他的脸颊肉，“你把我当什么了？可以随意丢弃的法器？还是完全不必通知的敌人？”
公仪邪的声音像刚从万年寒冰里捞出来，脸上也没有了笑容，他的眼眶每多说一个字就红了一分，他说完又冷笑两声。
那笑声就像砸碎的琉璃，破碎的琉璃瓦片尖锐锋利的边缘把自己和他人都划了一手血。
“别用这张脸对我撒娇。”公仪邪松开了手，在姬宣辞脸上留下一道显眼的红印。“我在里面几次都想着算了，大不了随你去了。”
姬宣辞满面的泪水，“不是的，阿阳，我——”
但是公仪邪没有理会他，“我头一次发现，你要是真的死了我会这么难过。突然感觉世间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什么争斗，什么指责，关我什么事？天道很快就能把我替换掉。”
天道听着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提到自己，一时间在着急的比姬宣辞还紧张。急得在自己的小空间里疯狂打滚——不是这样的，小邪，你听我解释！
姬宣辞无话可说因为愧疚之情已经完全占据了头脑。自己到底抱着什么心态把阿阳一个人丢在那里的？自己怎么能是这么一个内心丑恶的人？
他真的是因为那是最直接的方法吗？不是的，他的私心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姬宣辞清楚，这次玩脱了。但是他不敢为自己辩解了。
“但是我后来明白了，支撑我一直走下去的一直都是你。”
公仪邪突如其来的话就像打了一巴掌后给的甜枣，姬宣辞立刻颤抖着又凑上去，根本不在意周围还有一群凡人围观，死死抱住公仪邪的腰。
“对不起，我错了，阿阳，对不起，对不起，你不原谅我也是对的。”
公仪邪清晰地感觉到，有滚烫的泪水顺着他的脖颈流下来，几乎烫伤了他。
“最后一次。”公仪邪突然说，“你如果不要我，我要我不要你了。”
公仪邪把手搭上他宽阔的后背紧紧拥住，嘴里喃喃着，“你再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