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岩浆的硫磺味，赤红色的刀刃看起来随时都要融化成铁水。
林炽炽伸手碰了一下山脚的刀尖，只是轻轻一下，先是裂开的口子，迅速又被火焰灼烧着止住了血液，甚至来不及流出来，在手指间留下了裂开的烫痕，黑色的裂痕在熟了的皮肤中心就像单纯烧焦的食物。
林炽炽闻着肉味一阵反胃，但是作为修士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能不停干哕。
石碑上的字似乎根本不是救命良言而是催命符。
公仪邪看向山间，明明炽热的温度可以把一切烧得一干二净，但是恶趣味似的刀山上满是刺穿的人体，焦黑的看不清，只是姿态各异的保留了生前最痛苦的那一幕，一路延伸到山顶。
这些尸体不知年月，只是告诉着后来者，要想上山就要爬过他们的尸体。堆积如山的尸体上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是一种沉默的邪恶，错综复杂的刀尖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插在本身的山体上，烧得通红的铁预示着这只会带来□□的痛苦。
姬宣辞拉住公仪邪的手，“不要怕，我先试试。”
他们本可以不上山，但是山顶的水并没有如此单纯，巨大的魔气就像是故意留下来的诱饵，不论如何两个人都要上去一探究竟。
“我和你一起。”公仪邪看向姬宣辞温柔的眼睛，那是一汪暖阳，让人可以在其中泅泳。
“这里只够一个人的，放心我先去看看。”姬宣辞点点公仪邪的心口，“有事情我会说。阿阳稍等等”
没有灵力确实有点麻烦，但是身体仍是神躯。公仪邪看着姬宣辞莹润的指尖攀上那焦黑的尸身，死死锁住眉头。
“还是我来吧！”公仪邪拽住他的衣角，两人穿的法袍水火不侵，此时在灼热的风中飘荡。
姬宣辞朝他摇摇头，微笑着拒绝他，接着向上攀去。
手中的尸体是焦炭一样的触感，每向上一寸，鼻尖都是烧焦的苦臭味。
公仪邪看着他一点点向上，紧跟着攀上那焦尸，身后却传来阻力。是林炽炽拉住了他。
“刀山不会伤人。”林炽炽的脸上有一种莫名的神性，就像他的脸庞自己发出了光芒，“一人一道，双人不成行。两人爬山是不诚。”
公仪邪狠狠拍开他的手，“说什么鬼话。”
林炽炽反而笑得像个心胸广阔的神明，甚至带上一丝母性，宽恕自己调皮的孩子，“诚意足够，才能那个上山。诚意不足只会两败俱伤。你若想他死，可以跟上。他会死得充满痛苦。”林炽炽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金光，“你想要他死得痛苦吗？”就像他要满足别人的心愿一般。
脸上的表情就像缝上去的一层人皮，僵硬的扯着才能出现一点表情。
“你这是不想装了？”公仪邪冷笑，“装了一路，怎么演不到最后？”
林炽炽没有回答他，只是抬头看山。
已经没有姬宣辞的影子了。
“啧。”公仪邪狠狠握紧拳头，没人知道这个家伙说的是真是假。没有灵力哪怕是神也会受限。公仪邪只能焦急的试图看清山顶。但是这个古怪的秘境真的有限制神的能力。黑色的烟雾挡在山腰处。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
公仪邪的眼睛里倒映着数不甚数的刀影，它们悬在头顶，挡住了天空。许久没有动静。
“姬宣辞！”公仪邪的声音回荡在刀山，“喂！你到了吗？”
他不知道上面有多高。公仪邪当人的时候没想过全知全能，当神的时候没想过自己会一无所知。
这片秘境有古怪在进来前他就知道。凶煞之气是属于他的，哪怕被限制他也能调动，把灵力替换成煞气，手中的传讯玉帖一点动静有没有。
“时间差不多了。需要我陪你上去吗？”林炽炽眨眨眼，俏皮的把脸凑到公仪邪跟前，“还是我陪你吧。”
公仪邪没有理他，手抓上焦尸开始迅速往上攀。这确实是焦尸，在离地几十米的时候，公仪邪就感觉到温度要比下面还高。就这么一晃神甚至不到一瞬，焦尸碎成粉末向下飘落。
公仪邪闭眼转头，手直直抓在刀刃上。灰尘吹落在长长的羽睫上，颤抖几下眼睫，那焦灰落了下去。耳边林炽炽低语着，“你看，你自己根本做不到。”
扣在刀刃的手紧紧攥着，神血顺着通红的刀脊流下。无法蒸发也没有神兵的吸收能力。血液顺着刀滴下去。
在林炽炽的角度看，血液滴到自己眼前。他悬浮在空中，凑近了看，公仪邪和发疯了一样大笑。
“怎么，想通了？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了？”
回答他的是公仪邪抓着尸体接着向上爬的身影，期间尸体不断破裂，愈合的伤口又被划开，公仪邪只是冷着脸往上爬。伤口愈合得越来越快，当看见那山顶的湖泊时，刀刃再也切不开他的皮肤。
那是一片倒映着天空的平静的水，那是一块死寂的玉，倒映着天空的蓝色，水的中央，姬宣辞一半的脸沉在水中，以耳朵为界，苍白的脸上时不时有水波侵扰，他的脸散发着一种来自死亡的美丽。他的长发在水中散开就像一朵墨色的花。
某种意义上他是安详的，双手交插着安放在胸前，心口上是他自己的“折花”。没有流血，苍白的脸比世间任何一种美丽的事物都有颓败的美丽，那是一种没有任何血色的和白骨一样的白、没有生机的他的周围开满了蓝色睡莲一样的植物。
四周散发着一种睡莲的暗香，和姬宣辞身上常年萦绕的梅香，没有方才焦尸的臭气。他就像睡在水中了。那身月白的纱罗直裾，泡在水中透出一种冷然的寒气，青色的广袖在水中层层漾开。白色的折花长枪穿透整个胸膛就像尸骨的延续，死亡的气息笼罩在湖面上。
“姬宣辞？”公仪邪的声音很轻，“姬宣辞？”公仪邪淌进水里，水位从浅浅的一点到超过腰部，公仪邪越走越快，终于到了他的身边。
公仪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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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动弹了，“喂——”，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开始颤抖，“别装死。姬宣辞，这么点事我都能撑下来，你怎么可能有事？”
“喂——你说句话就好，别吓我了。你赢了好吧。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公仪邪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他低声哄着，温柔的声音让林炽炽感到一阵恶寒。
“别恶心人啦！”林炽炽撕破脸皮，那清亮的声线淬了毒一样，“死了就是死了，你自己摸摸都凉了屁的！”
公仪邪手缓缓摸上姬宣辞苍白的脸，神躯不会腐烂，但是那冰凉的柔软的触感，和死掉的肉一模一样。
在公仪邪心里姬宣辞是三界最契合完美的神邸，自己哪天灰飞烟灭了，姬宣辞都会在高台之上宛如皎皎月。他就该是众神视线的焦点而不是悄无声息的死在这片水沟里。
“哎呦，死了倒是心心相惜，也就是你下了水，这下子不怕冥火了，便宜你了。就是不知道他黄泉路上还能不能想着你。”林炽炽眯着眼睛站在岸上，“哭吧哭吧，承认吧你是一个只有自己就不行的废物。哈哈哈哈哈！”林炽炽捧腹笑得直不起腰。
公仪邪看着冷峻的表情没有因为他的话改变一点，这个家伙似乎认定了只要强调“他自己一个”自己就会崩溃。公仪邪承认，如果现在的他是只有人的记忆的公仪邪确实会崩溃的抱着姬宣辞大哭，但是他并不是，他知道自己是谁。在这里崩溃或者停滞不前都是对姬宣辞的不尊重。
没有灵力，公仪邪打不开自己的芥子空间，确实怪他以往太过依赖灵力，一点不重视属于自己的力量，才会在这种地方被压制。
于修士而言，只要有尸体，一切都不是问题，何况是作为神仙的姬宣辞。折花在碰到公仪邪的手后就委屈的变回扇子的样子，自己跳进公仪邪的衣襟里。灵魂离开后姬宣辞的躯体似乎变得很轻，公仪邪的臂弯穿过姬宣辞的膝后，另一只手扶在姬宣辞的背后，把他抱离了这小小的湖泊。
“无根水”自姬宣辞身上滑落，如串珠滑进池水中。旁边的灵花长在了姬宣辞身上，只是肉眼看着就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着的冰元素力量。
“呦，他舍得用血给你养这花。这玩意叫赤火伴生莲，对冰灵根大补。”林炽炽掐下来一朵在手间玩弄，“这花在湖底沉睡几千年了都没有一个火灵根愿意放血去养。给你吧给你吧，看着就腻歪。”伸手一砸扔到公仪邪身上。
“你还瞪我？”林炽炽大笑，“行行行。”他在虚空中抓出来一个储灵袋，手腕一翻，满池子的花都尽收囊中。然后缓步靠近塞到姬宣辞的衣服里，拍了拍，“不愧是神血，养的好。”
“对了。”林炽炽恶劣的笑着，“听说你没有记忆啊，可以去忘忧湖看看。不会让你恢复实力，只是想让你看看自己原来有多厉害，认清现在的你就是个废物罢了。”
林炽炽大笑着，消失在眼前。
公仪邪心想，“为什么他这么确定自己是失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