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寒气笼罩了整座霞光山,清辉殿内明灯憧憧,殿外飞雪点点。
青年坐于殿内等着今日的渡灵,也不知是何原因,时辰已过许久,松忌还没有出现,虽然他为人随性散漫,但也不至于晚到这么久。
就在青年逐渐生疑之时,殿外终于传来了鞋履踏雪的沙沙声,随后便是推门声和风雪灌入的声音。
但与预想中不同,入门的并非松忌,而是那道他心念已久的蓝衣身影。
水蓝衣袖夹风雪,青丝墨发伴红带,少女的容颜引入眼帘,让人的心神都忍不住跟着一动。
江序尧愣了一瞬,随后脸上的神情迅速染上喜色,立马就站起身朝着江青引走去:“阿姐?你这么快就回来啦!我还以为还要再等几天呢。”
看着凑近身的青年,江青引眉眼间满是稀松平常的浅淡笑意,她状似不经意间错开了对方伸过来想要拉她的手,自然地绕到桌边坐了下来。
江序尧看了看自己落空的手,身形微顿后又立马恢复眼中笑意,跟着江青引过去坐在了她的对面。
在沏茶的空闲之余还看似漫不经心地开口,眼角余光却紧紧盯着对面之人:“阿姐回来的这么快,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可是十分顺利?”
江青引接过江序尧递来的茶盏,却并没有直接喝,只是用手掌缓慢地摩挲着手心的茶杯,刚沏好的茶还是温热的,热气蒸腾而起,白雾在某一瞬间模糊了少女眼底的神色,江序尧只能听见她略有些闷的声音。
“……其实没有,我和长逾根本就没有找到重元仙境的入口,在那里白费了三日功夫,实在是担心你这才直接赶回来了。”
江序尧面色不改,只是笑着看向江青引,眸底明光闪动:“没事的阿姐,重元仙境确实不好找,当年我也是误打误撞运气好才进去的,你不必自责。”
“怎么个误打误撞法?”江青引毫不犹豫地接上话,眼睛直视江序尧,面上笑意淡了几分。
完全没料到江青引的关注点会是这个,江序尧微愣住,一双乖巧和善的眼眸扑朔眨了几下,随后却是低头沉思着皱起了眉:“这个……阿姐,此事过去太久了,我也快忘了具体怎么进去的了……”
“是么……”江青引看着对面略带病容的青年,忽然又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少女放下手中未动一口的茶盏缓缓起身,绕过桌角走至江序尧身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轻柔得不像话,“你想不起来的话也没事,因为……”
下一刻,一枚染着血迹的竹叶青玉被轻轻放在了桌子之上,出现在江序尧的眼前。
江序尧的瞳孔骤缩,他抬头想看向江青引,却在露出脖子的一瞬间感到了一丝冰寒和刺痛,是无瞻破开虚空,剑横当前。
少女的嗓音泠泠而起,仿若天山的寒雪,不掺一丝一毫的感情:“我会亲手送你去见阿尧,他自会亲口告诉你答案。”
静默在瞬间无声而剧烈的爆发,几息之后,江序尧看了看又稳又狠抵死在自己咽喉处的无瞻剑,又抬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江青引,原本乖巧和善的神情终于第一次出现了崩裂。
当伪装的面具被撕扯而下,随后便是青年眸底变化万千的情绪,有惊讶,疑惑,好奇……但最终的最终,都化为了一股名为兴奋的力量。
“……哈,原来你都已经知道了呀?亏得你与本尊斡旋这么久,倒是难为你了。”
他仿佛完全不在意脖子上那道杀机,看着江青引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一般,眼神和语气散漫玩味。
“是,你弟弟是我杀的,但那又如何?是他自己蠢,为了救你不顾一切闯入仙境,破坏了阵眼才让本尊能有机会重现世间。”
“再说本尊只是杀他夺舍玩儿玩儿罢了,之前那么多次机会我不也没杀你么?你又在生气什——”
话音戛然而止,就在‘江序尧’反应不及之时,无瞻剑直接割开‘江序尧’的咽喉!鲜血迸溅而出,将江青引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染红了几分。
江青引的心中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看着眼前这张无比熟悉的脸时,内心是如刀割般的疼。
……他怎么能将这种事说得那么毫不在意?
她的弟弟,衍云宗的少宗主,他是那么一个待人友善,光风霁月的人,却不过才将将十八岁就那么轻易地死了?甚至死得无声无息,被顶替得理所当然。
‘江序尧’瞪大了眼睛,看着江青引的眼神满是不可置信,嘴唇颤抖几下不断张大,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他全身抽搐着倒在了地板上,只能用双手死死捂住不断涌出鲜血的脖子,直到殷红将他全身和地板都染成红色。
少女看着地上不断挣扎的‘江序尧’,那张熟悉的脸痛苦不堪,看着她的眼神陌生不已,那是属于真正的江序尧的脸,但眼前这个‘人’,不是她的弟弟,而是杀了她弟弟还取而代之的上古魔兽穹擎!
江青引:“我不想听你说这么多废话,只有毁灭,才是你对我和阿尧最好的交代。”
下一刻,少女一手握剑一手结印,周身灵息开始运转,风吹起她的衣袖和发后红丝带,眸底逐渐出现红色的光芒,霜寒红光缠绕上无瞻剑尖,排山倒海的灵力正等待着最后的蓄力一击。
虽然方才那一剑江青引已用了八成的灵力,但以防万一,面对上古魔兽还是要杀得干净些才好。
只见江青引马上蓄力成功就要用神魂之力给地上之人最后一击,却在此时,变故突生!
漫无边际的黑雾在一瞬间拔地而起笼罩了穹擎,随后便携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磅礴而来!与江青引的灵力直直撞上的那一瞬间,产生的巨大冲力竟然将清辉殿的屋顶掀翻了!
四周浊气太甚,江青引狠狠皱眉,毫不犹豫运灵飞出殿内,翩然落地后,便眼神沉冷地抬头看着前方,手心不自觉握紧了无瞻剑。
此时的清辉殿几乎已成废墟,铺天盖地的浊气漫出废墟,直冲天际,几乎笼罩了这一方雪冬天地,黑与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压下一整片沉郁的气氛。
而在这样一片骇人的情境之下,一道身影缓缓自虚空黑雾中显现。
青年的脸仍是熟悉的模样,只是一双眼眸变得猩红无比,在褪去伪装之后额头也浮现出了原本的黑色纹路,那纹路隐现紫黑之气,自额头蔓至额角,看着令人分外心惊。
团团浓郁的浊气盘旋围绕着穹擎,那是它们的主宰,是恶欲和杀戮的化身。
江青引看向他的脖子处,那里原本已是致命的伤痕此刻却消失不见,果然,上古魔兽不是那么轻易便能斩杀的。
立于半空中的穹擎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四周的风雪,眉梢一挑,语气略有些意外:“怎么来送死的就你一个呀,你的那个好徒弟呢?不会是丢下你自己逃命去了吧?”
“穹擎,你现在的对手是我。”江青引眼神一凛,飞身越至半空中与穹擎视线持平,即便她的身后只有漫天虚无的风雪,在气势上却丝毫不输穹擎,甚至隐有占据上风的趋势。
穹擎看着江青引,眼中忽然闪过了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呵,你还真是让我有些惊喜,本尊还是第一次见你对我露出这种眼神,是你们口中的……恨吗?你是因为恨我杀了你弟弟,所以想要为他报仇?”
“这不重要。”寒风裹着雪粒,划过脸颊带起一丝刺痛,但江青引看着穹擎的眼神却是比这漫天霜寒还要凌厉。
“你杀了阿尧,害了阿莫,数十年于暗处祸乱两界,杀生无数,那些因为你失去了亲友的人,想要将你除之而后快之人早已数不胜数。”
“我的恨已经不重要了,无论如何,你都要为你的恶行付出代价,才能给所有因你而死的人一个交代。”
听完江青引的话,穹擎的脸上竟然流露出了一丝真切的疑惑不解:“那你们的想法可真奇怪啊,这些怎么怪本尊呢?只要是人,内心深处就一定会有欲望和恶念,本尊不过是帮他们将其放大,好让他们看清自己的内心罢了,这有错么?”
“即便没有本尊,难道那些肮脏的灵魂内心的欲望和恶念就会消失了么?不会的,他们生来便是恶欲缠身,死了也活该。”
听着这一番惊世骇俗的鬼话,江青引的眼神更冷了几分,周身灵息也更加凌厉了:“……疯子。”
“你以为你身怀神力就能杀了本尊么?”穹擎看着江青引默默收紧剑柄的手,像在看一个笑话般嗤笑一声。
“当年成神的那个修士在本尊尚且虚弱时都没能杀了本尊,如今本尊正处于全盛之时,你孤身一人……呵,拿什么来杀我?”
“谁说她是孤身一人?”
熟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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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忽出现在身后,随后便是令人安心的沉香涌入鼻间,江青引不用回头都知道身后的人是谁,但她面上无波无澜,内里却暗中给陆长逾传音:“不是让你去……”
“师父,他的确很强,我也知道你担心我。”陆长逾极轻地打断了江青引的传音:“但我早已不是那个需要你保护的人了,我是能与你并肩的人。”
青年手握玄墨鎏金的长剑,一身玄衣,墨发高束,腕间的红丝带与衣袍纠缠在一起,被半空的风吹得猎猎作响。
清俊的眉眼中映着风雪,还有身前的少女发后的一抹红,他上前一步与江青引并肩而立。
“我说过,我总不会让你没有后路的。所以请让我,成为你的后路。”
陆长逾很清楚江青引的本意是不想让他直接对上穹擎的,所以才会给他指了那么多事,但他绝不会让她独自去面对一切,他会处理好一切,亦能站于她身侧。
江青引没有再说什么了,她极轻地笑了一声,朝着陆长逾的方向又靠近了些。此刻陆长逾才终于把注意力放回对面之人的身上。
“魔兽穹擎是吧?你的那些破事阿引都和我说了。”陆长逾抬头直视穹擎,语气铿锵,眼神还带了一丝挑衅的意味。
“老不死的畜生,你杀了我小师叔,今天就要死在我和我师父的联手之下,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么。”
穹擎一张脸冷得吓人,他看着对面站在一起宛若天生一对的玉人,内心止不住的有些烦躁起来,随后蔑然地看了一眼陆长逾,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就凭你们?”
“就凭我们!!!”
冲天震地的呐喊声如海潮般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下一刻便能直接叫乾坤倒转,天地倾覆。
江青引与陆长逾侧目对视一眼,眸中是彼此最熟悉的眼神。穹擎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他的视线越过面前的两人,看向了主峰之外……不,不只是主峰,而是衍云宗的整片霞光山。
无数道不同却有序的灵息不知何时充斥压满了原本平静的霞光山,目之所及,是人头攒动,是剑影刀光。
衍云宗四长老领着各自山峰的弟子将整座主峰围了个水泄不通。
兰韵带着段小棠和简知欢御剑凌空包围了主峰的上空,牧影,宋陵和蔡腾在半山腰埋伏着,卢长老和何长老,楚唤州,乔羽还有赵遇成则是带着人将主峰上下的空地占了个遍。
连松忌也来了,正独自一人悠悠站在山顶上看着陆长逾和江青引,一身红衣夺目至极。
而在距离主峰更远一些的地方,树林中响起了一阵轻快而短促的玉箫声,随后箫声骤停,青年的声音带着一点兴奋和期许。
“哇塞,打个魔兽这么大阵仗啊……江青引大老远让陆长逾来我这儿搬救兵,完事儿了可别忘了给我点好酒才行……啊!——”
曲亦安不正经的话被旁边的千易水一锤后脑勺直接打断了,紫衣女子冷声警告他:“曲亦安你认真点,那可是上古魔兽,江青引这一战不好打。她要是因为你防守不当而分心受伤了,我阙非殿饶不了你清渺楼!”
“啊哈哈哈哈哈,是是是,你是那个谁……哦阙非殿主说的是!”曲亦安觉得千易水有些眼熟,却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她叫什么,只能干脆叫殿主了,“所有人!提高警惕!听我号令及时支援!”
身后的一众清渺楼弟子齐声应下,清渺楼弟子跟旁边的阙非殿弟子都站得端正,纪律严明,虽然一眼看去两帮人似乎很是团结,但仔细看便能察觉出他们之间的泾渭分明。
很显然,仙门和魔教之间的隔阂并非一两日就能消除的,但眼下大局当前,所有人也只能放下成见,达成互利。
但麻烦是是穹擎如今占有的是江序尧的身体,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也能说成是衍云宗的内部问题,别的门派是没有权利和义务出手的。
于是在陆长逾的安排下,曲亦安和千易水便先带人埋伏在主峰外,到万不得已时才能出手相助,也算是留了一张暗牌。
穹擎扫视过四周,轻笑着冷哼一声:“江青引,陆长逾,你们衍云宗还真是不自量力,要是今日我把在场所有人都杀了,那你们衍云宗可就再一次灭门喽。”
陆长逾闻言心中一惊,隐隐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看向穹擎:“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当年衍云宗覆灭也与你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