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火苗蹿起的瞬间,狠狠地灼伤了温拾觅的皮肉,皮肤像融化的蜡般迅速扭曲变形,烧化的衣物死死黏住皮肉,连带着皮肉一起炭化。
剧烈的疼痛让温拾觅本能地躲避,又强忍着疼痛再次出手。
焦肉与衣物燃烧的混合气味,比惩戒室的电击更让人窒息。
火焰终于被扑灭,温拾觅不停地咳嗽,气管里呛出黑色的血沫。她不顾严重的烧伤,给埃瑞尔解绑。
埃瑞尔下肢烧伤严重,有些地方已变成焦黑的硬骨,完全炭化。温拾觅甚至不敢碰他,怕一碰他就碎了。
温拾觅的人造眼球也被热气灼伤,瞳仁不见了,眼球表面变成了白色,像是被罩上了一层膜。
当佣兵的探照灯扫过来时,温拾觅正用身体护住蜷缩在火海边缘的埃瑞尔,埃瑞尔浑身烧伤严重,意识都已模糊,却还在不停喊她快跑。
这是温拾觅距离逃跑成功最近的一次,眼看着往外多踏出几步,就能回到周襟白的身边了。可是,温拾觅终是放不下这个甘愿为自己死却不求一丝回报的男人。
温拾觅终究是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自由,甘愿回到牢笼。
斯派克亚森戴着金丝眼镜,镜片映射着埃瑞尔身上跳动的火苗。斯派克亚森面上看不出情绪地问道:“值得吗?”
埃瑞尔气若游丝,依旧挺着最后一丝力气道:“值得。”
斯派克亚森忽地笑了:“你还挺像我……像陈鹤垚。”
斯派克亚森又问温拾觅:“不是那么渴望着跑出去吗?眼看就要成功了,你怎么又放弃了?不后悔吗?”
“为其他人我可能会悔,但为他,我不会。”温拾觅道:“对于我们来说,真正的自由不是逃离如地狱般的实验室,而是无论多痛,都要让彼此好好活着。”
斯派克亚森扶额笑了:“说实话,此刻我很想放了你们,想成全你们,也成全从前的我。”
“但很抱歉的是,你们身上背负着我的秘密,所以我还是不能让你们从这儿出去。”
“没关系,”温拾觅平静地说:“我甘愿成为你的实验品,只要你能救他。”
斯派克亚森定定地看着她,透过她的眼睛似乎看到了那一年的那个人。
斯派克亚森瞳中满是哀伤,温声道:“曾有一个女人为了我,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斯派克亚森罕见地心软,挥手让人将埃瑞尔带下去治疗,并叮嘱:“给他用最好的设备最好的药。”
斯派克亚森再次看向温拾觅:“你放心,我虽心狠,但是无意拆散有情之人。你们两个,要么一起死,要么一起活。选择权给你了,怎么选看你自己。”
“我要活,和他一起,无论多痛苦,都要好好活着。”
埃瑞尔明明没有了救援价值,但斯派克亚森却发话了:“必须把他救活。”
博士不解地问:“为什么?埃瑞尔的身体已经没有多大的实验价值了。他的身体已经脆弱得哪怕一点细菌感染都能要他的命,烧伤治疗对他来说是非常残忍的,他未必能扛得过来。”
“博士你忘了吗?”斯派克亚森阴寒的眸子直视着他道:“你不是曾经对我说过:爱才是实验成功的关键。我都能挺过你无数次的折磨,埃瑞尔为了那个女人未尝不可。”
“□□坏死那就截止,换上机械腿。还有,给他换一张脸,这张脸烧成这样就不要出来吓人了。”
博士又心虚地不敢多言,只能按照斯派克亚森的话来做。
“对不起,”埃瑞尔的右手动了动,想触碰她的脸,却无能为力,烧焦的指尖擦过她的手腕,沙哑地道:“还是没能带你逃出去。”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温拾觅终是问出了那个深藏依旧的问题。
埃瑞尔沉默了一下,说:“是你让我发现我是一个活着的人,不是实验鼠。我在救你,更是在救我自己。”
温拾觅含着泪笑:“那下次还跑吗?”
“跑,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会带你逃出去的,我们的计划会一直到你我都自由的时候才彻底结束。”埃瑞尔道:“我现在浑身上下都换成了机械臂机械腿,不怕火烧水烫了,下次逃跑肯定会成功的。”
“下次逃跑换我背你。”
“那你吃胖一点,我怕你背不动我。”
说完两人都笑了。
斯派克亚森突然问博士:“你看,他是不是还挺像曾经的我?”
“我们俩,都是这样被你拿最爱的女人做要挟,一步一步地自愿走入绝境啊……”
博士不敢发声,惊恐地跪在了地上。
斯派克亚森愤怒地将实验室里的药剂全部砸向博士,高危的药剂灼伤了博士的皮肤,博士却不敢喊叫出声。
“我和猫儿就是这么被你拆散的,如今你又要毁了一对有情人。你还真的是……功德无量啊!”
斯派克亚森将硫酸放到博士的头顶,博士惊惧地求饶,头僵直地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头顶的浓硫酸会倒下来。
斯派克亚森警告道:“护好你的脑子,它才是保你命的关键。”
——
“疼吗?”
医疗舱内,温拾觅被押来照顾埃瑞尔时,自己那因为残缺而凹陷的眼眶还在源源不断地流着血。
“傻姑娘别哭,我不疼。”埃瑞尔想笑,却扯裂了嘴角的焦痂:“你不能哭,你的眼睛还没好全还没和眼球彻底融合,你哭就是流血不是流泪了。”
“你看,”埃瑞尔抬起高科技机械义肢,嬉皮笑脸道:“是不是很酷,这下不怕大火了,我还能再带你逃出去。”
她突然扑进他怀里,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在他的心口,比烈火灼伤还更让埃瑞尔感觉到疼。
埃瑞尔试着感受着她的体温,然而这具被烧毁的不剩多少的身体,尽数都被机械代替,早已不知冷暖。
埃瑞尔彻底成为了温拾觅的茧,细密地缠住了温拾觅的心,缠住了她的情感和仅存的活下去的希望。
温拾觅趴在床边睡熟,埃瑞尔悄悄用机械义肢勾住床沿,试着一点点地往温拾觅靠近。哪怕只能移动一厘米,埃瑞尔也迫切地想要离她更近一点。
在这场经久不息的焚心的劫难里,他们的骨血早就在大火焚烧中融入了彼此的身体。
烧成灰烬,也要在茧房里,织就属于他们的、永不熄灭的未来。
斯派克亚森站在单视的落地窗前静静看着两个人,又陷入了那段久远的回忆。
那个时候的猫儿,也是这样日夜不休地陪在自己身边的……
斯派克亚森居高临下地静静地看着他们。随后开口道:“实验暂停。”
博士焦急地道:“可是马上就要成功了……”
“还要我重复第二遍吗?”斯派克亚森眸光森冷地睨了他一眼。
博士噤声。
斯派克亚森道:“他们不许死,一个都不许。”
“我要亲自书写他们的结局。”
——
当所有故事说完后,周襟白已经背过身去了,他不敢看这个男人,此刻心痛的无以复加,直接手撑在桌子上才得以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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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瑞尔自揭伤疤:“我没有男|性|功|能,我没有碰过她,你不要嫌弃她。她是个好姑娘,她心里还有你。”
“我可以死,但阿觅要幸福。”埃瑞尔情绪突然失控:“如果你不能让她幸福,那我下地狱前一定会带上你,一定!”
周襟白没有回话,脚步不稳地往门口走去。
——
基地里的人个个都打起了十二分的谨慎,他们已经做好了埃瑞尔会第六次越狱的准备,所有人都整装待发,时刻准备抓捕。
警报依旧在凌晨炸响,这次没有人觉得意外。
当所有人都以为埃瑞尔的第六次越狱又开始了,更为炸裂性的消息传来。
埃瑞尔在狱中,用自己的机械臂,硬生生地穿破了自己的胸口,徒手将体内的驱动器掐爆了。
当周襟白等人赶到的时候,温拾觅已经在他身边了。
驱动器被毁,电流不断刺激着□□。埃瑞尔抽搐着头不断撞向地板,脖颈青筋暴起。此刻的疼痛已经超出了正常人能承受的范围。
温拾觅拼命按住他,创口太大,血肉模糊。温拾觅不知道该怎么给他止血,也不知道还能怎么救他。失去了驱动器,对埃瑞尔而言无异于半个身体都进了棺材。她只能哭着朝周襟白喊:“快来人啊!快救他!”
埃瑞尔却在此时将藏进机械手臂的那把匕首取出,迎着温拾觅惊恐的目光,将匕首交到她手上。随后握住她的手,朝自己的心口狠狠刺进去。
匕首正中心脏!
温拾觅的脸在一瞬间血色殆尽。
温拾觅如死鱼一般的眼睛死死瞪着,却不知看向的是何处。
埃瑞尔四处漂泊的灵魂却像终于找到了归处,强忍着剧痛,吃力地将下颌搭在她的肩上,轻笑一声,缓缓问道:“你教了我认那么多字,可我还是不确定……爱有几个笔画?”
温拾觅依旧毫无反应一般,而埃瑞尔的气息愈渐微弱,强撑着一口气不肯散:“其实我确定……但还是想问你很久了……”
“十……”温拾觅泪如雨下,手轻轻抚上他的后脑,把头靠在他身上,如鲠在喉地说道:“是……十。”
“但我想给你十一,”埃瑞尔说:“自由是十一个笔画,比爱多一个。”
“我能给你的更多……”
温拾觅用尽全力却扯不出个笑来,“你怎知我不能给你?”
“到此为止了亲爱的……”
“你……你总是为我哭……我就是你最沉重的包袱……”
“所以你必须忘了我,然后义无反顾地奔向你曾幻想的自由。”
“那你呢?”
“爱是束缚也是自由,很早之前,我就自由了。”埃瑞尔愈发喘不上气,轻贴附在她侧脸,乞求道:“到此为止,好吗……”
怀里的人一瞬间便像是被抽去脊骨一般瘫软下去,再也没有了气息。
温拾觅呆滞地不知该望向何处,良久后点头:“到此为止。”
温拾觅紧紧搂住他迅速失温的身体,缓缓道:“是我杀的你,你得向我讨命。恶鬼也好,记得要来,我等着你。”
怀里的人逐渐僵冷,温拾觅却开始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也愈渐疯狂,周围的人看得一头雾水。
温拾觅搂着那具尸体笑得喘不过气,倒在地上也依旧在笑。
“她……怎么了?”
霍斩昀道:“她在哭……”
周襟白看向霍斩昀,那眸子里噙着泪,不甘又绝望:“她爱的人死了,我爱的人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