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午,林子垟才从派出所出来。
回到家里,何其芳正坐在他这边一边嗑瓜子一边用手机追剧。
他现在租住的房子是何其芳的,联排的两栋,他租一栋,何其芳自己住一栋。
何其芳瞥他一眼,目光又挪回到手机上:“这样子是又进派出所了吧?没过夜啊。”
林子垟瘫倒在沙发里:“警察不收。”
但心里却骂苏小甜,都是她害的,别让他再碰到,不然有她好看。
“我一天没吃饭了,帮我下碗面条多加两个鸡蛋,谢谢。”
何其芳坐着不动:“我是你房东又不是你保姆。”
林子垟:“何其芳,我一个月给你那么多钱是干嘛的?”
何其芳:“租房子的,合同上写的清清楚楚。”
林子垟气愤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五十拍在桌上:“有没有面条?”
何其芳这才收起手机,把钱抽出去,笑着道:“我就知道你没吃饭,给你留了。”
林子垟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嚷道:“你掉钱眼里了吧?”
何其芳把饭菜拿过来就回了她自己那边。
林子垟吃完饭,把碗筷收拾好,正打算去关大门,门外却突然袭来一阵寒意,就像六月的天刮起了冬月的风。
今天注定是一个做生意的日子,这么晚了还有生意上门。
林子垟走到客厅门口,只见一个身穿白色长裙,撑着伞的女子站在院中,见到他开口就问:“听说你这里有后悔药?”
相似的着装,一样的开场白,同样撑着伞,这女的跟白天那个苏小甜是一伙的吧,现在太阳都下山了,还撑着一把破伞干什么。
不过她们不死心,还想来套他,那他就陪她们玩玩。
于是林子垟勾唇:“有,要多少有多少,里面请。”
女子走进来,站在客厅环顾四周。
林子垟指了指沙发:“坐下喝杯茶,慢慢聊。”
女子却站着不动,看着他笑起来:“有意思,你竟然没有认出我。”
“听别人说你有很大的本事,可人和鬼都分辨不清,竟然错将我当成了活人,还请我喝茶,不会是浪得虚名吧?”
林子垟赶紧看向她脚下。
脚下无影,却有湿鞋印,她不是活人。
只觉得她是苏小甜一伙的,他都没往她是不是活人上想。
林子垟嘴角噙上了笑意:“可是我能看见你,不是吗?”
他抬手示意另一个方向:“我们书房聊。”
来到书房,女人把伞收起来放在门口位置。
林子垟靠坐在书桌上,看着她:“你既然能找到这里,那你应该知道我这的后悔药对你们来说可不便宜,你付得起吗?”
“以记忆作为交换,”女人态度决然,“不管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
林子垟:“那就行。说说吧,你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女子往前移动两步:“我叫梁琴,想回到去年的十二月五号那天。”
林子垟打断她:“你是想回到过去救你自己?我这后悔药可救不活已经死了的人。”
梁琴摇头:“我没有想活过来,也知道不可能,我只是想回到那天再看看孩子。”
林子垟:“你儿子?”
梁琴眼中突然流出殷红的血泪:“对,他死在了十二月五号那天,我想回去见他最后一面,对他说几句话。”
林子垟:“可是这有意义吗?后悔药的代价是拿走你全部的记忆,事后你什么都不会记得,会变成一只游魂。而他已经死了,那些话说与不说根本就不重要。”
“很重要。”梁琴拔高了声音。
“真的就只是说几句话?”林子垟怀疑。
梁琴点头:“嗯,只要说几句话。”
林子垟:“你想清楚就行,虽然我卖的是后悔药,但是一旦开始交易可是没有后悔药的,我不接受反悔。”
梁琴肯定地点头。
林子垟绕到书桌后面,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雕花木盒,然后再从里面拿出一本泛黄的老式挂历。
是那种巴掌大小,可以挂在墙上,过一天翻一页,如今早已经被淘汰的挂历。
他把挂历翻到十二月五号那一页,写下梁琴的名字,黑子的字迹渐渐隐入挂历中,然后消失。
林子垟将那一页挂历撕下来,看起来极其普通的一页纸张,却突然在他手中燃烧,随着火焰的窜起,书房内狂风骤起,逐渐加强,似乎要将整个房间都裹挟进去。
橘黄的火光映在林子垟的脸上,照出他嘴角的笑意,这才是他真正的后悔药。
可这时,身旁突然一声异响,眼角余光瞥见有个东西朝他扑过来,随后他觉得脚踝处一紧,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双腿。
林子垟低头一看,脸瞬间就黑了。
“苏小甜,你怎么在这里?!”
摔躺在地上,抱住他双腿的正是白天刚打过交代,还把他送进派出所的苏小甜。
苏小甜抬头惊慌地看着他。
今天她假借买药之名拿到“后悔药”,将他送进派出所,本来以为抓到他犯罪的实质证据了,可最后警察说那些所谓的“后悔药”只是普通的维生素片,而会所包房是按小时开的,房中的那些“男模”也是临时雇的。
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是骗局,因为他们当时并没有完成交易,所以也不构成诈骗,最后林子垟连拘留都不用,只是被教育一番就放了出来。
她从派出所出来后不甘心,明明他所有的事情都是骗人的,最后却让他逃脱了。
于是她寻着名片上的地址找了过来,趁何其芳不注意的时候溜进院子,然后翻窗爬进他的办公室找他犯罪的证据,可没想到他回来的这么快。
一时出不去,还听见他往书房的方向走来,她只好躲到柜子里面先藏身。
透过柜子的缝隙,她见他一个人站在屋中自言自语说些很奇怪的话,暗自腹诽骗子还真够努力,都提前演练。
然后又看见他绕到书桌后面,拿出一本还是她奶奶辈们最喜欢用的那种挂在墙上,用一页撕一页的老式挂历。
那本挂历她刚才也翻出来过,一开始看到它外面精致的雕花木盒,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在打开时还不小心被木盒边上镶嵌的金属割伤了手指。
林子垟将挂历翻开,在上面写写画画,又把那页撕下来。
紧接着被他撕下来的纸在没有任何火源的情况下,竟然在他手里燃烧了起来,就像魔术一样。
她正纳闷这又是他的什么骗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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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突然狂风大起,她躲藏的柜子也被吹得摇摇晃晃,她一不小心从柜子里摔了出来,倒下的时候还下意识地抱住了他的腿。
苏小甜尴尬地笑笑:“我……迷路了。”
林子垟咬牙:“迷路迷到我家来了?”
苏小甜:“呵呵,是啊,好巧。”
她想要站起来,可才抬起头,就看到书房门口方向站着一个身穿白裙的女人,裙摆在风中飞扬,让她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的脸时隐时现,而她的脸上竟然流着两行血泪。
“啊,鬼!”苏小甜大叫一声,将林子垟的腿抱得更加紧。
林子垟咬牙用力要把她甩开,可最后还是晚了。
“你到底是谁?我跟你有仇吗?”林子垟头痛道。
苏小甜腾出一只手,指着门口:“那……那边,有鬼啊。”
她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往那边看,可那边什么也没有。
“没了?”苏小甜把眼睛完全睁开。
林子垟咬牙:“放开!”
苏小甜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躺在他的脚边,抱着他。
她赶紧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不好意思,刚才不是故意的?”
林子垟:“不是故意的却能跑到我家里面?”
苏小甜:“好吧,既然被你发现了我干脆承认,我是来找你的犯罪证据的。这一次是你运气好,但我绝不会放过你,一定会找到定你罪的证据。”
林子垟:“我跟你有仇吗?你盯着我做什么?”
“我是职业反诈人,跟所有诈骗犯都有仇。”
“你反诈你就去找诈骗犯啊,缠着我做什么?”
“我已经调查过了,你就是这附近最大最狡猾的诈骗犯。”
“打得好,诈骗犯,骗财又骗色。”
“对吧?”苏小甜下意识地附和,突然反应过来身边多了一道声音,再一看,还多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从哪里冒出来的?
那男人继续道:“老妹赶紧和他分手,诈骗犯可不是好人。”
“分手?”苏小甜眉头皱紧,转头竟然看到自己的手正高举着要往林子垟的脸上落下,而他的脸上已经有一个极其显眼的红色巴掌印,她吓得赶紧收住手。
再一看周围,她顿时愣在当场。
周围是楼房建筑,一旁还停着车,是在一处街上,哪里还是林子垟家的书房。
自己身上的衣着也变了,穿的是一件超长的黑色羽绒服。
“怎么了?你还想跟他在一起,他可是骗子啊。”那陌生男子又道。
看热闹的男子还想说什么,发现林子垟正用不太友好的眼神看着他,为了不惹祸上身,开着电动车离开了。
这时另一个陌生中年妇女路过,看着他们笑道:“又吵架了?”
苏小甜瞪着眼睛来回左右地打量:“怎么回事?我们……我们不是在你家吗?”
她震惊的有点语无伦次。
刚才她躲在他书房的柜子里,然后突然刮起大风,她从柜子里摔出来,摔在他的脚边,抬头时又看到那个“鬼”,然后就到了这里,所以,是那个“鬼”弄的?
林子垟揉着被扇痛的脸,咬牙道:“苏小甜,欢迎来到六个月前的十二月五号,我们又多了一笔账要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