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中,少年护在身下的人仰头倒回雪中,鬓发微乱,一绺青丝勾住她的下颌,发尾微蜷,如一尾柔软的钩子。
她无声地回望而来,清凌凌的眼底除了细微的无措以外一派清明,倒是裴郁逍冷硬的面上难得浮现一丝羞窘,喉结滚了又滚,才发出声音:“我……”
越雨的发丝落在雪上,却不觉得冰凉,口上回道:“我知道。”
不用猜也能知道他想说他不是有意的,越雨也深知是个巧合。
裴郁逍似乎依旧沉浸在什么情绪之中,并未责怪她打断话语,长臂一收,倾向她的半个身子往后退,一团厚重的雪沿着他的斗篷摆抖落。
失去少年宽肩和斗篷的遮挡,面前漫开一层暖光,白茫茫的世界重归眼底。
越雨心下一松。
四处的声音和时间恢复了原先的秩序,细雪簌簌而落,枝头霜白一卸,露出青棕原木。
不远处,虞酌先发制人地嚷着:“程新序,你太过分了,怎么能趁大家不注意在这踢树啊?”
原来是二人不知何时又闹了起来,程新序踢了几下树,摇落一地的雪花。
越雨头顶的树枝堆积的雪格外厚,将整个梢头包裹,旁边还结了一层未完全化开的冰,若是真砸下来,她便要体验一番冰雪洗脸的滋味了。裴郁逍见势挡在她身前,以衣隔绝,却又刚好与她坐直的动作相撞。即使是个意外,也有一半出自他的好心之举。
越雨心里拎的很清。
阳光照不完全貌,最下层的树枝承载的雪无规则地落下,众人纷纷中招,迎面来的一团雪冻得李泊渚一个激灵弹起,双肩抖了抖,与他素日端方的形象些许不搭。
裴郁逍起身,没有急着打落衣袍的融雪,反而躬身朝前伸出一只手,这个动作由他做来格外自然,越雨下意识便抬起了手。
下一刻,还没来到二人中间的手,就被那只大手先一步握住。
手腕被人牢牢抓着,越雨也懒得想这么多,借力起身。
那只手也很“通情达理”,见她站稳,便急忙抽开。
刚才经历一场乌龙,总有种尴尬徘徊于两人中间,虽然越雨心知肚明他不是故意的,可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面对。
幸好他与她总能在一些地方莫名地建立默契,裴郁逍偏了下头,“是程新序在胡作非为。”
话题转移得干巴巴的,但越雨也没有觉得不对。
越雨看向别处,同样回复三个字:“我知道。”
这边云淡风轻,那边的纷争还没结束。
楚檐声转身,笑得僵硬:“吃我一球。”
随后,将他刚才背身揉搓好的雪团扔出,空中划过一条弧线,砸到程新序的衣领。
程新序弹开顺着衣领爬入的雪,求饶道:“殿下,我知错了。”
虞酌还追着他跑,楚檐声很快加入,程新序即将迎来男女混打。李泊渚虽是默默无语,却同江续昼一起走到树底下,朝着同一方向踢了一脚,树身一晃,雪球摇摇欲坠。
虞酌和楚檐声将人引过去便停了,雪结结实实掉落在他头上,浇得他满头乌发一瞬成霜。
楚檐声与江续昼俨然已经和他们几个打成一片。
遭了满头雪淋的程新序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咧着嘴笑道:“好啊,你们一堆人都对付我。”
虞酌吐舌气他:“就欺负你。”
程新序擦干眼睛上的雪,回头冲越雨的方向扬起手:“阿雨过来帮我!”
虞酌朝她笑着:“阿雨才不会理你,是吧?”
李泊渚也看了过来,“以多胜少才有意思。”
江续昼脸色略带歉意:“李公子这话虽然有点不地道,但我赞同。”
楚檐声最后看过来:“别管了,直接干就完了!”
这个画面就这般生动又鲜活地透过眼眸印在了脑海中,越雨蓦地生出一个念头——
枝头的雪会坠落,会融于地面,可面前的场景却会久不消融。
裴郁逍一直站在她的侧后方,余光注意着她,越雨的视线没有任何动容地离开他后,便一直观望着众人,似,拇指摩挲过绒雪,任由衣上残留的一点湿意扩散,似乎这样就能心静如湖,抚平一些不该提早浮于水面的水花。
半晌,他才看向越雨安静的侧颜,平静地启言:“他们都在叫你,越小姐不过去吗?”
越雨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抬起步子。
才刚迈出两步,枝上残雪便直直朝她落下。
同一棵树下,除了程新序,同样遭殃的受害者多了一个。
程新序看见越雨的额角都被雪盖着,刚想爆笑,却发现她发上的颜色有点不对,白雪之中夹杂着其他色泽。
粘稠的,泛黄的。
“……”
楚檐声:“这该不会是……”
江续昼:“该不会……”
虞酌:“不会……”
李泊渚:“就是。”
李泊渚肯定的两个字如同平地惊雷,众人的欢笑如烛火一样,被风一吹便熄了,皆惊奇又惶恐地看向她。
虞酌离她的距离算是最远的,却是第一个问她:“阿雨,你还好吗?”
雪里面混着一小坨鸟屎,这种类似狗屎运的行为放在任何人头上,都不见得好。可她神色静静的,温顺地垂着眼,只字不语,面容上没有一丝涟漪。
再细看之下,却又泛起一丝涟漪,是蓄在眼眶里的涟漪。
李泊渚蹙了下眉,看出她神色十分不对,问道:“阿雨你怎么了?”
程新序手忙脚乱地安抚,语调扬得很高:“不就是块鸟屎,我也来,给小爷掉一个试试看。”
说罢,真的又落了一块在他头上。
天公作美,气候宜人,惊鸟途径此地,献上一份见面礼。
“说掉还真掉啊,还是坨新鲜的。”程新序望着她,脸上忍着苦恼,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现在我也和你一样倒霉了。”
“一求就应,天降答辩,说明你近日运气会不错。”楚檐声语重心长地道。
她眼底的涟漪有转大的形势,然而还未形成一汪清泉,却在眼角缀成晶莹,缓慢滑过脸颊。
越雨的脸上也有一瞬的愕然,她似乎未曾察觉,只是反应过来时,那行泪已然不受控地夺眶而出。
她不动声色地抬了下眼,试图规避这没来由的泪。
见她眉眼徐缓弯起,像是被程新序或楚檐声的滑稽言行逗乐,虞酌也稍微放宽心来,“不如我们回去吧,这两位都要收拾一下。”
越雨轻轻点头:“好。”
楚檐声颔首回应:“行,我也玩累了。”
程新序胡乱用帕子擦了擦,闭眼悲嚎:“我这头发不知道要洗多少次了。”
越雨也不好受,她只觉头顶相当于负千斤之重,走一步都艰难。刚想像程新序那样先擦掉一些,摸了摸口袋,却发现一张手帕都没有。
虞酌几人动了动腿,还没迈出步子,却见她身侧沉默寡言的少年从袖中拿出一方干净的帕子,替她拭去额角的不知名物。
冰凉的长指不经意地划过下颌,越雨被迫仰面,看清他认真的模样。
他的神情要比看案牍时要专注许多,动作小心翼翼,又可谓细致入微。
托举的下颌骨上,长指微动,顺手般接住那滴晶莹的泪珠,湿意落在指腹转瞬即干,裴郁逍的目光从干净的指腹移向了她的面孔。
比起程新序胡乱擦的方式,裴郁逍实在体贴耐心,一方帕子无法进行二次擦拭,他撕了一片衣角,从她发顶开始,沿着发根细细抹过。
越雨看不清,便由着他动,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脖子微酸,她才终于忍不住开口:“不臭吗?”
明明是很温馨的画面,越雨非要说出一些不搭的话。
可怕的直女。
楚檐声摇了摇头,默默往回走。
裴郁逍目光深沉,与她的视线短暂交接,“越小姐宽心,我不会嫌弃的。”
风将他身上淡淡的梅花香传递过来,冲散了些许被雪压着的怪味。
越雨垂眸,盯着他的衣襟看。
程新序窜到虞酌跟前,挡住那二人,“快帮我看看,我擦干净没?”
虞酌嫌弃地斜了他一眼,却将自己的帕子递了出去,指了指太阳穴:“你今晚不洗干净不许上桌吃饭。”
声音逐渐远去,不知不觉间,就剩下他们两人。
裴郁逍清理得差不多,将手放下,“还得回去沐发才成。”
越雨倒是无所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打量了她两眼,像是在确认什么。一股不自在感又缠上越雨,她抬脚往前走,“头发腻得很,先回去吧。”
走过两步,身后人的声音马上紧随而来,他只一步便跟上她,“我不是有意的。”
越雨有点懵:“什么?”
问出口,越雨便反应过来了,当即接着道:“少将军不必放在心上,你我都不无法预料,那纯粹是意外。”
“我是说方才没看清不是雪,没及时替你挡住,我不是有意的。”裴郁逍比她走得快一点,忽地背过身倒退着上阶梯,偏头看她,“越小姐指的是什么?”
越雨眨了眨眼,步子慢了点,回话极快:“我也是说这个事,谁也不知道就恰好被我遇上了。”
裴郁逍看她神色不变,也不像隐藏着其他情绪,这才小声地自言自语:“原来不是因为被砸中而委屈。”
越雨提着裙摆,问:“你说什么?”
走上最后一层台阶,裴郁逍转过身,目视前方:“没什么。”
二人回到院子时,虞酌已经差人备好热水。楚檐声围绕着“虞酌速度”夸了一长串话,随后欢天喜地地进了温泉。
他们几人正好泡汤池驱寒,温泉旁宽敞,可供人沐浴。他们先行前往,越雨也回屋拿衣服,翻开包裹,她微微愣住。
这堆花花绿绿的衣服到底是什么?这还是她的包袱吗?
越雨拿出一件又一件,完全看不懂如何搭配。
正在她纠结着是不是要青色上衣配月白色裙子时,裴郁逍走了过来,随手拎起她放到一旁的衣裳,又拿过她手上的上衣,“这才是一套。”
越雨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叠在一起的是一件霁青和蝶翅蓝撞色衣裙。
包袱里还有诸如茉莉黄与豆白相间、缥碧与桃红交织的,唯一相同点就是,上身多半是简约雅致,而下裙的花纹便繁复,越雨又看了看手上橘红与槿紫的衣裳,默默放下。
这就是所谓的上身基础,下半身就不基础吗?
他的时尚品味还挺超前的。
关键是看下来,几乎只有他手头那身最为合她心意,越雨简直要被气笑了。
越雨抬眉,语气颇有几分咄咄逼人:“少将军,你是在报复我吗?”
她大概记得这批衣裳,每身衣服的色泽都比较相近,绝不是眼前这样,清早出门前时间如此短暂,他却能搭配出几身截然不同的服饰,越雨不知该说他优秀还是可恶。
“怎么会呢?”裴郁逍对她的怨气毫不在意,“我可是精心挑选的。”
他这么说,加上略微挑.逗的语气,越雨便觉得更像是故意的了,可念及之前她也胡乱给他搭配过,一时间又没有办法真的怨他,只能算作两两抵消。
越雨不看他,也不理睬他,径自往门外走。
温泉设在院落后方,不过几米地,穿过回廊便到了。小径隔开几处温泉,候在前面的丫鬟提示前面两个都有人,越雨走到最边上的一条小径,快步迈进去。
鞋面踩过河卵石发出细微的动静,越雨顿足,狐疑地往回看去,和来人目光相触。
越雨还没来得及说话,丫鬟便开口问道:“公子一道的话,需要我先进去加点花瓣吗?”
这块温泉是特地给越雨留的,采用药浴,没有添加多余的东西。
越雨冷静一笑:“不用了,谢谢。”
随后回视裴郁逍:“少将军这是?”
“反正方才替你擦头发时手也脏了,我不介意帮你清洗一遍。”他的语调平稳,脸又生得实在无害纯粹,也正是这时,越雨才发现他手上空无一物,根本不是来泡温泉的,仿佛只是为她着想,好心帮忙。
越雨有点迷茫,那刚才回到屋子第一时间洗手的人是谁?
越雨婉拒:“我自己来就好了。”
身前的少年俯低身子,眼神示意周围在用余光观察他们的下人,嗓音很低:“越小姐是想让人看笑话吗?”
感情他又开始好起面子,在意两人之间那摇摇欲坠的体面,越雨深吸一口气,既然他都不介意弄脏手,她还有什么好介意的。何况温泉边上又有洗浴的区域,只是洗个头,没什么大不了。
浴池上轻纱飘曳,水雾氤氲,温热萦绕。
越雨坐到木椅上,她头上发饰稀少,她拆一个簪子,裴郁逍又拆一个,发髻如云,松垮落下,青丝披散在她肩后。
一只修长的手轻拢,托住垂坠的发尾,将其尽数浸入矮几盛着的水中。
水温适宜,没过乌发,一阵暖意循序渐进地蔓延至发根,水露飞溅,越雨的薄肩被水渍打湿些许。
石壁上嵌着案台,立着一方铜镜,镜身中等偏大,竟完全将两步之遥的二人框入镜面之中。越雨正对着镜中画面,此刻,在她耳后为她拢发的长手倏地越过她的头顶,去捞台上那只空置的水瓢。
椅子上没有靠背,随着距离骤减,她的侧颊无意间贴上了他腰腹的衣料,一半脸上是冰凉的触感,一半脸被水汽染热。
雾气漫开,将镜面也染得朦胧,镜中男女姿态亲昵,庭中暖光晃荡,为这一画面徒添几分旖旎。
越雨的鼻息被热汽所抑制,吐息微紧,双肩绷得有点直,索性那半边脸的凉意很快偏移,
镜中,裴郁逍将瓢拿到手却只是顺着发根冲了下,看起来有点局促。随后,他打量了一圈四周,手陡然一松,抬步往一旁走去。
越雨视线跟随,看着他拎了一张带有椅背的木椅过来,越雨仰了仰下巴,眼含不解。
他托着木椅,好笑地开口:“越小姐是觉得这样就能洗干净?”
经他提醒,越雨才想到额头上边根本泡不到什么水。
“还是说——”
他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越小姐想泡着药浴来?那样或许会更方便舒适些。”
话音入耳,越雨只觉萦绕脸上的蒸汽比方才更烫,她忙不迭起身,裴郁逍腾了下位置,让她坐到他挪好的椅子上。越雨整个人倚靠着椅背,湿漉漉的长发被人重新放回水中。
失去了观察镜子的乐趣,她清楚地感受到少年的裹着温度的手掰过她的下巴,让她的头更倾向于铜盆。整张脸失去了碎发的遮掩,完全展露在他面前。
水瓢上的水淅淅沥沥浇在头顶,他的指腹顺着发根轻缓滑过,揉抚头皮。动作略显生疏,但力度控制得恰到好处,倒也没有引人不适。
他站在身后,从越雨的角度,能瞧清他凸起的喉结、流利的下颌线,到此,越雨没再往上,任由思绪腾空,视线自动寻了一个方位,定在他的衣襟上。
虽然她拿不准裴郁逍究竟是因何一时兴起要体验洗头发的活儿,但起码这一刻,外人眼中二人关系和谐,眼下他又没有犯嘴毒,她还可以好好享受服务。
本以为会这么沉默下去直到结束,然而并不能如她愿。
“越小姐性子这般淡,方才究竟是因何伤悲?”裴郁逍的口吻试探,目光却紧紧盯着她,看清她的脸色淡然,并未对这个话题产生抗拒,才接着问:“是因为对那个小孩和母亲的故事感同身受?”
越雨的双眸似乎才找回焦点,“裴郁逍,你觉得会有人能完全理解某个人的感受吗?”
裴郁逍懒洋洋地回:“看你想了解的是谁。”
越雨却说:“就算是同一个人经历的也有可能不同,有时候就连自己都很难理解自己,怎么有空去对别人的经历感同身受?”
裴郁逍动作一顿,又继续捋顺交缠的发丝,“越小姐怎么爱讲这般高深的话了。”
越雨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回到他最初提的问题,“我只是突然想,如果时间停在那一刻,兴许还不错。”
若是平常,越雨可能会讽刺回去,可这一刻,她莫名没有思考便直直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坦率得让她自己后知后觉地产生犹疑,还有一种对自我的怀疑——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能够准确表达内心真实的想法,甚至对他毫不设防?
越雨的想法刚升起来,还没深入去思索,便被他的话语止住。
他的嗓音在热度环绕的温泉衬托下,反而多出几分清冷,然而口吻温吞而轻柔,中和了那份冷冽,“为什么不是将这一刻变成每一刻呢?”
越雨微微愣怔地看向他。
那双眼睛就这么干干净净地望过来,眼神纯粹地如同枝头结的雪,一时间压倒了她隐匿深处的萎靡和不安。越雨内心世界的构建倏地像是长了灵魂,脱离图纸和她的构想,由不得她掌控,从灰暗的领域中打破隔断,面朝旭日,划出一片敞亮的窗。
情绪被看见是一件很微妙的事。
越雨只说了那一刻,甚至没有提及一个明确的时间节点,在场的人更可能联想到的应该是她被坏运砸到,苦不堪言,可他却略过这件事,从更早听闲聿故事的时候开始猜测。
或许也不能叫做猜测。
当下,越雨无比明晰地从那双眸中感到一切无处遁形。他理解了她话里所说的那一刻,也透过她不悲不喜的平静外表,看穿了其里的涌动。
水珠随着他的指尖坠下,融入睫羽当中,越雨眉睫轻颤,“少将军说话还是这般高深莫测。”
裴郁逍重新专注于她的长发,一边抹香皂,一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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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只是觉得为了不必要的未知就放弃当下的感受,未免有点得不偿失。”
话音一顿,又道:“但是幸好,越小姐有一颗懂得享受的心。”
他应该是指越雨能体会众人在雪中做着没有来由的事带来的愉快感受,但结合当前来看,他说得倒像是两人如今所做的事一样,他在服务她,而她正享受着他的服务。
越雨歪了下脸,让脖子枕得舒服点,“你是在损我吗?”
裴郁逍淡定道:“越小姐听不出来我是在夸你?”
“那少将军可不算对症下药。”
裴郁逍瞥向她,越雨坐着的姿势松弛了不少,眉头也是松着的,看来倒没有对心这个字感到避讳,也不像她话中那般在意。
一张脸未施粉黛,冷白的肌理如瓷似雪,两腮升出一片浅粉,鸦睫湿漉漉的,眼中却裹着水雾,看过来时朦朦胧胧的,瞧不真切。几滴水珠颤巍巍地悬在光滑的额上,有一颗自鬓角滚落,洇出一丝透明的痕,蜿蜒游过唇角,再到玉颈,最终没入衣领。
他倏地收回视线,双眼似被滚烫的水汽烫到,只能无奈地眨了又眨眼睫,以此缓解。
再次开口时,他的喉干得生出吐字艰涩:“越小姐说笑了,我可不是大夫,顶多会一点雕虫小技,譬如眼下,越小姐可还满意我的服侍?”
他的声音又哑又沉,尤其是最后二字,格外耐人寻味,直达耳根,带来一阵麻意。
他顾左右而言他就不能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吗,后面话锋一转,又让越雨回想起了刚才一闪而过的、相同又荒谬的念头,从他口中说出之后,越雨反而产生一种无力感,心安理得的享受一时间变得尴尬而奇怪。
他的脸上沾着一丝窃喜,软下来的眉眼透着蛊惑,似是在诱人道出夸奖的话语,可越雨偏不让他得逞:“没有按摩,差评。”
搭配她的语气会让人觉得她的态度有些许变本加厉,但裴郁逍只是勾了下唇,手指轻柔地按了按她的太阳穴,“偶尔感触不是什么坏事,越小姐并不脆弱,就算你不伪装,在我眼中也依旧冷静而神秘。”
他的指腹还留在她的发缝当中,穿过缕缕青丝,轻磨慢按,让人的头皮都放松下来。
薄雾袅袅,像一席轻纱,无形地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模糊了视线,却有什么东西鲜明地滋生。
又来了。
那阵麻痒嚣张地从耳根发热、蔓延。
身后的人动作停了下来,越雨下意识地坐直身子,像无数个夜里清醒时做的一般,手指按抚心口,胸口上下起伏,呼吸凝重又短促。
“怎么了?”裴郁逍手刚够着干净的布,却没抓稳,急急看向她。
越雨低着头,垂着眼,身子向后偏移,抵触他的靠近,连着几回深呼吸,她才回答:“许是温泉这边有点闷,呼吸不畅。”
裴郁逍不疑有他,眉宇拧着,垂首看她:“那先出去吧。”
越雨别开眼:“不用,我缓一下就好了。”
头发顺着她的肩胛骨往下淌着水,裴郁逍挑起那块布,盖在她头上,“至少先擦干头发。”
一绺长发挂在她耳前,裴郁逍抬指撩回她的耳后,越雨当即条件反射地又往后靠了一下,整个人撞上椅背。
裴郁逍的手指僵在半空,刚才一触即过,可她耳上的温度却热得不行,面色的薄粉渐深,隐隐泛红。
“当真无碍?”裴郁逍又问。
“没事。”越雨肯定道。
想来她方才一直仰着头,空间些微闷热,水汽又太足,才会导致她不适。
裴郁逍还想说些什么,越雨却道:“这儿不是有药浴吗?我一会下去泡泡就好了。”
裴郁逍道:“都这样了还要留在这里?”
他脸上的担忧不假,越雨抿了抿唇,头发都捋到了一侧,她擦拭的动作慢了点,“那我总不能这样出去吧?”
越雨只穿了两件衣裳,可外面那件,从肩头到手臂几乎都湿的不像样,本就深色的衣裳显出更深的颜色。
裴郁逍起初并没有那么熟练,甚至有点手忙脚乱,才不慎将她衣裳打湿。
裴郁逍没有反驳的余地,越雨又道:“况且这温泉是露天的,空气流通,最适合我这种人了。”
裴郁逍何其聪敏,自然听得出她这话是变相地下逐客令,他本能地摸了下鼻尖,“那就不打扰越小姐了。”
他转身走出去,越雨倏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片刻,他又回过头,越雨的气还没舒完复又提起。
“外头有人,若有不适,不要逞强。”
怎么他变得比程新序还要婆婆妈妈,越雨摆了摆手。
尚未见他背影消失在入口,越雨便穿过轻纱,走到空地处,远离缭绕的雾气,身心才好受些,只不过一路快步,又加剧了心跳。
她垂下手,面容露出一丝挫败。
……
虞酌刚来到时,问了下外边的丫鬟:“里面有人吗?”
丫鬟回复:“方才裴公子才出来,越小姐还在里边。”
虞酌陷入了深思。
另一个丫鬟正端着托盘走来,恭敬唤了句“虞小姐”。
“这送的是什么?”
浴汤里边茶水和水果糕点都供应十足,丫鬟又端着一壶茶和一个小盒子,看起来有点诡异。
丫鬟马上道:“是新沏的热茶和越小姐的药。”
另一个丫鬟帮衬解释道:“我们怕打扰到裴公子和越小姐,便一直没进去伺候,这是裴公子命我们送来的。”
虞酌马上领悟,“行,那端进去吧。”
语毕,她也走了进去。
还没见到越雨的人,虞酌便扬声问:“阿雨你没事吧?”
越雨扶着额,一脸无助,虚虚地回了一句:“没事。”
浴池中,越雨斜倚着石壁,黑发如海藻般散在水面,肩头如染桃花,两颊如敷胭脂,轻薄的里衣紧贴肌肤,曲线被散开的衣料和荡漾的水纹一同遮掩。
她正在敛目冥想,察觉到有人靠近,也没有抬头。
虞酌慢悠悠地开口:“若是少将军看见这一幕会作何感想呢?”
丫鬟眼观鼻鼻观心,放下东西,给越雨斟了杯茶,连忙就走。越雨并未动药,虞酌看见才稍稍放下心来。
越雨睁开眼,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虞酌秒懂,收敛道:“我在外头都要惊呆了,倒不是说不行,就是我当真以为你们二人的关系已经好到这种程度。”
“你不要加上自己的想象。”越雨提醒道,“我和他还是那样,他只是替我洗了个头。”
虞酌的目光有点呆滞,似乎在问她“这对吗”。
温泉、美人在此,结果他就只是纯洗头。
可真爱洗头。
虞酌语气颇感可惜:“这样也不好,我听枝晴说还是要学会及时行乐,譬如你与裴郁逍,虽说感情不好,但该体验的也要体验一番才叫不枉夫妻一场。”
越雨昏昏欲睡,原本还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到了后来直接醒目。
越雨僵硬地换个话题:“你何时与她关系这般好了?”
“昨晚无意间打探的,实在是我好奇她与舒公子二人关系怎会如此之好。”
感情是这方面相处太好了,所以其他方面的相处也逐渐适应、融洽。
越雨无语凝噎。
但是……为什么是她一个未婚的来教她一个已婚的,这不对吧?
虞酌仿佛读出她的心声,“也是同你我才这般不知羞臊,旁人我是一个字也不会提。”
越雨不想掰扯这些事,只是回应:“好好好知道了。”
看出她的敷衍,虞酌也没再进行下去,向她确认道:“你今夜真的要和我一屋?”
越雨点头。
虞酌也没有细问下去,她才脱完衣裳,泡入水中,捏了颗果子吃进嘴里:“听说华棠公主在来的路上了,刚才我交代了一下管事,耽误了点泡温泉的时间。”
越雨奇怪道:“公主怎会来?”
而且来的还是外邦公主。
“九皇子原话是说华棠来了定是容和搞的鬼。”虞酌猜测道,“小道消息,华棠公主短时间内不会离开,是因为西邶有意和大殷联姻。”
“那不是应该嫁给皇上吗?”
“说是这么说,可皇上后宫佳丽三千,皇后地位稳固,华棠公主哪有机会?”虞酌说道,“而且皇上有意为皇子选妃,目前适龄的只有太子和九皇子。”
太子虽是嫡子,却非长子,而且也是因病一直拖着未曾择正妃。
越雨问:“那为何容和公主想让她与九皇子接触一下?”
容和可是太子的亲妹妹。
“太子与太子侧妃鹣鲽情深,若是没有华棠到来,本是今年就要晋为太子妃了。”
这么说也并无道理,毕竟相伴多载的情谊非外人能够轻易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