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略沉,不如平常的清冽利落,除此之外,还有那道目光也与往日有异,染上一丝她看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越雨回望时,那双乌瞳动了下,又添了点玩世不恭,她抿了抿略干的唇,口吻如常:“白梅正值花期,少将军不赏花反而想着唱戏,未免辜负这番好风景。”
他眉峰微扬,继而放平眉尾,眼底夹着探究,“你怎知我没赏?越小姐不看眼前路,反倒偷偷打量我?”
“一阵子未见……少将军的训练着实有效。”越雨似有若无的望了眼二人相挽的手,比起她的,那条手臂要硕壮修长,此时稍微绷紧,她的指腹下隐隐能触及流畅线条上隆起的肌肉。
越雨面不改色,接着说:“愈发结实了。”
他只是淡然地瞥了她一眼,“别以为我不知你是在说脸皮厚。”
这回轮到越雨挑眉,似诧异他反应这般快,竟能听出她话意,“人贵在自知,少将军这一品质难得。”
他一改常态,没有照着呛回她,而是岔开话题:“红梅凌寒开,太过高洁,与我品味不符。”
竟是回到了赏花的问题。
“不喜红梅,那白梅呢?”
“都一般。”
他的目光的确极少停留于梅花上。
越雨评价:“少将军品味依旧刁钻。”
“白梅太淡,别的梅花色泽我又不喜,反倒是桂花更为合眼。”
知道了,你就喜欢金灿灿、鲜亮发光的东西。
越雨自身也不可否认,自去年秋起,她也对院中桂花心生喜爱,“桂花是很好,长于枝头迎秋,疏落如雨,落地成星。”
裴郁逍撩起眼皮,“不是说不算雨吗?”
越雨滞了一息,假装自然地开口:“少将军,认知是可以被刷新的。”
“银杏也好,越小姐的眼光好。”裴郁逍唇角噙着一抹笑,深邃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她面上,“我的眼光亦不错。”
幸好他没揪着桂花不放,而是凸显他的桂花束眼光好到极致,可为何他不先说自己的,反而要先提银杏呢?不过是他先送的桂花,她才回银杏,按理说礼尚往来,他的话也没有错漏。
越雨沉吟了会,纠正道:“我说的是花。”
裴郁逍垂下睫,眼下投出一抹阴翳,眸光透亮,眉眼间一明一暗的对比显然。肩往她那处靠近了点,语气慢悠悠的,尾音动人:“你怎知我不是在说花?”
越雨呼吸一滞,迟钝地维持抬步的动作。
经他提醒,越雨不由想起那束她一时兴起折成的花是何样貌,“少将军起初不是不这样认为吗?”
“折作花束确实也改不了它是银杏,只是那天天气很好,让人忍不住相信眼见为实。何况——若我不承认的话,可不就辜负了有人从捡拾落叶开始就付诸的心意?”
话绕回来,又念叨回了她难得一见的回礼。
越雨冷笑道:“少将军如此喜欢灿烂的颜色,可惜没有向日葵可送,否则我也不必折腾。”
少年神色微动,“向日葵?”
“向日葵的花语和少将军很搭。”越雨浅浅扯了下唇角,“给点阳光就灿烂。”
他略感满意地评道:“那也不错。”
越雨是真没招了,开始胡乱套梗。
“天凉了,裴氏该破产了。”
身边的人倏地驻足,越雨转眸一看,风吹过他的发梢,侧脸的轮廓一时陷于月光下,愈发明晰,“我要是破产,你可就真要陪我走南闯北开班唱戏了,娘子。”
不儿,怎么这也能接?
越雨抬了下眉,“又没有外人,你这是做什么?”
裴郁逍的目光偏了下,越雨循着他的视线望去,梅树外的小径通道处,两道人影正缓慢接近。
越雨下意识将手抽走。
刚一动,面前便传来他疑惑的问句:“松什么?”
越雨动作蓦地一止。
他悠悠地看着那只滑下来的手,语气理所应当:“挽好。”
越雨在他的注视下,有几分不情不愿地勾了下手指,扶稳那只坚实的手臂。
裴郁逍面色这才有所松动,语意轻快:“带你去见真先生。”
越雨问:“为什么要加个真字?”
“忘了?”他虽语带指责,可面上却不甚在意,反而幽沉地盯着她,“我的假先生不是你吗?”
向前走了两步,越雨恍然记起上回醉酒的胡话,她因教他礼貌而自称是他的先生。
怎么会有人这么记仇,去年的事都能一一拿出来数落。
越雨无言以对:“即便是假的,我也不敢占少将军的便宜。”
距离园外道路还有几步之余,越雨以为这个话题也该就此略过,可身侧之人却倾低了身子,热气洒在她耳廓,“这点小便宜算什么?越小姐未免太较真。”
越雨一噎,更无话可说了。
她只是逞了一时口舌之快,但哪里表现得较真了?
雪路的二人也穿过了外层的白梅树,前头一人的面目映入眼中,越雨脸上维持平和,未曾察觉她挽着他手的力度不由紧了点,至于身边的人,她更是懒得顾他的脸色,便也没有注意到少年唇边勾起的淡弧。
前面一人是穿了一袭青衫的老者,气质模样看起来就是位知识渊博的老师。
可他后面跟着的人——
少年穿了一身宝蓝色狐绒披风,内搭天蓝色软绸锦袍,一半乌发用月白色发带束起,余下披着。他面容虽留有孩童的稚嫩,可眉目如墨,脊背挺直,安静时周身气质尽显沉稳。
说来也巧,越雨白日没找到的越燃,此刻居然出现了。
对方也注意到了他们,停下步子。
“许久未见,秦老。”走近后,裴郁逍主动松开了越雨,恭恭敬敬地拱手作揖。
越雨也福了一礼。
秦老眼尾笑纹漾开,“久违了,小裴大人。”
“先生客套了,唤我名字即可。”裴郁逍温声道,“数年未见,我看先生精神矍铄,想来是如今的学生规矩有礼多了,让先生省心不少。”
秦老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老夫瞧你亦是规矩了许多,在外想必是吃了不少苦头。”
裴郁逍回言:“倒也没有想象的辛苦,先生知晓我的性子,定不会为难自己。”
越雨忍住变化神色,她不是没从他人口中听说过,裴郁逍可不是什么读书的好料子,小时候只会和江续昼欺负同窗、计划逃课,是实打实的顽劣子弟。
如今他说起自己善于躲清闲的性子,还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骄傲得眉梢都要翘到鬓角去。
越雨不信他这番话,想来秦老也不会完全相信。
秦老依旧保持着寒暄的姿态,丝毫没有遇见问题学生的头疼,“你说得倒是挺对,如今的学生好教多了。”
他慈祥的目光落在了身旁的少年身上。
越燃跟在秦老身后显得温顺不少,但看见越雨和裴郁逍的一刻,脸上还是不禁露出一丝不自然,如今得了空隙,才无奈开口道:“姐,姐夫。”
称呼一出来,越雨也有一瞬不自然。
同样面色一滞的还有裴郁逍,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二人倒也不算初次见面,成亲当日也曾见过,只不过这还是越燃头一回如此称呼他。
裴郁逍的眉眼微弯,平和地笑了下,问道:“越燃如今是秦老的学生吗?”
越燃点了下头。
裴郁逍念书那会,秦老只是偶尔会去清翰书院授课,并不完全算作老师,不过他偶尔会参与学年考核,对裴郁逍这些学生都极为上心,也可谓是了如指掌。
秦老道:“越燃可比你当年勤快多了,就连射艺也在书院名列前茅,越小姐有位天资聪颖的弟弟。”
越雨略感吃惊地看向越燃,后者察觉到她的视线,耳尖微不可察地红了一下,慢吞吞道:“也没有先生说的这么厉害。”
裴郁逍稍稍俯身,认真地打量了一眼越燃。
他脸上的笑意收敛,此刻那双眼地染上一抹探究,纯粹到令人察觉不到一丝不舒服,可越燃还是不自觉地后缩了一下颈。
“不错,有资质。”他正了下身子,收回打量的目光,“我像你这个年纪时,连上好的名弓摆在眼前,准头都不够好,反倒辱没名弓,至今射艺依旧勉强。”
他语气有点遗憾,似乎是为这般年纪时无知的自己感慨。
越燃笑得有点勉强:“姐夫是与我说笑吧?”
裴郁逍认真道:“我是说真的。”
越燃瞳孔睁大了点:“那传闻你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是假的?”
裴郁逍不急不缓地回:“虽说勉强了点,但够用即可,在外闯荡什么都得会点,所以也不完全是假的。”
越燃被绕了进去,醒悟过来时脸上的神情与越雨颇有几分相似,他甚至能从越雨脸上领会到感同身受的意思,少见地与她连成相同的思想。
不过越燃的确很好奇他的经历,不由自主地问出来:“那姐夫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成这些?”
他的问题一出,裴郁逍不知听到什么字眼,眉眼的笑意分明了些,刚要启唇,却听见旁边一道冷淡的嗓音响起:“军营精英速成班,了解一下。其实少将军本是文武不全的纨绔,只是为了面子,白日夜里都在勤学苦练,但重要的是还有武学天才托梦,教他融会贯通,从此崛起成天才。”
好一个逆袭剧本,尤其是她面无表情又毫不拖沓地说出来时,语气又平静正经,让人觉得相当充分可信。
裴郁逍原先想说的话便止在了喉间,忍俊不禁地出言:“还是你姐了解我。”
越雨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段话,稍微缓了下,假装没看见他微妙的表情。瞧越燃被她糊弄得一愣,她舒了一口气。
蒲叔说过越燃总是在书院、武馆、家中三点一线,越明桉实在不懂与孩童如何交流,每每撞见也只能提及和考校功课,或许越燃也只能通过学习来麻痹自己。太过用功而忘了如何才能过得轻松点,有时也未免是件好事。他拥有衣食无忧的家庭,也有一技之长,偶尔也可以不用成长太快。
但是越雨总不能当着人老师的面说些让他不用太过刻苦的话,看起来像教坏小孩。
越燃的眼睛圆得像铜铃,似是在发问是真是假。
“你小小年纪好奇这么多做什么?”越雨蹙了下眉,“你也想要高人托梦?”
越燃也皱了下眉头,她的话语实在生硬,即便是当着秦老的面,越燃都险些忍不住想回到平时与她对话的模式。
裴郁逍在他之前出声:“如今春节将至,完成学堂的功课才是紧要的。”
秦老淡定道:“越燃是我见过极为用功的学生,你们不必过于担心功课问题。”
越燃这才松了下眉心,谦逊道:“都是先生教导有方。”
裴郁逍思忖片刻,朝越燃走近一步,俯低身子,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虽请不来高人,但我可以送你一些速成书籍。”
“学无止境,不必急于一时,享受过程不比结果带来的感受差。”后面这句他稍微扬高了点声音,口吻中藏着一丝不明显的深意。
越雨并未细究,紧接着收到一个他递来的眼神,没有什么复杂的含义,只是在这一刻,无端带来一种令人舒心的感觉。
二人一来一回的眼神交流正好被秦老捕捉到,他捋了下白须,“你们二人大喜之日,老夫没能前往,如今看你们感情和谐,相知相惜,倒是一桩美满姻缘。缘分一事有天意促成,但也重在人为,相遇不易,能结伴而行的更为可贵。”
老师就是老师,连感情一事都能说教一番。
越雨漫不经心地想着,却察觉裴郁逍身上慵懒的劲貌似收敛了点,如同回到了起初刚见到秦老打招呼时的恭敬,“秦老所言甚是,学生定铭记于心。”
几人相谈之际,中庭一片哗然。
秦老泰然自若道:“看来是雅集分出魁首了。”
说起来这才是今日宴席的正事,但越雨一直没有关注,参与的人里头,略略看了下,能记住的竟然只有牧场哥。而且他们居然能比到晚上,真是兴趣浓厚。
“走,我们也去瞧瞧。”秦老开口,裴郁逍侧身让他先行。
路上,裴郁逍和越雨走在后方,越雨小声询问:“你同越燃说了什么?”
他也刻意压低音量:“没什么,不过就是替你关心了下弟弟。”
越雨的声音更小了,细若蚊吟:“我又不是没关心他。”
“嗯,我知道。”
他居然看得出来,还没有否认她的话。
越雨瞥了他一眼,恰好对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神没有深意,仿佛是觉得好玩,补充道:“我只是没有弟弟妹妹,想过下姐夫瘾。”
越雨:“……”
他们去到庭中时,正在公布魁首。众人齐聚庭院内,甫一念完魁首名,空中便飘飘摇摇地洒下花条。
不少人侧身朝一个方向投去目光,魁首是一个有点面生的公子。此刻,他正站在他们的西南方向,距离两人三步之遥。
干花金叶富有规律,专程为魁首而来,可冬季的风恣意无比,才刚止息,又穿庭而过,打破规则。花叶在空中逆转方向,斜斜拂过,部分落在那位公子身上,部分继续在半空打旋,如流水倾泻,徐缓南行,最后吹向他们这处。
花叶漫天飞舞,涌动生痕,让风也有了轨迹。越雨望着迎来的鲜艳色彩,一时发愣。
庭院内烛火正盛,灯盏明亮,令眼中色泽也更为生动丰富,越雨只见花雨蹁跹到头顶便停了下来。
余光中的色泽更盛,越雨下意识侧目看去,那些花瓣金叶不少都落在裴郁逍身上。
他本就穿了一身白袍,斗篷裘领沾上金叶,干花缭绕,连乌发上也沾了几朵,一时间从简约清爽转为花哨绮靡。
起初,他还拨了下衣袖上的花,下一刻绽开的更多,不由分说地将他周身包裹,虽看似密集,却轻盈得如同花瓣落下吻痕,叶脉寻及归宿。
他低垂着头,唇角似勾非勾,满载无奈。
像他身上独有的特质一样,桂花树下,丹桂偏不入她掌心,而降临他手中的却多到溢出;等了一夜的日出云海,他仅路过便能精准赶上好时候;即便是投烛,也能轻而易举拿到上等签。今夜也是,两人离得这么近,却唯有他一人恰巧看个热闹也能被祝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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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运撞个满怀。
那位夺得魁首的公子目光掠过来,裴郁逍扬声贺道:“恭喜宋二公子夺得魁首,看来我是沾了宋二公子的光。”
宋沄舟拱手道:“少将军文采斐然,何来沾光一说?”
裴郁逍散漫笑了下:“你这话才是折煞我。”
周边的人也在恭贺,宋沄舟一一回应。
附近都是热闹的谈话声,越燃也随秦老去了别处。
越雨瞥了裴郁逍一眼,“看来我沾的是少将军的光。”
她的身上也有几片大小接近的花叶,不过很少,她三两下便拂开了。
裴郁逍抖了下外袍,几瓣干花颤颤坠落,还有的坠落时飘向了越雨裙摆,“越小姐是在说风凉话吗?”
难道她表现得很像看笑话的模样吗?
越雨回得很快:“不是。”
他歪了下头,挑眉一笑:“那为何看见我受困也不帮忙?”
越雨环视一圈,还未有人如他这般挨花雨淋了个遍,她缓慢张口:“少将军是被眷顾的人,怎么算是受困呢?”
裴郁逍静静凝望她:“如此说来还成了我运气好?”
越雨淡淡道:“也可以这么想。”
“沾光可是要沾到底啊,越小姐。”裴郁逍的话音从容淡定,难辨意味。
越雨还没领会过来是什么意思,却见眼前一晃,又见花叶跃然。他不知何时攒了一掌心的干花碎叶,依次从她头上飘落。
其中一朵完好的花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素玉簪旁。细看之下,并非嫣红的干花,而是素丽的白梅。
越雨看不见,她只知自己才刚清理完那几片,又被他故意使坏,现在身上估计与他几乎无异,发梢、衣领、裙衫都沾上了。
越雨抬手,就要将头上的异物去掉。然而少年却先一步察觉她的想法,横来的手腕挡住了她指尖的去向。
他的手指灵活地游走过她的发髻,似乎将发上的花藏得深了点。
越雨凝噎。
裴郁逍不紧不慢地收回手,眼前的少女睁着一双水眸定定地看着他,可他的神情却比她更为无辜。
“既是好运,自然要分享。”裴郁逍脸上挂着一丝悦意,眼底明晃晃,似盛了烛火,“这下越小姐也被眷顾了,不必当做受困,也不用急着拂去。”
他的嗓音依旧清冽,却带着让人无法反驳的蛮横。
越雨很想说这是歪理,可“歪理”又正好由她先提及,她一时气馁,无力地垂下手。
她又被反将一军。
她不甘心。
“你头上长叶子了。”越雨抬眼,淡然道。
“长花倒还好,可叶子确实不太美观。”少年懒洋洋地说着。
越雨心里想着,他果然还是在乎颜面的。
她还在思考怎么回才能显得比较欠,却见那张俊容骤然放大。
他俯下腰身,昳丽的面容抵近,在越雨面前覆下一层阴影,距离近得连他眼上的长睫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视野完全被占据,这副姿态要比方才那句话更加蛮横。
他身上的气息被花香淹没,越雨心静了一瞬,下意识屏息。
温热的呼吸抚过越雨的眉睫,敏感的睫羽不禁轻颤。
“越小姐能不能高抬贵手帮帮我?”他的嗓音微沉,语气染上一丝示弱之意,雪白的绒毛裹着衣领,衬得他颈项和耳廓的肤色透着淡红。
在雪地站了许久,饶是他体质好也难免被冻成这般。
空气薄弱到似被冰雪凝固,只剩方寸之地。越雨连吸气都轻到无声,艰难地吞咽掉想抨击他的犀利话语,甚至记不起来前一刻浮现脑海的语句。
似是受到那双好看的眉眼蛊惑般,反应过来时,她的手已经自然而然地抬起,然而手滑了一下,没触及金叶,反倒抚过少年的乌发。有几捋碎发随风扬起,划过她的手背,手心也被柔和的发丝所安抚。两边都同时传来一阵微痒,像被风挠了一下。
越雨很快拨开那片金叶,叶脉上还有淡淡的浮粉,丢掉叶片后,她摩挲了下指腹,试图将浮粉驱散。
一阵微风吹过脸上余温,也顿时吹散她原本积下的阴郁,连互讽时残留的微弱余火也不见踪迹。整个人平静如水,连伪装都省了,“这种小事哪用得着说高抬贵手?”
“这不是怕你不肯相助吗?”
越雨心中的怨怒隐隐又升起。
他又接上一句:“但越小姐还是挺乐于助人的,这一品质亦是难得,与你相衬。”
越雨:真谢谢你。
二人顺理成章的和谐画面落在不远处穆昶的眼里,说是望着二人相处的场景,倒不如说是他只定定望着一人。
月光下,少女微仰着头,瓷白的脸上如同抹了胭脂。不晓得二人说了什么,她动作一止,忙不迭垂睫,少年也偏了下目光,倏然错开视线,又拉开距离。
配上这一幕,不会让人觉得她脸上的红润是被冻出的效果,而更像是朝霞浸入静谧的水中,清冷中又添了一抹羞怯。
柔和又美好。
穆昶微微失神。
左肩冷不防被人拍了一下,“如何?是不是很心动?”
穆昶恍然回过神来,错愕地抿唇不语。
左边的人还带着笑音开口:“看着我都想成婚了。”
原来是指对这个场面心动,他还以为是说那个姑娘。
右肩又冷不防被人拍了一下,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放弃吧娃。”
这是一道女声,声音来源略低,他蓦侧了下头。
如他所料见到一张熟悉的脸。
“再心动也不行。”虞酌手上提着一盏灯,臂中又抱着一团梅枝,另一只手还在他肩上没抽回来,可她脸上丝毫不显尴尬,继续道,“你打得过裴少将军吗?”
右边传来男声:“你说得过越大小姐吗?”
穆昶又往右边看,江续昼也一手抱着梅枝,一手举着灯,烛灯正好在他脸侧,阴影罩住脸,将他整个人衬得如同鬼魅。这鬼还丝毫不觉,发出桀桀怪笑。
比他更诡异的是虞酌的干笑。
一时间爽朗不像爽朗,憨又不像憨。
穆昶总算发现了,二人是整蛊他的,“你们瞎说什么呢?在这装神弄鬼的做什么!”
“这不是人多热闹,出来碰碰运气,寻看看有没有奇特的灵魂可收,我二人观你喜好异于常人,画风与我们符合,是上乘人选。”虞酌换了只手提灯,煞有其事地道。
江续昼看着他,“不对,你沉默的这段时间,究竟是在想什么呢?”
穆昶心虚,脸上动怒,又不敢拿二人如何,只好甩袖离开。
虞酌看着他慌乱的背影,摇摇头:“真没意思。”
江续昼深以为意,下巴指了指定在那边的裴郁逍和越雨,“还是那边更有意思。”
越雨已经神色如常地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而她身侧的少年,身上依旧缀着细碎的花瓣落叶,他对一身的花香无动于衷,余光却落到越雨身上,像是在确定什么。
那朵白梅还稳稳地停留在她发间。
在越雨察觉到一抹视线,于是不明所以地抬眸看过去时,他又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