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舟，未时末，温川房内。
今日外面着实是冷，外面风声呼啸，似乎还有雨滴声拍窗——云舟内虽有灵器可隔绝外面的声音，但是风霜雨雪乃天地之声，云舟客栈不会隔绝这些。
外面风吹雨打声不断，屋内却是温暖至极，静谧安详。
青渔安静的靠在床上看书，温川坐在不远处的案桌上弄剪裁布。
风声突然一阵呼啸，淅淅沥沥的雨一瞬间变大，带着狂风的大雨倾泻一地，引人注目。
青渔抬头往窗外看了一会，那雨拍窗拍的狠，整个天都灰蒙蒙的，让人从心里感知到寒冬的气息。
她回神，最后有些乏力的伸了个懒腰，书看久了脑子都疼。
温川在不远处瞧着她笑，青渔把书往被子上一放，声音带着些软和，“你笑什么呢？”
少年闻言搁了布，他轻轻抬步走到她身边坐下，“看什么呢，都看了快一下午了。”
“九州志，”
青渔往他的位置靠近了些，“我找天书哥借的，说是九州最值得看的一本书……之前你们说的好多人族的事情我都不知道，没办法呀，只能现在学了。”
温川牵过她的手，“这有什么，岐山在西处，你如今又从南走到北，走过九州，这其中的风景更重要。”
“你就胡说好话哄我吧，”青渔看着温川道，少女眉眼弯弯，嘴角含笑，
“我是妖没错，可我觉得凡人也有意思，以后进了轮回，我就和太山君求求情，叫我下辈子做个凡人呢。”
温川闻言一笑，少年凑近她，眼中含着温柔的笑意和某种促狭，“我怎么记得，从前在青水，生火做饭，喂鸡打渔，某个妖怪每日都在嫌弃凡人麻烦呢。”
他们靠的极近，青渔“哼”笑了声，她歪头想了想，“我可没那么说，”
“我那时候只是说，你这人瞎勤快，有时候又懒得很……而且你还非要让我洗碗，连灵力都不许用。”
听到她提到这些旧事，温川不自觉勾起唇角，少年微微俯身，亲了亲青渔的额头，声音带着低低的笑意，
“我是为你好，修行不是日日在那里打坐就能成的，我虽然不是医修，但也有些自己的法子。”
“你那时体内灵气繁杂，做些寻常活计或许能帮到你。”
“是吗，那你那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青渔轻轻从后面搂住温川，少女的下巴搭在少年的右肩，不知何时轻轻搂上他得腰，不等温川反应，她又亲密得歪头看他，乌发如瀑间轻笑诱人。
温川的身子微微一僵，眼睫微颤间声音带了些低沉，“没什么好说的，而且你那时候不是说要报答我？”
“是哦，”
青渔靠着他笑，声音越发娇软，少女轻轻的，在他的脖颈处呼吸着，温热的气息摩挲着彼此。
“我说过，要，报答你来着……”
温川垂眸看着她，眼中泛起幽深，青渔却勾唇朝着他笑，她咬着字轻轻念，偏偏眼中带着完全的天真和一丝虚幻。
窗外倾盆大雨，天地昏暗，风雨交织间屋内灯焰朦胧，情人耳鬓厮磨，交错的眼神泛起缠绵，雨声阵阵，染湿情意。
微微急促的喘息声响起，呼吸的节奏交缠，温热的心跳声暧昧而压抑的掩盖了外面的雨声。
雨滴好像落不到地，一直在空中旋着旋着旋着……
额头相贴，鼻尖互触，青渔睁眼，眼里还带着茫然和水雾，少女有些气息不稳，她微微喘着气想往后退。
眼神交织间，少年轻轻动了动手指，屋内的烛火无声熄灭，青渔有些不明所以，嘴唇微张间却被搂住再次往前靠，后脑勺也被轻而强硬的力道扣住。
无声的，昏暗的，汹涌的。
他加深了这个吻。
……
“是不是心情不好？嗯？”
温川最后亲了亲少女的眉眼，俯身轻声问道。
青渔：“本来有点吧……”
后来被亲的没脾气没心情了。
温川抵着少女的额头轻轻的笑，声音温柔间带着诱哄，“为什么？”
青渔躺着闭眼不说话，温川却继续开口，
“告诉我好不好，嗯？”
“我想知道，”
“想让你心情好……”
“青渔……”
他的声音太低太轻，昏暗中又带着暧昧难言的气息和撩拨，青渔不由得抿唇，“你……我……天太黑了，你把烛火点上。”
温川闻言微微起身和她对视，少年眼里带着幽深的笑意。
青渔故意冷脸，没几息又笑起来，她推他，“去把蜡烛点上，太暗了。”
“多点几个，外面也暗，我什么都看不清。”
除了他。
“唉，”温川叹了一句，他微微缓着呼吸，过了好一会少年悠悠起身点烛，青渔看着他的背影。
他一边点起烛火一边道，“饿不饿，要不要我去弄些吃食上来？”
青渔躺在床上滚了两圈，少女两眼望床帐，“不饿，我……我有点渴，你帮我倒杯水。”
“……好。”
他垂眸不自觉笑了下，温柔的应着她，又走到桌边倒了杯水，随后少年转身，看到青渔躺在床上蒙着被子滚……
温川：“……”
他笑着走到床边，一手拿着杯子，一手轻轻拍了拍他喜欢的女孩，“别闷着了。”
“上官。”
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还有些模糊，叫人听不太清。
温川皱眉，“什么？”
“上官。”
青渔音量放大了些，温川听到后立刻靠近了些，少年搂起那团被子的上半部分，青渔的头露了出来，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
“……是上官这个名字让我心情不好。”
温川看着她，轻轻帮她捋着头发，眼中却带着难得的认真，“是之前……是上官氏的人害了你？”
青渔避开他的目光，少女双眼放空，有些无力道，“我记不太清了……”
烛光悠悠，杯中清水微晃了下，屋外一阵雨落，似乎一切，回到了两年前……
昏暗寒冷的傍晚，花繁和怀归大吵一架，连他们两个喜欢喝的茶饮都被打翻在地。
他不肯让步，也不说话，少女气的眼红，不理解他的突然冷漠和讽刺，她忍了又忍，还是没有选择动手，只是想着回房睡一觉起来再和他“理论”。
总归朋友一场，她十四岁了，已经成年了，不同他计较。
伴着这样的想法，寒冷的雪模糊了她的眼睛，隐隐约约间她深陷梦里，但又似乎听到很多人的动静。
他们在说温孤，在说见雪，在说上官。
“公子，家主一直在寻您。”
“那女子是妖，您必须狠下心来……”
“这是上官小姐带给您的东西……”
“公子，无情道岂容妖族亵渎，此刻大雪，是您证道的大好时机……”
太模糊了，那些人的对话太遥远了，遥远到，花繁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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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毒。
听那些追杀她的修士说，那是寒雪毒，九州之大，唯有幽州有此毒。
幽州啊，这个地方对于那时候的花繁来说，太远了。
太远了。
远到她落入海中，誓死也要杀回去。
……
“轰隆”一声外面起了惊雷，疯狂的寒风呼啸着似乎想要掀起窗户，少年硬生生捞起少女，一边抱着她一边把水递给她，“记不清不着急，先喝水。”
“来日再遇，人也好，仇也好，我们一一清算便是。”
他最后的话说的低沉，又带着绝对的冷漠，转瞬间看向青渔，又变得温和。
青渔直起身来，又盘腿坐着，轻轻喝着水，温川就那样安静看着她。
青渔忽地一笑，不远处桌案上的布料剪子映入眼帘，少女疑惑，没忍住笑，“我来以后一直在床上看书，都没看你在干什么……”
“那个布和剪子是？”
“你……”
温川看她笑了，他也笑，“天太冷了，菜菜在马车里面还好，有被子毯子盖着，”
“出了马车它就冷的发抖，我想着给它……做个衣服。”
青渔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如果是温川的话，又有些道理……
“你……难道在裁缝铺子里也做过学徒？”
温川被少女的眼神和话语逗笑，他接过她手里的茶杯顺手喝了一口，随后自然的放到床头柜上，少年悠悠回道，“没有。”
青渔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随后又追着他问，“那你怎么会缝衣服啊，为什么呀……”
青渔晃着他胳膊，温川任她摇着，他叹了口气，眼睛里却带着散漫的笑，“小时候我爹打渔，我娘就在家里没事干就去干了织帕子的活计，后来也经常给我们缝衣服。”
“阿娘在灯下缝衣服太辛苦了，我也不爱出去玩，干脆就坐在家里和她学了针线活。”
“虽然这针线活我做的不是很好，但简单的缝衣服没问题。”
“我特意选了绿色的布料，打算这两日去买些棉絮，给菜菜做个衣服。”
往年冬天还好，在青水海城，入冬了就铺海草，更冷的时候就把菜菜放屋子里，现在不太行了，北方这么冷，到了幽州到处都是雪原，他想了想还是给菜菜做个类似于棉袄的衣服，让它安稳的去极北旅行。
青渔看着温川说着这些，少女嘴唇微张，有些惊讶和认真的看着他。
在这一刻，青渔好像看见了一个特别小的小男孩，白日里跟着父亲在船上打渔，晚上回来后坐在高板凳上，在烛火的照耀下学着母亲的样子穿针引线……
“温川，你太好了……”
温川看了她一眼，笑容温暖间又带着一丝怅惘，“这有什么，我会了以后，我爹也闹着要学呢。”
青渔靠在他的肩膀上，“然后呢？”
“然后，他就浪费了不少布料，手都被我娘打红了……”
“真的吗，那你的手有没有被打红过？”
“……有？”
“真可怜，快让我看看……”
“……”
“温川的手你好啊……疼不疼啊……唉，姐姐可真心疼你……”
“……”
“吹吹……”
“……”
“……哎你……唔……”
风声似乎停歇一瞬，又很快旋转着掀起深秋的寒意，朦胧天色在外，温暖明亮的房间里，他们亲密的私语，烛火摇晃着，光晕着彼此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