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古老的神话是这么说的。
天地初开的时候，一切都是黑的，天道某日忽然觉得太暗了。
于是他点点点，天上就有了星星。
那时候星星非常多，非常亮，一闪一闪的，就照亮了很多东西。
天神一看，嘿，底下有块好大好长的东西——建木。
他眼珠子骨碌一转，让星星帮忙喊了句，你是谁啊。
建木上就爬出一个人身蛇尾的女孩来，她说她是灵。
灵？干嘛的？
造人的。
准确的来说，是那群最古老的神觉得世间太无趣了，天道和星星还好，他们习惯了，大地神君又一贯沉默，倒也觉得日子很好过——
但是灵不是，灵日日看天看海看地，她太无聊了。
于是她取了海泥，照着神的样子雕琢——抟土造人，灵女创世。
人出现了以后，天地神君也觉得很好玩，于是天道大手一挥，在天地间加了很多的东西，也因此，世间渐渐诞生了更多的神明，花神，水神，火神，风神，山神……
那是最初最初的神话记载，在神的教导下，人族有了修士，动植物甚至某些物品成了妖——无论是修士还是妖，只要成就大道，便可成仙。
后来时间慢慢慢慢的过去，神仙早已经消失于世间，一切不过是传说。
……
“故事，就是这么个故事。”
书生启扇轻摇，说着古老的神话传说。
青渔：“……好奇怪啊。”
她垂眸想了想，少女有些奇怪，她莫名觉得这些故事里面少了些什么，又多了些什么——她在妖族倒也听说过灵女造人的故事，只是那时候她太小了，纯当小故事听呢。
张轩看着青渔，“我也觉得，灵女用的是海泥吗，不是河泥吗？”
秦天书无语，“这不重要，九州关于这些天，星，灵女的传说有太多版了……但我读了这么多版，有一点是真的——星星是上天的神谕，哪怕千年万年，人也能从星星上看出很多东西来。”
温川轻轻点了点头，他也道，“哪怕没有像林氏一族那样的言灵天赋，也有些专研此道的人可从星空上看出天气或者少数人所谓的命运。”
秦天书晃着扇子，随后“啪”一声收扇，握着扇柄点了点林凡湘的方向，轻轻笑道，“突然想起来，有少量的记载还说，林氏，就是灵女的后代，是神的血脉——”
“可惜这个观点和众神陨落的结局相对，想来只是对你们林氏天赋来源的猜测罢了。”
林凡湘闻言先是抿唇笑了下，随后女子思索了一瞬，她有些犹豫。
但看着身边的朋友，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她望向温川和青渔，最终道：
“其实，关于那日的星图，我父亲他，测算出了一半。”
一半？
林凡湘：“我离开盛京时，父亲给了我一个盒子，里面有一封信，信里说……九星现世，天欲造神。”
青渔有些疑惑，“造神？”
林凡湘点头，“是，十六字箴言，我父亲只算出前八字，后八字他交给了我。”
“但是奇怪的是，那时星图浮空，我明明记住了那星图的样子……可是之后我观星，却怎么也想不出来那九颗主星的方位和它们附近的小星——我想，或许是我修为不够，或许是上天不叫我想起那些。”
张轩皱着眉头，少年摇头叹着气，颇有些烦恼。
“这也太复杂了……玉佩，画卷，花瓣的灵气同源同生，星图只能算出前八字，还是什么造神，造神做什么，用什么造神……我搞不懂了！”
秦天书闻言轻“嘶”了一声，随后笑眯眯道，“你说到点子上了！”
张轩：“？”
温川：“造神做什么先不提，用什么造神呢……九颗星星。”
青渔直起身子，她从袖子里拿出那片干枯的茉莉花瓣，“九星现世，同源同生……这里面的灵气，不会就是星星吧？”
秦天书凑近看了看那花瓣，干花，平平无奇呀。
青渔朝书生甩甩手，“你嫌弃什么呢……说不准这可是神的星星，厉害着呢。”
张轩也好奇了，他接过青渔手里的花瓣，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拿着花瓣朝天看，朝星星上看——
忽有一瞬，花瓣对准星空，星子划过，花瓣轻亮一瞬。
“嘶——”
张轩脱力一瞬，花瓣落下，林凡湘接住了它。
“这花瓣真的有问题……它刚刚又烫又重，我拿不住它……”
少年喃喃道，他左手托着右手腕，显然有些震惊和没有回过神来。
秦天书扶住他，问张轩感觉怎么样，张轩摇头，一旁的林凡湘起身拿花瓣对准窗外的星星——却又毫无反应了。
青渔看见凡湘的动作连忙关切出声，“凡湘……国师观星了以后都说不出话来，你小心一点……”
凡湘拿着花瓣朝她走过来，“我没事的，林氏一族的道本就是逆天而行，一般命数到了的话自身都会有感觉。”
“我觉得我会没事，放心吧。”
她的天赋和直觉告诉她，她想不起来星图，不是修为不够，而是天意作怪。
而且林凡湘有一种感觉，哪怕她此刻见到了那副星图，她也测算不出来任何东西——逆天而行，有时候才是真正的天意，而她的道，也因此永远局限在天意之下。
青渔点点头，她又转头问温川，“这灵气同源同生，真的是天上掉下来的星星吗？”
温川看着张轩抖手的样子沉思一瞬，少年笃定道，“是。”
青水之时，他拿着玉佩，就已经感受到了一阵熟悉，而后的画卷，此刻的花瓣——他在梦里见过星星，那些灵气，就是从前古老星空上的星子。
温川最后顿了顿，他看向林凡湘，“我修引灵之术，盛京之时，我绘制过那副星图——虽然我看不出来什么，但我发现，整幅星图的星子排列可以看成引灵的符文，并且所有灵气最后会汇聚到一点上，如同箴言所说的，造神。”
所有事物在不同的角度下都有不同的解读方式，林氏的言灵是预言，温川从引灵之术的角度出发，看出来万灵将会合一，或许其他人看了，亦有不同的解读。
天下之大，九州辽阔，天意降临之时，天赋者从不唯一。
思及此，林凡湘垂眸，她想起了盒子里的另一个东西。
“剑穗……”
青渔：“什么？”
林凡湘抬眸，少女声音轻轻，“我的小舅舅，先帝八皇子，燕临安生前的剑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也会是星星之一。”
温川默了一瞬，“我明日看看吧。”
一时间众人有些沉默，星星，天意，造神，这些东西离他们太遥远了，面对今夜分析出来的这些东西，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或者说，太过夸张了。
玉佩，画卷，剑穗，花瓣……
上天欲以星造神，九州盛世之时，神明现世是为了什么呢，这位神明是正是邪？与之对立的九州生灵，又是善是恶？
神明啊。
太遥远了。
……
他们走出了食肆，伴着无尽星空与晚风，少年并肩走在街头。
似乎是气氛有些奇怪，青渔忽然一笑，她看向空中闪亮的星子，少女眉眼弯弯，语调轻松。
“突然想起来之前客栈出了命案，王老板不慌不忙。”
“我当时有些好奇，就问了他许多，说到最后，我其实就明白了一点。”
温川挑眉，“明白了什么？”
青渔：“也没什么……硬说的话大概就是，有什么能力，在什么位置，做好什么样的事情。”
温川偏头看她，温和含笑，“能有什么事情要做，我们不都在这儿吗。”
他们一路走着，秦天书手搭在张轩肩膀上，语气悠闲，“星图既然给了我们，是天选了我们，那我们便拿着。”
青渔：“拿着就拿着，就不是说就要我们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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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了，明天再看呗。”
林凡湘也笑，“天下之事，天下人来抗，或多或少罢了。”
张轩点着头，他其实有些蒙，但又好像懂了些什么，“那个，我其实想问一句，咱能拒绝吗？”
秦天书哈哈大笑，他拍着张轩，“你十六岁天级刀修，你怎么不指着老天爷说，我能拒绝这天赋吗？”
他俩推搡起来，张轩努嘴，“你话说的，改天咱俩打一架来。”
秦天书：“别说这话，你肯定是打不过我的。”
张轩：“哦，那好呀，你比我厉害。”
秦天书锤他，“你话现在比小青渔还多，今晚别睡了你！”
青渔“哎噫”一声，“谁话多了，秦天书你怕是忘了当年谁在我旁边唧唧歪歪，就想叫我一个小姑娘买你话本子。”
秦天书一边和张轩打闹一边回她道，“你好意思说这话，也不知道当年我怎么惹你了，你上来打我！”
青渔笑起来，又带着些无语，“你当时话不说清楚，上来就是强买强卖，我不打你谁打你？”
秦天书一时没注意，他说道。
“你便说我当年的话对不对，那小少年，是不是真心待你！”
晚风吹过，好像话题走到了一个奇怪的，沉默的地方。
想来当初青渔不过十一二岁，又带着某人一起生活，好不容易攒了些钱在小铺子那里吃饭，结果某个书生上来就坐到她对面说故事。
书生说，细节见真章，凡者无力，心思最多，还说什么女儿家修行不易，莫要错信小儿郎——
苍天大地，青渔那时候还没成年，压根没想过那些，听到他那些话就来了气，直接就在那和他打了一场。
当然了，后来花繁落海之时，也曾经一瞬间想起这个书生。
他那时有句话说的很对，无论修行到如何地步，如何厉害，当你发现一直站在你身侧的人，突然走到对面看着你的时候，你会哭的，一定会。
幸运的是她当时在海里浮沉，漫天的大雪遮住了她的眼，没人看见她哭。
一时间众人沉默下来，温川看向秦天书，眸光有些冷淡，秦天书也知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他和张轩的动作一下顿住，林凡湘带着关切温柔的眼神望向青渔。
青渔却忽地低头一笑，少女轻叹口气，“哪有那么夸张……你们干嘛这么看我，不过是我那时候年纪小，认识了个心思坏的朋友。”
“本来嘛，也没什么，只是他最后糊涂，想逼死我。”
“我没死成，现在不是正要去找他吗。”
凡湘望着她，“是见雪城人吗？”
青渔勾唇，极平常的点了点头，“是。”
张轩一瞬间握刀，他想起这一路青渔对他的帮助和他们之间的朋友情义，少年皱眉，声音铮铮。
“不就是见雪城吗，剑修是吧，我们一起去，星图那事不着急，让那个什么天意什么神明等一等，我们先把这仇报了再说！”
秦天书一把薅过他，带着张轩往前走，“轮得到你吗……嘶……你说的太对了，走走走，我们聊聊到时候怎么复仇，今晚我们哥俩彻夜长谈来……”
“一被窝？”
“……”
林凡湘看了眼青渔，她们对视一瞬，随后林凡湘也笑着往前走去。
“你们慢些走，今夜风大……”
寂静长街中，晚风凉人，朋友们走在前面说着话，青渔和温川走在最后。
他们牵着手，很紧的牵着，忽然青渔望着他笑了下，“真是奇妙。”
温川偏头，“嗯？”
青渔：“从南到北，认识了这么多人。”
“当然最好的是，认识你。”
温川勾唇，少年清浅的眼眸中带着笑意，他没说话。
青渔看向星星点点的前方，她继续说道，“见雪城啊，一听就冷。”
“但怎么办呢，我要去报仇。”
“而且，我也想去看看……你的家乡，是什么样的。”